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的轉了轉,“喂,開門!
里面有細微的、移動的聲音,但卻沒任何的回應。
他知道她還沒睡,只是不想回應他。也對,他今天這么對待她,她是該生氣。
他想跟她說聲對不起,但不知怎地卻說不出口。他不是個沒有是非對錯觀念的人,一旦他犯了錯,他會虛心的、誠懇的、率直的道歉,但為什么……
為什么面對她,他卻覺得說對不起是多余的、不需要的?
不是因為他不把她當一回事,而是跟枕邊人說對不起似乎是件不自然的事。因為是枕邊人,所以應該能感受到對方的善意,不是嗎?
枕邊人?突然,他心頭一震,像是有一百公斤重的石頭壓在他胸口上似的。
老天,他當她是枕邊人了嗎?因為覺得她是親近的人,所以就忘了該有的禮貌?
她呢?她今天冒雨幫他送企畫書,是因為她把他當親近的枕邊人嗎?
眼前,他似乎沒有時問去探究這么問題……
“喂,南瓜……”他敲敲門,“開門讓我進去!
她還是沒有回應,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股。
“ㄟ,我累了,要洗澡睡覺……”
“你去睡書房!蓖蝗,里頭傳來她冷冷的、幽幽的、虛弱的聲音。
聽見她終于有了回應,他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雖然她的口氣聽起來超不高興的,但有反應總比沒反應好。
“我不睡書房。”他說,“再說,我們是夫妻,當然要睡在一起!
“我今天不想跟你睡!彼敛华q豫的拒絕他。
“但是我想!彼麤_口而出。
但,他被自己的這句話嚇了一跳。這不是隨口說說,他是真的這么想。
“我不要,我有拒絕的權利!彼静粸樗鶆,“反正你是被外婆逼著跟我同房的,而且我會打呼、說夢話兼放屁,你早就不想跟我睡了!
“我……我現在已經習慣了!崩咸,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說出這么惡心的話。
“我不管……”里面的她說著,聲音聽起來有點無力。
“我不要睡書房,我會認床。”他自知理虧在先,但她再這么力ㄉㄨヽ下去,他真的會生氣。
“屁!彼曇綦m然有氣無力,卻還是口無遮攔,“我們結婚那天,你不是到書房去了?”
他濃眉一擰,有點慍惱了!皑撸闶遣皇桥?什么屁啊屁的,說話一點都不文雅!
“有什么好奇怪的?”她哼笑一記,“我本來就是這種會丟你臉的女人。”
“你……”看來今天在飯店里發生的事,確實是教她不爽到了極點。
“廢話少說。”他語帶喝令,“總之你開門,我絕不去睡書房!
里面突然安靜下來,她沒有回嘴。
不知道過了幾秒鐘,而他卻覺得仿佛有一世紀那么久。當他等不及的開口,卻聽見她幽幽說道:
“好,那房間讓給你,我去書房睡。”話落,房門打開了。
她站在他面前,精神不佳,臉上也有種不對勁的紅暈。
她的眼神倔強卻又帶著一絲絲的委屈,直直地注視著他。那一瞬,他的心口像是被狠狠槌了一舉。
“齋川少爺,房間是你的了!彼f,然后轉身要走。
他伸出手,一把攫住了她的手臂。
當他抓住她的手時,發現她的體溫極高。她像只虛弱的小貓,他只輕輕一拉,她的身體就晃了一下。
他嚇了一跳,驚疑緊張的抓住了她——
“喂,你怎么了?”
她無視他眼中的焦慮關心,冷冷地看著他,“你放手,我要睡了。”
“你……”直覺告訴他,她發燒了。
他一手拉著她的胳臂,一手往她額頭一探。
她躲開了他的手,“不要碰我……”
“你別那么固執!彼夹囊患m,像是訓斥小孩般。
“不要教訓我!彼眢w雖虛弱,兩只眼睛卻惡狠狠地、不甘心地瞪視著他,“你今天教訓得還不夠嗎?”
他心頭一緊,“我……”
該死,他已經知道錯了,為什么她感覺不到?如果他不在乎,干嘛跟她在這里耗?
