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想起從梁尚書房里尋出來的物品,可以確定梁尚書與前朝脫不了關系,那么簡侍郎也是?
眉心皺起,怒氣升騰,皇帝心道:朕的朝堂中到底還有多少前朝余孽?
目光一轉,皇上對上蘇木,問:“你去過簡府?”
“回皇上,是!
“你手上之物,是在簡府后院找到的?”
“是!
皇帝臉色鐵青。真是太好了,新朝建立二十幾年,想他刻苦勤勉、傾全力當個明君,他努力想讓國富民安,沒想到還是有人不滿意他的治理,心心念念要恢復那個百官貪污、內亂不斷的前朝。
而以笙滿臉震驚,蘇木竟有能耐解開陣法?
蘇木自然不是自己解開,而是跟在簡侍郎身后走過幾回,牢牢記住的。
皇上望向蘇木。“說吧,把你看到、聽到、找到的全說一遍!
蘇木看一眼岑開文他是皇上信賴之人?
皇帝看見他的顧慮,欣賞自眼底閃過,這孩子不但行事沉穩,心性還如此謹慎。
岑開文倒也知趣,接收到蘇木的眼光后起身就要告退。
“不必!蘇木,岑愛卿是一路隨朕打天下的,朕會防所有人,獨獨不會防備于他。”
“是。”蘇木一拱手。
以芳忙將手上的東西呈上卸案。
皇帝一面聽蘇木敘述經過,一面打開木盒子,取出當中的鑰匙。
隨著蘇木的講說,岑開文與以笙驚訝不已,簡侍郎竟將密室蓋在池塘底下,只是越聽到后來,兩人越發坐不住了,本以為只是滅門血案,沒想竟會牽扯到前朝?
這是敏感話題,以笙看著傻傻跟在蘇木身旁的以芳,她半點不慌,一雙妙目望著蘇木,一瞬不瞬,聽得無比專注,以笙更悶了,那么有趣嗎?又不是說書。
說到后頭,皇帝打開羊皮卷,當里頭的人像逐一出現,便是見多識廣的岑開文也驚呆了,竟然有那么多前朝余孽在朝堂身居要位,他們這是想做什么?推翻朝廷?
然而當前朝皇帝的畫像打開,連皇帝都忍不住驚呼出聲,燕瑀怎會出現在羊皮紙上?若年代久遠,他肯定要以為是自己的兒子。
皇上心頭驚疑不定,端起茶盞、手指微微抖著,他喝一口茶,茶已經冷掉,但他沒讓人換上,繼續把冷茶喝光,穩住心中惶然。
是他護了近二十年的兒子,是他資質魯鈍、心思淺顯、腦袋蒙昧的二子,他從沒放棄過燕瑀,明知道是扶不起的阿斗,依舊悉心教養,沒想到他的心力竟然是個笑話。
連連咽下幾口口水后,皇帝將鑰匙與地圖往前推,緩聲解釋!斑@是一部分,另一部分蘇木和鄭丫頭在半個月前,已經在梁府找到,隔天便交到朕手上,朕令隱衛藏身梁府,當晚抓到數名潛入梁府的黑衣人,朕親自審訊,但他們知道的并不多,只問出他們想恢復舊朝榮光!
蘇木眉頭深鎖,那個舊朝哪來的榮光?只有千瘡百孔。
“朕百思不得其解,舊朝帝王已死,他們還能拱誰為帝,如今看來……”這步棋子,早在十九年前已經埋下。
以笙上前道:“皇上,在梁府滅門案發前五、六日,附近住戶曾看見一名身形與二皇子相似的受傷男子從梁府后門出來!
以芳跟著說:“民女與弟弟合計過,那日恰恰玉珍公主送二皇子至蘇氏醫館,請求蘇大夫診治,二皇子手臂上有長達十到十二寸的刀傷,就算傷口已經密合,但疤痕還在,皇上可著人驗看!
皇上望向蘇木。
他點頭道:“當日玉珍公主送二皇子過來時,囑咐此事不能外傳,這是病人的隱私,之前草民并未做出過多聯想,后來梁府滅門案發生,時間上的巧合讓草民不由多存了兩分心思,又從公主口中得知,二皇子近日經常出入簡府之后,便命人在暗中盯著,昨日二皇子與簡侍郎回府,當晚有一群人進入簡府潑油,緊接著火災一發不可收拾。
“草民的人怕打草驚蛇,不敢與他們正面相對,只能暗中尾隨,昨晚草民給他們喝了點蒙汗藥,已將人綁起,藏在醫館地窖中!
聞言,皇上看岑開文一眼。
他立即起身道:“臣立刻將人帶回來!
岑開文離開后,蘇木又將兩人對燕瑀所行所為的推論說過一回,不過他們再三言明,只是猜測,并無根據。
皇帝沉吟片刻后問:“蘇木,你可愿意為朕將前朝寶物尋回?”
