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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上俊姑娘 第四章 作者:紀真
    到了年下,蘊秀山莊按例都會替每位仆人添置幾件新衣。所以,這一陣子,年輕的丫頭們若是聚在一塊兒,聊的都是挑什么顏色、裁剪什么款式之類的事。

    紫竹喜孜孜地跑進屋里說道:“我剛才聽安總管說,料子今天就會送來讓大伙兒去挑耶!盼了那么久,總算盼到了!彼中Φ溃骸敖衲晡掖蛩阕鲆患仙囊\子!

    “我還沒想好呢……”碧波難以決定,遲疑道。“不知道哪個顏色好看,唉,等見了那些料子再說吧?】,你呢?”

    俊俊想了想!拔蚁胱鲆患锵闵!

    “其實你皮膚白,穿紅呢,一定很好看!弊现竦!澳阍趺床辉囋?連著兩年你都挑這些青的白的,不如今年就做件紅的吧!”

    “不成、不成!”俊俊忙道!拔掖┎粦T,還是素凈些好。”她沒說,當初進蘊秀山莊時,被端木容鄙視過她身上穿的大紅大紫衣裳,自此以后,她就再沒碰過任何鮮艷的顏色。

    碧波也道:“紫竹說的沒錯,一會兒咱們幫你挑,你不愛大紅的,那么桃紅色的也很漂亮!

    俊俊還是一個勁兒的搖頭!安灰t的、不要紅的!

    碧波和紫竹瞧她緊張的樣子,忍不住打趣她道:“為什么不要紅的?等你做新娘子時,看你穿不穿紅的?”

    果然,到了下午就有嬤嬤過來說:“姑娘們去織錦閣挑料子吧!”俊俊道:“姐姐們先去吧,回頭我再去,要不一會兒容少爺回來找不著人侍候就不好了。”

    “嗯,”碧波道。“那我和紫竹先去,我們挑好就回來換你!薄

    說著,兩個人便高高興興地往織錦閣去了。

    俊俊獨自在屋子做針線活,過了半個多時辰,碧波和紫竹才回來。碧波笑道:“俊俊,你快去挑吧,今年的顏色都很漂亮呢.我挑了一塊銀紅料子;紫竹啊,每塊料子都喜歡,在那兒左挑右選好半天,才決定拿塊藍紫的。”

    紫竹也道:“我先替你看過了,今年的顏色不少,但就沒有秋香色的,我看你還是挑桃紅的吧!另外,我還看到一塊豆沙色的軟綢也不錯!

    正說著,只見端木容走了進來,問道:“你們在說什么?什么豆沙餡兒的不錯?”紫竹噗嗤一聲,笑道:“少爺餓了么?我們是在說年下要做的衣裳,說的是豆沙色不是豆沙餡!

    端木容聽了也笑道:“原來如此。誰想挑豆沙色?”

    “我挑了銀紅的、紫竹挑了藍紫的!北滩ǖ!氨緛砜】≌f想要秋香色的料子,可是我們去看過了,沒有看見秋香色的,所以這才回來跟俊俊說,要不挑件豆沙色的也不錯。”

    端木容看著俊俊。依他看,其實她這么白,一定穿什么顏色都好看吧!他一時不作聲。

    俊俊被他看得不自在,以為他又生氣了,忙道:“我不會挑紅色的,如果沒有秋香色,那么還是挑青色吧,反正我絕不會挑紅色的!彼@么一說,反倒提醒了端木容,想起以前她在艷秀樓所穿的俗麗衣裳,心里登時又不舒服起來。三個女孩子不明所以,但見他不若方才談笑風生,也就不敢再多說話。

    使俊俊想避開他,便道:“安總管還在織錦閣等著呢,我這就去看看。”

    誰曉得端木容忽然開口說道:“我跟你去,我也想去瞧瞧!

    “呃?”“怎么?我不能去看看嗎?”他一揚眉。

    俊俊忙道:“不是、不是……”

    “那我們一塊兒走吧!”他說著,就走了出去。

    俊俊無法推辭,只得跟了上去。

    兩人到了織錦閣。安總管一見端木容,忙過來笑道:“容少爺,您怎么也來了?”

