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里有刻一個……名字?”以芳指向羊皮卷下方。
“青箬,這是前朝開國皇帝的名字。”
“是前朝遺物?梁尚書怎么會有這個?莫非……”
周望、趙文、梁學坤……事情好像越來越復雜,兩人對望,半晌無言。
以芳是個膽大的,這會兒也覺得呼吸困難。
“傳言,前朝皇帝曾經運送一批數不清的金銀財寶離京回嶺南,并告誡子孫,倘若無法在中原立足便回嶺南,靠著這筆財寶從頭來過,有沒有可能這是藏賣圖?”
“也許。”
“要不要將圖呈給皇上?”
“假若梁尚書是埋在朝廷的前朝舊臣,那么朝堂里還有幾個跟梁尚書一樣的人?皇帝身邊有沒有人潛伏?本朝立國二十載,皇帝治國有方眾所周知,這些前朝舊臣為什么還非要恢復舊朝?推翻皇帝之后,他們打算把誰推上皇位?難道前朝帝王有遺孤?如果此刻把圖呈上去,會不會打草驚蛇?”蘇木一口氣丟出一串問號。
“那、那怎么辦?”以芳慌了。
這事還是得讓皇上知道,只是……蘇木思索片刻后道:“明日是我進宮為貴人請平安脈的日子!
兩人分工合作,以芳尋來一塊棉布,將夾層里的東西全收進去,蘇木細心地將被破壞的木板一塊塊拆下,送進柴房里,用木柴掩住,再把原本放在柜子里的東西放進去。
他盡力將書房恢復原狀,臨去前看看周圍,心想,有時候守株待兔是個不錯的辦法。
隔日,夜黑風高,幾道黑色身影進了尚書府,然后在天色未明之際,天牢里多了幾個身受重傷的犯人。
風起裙揚,秋千上的女孩笑得歡暢無比。
“高點,再高點!
以芳喊兩聲,蘇木再施以幾分力氣,秋千蕩得越高,銀鈴笑聲占滿他心底。
“她”曾說:“我好想試試蕩秋千是什么感覺,為什么每個人坐上去都笑得那樣開懷!
他樂意寵“她”、縱容“她”,唯獨這件事情上頭,他無法滿足“她”,因為“她”的心臟承受不起。
喜歡“她”很多年,很多年的時間讓他理解“她”父母親的矛盾,他們都希望“她”快“樂,卻又不敢讓“她”太開心,他們想把世界上最好的全送到“她”面前,卻又怕“她”過于興奮,離開他們的世界,所以常常在給與不給當中猶豫。
于是,給不起“她”的秋千,蘇木給了以芳。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在彌補心庭空缺的那塊,理智上他告訴自己這是不對、不好的行為,但行為上他無法阻止自己的矛盾。
“再高點!”以芳大喊,她咯略笑不停,風灌進嘴巴里,涼涼的、甜甜的,連花香都一起灌進去,短短數日,蘇木在院子里種滿玫瑰,以前她不知道自己喜歡玫瑰花,可現在發現,原來她愛極了玫瑰花。
為什么?不知……約莫和對蘇木一樣,都是一見鐘情吧。
蘇木又將秋千蕩高兩分,他很高興,可以無限制寵溺她、縱容她,不必在可以與不可以當中猶豫。
蘇葉拿著把蒲扇,一面扇著一面看著徒弟和以芳。整整養他十九年,還以為他臉上少了幾條神經,導至面癱、無法做出“笑”這號表情,卻原來只是沒碰到讓他樂意笑的人。
怎么就和鄭家丫頭看對眼了?想不透啊,他一直以為徒弟這號人物,應該喜歡冰山美人,兩塊冰才能相融相合,一盆火加上一塊冰,不是火熄就是冰滅,怎么看都不相配。
但是……相配?算了,想當年,怎么看他和表妹才是天造地設、珠聯璧合的兩個人,舅母喜歡他、舅父看重他,所有人都認定是板上釘釘的事,卻不料被鄭啟山橫插一腳。
誰想得到,名滿京城的才女會看上一個粗莽武夫?兩人成親之際,多少人等著看他們笑話,沒想到……相不相配不重要,心悅才重要。
秋千蕩得過高,以芳一個沒注意竟松了手,整個人從上面掉下來。
蘇木不慌張,以芳沒驚嚇,她認為他一定能把自己接穩,而他相信自己能牢牢將她接住,果然幾個腳步挪移,他輕輕松松將人給抱個滿懷。
接人的開心,被接的也咯咯笑不停,整場意外當中沒有人被嚇到。
看著她紅撲撲的小臉,笑得瞇成兩條線的眼睛,蘇木問:“不怕嗎?”
她環著他的脖子,用力搖頭,用力回答,“不怕!
“會摔壞的!