“你是討厭鬼、是惡魔,放開我……”她眼睛紅紅的,眼角還閃著淚光。
突然,他的心一悸。
不知為何,這一刻的她給了他一種想保護她、憐惜她的念頭。
她雖張牙舞爪的拒絕他,卻莫名的嬌柔可愛。他感覺到一陣心悸,不尋常的心悸……
“放手,你放手!彼钩鰞H剩的氣力,奮力的甩開他。
但當她一甩開他,整個身子竟像是瞬間倒塌的樓房般一癱——
他心頭一驚,及時地將她抱在懷中。
“南瓜……”他焦急地看著懷中虛弱無比的她。
她掀了掀幾乎快抬不起來的眼瞼,口中喃喃念著他聽不懂的話,然后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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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她沒事吧?”站在床邊,宙王焦急地詢問著前來外診的家庭醫生加田。
加田醫生笑了笑,“充分的休息加上按時服藥,她很好快就會好的!
加田醫生是齋川家在日本的家庭醫生,因為家里有位年近八十的老人家,一位值得信賴且醫術、醫德一流的醫生是必需的。
但宙王萬萬想不到,他外婆都還沒“使用”過,南瓜就先蒙其利。
加田醫生收拾著他的藥箱,“我已經在藥包上注明了服藥的時間跟次數,一定要讓她按時定量的服用喔!
“我知道,謝謝你!彼f。
“好,那我走了。”加田醫生站了起來。
“我送你……”
“不必了!奔犹镝t生一笑,“你還是留下來陪著你的美嬌娘吧!
宙王露出難得的靦腆笑容,“那……你慢走!
“嗯!奔犹镝t生點頭笑笑,轉身走出了房問。
加田醫生一走,宙王就將視線移到南瓜身上。
她躺在床上,虛弱但溫馴得像是只乖巧的小貓咪。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摸她的額頭。她的額頭已不似剛才那么的燙手,看來加田醫生的那管點滴已經奏效。
看著她,他的心一陣一陣的揪痛著。
若不是為了幫他送企畫書,她不會生病,而他卻在那當下對她亂發脾氣。
老天,他真的恨死了自己。
“對不起……”在她昏睡的這一刻,他的“對不起”終于說出了口。
他愛憐地、不舍地撫摸著她的臉頰,心里既自責又擔心。
他想……他就算還沒愛上她,至少已喜歡上她了。
才三天,婚前說得斬釘截鐵,就差沒發誓自己絕不會愛上她,結果……
愛情這種東西說來就來,還真的是一點預兆都沒有。
可是……真的毫無預兆嗎?當他在料亭第一眼看見她時,愛情的種子是不是就已經埋在他心里了?
若那天來的不是她,他真的愿意步入禮堂嗎?
“討厭……討厭鬼……”南瓜皺著眉,低聲囈語著。
聽著,他不禁蹙眉苦笑。在她心里,他真的是個討厭鬼吧?要不她怎么會連在夢中都這么嘟嚷著?
可是,她為什么要幫他這個討厭鬼送企畫書呢?她到底…….
“唉,南瓜……”他溫柔地凝視著她,輕聲一嘆。
低下頭,他發自內心,情難自禁地在她唇上輕啄一記。
而此時,她微微的睜開了眼睛,眼神迷迷蒙蒙的望著他。
他知道她并沒有完全清醒,現在的她,處在一種似夢似真的境地里。
他沒有叫喚她的名字,只是溫柔地凝視著她。
“不要那樣看著我……”她的聲音虛弱,但還算清楚,“我已經受夠了……”
說著,她閉上了眼睛,嘴里咕噥著:“媽媽……奶奶……等著,只要幫他生了小孩,我就可以回到你們身邊了……等著……我會……”
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像是又睡沉了。
但此刻,宙王的臉上卻蒙上了一層霜。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早就猜到他外婆一定跟小野家有著什么樣的條件交換,只是沒想到是這樣。
他曾經暗地里查過了外婆的個人帳戶,發現她的帳戶里并沒有大筆的金錢支出,反而有一些零星的收入。
他以為外婆跟小野家的協議跟金錢無關,而現在他知道那是因為南瓜還沒生孩子。
一旦她生了他的孩子,她應該就能拿到一筆錢,然后離開齋川家,也離開他……
難怪她想跟他睡、難怪她一直問他為什么不碰她,原來竟然是這樣門