    “我過來隨便看看,你忙你的吧,別管我。”他說著,就在旁邊坐了下來。

    不只俊俊,還有幾個丫頭及嬤嬤吱吱喳喳地也正在挑料子。一張大桌上攤著不下數十種顏色的料子,鮮艷繽紛,每個人都是手里抓著,眼里還看著,一副難以割舍的樣子。

    反而是俊俊不一會兒功夫就決定了!鞍部偣埽揖吞暨@塊,您幫我記下來吧!”反正紅的、紫的、太亮顏色的都不要,她最后挑了一塊不起眼的青綢。

    “等一下。”端木容說道!澳闳ツ瓴皇且呀涀隽艘患嗑I襖子了嗎?怎么又挑青色的?”“我……”

    安總管在旁說道:“容少爺說的是,不要挑那些暗不啦嘰的顏色,俊俊穿紅的一定好看,今年挑塊紅的吧!布莊的周老板才說,今年的幾塊紅色料子,色都染得極好,過年穿正合適,其他的姑娘也多半……”

    “俊俊想要秋香色。”端木容說道。

    “。壳锵闵?”安總管一怔,他看看滿桌的布料!斑@真是不巧,今年正好沒有送秋香色的料子來!

    他淡淡道:“那就叫周老板再送過來!

    “這……”安總管只怕此例一開,其他丫頭、嬤嬤們要都這么挑三揀四起來,那可就擺不平了。

    俊俊見安總管為難,忙道:“不用這么麻煩,那我不拿青色的,換一塊好了。”她看了一看,正要拿起另一塊料子。

    “秋香色有什么難找的?”端木容道。“趕明兒讓周老板把料子送到對奕軒讓我瞧瞧,如果沒有合適的,今年咱們就不跟他訂料于了,把這些料子都退回去,另找一家布莊來做!彼吡撕!斑B這么一點事都辦不好,哪配做咱們蘊秀山莊的生意?”

    “哦……是,少爺。”安總管只得答應下來。“回頭我就立刻去找周老板來,讓他把您要的料子送到對奕軒去!彼睦镟止局贍敳恢母畈粚α,干嘛非要替俊俊挑一塊秋香色的料子,別的就偏不要。

    在回屋子的路上,俊俊忍不住低聲說道:“少爺,您何必為難安總管呢,他的事兒已經夠多、夠忙的了,您還讓他為了一塊料子費心。”端木容冷冷道;“你不是說要秋香色嗎?”

    “不過是件衣裳,什么顏色又有什么要緊呢?再說我哪里有那么大的臉面,讓--”端木容瞪眼道:“你要秋香色,我替你找了來,你反而倒怨我,真是不知好歹!

    俊俊禁聲,明知他是強辭奪理,但也不敢再開口辯駁。

    其實端木容也搞不懂自己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讓俊俊穿紅的并不是怕她穿得俗了,相反的,是不想讓她太漂亮了;但老是穿青的,那也不行,他也不想讓她看起來沒有精神、一成不變的……到頭來,他也不知該怎么好?只好都推到俊俊頭上,是她不要紅的、是她要秋香色的。只是苦了俊俊夾在中間,尷尬萬分。

    待在端木家兩、三年,俊俊覺得自己始終摸不清容少爺心里在想什么?記得初到這里,碧波曾對她說:“你若是跟他相處久了,摸清楚他的脾氣,自然就好相處了、”可是,她卻覺得自己愈來愈不明白他,不由地暗暗嘆了一口氣。

    ☆☆☆

    “安慶哥,喏,二兩銀子給你,夠不夠?”俊俊從荷包里拿出兩錠碎銀子和一條絹子,一并遞給安慶,說道。“我要的是和這條絹子上一樣顏色的繡線,你拿去給繡店老板比照比照,不能挑錯了喲!”

    安慶接了東西,放在懷里,笑道:“知道了,我哪一次幫你買錯了?過兩天我跟安總管上街時,順便就去幫你買回來就是!

    “好啦,好啦,你最好了,這些繡線我趕著要呢!”俊俊拉著他的袖子搖晃著,撒嬌道。“幫幫忙,愈快愈好哦,趕明兒我有空再替你做雙便鞋謝你!

