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扶柳真有幾分本事,兒子在她照料下好轉了起來,她才稍放了下心,怎知今日又鬧出這么大的動靜。
方才正院才有刺客,人未抓到,兒子又受到驚嚇,薛世英不禁覺得心力交瘁。
見薛世英臉色不好,扶柳連忙磕著頭:“夫人,扶柳斗膽進言,看少主情況,似乎并非因病所致。奴婢聽聞,穆家家主如今再臨景城,不如夫人派人請穆家家主前來府中一趟。奴婢的娘生前曾說過,穆家的玄幻之術,就算是癡兒都能醫好,若穆家家主出手,少主肯定能好!
不提還好,一提此事,薛世英又是一陣氣惱。
她不是沒想過求助于穆意謹,早在兒子發病之初,她就讓夫君派人去請,偏偏人家不當一回事,南宮易雖貴為城主,竟也拿穆意謹沒半點辦法,她甚至親自去請,最后卻被當面狠狠的諷刺一番。
說什么東北三大家族之首,薛世英憤恨的心想,說到底南宮家在當年那場大火后就現了敗象,原還以為可以趁著重新養育寶馬重振聲勢,偏偏貢馬又出了亂子,看來她得做好最壞的打算,別真弄到獲了罪,連命都不保。
她不由緊握雙手,心頭發顫,這一生她為達目的,做了不少壞事,她從不信什么鬼神,也不信報應,只圖此生在這個世上風風光光,富貴榮華,但如今這一切……她突然覺得通體生寒,難道,這世上真有報應?
這念頭一冒出來,她立刻咬了下牙,搖了搖頭,她真是胡涂了,這時候怎么可以胡思亂想,自亂陣腳,她機關算盡,出身青樓卻能坐上城主夫人之位,肯定是受老天厚愛,不能在這個時候懷疑起自己。
“穆家家主去又復返又如何?只知待在青樓里,醉死溫柔鄉,我就不信這樣的穆家家主能有什么本事。”薛世英冷著臉:“派人快馬加鞭給城主送消息,說是少主發了病,讓城主盡快回城!
“是!蹦蠈m明立刻上前應話。
“方才闖進內院的人捉到了沒有?”
“回夫人,已派人去追,”南宮明回道:“但還未有消息!
“一群廢物!”薛世英忍不住啐了一聲。
南宮明低下頭,沒有多言。終究是青樓出身的女子,這些年只顧著與南宮易后宅的鶯鶯燕燕爭鬧,弄得府中烏煙瘴氣,沒半點當家主母的樣子,如今南宮家的貢馬出了事,事情可大可小,若朝廷不怪罪,自然無事,但若朝廷怪罪,滅了南宮一門也不是不可能,但夫人如今想的卻是將城主叫回,只為了一個扶不上墻的懦弱二世祖。
他內心除了搖頭,還是搖頭。
第十三章這些年你在哪里(1)
南宮府里燈火通明,穆意謹早已躍上后院最僻靜處的一座高塔,一臉似笑非笑、居高臨下的看著府內一團混亂。
“我們腳下踩的高塔可是南宮家的祠堂,我剛才發現后頭竟有個狗洞能讓狗爬進去,可見這間祠堂就跟南宮家一般,已現敗象!蹦乱庵數哪抗饪聪蛏砼缘娜,見他沒回應也不介意:“里頭供奉著南宮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若讓我爹娘知道我的雙足踩在南宮家祖先們的頭上,會斥我失敬的。”
“后代子孫陰私之事做盡,南宮家祖先早已沒了顏面,還有何失敬可言?”
穆意謹一笑:“我非南宮家子孫,不便多言,只是今日我聲東擊西又幫了你一次,你怎么謝我?”
“我從未開口向你求助!
穆意謹淺笑,普天之下,能夠如此高傲跟他說話的人還真算不出幾個!熬彤斘叶喙荛e事,我也不敢再讓你欠我些什么,不過你也真夠狠的,我讓你易了容去醫治南宮家的貢馬,你倒好,毒死一匹就算了,竟然全都下毒手,你是存心要毀了南宮家?”