他外婆為什么要這么做?把一個二十三歲、根本沒出過社會的年輕女孩娶進門,就只為了要她生小孩?這種作法實在太殘忍了。
雖說這約定也是在小野家及南瓜的同意下才達成的,但實在是荒唐極了。
說什么一年到期若沒愛上她,他就可以跟她離婚,他外婆從頭到尾根本沒真心要他們在一起。
他心里有說不出的痛心跟憤怒,他氣外婆如此輕率的毀了一個年輕女孩的幸福、氣小野媽媽跟小野奶奶殘忍的將南瓜的一生葬送,也氣南瓜答應了這樣的條件,就只為了錢。
“該死。”他懊惱地眉心一糾。
看著床上昏睡著的她,他的心一陣陣抽痛著。
“我已經喜歡上你了啊……”他對著她說,但他知道她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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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幽幽醒來,腦袋里卻一片空白。她努力的回想了一下,才慢慢的恢復了記憶。
看著熟悉的天花板,她知道這里是臥室,并非書房。
怪了,她不是要去睡書房嗎?那個烏賊在飯店里給她難堪不夠,居然還跟她搶房間,簡直是……
她一定要離開他,一定要,她再也不要受他這樣的折磨。
但……為什么她的心那么的痛呢?不是因為他那么對待她,而是她終有一天要離開他的事實,讓她的心一陣一陣的抽痛著。
是啊,他對她是沒有愛的。就算哪一天他突然心血來潮的跟她嘿咻,也只是因為獸性大發,而不是真情摯性。
想著,她忍不住鼻酸——
南瓜,你這個傻蛋,你已經愛上他了嗎?她在心里想著。
怎么這么笨呢?怎么可以愛上一個根本不會愛她,又終有一天會要她卷鋪蓋走路的男人?
話說回來,人真的是不能不安好心啊!原本想借著幫他送企畫書,讓他對于對待她的方式感到自責內疚,卻沒想到不只捱了一頓訓,還看見他跟漂亮的女秘書有說有笑……
因為看見那一幕,她才知道她是那么的在乎他,即使他心里并沒有認定她是妻子,她還是因為丈夫跟別的女人相談甚歡而吃了醋。
他在她面前,從來沒那樣說說笑笑過,每次見面,他總是言辭刻薄的對她,好像她是什么礙眼的東西似的。
嫌她礙眼就趕快碰她!只要她懷了孕,生了小孩,他就再也不必每天面對她了。
不自覺地,她的眼眶熱了也濕了。
而此時,她聽見開門的聲音。她一怔,眼睛往門口望去。
是宙王。
他看見已經清醒著的她,臉上有著奇怪的、難以理解的表情。
他走到了床邊,“你醒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雖然有點冰冷,但卻隱含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溫柔及溫暖。
南瓜的心一悸,迷惑的望著他。
“要吃點什么嗎?”他問。
她沒說話,只是看著他。干嘛那么好心?在飯店看見她時,他要是能問她一聲“冷不冷”,事情就不會是這樣。
“你感冒發燒,不吃東西就不能吃藥……”他耐心地說,“我叫和泉太太熬了一點稀飯,我請她端上來,好嗎?”
她沒點頭沒搖頭,當然也沒回應。
他眉心微微一叫,有些懊惱,“你要我怎樣?”
她微怔,疑惑地看著他。
要他怎樣?她哪敢要他怎樣啊?他是齋川家的大少爺、是國際連鎖飯店集團的總裁大人,他高高在上,而她只是他踩在腳下的一顆不起眼的石頭。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在飯店時,我是不該那么對你,我不是有意的!
她皺皺眉頭,似乎對他的這番話不太滿意。
“我知道你是為了替我送企畫書,才會淋了一身濕……”他礙口地道,“可是我又沒要你送去……”
“ㄟ?”她一怔。
他前一句話像是要跟她道歉,但后一句話卻又像是在責怪她雞婆。他……他會不會太別扭了?
“你是在跟我道歉嗎?”
“……”他沒回答這個問題,只是眉頭深鎖地看著她。
“如果你是在道歉,我希望你有誠意一點。”她說。
道歉?他這樣不算道歉嗎?再說,難道她就不該道歉?她一天到晚要他碰她,為的只是想早一日離開這里,難道說這就不是虧欠他?