    她那宜喜宜嗔的美目櫻唇,任誰見了都非要臣服不可。

    這三年來,俊俊正印驗那句老話“女大十八變”,不但身量一下子長高了許多,更兼之粉面凝脂,益發顯得嬌俏動人。

    “是,我的大小姐!”安慶點點她的額,又道:“哎,好了,不同你扯了,我得回去干活了!

    “嗯!笨】↑c點頭,看著他走遠,這才高高興興地走回會琴苑。一面想著,容少爺喜歡湖水綠,那還得要配鵝黃的穗子才好看……她得編個什么樣子的穗子呢?離他的生日還剩下幾天,她扳著指頭數著……嗯,七天,那應該來得及。

    她專心盤算著,也沒留神屋里有人,直到踏進小廳,才發現端木容坐在屋里!鞍。 彼龂樍艘惶,拍拍胸口!叭萆贍敗悄,您怎么沒出聲?”

    只見端木容拉長了臉,一語不發。

    俊俊見了他這樣也是不解,但又不知何人何事得罪了他?心中惴惴不安,只杵在一旁不敢再開口。

    “你怎么不說話了?”端木容冷笑一聲!澳銊偛挪皇窃诤髨@子跟安慶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嗎?”

    安慶哥?她一愣。“你們聊些什么。俊

    俊俊低聲道:“沒什么!

    “還說沒什么!”端木容一拍桌子,厲聲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兩人鬼鬼祟祟在玩什么把戲!”

    俊俊從未見過端木容如此震怒,平常就挺怕他的了,這會兒更嚇得目瞪呆!笆裁窗褢?我沒做什么……”

    “還說沒有!你好意思做,我還不好意思說呢!”端木容瞪眼道。“我親眼見你塞了條絹子給他,你這是什么意思?大白天的兩人還拉拉扯扯,要讓別人見了會怎么想?你到底知不知羞?”

    “我沒有……”俊俊急得臉紅,忍不住哭道!安皇沁@樣的……”“不許哭!少跟我裝出一副可憐樣。”端木容大喝一聲!澳銈儍蓚奴才要真彼此中意,怎么不去跟姑奶奶或是跟我說一聲?要我成全你們也不是不成,但誰準你們這樣私底下干這種見不得人的事?啐!互贈表記?想私定終身是不是?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主子?”

    俊俊聽了這話,不禁呆住。

    “我可警告你,別把艷秀樓那一套勾三搭四的本事帶到這里來,我蘊秀山莊可容不下這么沒羞恥的事!”端木容緩一緩氣,一臉冷峻。“再說,你別忘了,再過一陣子你就要到李公子那兒去了,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你到底是從我這里出去的人,別把我們端木家的臉也給丟光了!

    俊俊只靜靜地抹了淚,然后垂眼站著。

    他哼了一聲,掉頭離開。

    俊俊一動也不動的站著,直到一陣風吹進來,把案上的幾張琴譜吹到地上,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

    這幾天,對奕軒里彌漫著一股肅殺之氣,讓誰都不敢大聲說話。端木容成天板著臉,說話口氣比冰還冷;連一向開朗的俊俊也不知是怎么了,變得一聲不吭的。白天早早就去會琴苑里讀書練琴,晚上回來吃了飯就躲回后院房里。誰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這天中午,端木容上前院和姑奶奶商量點事情,也順便在前廳陪著姑奶奶一塊兒用了午飯。

    “你怎么搞的?”姑奶奶看著他!澳樕淮蠛,眼圈都黑了呢!身體不舒服嗎?還是怎么的?”

    “沒什么。”端木容勉強笑了笑!爸皇亲蛲頉]睡好罷了。”

    “沒睡好?好好的為什么煩心呢?”

    “也不是……”端木容隨便紹了個借口。“就是睡前多喝了一杯茶,這才走了睏而已,姑姑不用擔心!

    “不是又為了俊俊吧?”姑奶奶微微一笑。“人家好好的,你別老是拿她煞性子!薄拔覜]有!彼碱^一皺。

    “沒有就好!惫媚棠厅c點頭!澳悄憔突厝ニ瘋中覺,躺一會兒吧!”