沒了錢,他倒要看看那些個余孽還能怎么蹦跶。
蘇木還沒開口,就見以芳眼巴巴地望著自己,他淺淺一笑點頭,算是應下了。
以芳吐吐舌頭,他愿意帶她一起呢,想到數十日的同處同居,靦腆的笑容里藏著幾分害羞。
看著兩人眉來眼去,以笙滿肚子不舒服,不行,他一定要想辦法跟上!
蘇木拱手道:“草民領命!
與此同時,門外的太監拉起公鴨嗓道:“稟皇上,皇后娘娘到!
皇后?雪兒終于愿意見他了?這么多年她終于……控制不住的笑意浮上眼,皇上站起身。“快請。”
皇后與呂氏一起進御書房。
知道蘇木也在御書房時皇后就無法慢下腳步,她承認自己失了宮儀,可那是她的親生兒子啊,從出生至今,他們已經整整十九個年頭不曾見面,她怎能不狂喜、不失儀?
走進御書房,皇后沒向皇上請安,卻直接走到蘇木跟前,握住他的衣袖潸然淚下,她知道身為皇后不該如此,但是她做不到啊……
下一刻,她抱住蘇木,哭得不能抑遏。
蘇木看見她的悲慟,他不理解怎么回事,但一陣陣酸楚襲心。
他喜歡皇后娘娘,從見第一面時就喜歡,但他不懂,為什么她的情緒可以影響自己?
他站得筆直,沒做出任何動作,但胸口的濕意讓他愁了眉心。
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投入別的男人懷中,皇帝同樣不理解,卻對這幕起不了反感。
呂氏向自己的一對小兒女說:“你們先出去。”
以芳不想出去,她隱隱的有些不安,下意識朝蘇木身邊挪去。
“出去。”呂氏壓低聲音,但口氣嚴厲。
娘從不曾如此,以笙明白事態嚴重,他拉起以芳,硬將她往外帶。
趕走兩人后,呂氏關起門,重新回到皇帝跟前,雙膝跪地。
“稟皇上……”她將蘇葉所講的陳年往事一一說予皇上聽。
這時皇后收起眼淚,道:“當年我說過,那個死嬰不是我兒子,皇上不肯可我很清楚,兒子額頭有個葉形胎記,腰間有一片狹長的柳葉狀胎記,右耳后還有一顆紅痣。我理解皇上需要嫻貴妃的娘家支持,這才犧牲我的兒子……”
“打!”皇上凝聲道:“朕再說一次,朕從沒有犧牲我們的兒子,朕再需要吳家也不會用親兒子去交換,這話朕也對你說過很多次,只是你一直不肯相信!
為了這個,她不愿意面對他、不愿與他對話,他多冤吶。
呂氏見情況不對,忙轉移話題道:“阿木可否除去衣服,讓我們瞧瞧?”
蘇木吐氣,不必瞧了,他腰間有胎記,但三雙眼睛同時盯著他,他還是依言除去衣裳,讓他們看個仔細。
皇后又喜又悲,拉著他不肯放手!拔业暮,對不起……娘沒有護好你,讓你流離顛沛、吃盡苦頭。”
同時皇上也走到他身旁,胸口有說不清的情緒,是喜悅驕傲、是失而復得的欣喜還是其他……他無法厘清,只能把蘇木從頭到腳、上上下下看過無數回。
心中不斷說道:對,這才是朕的骨血,英挺俊逸、優秀杰出、卓爾不凡。
一聲輕笑響起,蘇木轉頭望向笑聲處,喜嬪來了,她看著一家和樂的場景,心里那點兒罪惡終于煙消云散。
呂氏道:“倘若當年之事非皇上手筆,那么是誰換了嬰兒,這些年一路追殺蘇木的又是誰?”
“當年邊關有亂,朕送走大軍回宮,宮人來報,道皇后所出之子死亡,而嫻貴妃那個早半天出生的皇子身強體健,當時朕需要一個嫡子穩定人心,于是將他送到皇后身邊,朕是真的相信那個死嬰是皇后所出的嫡子。”
看一眼皇上,再看向皇后,蘇木扶著哭得全身乏力的皇后坐下后,插話道:“這件事我知道!
“你……”皇帝不解,當時他那么小,最不可能知道的人就是他。
所有人都望向蘇木,他一笑,指向門邊!跋矉寰驮谀抢,她說的!
“喜嬪?”皇上已經忘記這號人物,他轉頭看向門邊,那里什么都沒有。
皇后輕觸皇上手背,解釋道:“木兒能視鬼!
視鬼?天底下有這種事?皇帝很難相信,但不管他信或不信,蘇木都逐字逐句傳達喜嬪所言。
“喜嬪六歲時失去父母,被趙文收養,趙文教導她一手醫術,然后在前朝傾覆后將她送到皇上身邊,而趙文則跑到白云寺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