“可你不會讓我摔著呀。”
“萬一我沒接好——”
“你不會!”
他話還沒說完呢,她斬釘截鐵的三個字把所有的臆測全給扼殺。
她張開大眼睛,眼睛里滿滿裝的是無條件的信任,曾經“她”也是這樣看他、這樣對他說。
他說:“讓黃醫師執刀吧,萬一……”他太年輕、經驗不足,并且所有的手術都有意外,何況是換心這么重大的手術。
她說:“你不會!”毫無道理的斬釘截鐵,毫無道理的純然信任。
可是意外發生了,她死在手術臺上,而他失去全世界。
“不個要這么相信我,或許我并不值得!碧K木黯然道。
以芳也不想的回答,“如果連你都不值得相信,世上還有誰值得?”
一句斬釘截鐵,蘇木看著她的眉眼,恍然間,竟分不清眼前的女孩是誰……怎么辦,他總是告誡自己以芳不是柔柔,總是提醒自己這樣對以芳不公平,卻又一次次將兩人混在一起,一次次讓自己陷入混沌癡迷。
見他不語,以芳擔心。“怎么了?不開心嗎?是不是我太重?”這么想著,她立刻掙扎著想要下來。
蘇木回過神,道:“沒事!眳s牢牢抱住她,不肯將她放下。
“真沒事?”
“真沒事。”
“那……可不可再玩一會兒?”
“這么喜歡玩秋千?”
“是啊,愛極、愛慘了,可哥哥和爹爹都不讓我玩,我求過好多次,家里打死都不肯架個秋千。”
“為什么?”他親眼見證鄭家人是怎么寵她的呀。
“哥哥和爹爹擔心,我力氣太大,要是一個不仔細把繩子拽斷,會摔笨!
她的笨是經過全家認證的,不只笨,她還不學無術、且熱愛當紈褲,娘被她氣炸了,幸好以笙言之鑿鑿道:“氣質天生,過度壓抑會造成精神病征,規矩雖然重要,娘也得讓姊姊適度發泄!
許是娘想到自己曾經的苦悶,于是她有了男扮女裝、到處玩耍的機會。
蘇木失笑,哪有這么夸張?
第八章 一盤棋贏回一個姊夫(2)
“小丫頭別玩啦,過來陪我下盤棋!碧K葉朝兩人走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徒弟,這家伙要吃小姑娘多久的豆腐才肯放手?
蘇木將師父眼底的調侃看得一清二楚,卻沒有絲毫虧心羞赧,他不慌不忙、慢條斯理地把以芳放下。
“好啊,琴棋書盡當中,我最拿得出手的就是下棋。”
“你娘手把手教你的?”蘇葉坐到石桌旁,將棋盤擺好。
就說嫁人很重要,挑個莽夫,只能生出一群光會打打殺殺的呆兒子,浪費表妹骨子里的學識涵養?粗苑,數不清第幾次打量了,他忍不住一嘆再嘆,幸好容貌長得不差勁,否則他家徒弟真是太虧了。
“不,是爹教的,我娘還下輸我呢!币苑家幻嬲f一面坐到他面前。
“別講大話!焙,他不信鄭啟山是個有腦子的莽夫。
“不是大話,娘說爹行兵布陣、思想縝密,下棋格局大、目光遠,世間能贏他的沒幾人!彼χ痤侀_地望著蘇葉,她同他夠熟的,不必客氣!拔易寧煾溉!
看!多夸口、多驕傲,那神情跟她家老爹一樣討人厭。
捻起一枚棋子,他似笑非笑問:“小丫頭成天沒事干,老往我們家里跑,說說,是不是瞧上我家的傻徒兒?”
有人問這么直接的嗎?以芳一愣,思考著要不要嬌羞兩下,矜持一分?垂下眉頭,她正想要做出“正確”反應的同時,已經被拆穿了。
“別演了,你骨子里是什么模樣,老夫看得一清二楚!
想起表妹通身的氣度與規矩,他忍不住一嘆再嘆,幸好鄭家還有個以笙,否則表妹該有多憋屈?
“好,不演了,我直接讓五子,如果師父輸了,就麻煩你上我家提親,行不?”她記得的,蘇木說過,提親這種事要讓男方來做。
啥?他直接,這丫頭比他更直接,可是……讓五子?會不會太藐視人?“行,就這么定了。”
師父一盤棋局就把他給賣掉?好端端的一個人竟成了人家的賭注,蘇木無奈又想笑,卻不反對兩人的賭注。
如果是她,他愿意陪她護她、照顧她一輩子,愿意寵溺她、縱容她一生一世,不管她是柔柔或以芳。
以芳緊了緊拳頭,收拾起平日的隨意,卯足勁和蘇葉對弈,她手法激烈、步步進逼,像狂風掃落葉似的,企圖把他的棋子殺個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