    姑奶奶見端木容離開,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斑@孩子也真是的。明明喜歡人家,又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容少爺是拉不下這個臉吧!”身旁的老嬤嬤說道!八麖男【褪沁@么個脾氣,姑奶奶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個悶葫蘆。”

    姑奶奶搖頭!案星檫@件事兒,裝也是裝不來的。他自個兒不自知,但是旁人可都看得出來。你沒見他,平時挺冷靜的,但只要一遇見跟俊俊有關的事,他就急得跟個什么似的。”

    “可不是嗎?”嬤嬤也笑道。“這回又不知是為了什么事兒了?”姑奶奶只得嘆道:“真教人操心!”

    端木容一面走,一面揉著額頭。其實他自從那天罵了俊俊之后,就沒好好睡過,算來也有三天了。這三天里他們彼此沒打過照面,俊俊一直避著他。

    其實他心里也覺得有些懊悔。那天罵她是罵得重了些,他不知道自己怎會那么浮躁?可是誰叫她……居然看上安慶,一個小廝!唉……他正想著,只見安慶從對面走了過來。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安慶笑嘻嘻的上前請安!叭萆贍敽谩!

    就是這個家伙,想拐他的俊。】礃幼铀是才從對奕軒出來的,八成是去找俊俊。他心中一把無名火又燒了起來,冷冷道:“你剛才去哪里了?”

    “?”安慶一愣。一小的剛才去對奕軒找……”

    他忍住氣!澳阌秩フ铱】,是不是?”

    “是啊,我是去給她送……”

    “你又送給她什么?”端木客氣炸,喝罵道。“誰準你們兩個暗地里私相授受?虧你待在端木家這么多年了,這點規矩也不知道嗎?何況她還是我屋里的丫頭,你居然敢占她的便宜?”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安慶嚇得忙跪下回道!叭荨⑷萆贍,是俊俊說府里沒有她要的那個什么、什么湖水綠的繡線,所以讓小的上街時順便幫她買,小的絕對沒有從中賺她一分錢!

    繡線?端木容怔了怔!澳阏f什么?你再說一遍。”

    安慶忙道:“奴才說的全是真的,她給我二兩銀子買線,我剛才還找了她六錢五分,奴才真的一分都沒有多拿她的,連她方才要塞給奴才喝茶跑腿的錢,我都沒拿呢!都是自家人,幫幫忙是應該的,奴才怎好意思占她的便宜呢?”

    “她……不是給了你一條絹子嗎?”

    “那絹子我剛才也一并還她了呀!”安慶戰戰兢兢地回道。“俊俊說要奴才拿那條絹子去比顏色,不許買錯了!

    端木容呻吟一聲。

    “少爺,奴才真的沒有拿她的東西!卑矐c還在喊冤。

    “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彼荒偷負]揮手!皼]事了,你去忙你的吧!”“是是是!卑矐c這才敢爬起來。“謝謝容少爺!比缓缶鸵涣餆煹嘏芰恕

    “我的老天!”端木容揉著額角,真想跳進荷花池里淹死算了。“我居然為了這件事罵她……買繡線?我怎么沒想到呢?”

    地垂頭喪氣地走回對奕軒。只見碧波和紫竹兩人坐在一塊兒做針線,一面聊著!啊瓎査膊徽f,真是奇怪了。”碧波道。

    紫竹道:“還有我們那容少爺也是的,這兩人最近都陰陽怪氣的。”

    “別提了!北滩▏@道!拔矣X得少爺平時人滿好的,但要是遇上了什么事跟俊俊有關,他就變得很古怪……”

    “就是說。【湍眠^年時咱們挑料子那件事來說,人家俊俊都不計較,反而是容少爺一直逼著安總管再派人去布莊找,你說哪家會為了個丫頭這么大費周章的。”

    碧波笑了出來,又道:“還有上回俊俊陪著姑奶奶去廟里上香……”

    “對對對!”紫竹不待她說完,接著就說!翱刹皇菃幔磕谴芜B我也嚇到了,我從沒見過容少爺這么生氣地罵人耶!”

    一會兒又聽碧波說道:“……容少爺他就是一時好、一時壞的。說是他對俊俊好嘛,也不像,有時候偏偏又兇得緊,難怪俊俊見了他就像鼠避貓似的!