他已經喜歡上她了,而她卻一心一意想離開這里,離開他。
在她睡著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守在她床邊,好幾次他想下樓去當面質問外婆這件事,但幾經掙扎還是作罷。
他可以現在就給她一筆錢,讓她回到她媽媽及奶奶身邊,可是他真的做不到。
不是覺得虧大了,而是他已經舍不得放她走。
這件事一旦戳破了,就沒戲唱,而他們這樁靠秘密協議維持著的婚姻也會跟著結束。
他不想結束、不想讓她離開,于是他選擇裝傻,仿佛他從來不知道她們幾個女人之間的秘密協定。
“我問你……”他突然目光一凝,眼神認真、嚴肅且銳利地直視著她,“為什么幫我送企畫書?尤其是在我根本沒要求你那么做的情況下。”
他對她存著一絲絲的希望,他期待她能給他一個值得安慰、值得繼續這場婚姻的答案。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一驚,有點心虛。
他知道她的目的嗎?可能吧,他那聰明,也許早就知道她那么一點點的心眼。
她是動機不良,但她真有什么錯嗎?
她只是要他覺得內疚慚愧,覺得對不起她,她只是要他……喜歡她。
“你是真心幫我送?還是有其它打算?”他毫不客氣地問。
她一震,“其它打算?你是指……”
“我沒指什么,但是你自己一定知道!彼币曋,仿佛要看進她內心深處。
她有點忐忑,也有點生氣,“你在暗指什么?”
“你做了什么讓我暗指嗎?”
“什……”
他那一副把她當犯人審問般的口氣,讓她既氣憤又難過?蓯海还苋绾,她現在可是病人耶!
剛才還好心的問她吃什么,現在卻無情冷漠地指責她存著什么壞心眼。
這可惡的家伙,她居然喜歡上這種人……
想著,她又懊惱又后悔!澳愠鋈ィ 彼恢膩淼臍饬,大聲的叫著。
他眉心一擰,“看來你精神還不錯!
“你……你這個……”
“討厭鬼是嗎?”他撇唇一笑,“真抱歉,你得跟這個討厭鬼過一輩子呢!
“我不會跟你過一輩子的!”她沖口而出。
聞言,他陡然一震。
她終于還是說出口了,這是她的真心話。他不感意外,卻意外的心痛。
“是嗎?”他眼底閃過一抹痛苦,“你想跟我離婚?”
“你……”看著他冷漠的、無情的樣子,她的心像是被千萬枝箭射中似的刺痛,“你一定要這么跟我說話嗎?”
“你要我怎樣跟你說話?”他兩只眼睛像冷箭般直視著她。
“我要你像跟相樂小姐說話時,那么愉悅地、笑笑地跟我說話!”她對著他尖叫。
他一震,驚疑地望著她。她吃他跟相樂的醋?不會吧?
她噙著淚,咬著唇,一臉委屈,“我替你送企畫書,只是要你喜歡我,就只是那樣!”
聽見她這些話,宙王一怔。
要他喜歡她?她是說真的嗎?她要他喜歡她做什么?
啊,因為他說過不會碰沒有感情基礎的女人吧?她要他喜歡她,只是想要他碰她,然后她就可以……
老天,他真恨自己竟會這么想,但在知道她跟外婆之間的秘密協定后,他實在很難不往那方面去想。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深深的注視著她。
被他那么注視著,南瓜突然覺得心跳加快,整個人又熱了起來。
他坐在床沿,欺身靠近,然后輕端住她的下巴。
“你要我喜歡你嗎?”他的目光熾熱,卻帶著一種讓她迷惑的惆悵,“那么你成功了!
聞言,她一怔!皑?”
“我已經喜歡上你了。”語罷,他上身往前一傾,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南瓜一震,急忙的推開他。
他微叫起眉頭,“不可以嗎?”
“不……不是……”她漲紅著臉,“我會把感冒傳染給你的……”
他挑挑眉,“我的抵抗力比你想象的還好。”低頭,他又一次吻住了她。
她臉紅心跳,木木地望著他。
這是真的嗎?他喜歡上她了,而且還親吻了她?
老天,是她在作夢?還是她根本還在發燒?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此刻,她只想感受他溫柔的吻,也牢牢記住這初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