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仁忍不住輕輕一笑,差點笑出聲音來。
這是什么見鬼的太醫?
“錢太醫,你正在為我爹診病呢,怎么可以睡著了去?”行楷顧不得三七二十一劈頭就質問他,一雙大眼睛圓睜,直覺得不可思議!
錢太醫低頭喃喃:“老朽……老朽……沒睡著……沒睡著!”他嘴上硬說著沒有睡著,但臉上卻是一片尷尬的神色。
“那我老爹得的是什么。俊毙锌埐贿^他,態度甚至是咄咄逼人。
“你爹……你爹……”錢太醫一個勁地皺著眉頭,卻是呢呢喃喃了好半晌也答不上來,過了一會兒,才在行楷那幾乎可以殺死人的目光下回答道:“其實也沒有什么大病,不過這病治起來頗費一點時日……嗯……”
他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從背包里拿出一個瓶子,小心翼翼地從里面倒出一顆黑乎乎的藥丸,顫巍巍地遞過去給行楷,幾欲無聲地說道:“先……先吃了這顆藥丸!”
“這是什么藥丸?”行楷狐疑地望著他皺巴巴的手掌心里的那顆黑不溜秋的東西,柳眉不由自主地皺起來。
“這是宮中的秘藥,是老朽自己煉制的丹藥,平常人可還要不來!拿去,拿去!要不是看在釋大人的分上,老朽還不愿意拿出來!”錢太醫一面讓她拿去,一面眼光光地盯著自己手掌上的那顆藥,似乎很舍不得。
余子仁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觀,目光像針一樣盯看著那藥丸,還真不知道這個老太醫是不是真的瞧出了什么苗頭。
他緩緩走近錢太醫身旁……
行楷將信將疑地拿起那一顆……
余子仁忽然看見,看見那老太醫另一只手里拿著的瓶子上一張褪色的紅紙寫著三個小小的楷體:茯苓丸。
他啞然一笑,這太醫還真會糊弄人,土茯苓不過是一種稀松平常的藥物,主治清熱祛濕,根本就不是什么靈丹妙藥!
城東。
明月照著偌大的一座莊園:錦繡園。
大門的橫匾上刻著:前程錦繡。
莊園里也是一片繁花錦繡,琳瑯滿目。
此刻,知府大人正在月色下,獨自一個人在這所莊園里溜達,不知道這樣一步一步地走,要走多久才能把這里的每一處樓臺,每一間房子走完?這樣的一所大宅子又需要多少銀子才能整治成如此的規模如此的景致?買下這么一座讓人人羨慕的大宅子又需要多少黃金白銀?
而,海道幫一個在海道上討生活的幫派哪里來的這么多銀兩?就是他這個知府大人不吃不喝,不貪贓,不受賄,就每個月的俸祿計算,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也沒有辦法買下這么一座大宅子!
而這個海道幫不但可以將它買了下來,而且還可以毫不可惜地將它拿出去送人當人情,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這么大的一個手筆,又是想得到怎么樣的回報呢?
釋墨孤立在瑩瑩柳枝下,看著前面的湖水如鏡,明月也如鏡,涼風漸吹來,只覺得這么個大院子好氣派好陰森!就宛如這柳城數百里地——真的是好大好深的一個池塘,深不見底,既可以埋人尸骨,也可以金玉滿堂!他彎腰拾了一塊石子,彈指往湖中一拋,湖面只輕輕地濺起一點點水花!而他在這里這么投了一竿子下去……是會釣起一連串的王八孫子?還是會把自己的尸骨去喂了池塘里的烏龜?
誰也不知道?
也許只有老天知道!
第四章月照錦繡園(2)
釋墨皺了皺眉頭,眼眸深沉。
他輕輕呼了一口氣,聞到風中帶著一陣桂子花的香氣。釋墨渾身微微一顫,這莊園里也種植了桂子花嗎?
那種素馨的香氣,帶著潮水般的回憶,掩蓋了他。心弦再一次強烈地顫動起來,滿園黑漆中,他不知道那淡黃如月光的花朵會在哪里?