    端木容在院子里聽得失了神。他是這樣嗎?剛才姑姑才說他總是拿俊俊煞性子、找她麻煩;這會兒連這兩個丫頭也說他對俊俊時好時壞的,他到底是怎么了?

    “哎,真糟糕!”碧波嘆道。“我的線好像不夠了,要是俊俊剛才沒把她的繡線燒掉就好了,留給我不是正好,她替少爺配的那個湖水綠還真不錯,我要早一步搶下來就好了。”

    “就是說嘛,她居然把那包繡線全丟到火爐里……”

    端木容聽到這里,心里有數,暗自嘆了口氣,便又出了院子,往會琴苑走去。

    他走到會琴苑前停了下來。里面傳出陣陣琴聲,是俊俊在撫琴。

    這樣凄然清寂的琴聲,讓人聽了幾欲落淚。只聽她彈不多久,琴音漸高……他一愣,才要出聲阻止,便聽得“錚”地一聲,斷了一根琴弦;她再彈幾個音,又是迂回而上、愈拔愈高……端木容忍不住皺眉,果然又“錚”地一聲,再斷一根弦。

    但彈琴的人像是賭氣似的,屢屢要挑戰高音,一會兒樂音轉急,又斷一弦,此時七弦中已斷了三弦,琴音乍止。

    端木容這才故意放重腳步,推門進去。

    俊俊聽見聲響,回頭見了是他,忙站起來,垂手立在旁邊。

    端木容也不說話,就在她原來的位子坐下。俊俊原先的那把小短琴早已經不合用了,現在這一把琴是端木容轉送給她的。只見他自行換去斷了的琴弦,又調了幾個音,然后隨手彈了起來。

    他彈的正是她方才彈的曲子,只是到后面的高音,琴音有如峰回路轉,盤旋而上,輕輕巧巧地轉了上去,輾轉反覆、未斷一弦,直到曲終點點繁華盡落,只剩下窗外沙沙的竹葉聲響。

    兩人就這么一坐一站,既不看著對方,也不開口。半晌,才聽他輕嘆一聲!拔覇柲愕臅r候,你怎么不說呢?”

    “我沒聽你問我,我只聽見你罵我!”

    “我……我跟你道歉,是我誤會了。”

    她淡淡地道:“你是主子,不用對我這么客氣!

    “我……我另外再買繡線回來賠你,好不好?”

    “不用了。”

    端木容低聲道:“你還在生我的氣?”

    “沒什么好氣的,只是我用不著那些線了。”口氣仍是冷冷的。

    “哦。”端木容素來傲氣得很,從不曾跟人低聲下氣,即使心中懊悔不已,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兩人只好僵在那兒。

    正好碧波過來,立在門口笑道:“容少爺,原來您在這兒,找您半天了!彼粗麅扇硕疾徽f話,也不知怎么回事?只得上前道:“容少爺,縣里的張總管來了,姑奶奶才派人過來請您到前廳去,好像有事兒要請您過去商量呢!”

    端木客只默點頭,也不出聲。半晌才站起來和碧波一塊兒往外頭走,出門前,他又回頭看了俊俊一眼,但她仍是低著頭,看不出表情。

    隔了幾日是他的生日,碧波和紫竹如往年各繡了一條手絹兒、一個荷包送給他當壽禮。他笑著接了過來,看著上面的刺繡,心里一動,恍然明白上次在窗外聽到的那話。她替少爺配的那個湖水綠還真不錯……原來俊俊的繡線是為他買的,可惜自己卻糟蹋了她的心意。

    ☆☆☆

    “你可回來了,路上還好吧?”姑奶奶拉著端木容的手坐下!袄蠌埬羌驴啥冀鉀Q了?”

    端木容喝了一口茶,道:“也沒什么,已經擺平了。”

    “那就好!惫媚棠逃值溃阂粚α耍騻兒澎康有來過,他不知道你出去,跟我聊了一會兒才回去。”

    “他來做什么?”