寒風拂來,一聲似笑非笑的冷哼后,穆意謹身旁的黑衣人飛身離開。
穆意謹臉上的笑意盡失,這聲不屑的冷哼是……真要毀了南宮家?!
他翻了個白眼,早知道此人是個瘋子,只是不知道瘋得如此徹底。
心神一定,他飛身追了上去,無懼那雙總是陰惻惻看人的雙眼,在狹窄的胡同里擋住了人。他是打定主意,今日一定要把事情都弄得一清二楚。
穆意謹此刻不由得慶幸,這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算天地之大,這個家伙終也有想
要歸宿之地。
“夏家就在前頭,若你不想引人注意,就好好說清楚!蹦乱庵攭旱吐曇簦骸爸皇俏椰F在該如何喚你?是我姑母最愛喚你的一聲太陽,還是表哥,抑或是——南宮旭日?”
南宮旭日面無表情,顯得不近人情又疏離,他向來不受威脅,但他如今確實有了軟肋,不想驚擾了夏家人!澳阆胛艺f什么?”
“就先跟我說說,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
“就在你方才雙足所踏之下!
穆意謹一驚:“你躲在祠堂之中?”無怪乎自己雖算出南宮旭日命不該絕,但派出去的人卻怎么也尋不著他的蹤影。
“不是躲,而是被關在暗無天地的祠堂密室。五年前,我中了陀羅散,出現幻聽、幻影,時而清醒,時而胡涂,被南宮易關入祠堂!
“可是你沒死,南宮家為何要放出你身故的消息?”
“他們是想以我有癡病為由,慢慢的毒害我,偏偏一把火救了我!
穆意謹不懂!耙话鸦穑俊
“乘云馬場遭祝融之災,南宮家數代培育的良駒死傷大半,南宮易從來便對育馬一事興趣全無,而我自幼師承祖父技藝,若沒了我,南宮家再無重育良駒之力。所以我本該命絕,但因為那把火,南宮易不得不繼續留我一命,可是薛世英心有不甘,硬是要放出我死在乘云馬場的消息,只有如此,她的兒子才能取代我的位置。這幾年,我在清醒之時,便替南宮家育馬,今日上貢朝廷之馬駒皆出自我手,它們要生要死,自然我說了算。”
穆意謹聞言,一臉肅然,他深知這世上沒有太多的巧合,想了想后猜測道:“乘云馬場當年大火,是你放的?”
“不。”他當時被關在祠堂之中,不是他親手做下的。像是想起什么,他的眼底閃過一抹陰郁:“但確實是我下的令!
穆意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打小就知道這個表哥性子清冷,高高在上,總在不經意間給人壓力,讓人不敢在他面前放肆。南宮家先祖是在戰場上立下功勛,受朝廷賞賜城池,表哥是在其祖父跟前長大的,霸氣威嚴,不只他的外表,甚至是心都有幾分涼薄,甚至視人命如草芥,他能為了習武在冰天雪地中投身入湖,不畏嚴寒可能賠上一條命,他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
“你瘋了!那是南宮家多年來養育出最優良戰馬的地方,你卻派人一把火燒了?”
南宮家最為服人之處便是數代累積下來對馬匹的改良繁衍技術,四海還流傳著一句話——馬駒不興,國將不盛。南宮家盡享榮顯便緣自于此,但南宮旭日卻絲毫不見一絲留戀的毀了那些眾人求之不得的良駒。
穆意謹原以為南宮旭日隱姓埋名為的是殺了南宮易和薛世英報仇,但看來絕非只是如此。
“莫非你最終要朝廷怪罪下來,讓南宮滅門?!”
“如此無情無義的權貴,留著何用?”南宮旭日的語氣沒有太大的起伏,當年雖有傳言祖父是被南宮易所殺,但他始終不愿相信,只認定祖父是因急病而亡,讓他從馬場趕回南宮府時,連最后一面都來不及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