他的心,還停留在那一年的初夏,那一個夜晚,彼此話別的月光也如今夜的一樣美麗,一樣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臉頰……
釋墨癡癡地站在那兒,想著那個夜晚……
眼眶里就那么沒有預兆地起了水霧,他沒有哭,只是眼淚有了意志般,自己涌了上來。
釋墨強忍住。
他一臉的平靜,甚至美好。沒有去想任何悲傷的事,就恍如還是在龍淵城中遙遙地抬頭望著月光一樣,思念著遠在南方的親人。
釋墨的唇角甚至是微微笑著的,沉默在這個安靜的莊園里,被黑漆的夜色染成了寂寥。心里似乎在漲漲地痛著,像是一把薄薄的刀子插在里面,沒有人把它拔出來,沒有流血,只是冰冰涼涼地感覺到刀子的鋒利以及那一種尖尖的痛楚。
“釋大哥!”一聲叫喚,須臾從身后傳來。
釋墨渾身一顫,方自從沉思中醒過來。一回眸,樹影森然縱橫的陰影里瞧見一個朦朧的人影向他快步奔來,他暗暗一驚,背過臉去。
他又背對著她。
他為什么那么喜歡背對著她?
行楷老遠望著就是一瞪眼,忙奔上來出聲問道:“怎么?你很不愿意見到我?”聲音里有些委屈。
釋墨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不是!”
“那是為什么?”行楷追著他問。
“什么為什么?”釋墨明知故問。
行楷氣急,大聲說道:“如果不是不愿意見到我,為什么一瞧見是我,就立刻背過身去?”
“沒有為什么,我就是恰好想轉個身!”釋墨淡淡地說道。
“我不信!”行楷叉著腰大聲叫道。
“我不用你相信!”釋墨哼了一聲,負起了手,擺起一副官老爺的姿態。眼睛眨了眨,眨掉了還未退的水汽,故作冷聲道:“本官正在想著重要的事情,你沒事跑出來干什么?你現在是犯人,是本官格外開恩,讓你出來養!你若是這么生龍活虎的,就立刻給本官回牢里去好了!”
“你不敢看著我!”行楷繼續生氣道。
“我為什么不敢?”釋墨回駁她。
“那你轉過身來!”行楷不依不饒地說道。
釋墨霍然轉過身來,一雙明鏡般的眼睛嚴肅地盯住她。
“咦?”行楷忽略了他的一本正經,一把湊腦袋到他的跟前,伸手指往他的臉頰上一沾,濕濕的,涼涼的,她疑惑著一抬眼,直愣愣地望著他,一雙大眼睛亮得似黑琉璃,“你哭了?”
釋墨不及掩飾,竟然給她發現了自己的窘處。
不由臉上一熱,把她推開幾步,大聲說道:“誰讓你湊近來亂摸亂看的,誰讓你的嘴巴這么坦白這么不會掩飾,別人也是很要面子的,誰讓你看見了什么就非要說出來,你不會當成看不見?”
被釋墨一通不明不白地臭罵,行楷摸了摸鼻子,眨了眨眼睛,很無辜地不知道該做出什么樣的反應?
隔了好半晌,她才理直氣壯地大聲說道:“我就是這個脾氣,怎么樣?”
釋墨虎著一雙眼睛,冷不丁“格”的一聲笑了出來。
“你笑了!”行楷指著他,一臉笑靨恍如臨風金桂,美不勝收。
釋墨一伸手在她的額頭上不輕不重地彈了一記,呸道:“你這丫頭……”輕輕抿了抿唇。
行楷見他不惱了,又立刻不知死活地問道:“你剛才哭什么?”
釋墨臉上的笑意還沒有退,立刻斂起了眼色,肅然說道:“這個不是你能問的!”他笑中含怒的神色,自有一股冷厲,鎮住了行楷。
她訕訕地一笑,忙不迭地主動岔開話題,話還沒說,臉上驀地紅了,一只手扭著衣角說道:“釋大哥……那個……那個東西,我給你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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