    “也沒什么,過來坐坐聊聊,隨便送張帖子過來,是李老太太的八十大壽,請吃壽酒!惫媚棠逃值溃骸昂髞碚每】∵^來請安,倒是讓澎康想起……”

    端木容忽然緊張起來!八窍氚芽】∫厝ナ菃?”

    姑奶奶緩緩道:“其實他自個兒原也不在意這件事兒,只是昨個兒一方面是見了俊俊,另一面他家老奶奶下個月要過大壽,家里少不得要熱鬧幾天,他也正愁著要請戲班子還是怎么著,若是俊俊過去嘛,倒正好可以派得上用場!

    端木容聽了不語,半晌才幽幽道:“結果仍是去作歌伎!”

    姑奶奶看了看他神情,便道:“你若舍不得,那么就去回了他也行,你跟澎康從小哥倆好的,有什么不能商量的?要不然就是把俊俊派過去唱個幾天,待李老太太過完了壽,咱們仍舊把俊俊接回來,你看如何呢?”

    端木容卻漠然道:“我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那么,你的臉色作什么這么難看?”

    “我只是不高興她到底還是當了歌伎!彼麆e過頭去。

    “不然你想怎么樣呢?”姑奶奶只笑了笑!鞍ΓS你吧!當初也是你們哥兒倆把她給帶回來的,這會兒還是你們自個兒去商量著辦好了,再不就回去問問俊俊的意思。她也快十七了,算是個大姑娘了,不像以前,一團孩子氣,由著人擺弄,總也得聽聽她的想法才好。”

    “嗯!倍四救蔹c了點頭。

    待端木容陪著姑奶奶用完了晚飯,回到屋里,只見俊俊正一個人坐在燈下看書。

    她好像剛洗了頭,只綰著一個松松的發髻,臉上脂粉未施,幾綹青絲散在額前,益發襯得她素凈又不失嬌美。

    她是大姑娘了……可不是嗎?她不再是那個愛哭的小丫頭了。

    俊俊偶一抬眼看到他站在門口,忙站起來道:“容少爺,您回來了!”

    端木容只點了點頭,然后走進來,就坐在俊俊剛才坐的那個椅子上。

    俊俊見他不言語,只當他心情不好,心想,還是別在他跟前比較妥當,以免又成了他的出氣筒。便道:“碧波到前頭找安總管去了,紫竹在后頭洗衣裳,我先去幫您泡杯茶吧!”

    “不用了,我剛才在前廳喝過了。你留下,我有話問你!倍四救輷]手阻止她,問道:“你昨個兒見到澎康了?”

    俊俊一怔!班拧!彼c點頭。

    本來以為還有什么下文,但沒想到端木容卻又不說話了,只順手拿起她方才的書翻著。

    俊俊想他這么反常,必定是澎康對他說了什么,她近來也受夠了端木容的喜怒無常,所以也不想再跟他打啞謎。不如自個兒開口問他,弄明白了也好,省得成天憋得心里難受。

    “澎康少爺說了什么嗎?是要我到李家去的這件事嗎?”

    端木容輕咳了一聲,說道:“他奶奶過大壽,以他李家的排場,這些個應酬的流水宴肯定是少不了的。所以……”

    俊俊默點頭,她明白了。

    他又問:“你覺得如何?”

    “什么如何?”

    “你想去李家嗎?”

    “能不去嗎?”俊俊抬眼看著他!拔矣羞x擇的余地嗎?”

    “如果……如果你真的不想去,我可以去跟澎康商量、商量,我想另外找個歌伎,或者找個戲班子也不是問題。”他故意輕描淡寫地說。“澎康也不是非要你去不可。”

    “不。”俊俊搖搖頭!安槐芈闊┝,我過去就是了。”

    “你……當真想去李家作歌伎?”他一愣。

    俊俊看著他半晌,說道:“總比我在這兒,什么也不是來得好吧!

    端木容一震!澳阏f什么?”

    “我已經長大了,不像以前,可以什么都不打算、成天傻傻的過日子,更何況……”俊俊欲言又止,但終究沒有說出來,只搖搖頭、淡淡一笑。“我還是去李家吧!”

    端木容忽然拉住她,追問:“何況什么?”

    俊俊低著頭道:“何況我哪有什么身份說話呢?再說當初澎康少爺不就是這個打算嗎?你們早就約定好了,不是嗎?”

    ☆☆☆

    明天李家就要來接人了。

    俊俊忍不住再環視這間會琴苑,這時她都已經收拾得干干凈凈,就像她當初剛來時的樣子。記得剛來時,她還高興得滿屋子打轉!皣W,好棒哦,這個窗子看出去可以看見竹林和水池子……”

    一晃就在這里待了三年多,不論是念書、習字、練琴,容少爺都在這里盯她的功課。“蘇先生教到哪兒了?”“這首沉醉東風講究的與世無爭、倘佯在山水間的悠然自得,不妨彈得輕些……”俊俊支著頭,坐在窗下呆想著!澳愣际帐昂昧耍俊

    “容少爺!彼φ玖似饋怼

    端木容慢慢踱了進來。“明個兒李家會派車來接你。”

    “嗯。”她點點頭。

    又聽他淡淡地道:“李家的人都好,就是比較愛擺排場,應酬多些,以后……你在他家里著要出來見客,只挑些簡單輕快的曲子彈就行了,艱深的,那些生意人也聽不懂,倒成了對牛彈琴。”

    “是,我知道!

    “你要是……”他頓了頓,又道:“要是當真住不慣,就派人回來說一聲,我再叫人接你去。”

    俊俊心想,即使親如女兒,一旦嫁出去就成了潑出去的水。更何況她一個低三下四的優伶又算什么呢?況且容少爺或姑奶奶也不是她的娘家人,原就非親非故的,就算是將來受了委屈,也無人可訴,想到此,不由心下一酸。

    端木容見她神色黯然,盡管心中不忍不舍,仍寬慰她道:“我剛才這么說,只是讓你安心。你放心好了,澎康一定會好好待你的,你別看他成天吊兒郎當的,他待人可是很好的,況且我都跟他交代過了,你不用擔心!

    “謝謝容少爺!彼土祟^,半晌道:“在這兒打擾您三年多,我也沒什么能回報您的,也沒想到李家來接我的日子這么趕,再說我……我的東西都是您賞的,沒什么好留給您做紀念的,所以……”她指著架上那些琴譜!拔野涯7囊恍┡f琴譜都重新縫訂一遍,也用新的絹布把封皮都包好了。”

    “!”端木容這才注意到架上那些原先教他快翻爛的琴譜,此刻全換上了新封皮的感覺煥然一新。翻開內頁,雖然仍是陳舊,但每頁都熨得平平整整,用粗線縫訂得極為扎實妥貼。

    “還有這個。”俊俊又從身旁的針線籃子里拿出一雙青緞厚底的鞋。“我看您從外地回來的時候,鞋上沾了不少泥,所以我替您先趕著做出一雙來。做得不好,您若不嫌棄就先將就著穿,趕明兒有空再叫安總管找師傅進來做雙好的吧!闭f著,就把鞋遞到端木容的手中。

    她為了整理這些譜和做鞋,一連忙了好幾個晚上都沒睡。

    端木容凝視著她,登時有股沖動想上前握住她的手,跟她說別走了,留下來吧!“謝謝你!蹦请p新鞋在他手中,微微輕顫。

    只聽俊俊又道:“這沒什么。我待在這兒,也沒出過半點力,倒是白吃白喝的打擾您這么些年。”她強笑道!袄罴亿s緊來接也好,反正我遲早都要離開的,不如早點走,您就省得操心了。想想,您和澎康少爺這筆帳還拖得真久,這下子……可總算是了結了!彼m勉強一笑,卻仍掩不住凄然。

    了結了?端木容聽見這三個字,再看她神情苦澀,乍時有些恍然、有些心酸……

    ☆☆☆

    俊俊離開蘊秀山莊的那一天,并沒有見到端木容。

    姑奶奶說道:“他臨時有事出遠門去了。”她又拍拍俊俊的手,柔聲道:“沒關系,將來有得是機會見面。”

    她有些失望,又有些落寞。奇怪,以前在家里,巴不得不要跟他打照面才好,能躲就躲;但現在真要離開了,卻忍不住想再看他一眼,真是奇怪了……再說,咋天明明還見著他,他也沒說今天要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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