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舞廳中的熱鬧節奏,猶在腦海不停盤旋。即便已經返回只能聽見輕微浪濤聲和引擎聲的寢室,身子仍仿佛飄蕩在熱氣之中。
玲子明白弟弟惟顯費盡心思全是為了讓自己開心,不過托他的福,自己也才能遺忘時間和人群的眼光,盡情地跳舞。
堂弟持明院和倉橋也一樣,為了討自己歡心,總會故意說些俏皮話,借此緩和周遭的氣氛。
在飾有紅流蘇的中國風燈具、環繞在四周的鮮艷壁紙映襯之下,難得有機會能穿上洋裝的玲子,凝視著映在鏡面的自己。她看到了一張有別于目黑宅邸的嫣紅嬌容。
玲子將梳子放回梳妝臺,其實光是身在這艘夢之船,心情便已經十分愉悅了。
她將高跟鞋收到衣櫥里頭,脫去薄薄的連身洋裝,然后一如往常地換上放置在床鋪上的和服。
明天抵達上海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因此弟弟提議說,不妨徹夜聊天,隔天再偷懶睡到中午吧。
玲子俐落地換裝,在鏡子前將發型恢復成原本的樣子。為了在酒吧等候自己的三個男人,玲子拿起房間鑰匙準備離開。正當她打開房門的時候,眼前赫然出現某人的黑影,差點就撞到了對方。
“對不起,您沒受傷吧?”玲于對在千鈞一發之際閃開的那人問道。
“還好,我沒事!
對方是個身材高挑的年輕男子。
“我一時不注意才……很對不起……”
玲子對男人慎重地點頭道歉,然后鎖上房門。
“你是……鷹司玲子……“
“您是……”
不知男人為何會知道自己名字的玲子,回過頭望著對方。
可能是燈光的關系吧,男人的臉色看起來相當蒼白。她沒見過這張臉。
雖然不認識,不過卻能感受到對方冷冰冰的寒意。
“我找你很久了……”
男人以異常執著的語氣低語著,唰地拉近兩人距離。
還來不及反問,玲子的世界轉瞬變成一片漆黑。
睜開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中看到一張朦朧而白皙的女性臉龐。
梳著日本發式插著一把梳子的女人,嘴角帶笑的俯望著玲子。
陰森、妖異以及官能式的笑法,令玲子感到不寒而栗。她連忙撐起身子。
“你醒啦……”
話的另一頭,冷不防傳出說話聲。玲子嚇了一跳,從椅背上陡然彈起。
瞬間,太陽穴附近仿佛遭火焚燒般,傳出刺痛的感覺。
“……您是哪位?”
先前那位年輕男性,正站在裝飾著紅色流蘇的臺燈旁。
玲子押著疼痛的胸口,一邊整理紊亂的發絲一邊問。
“打從心底愛慕你的人。”
單手插在口袋中的男人,將一手擱在胸前,易一只手朝旁邊伸開,仿若舞臺演員般笑著行了一禮。
剎時,玲子的背脊竄過一道無法言喻的寒顫。
從在橫濱登船開始,玲子便決定將惱人的婚事、內容偏執的匿名信等等,完完全全拋到腦后。她打算好好享受旅程。
但現在那些毛骨悚然、令人看過便想遺忘的內容卻違背她的意志,一口氣全在記憶深處復活了。
盡管沒有證據,但是玲子非?隙ǎ矍斑@名不請自來的男子,絕對不是普通人。
“因為你遲遲不肯接受我的愛意,吊足我的胃口,所以我便追到海上來了!
容貌略顯蒼白的男人,說話的模樣好比舞臺演員。他以充滿抑揚頓挫的聲調,搭配著夸張的肢體動作,對玲子訴說著一連串空虛的求愛之詞。
男人的鼻梁秀挺,額角高整,絕非其貌不揚的無賴之徒?墒侵惫垂茨曋嶙,眼皮連眨都不眨的模樣,卻會讓人產生莫名的不安感。
“……這里是我的房間。不經許可便擅自闖入,你難道不覺得失禮嗎?”
玲子感到非常后悔,自己怎么會在陌生男子面前失去意識呢?她在椅背前正了正姿勢,慎選言詞,希望盡量不刺激到男人。
“啊,我隨便進入你的房間,所以你生氣了。我不該擅自進人女性的房間……
失禮了……
不過,如果不使用激烈一點的手段,你絕對不會答應和我見面。我會犯罪,也是因為你的緣故!蹦腥丝拷嶙訑挡剑笱圆粦M地說。
玲子將身子往后挪,皺起眉頭,完全聽不懂男人話中的含意。
“我昏倒了嗎?”
玲子單手按壓著還在發痛的太陽穴,抬起眼睛端詳男人。那模樣到底不太正常,因此玲子打算一點一點問出男人的目的。
“下手似乎重了一點,請你原諒。頭發也亂了吧!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整理……”
玲子躲開男人朝自己伸來的手,努力以平靜的聲音回答。
不過自己正和匿名信的主人同處一室,對方的精神狀態似乎不怎么穩定,這里又等同是密閉狀態,她心中實在冷靜不下來,更別說和眼前的男人周旋了。
她必須制造機會,趁早向外界求助。
“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野村,我叫野村耿之助!
“以前……我們曾在哪里見過面嗎?”
“曾在哪里見過面?”
名叫野村的男人瞪大眼睛,露出凄厲的笑容。
“當然見過面。那時候我正在帝國劇場演出‘茶花女’一劇。雖然我人在舞臺,不過你那落落大方的美貌,還是讓我一眼就認出了你。
落幕之后,你和朋友一起來到后臺,送了我一朵百合花。那一瞬間,我便愛上你了。”
男人滔滔不絕地說明,不過玲子只覺得疑惑。
“我送了你一朵百合花?”
“沒錯,我把你叫住,提醒你手上的花掉了一朵……然后,你就說沒關系,并將那朵花送給我。難道你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男人以責備的視線看著玲子。
表演結束后,玲子的確在朋友的邀請下和她一起到了后臺。這么說來,朋友將花束獻給其中一名演員前,似乎曾被某個男人叫住。
因為朋友說沒關系,所以玲子便代為點頭致意,要對方將那朵花收下。
對玲子而言,這實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若非有人提醒,她是絕對想不起來的。而且男人的記憶似乎有哪里出錯了。拿著花束的人并非玲子,而是玲子的朋友。她也不記得自己曾釋放出任何情意。
“你是不是誤會了……”
玲子疑惑地詢問男人,不明白對方為何會如此一廂情愿。男人又再逼近。
“你不要再裝傻了。白百合是純潔和貞操的象征,你親手將花交到男人手上,這樣還敢辯稱自己沒有那個意思嗎?”
“我并沒有做出你說的那些事情……”
盡管男人態度強硬地逼問玲子,她仍舊凜然地瑤頭否認。
“你和這幅畫的女人一模一樣!
男人指著墻上的畫。
“乍見之下,你似乎美麗的足以魅惑世上所有的男人,其實你的內心丑陋無比。你最喜歡玩弄慕名而來的男人了。你就是那種以男人思慕之情為養分的女人。
你的美帶著病態,好比高掛天空的明月,美麗而虛幻,并且充滿了罪惡。你這個薄情的女人,到底要玩死幾個男人才肯罷休!”
名為耿之助的男人跪在玲子前方,瘋狂地抓著自己的頭發。
“不管醒著還是睡著,你的臉始終在我眼前飄移。明知道你是淫亂荒唐的女人,我還是無可自拔地愛上了你。
玲子小姐,因為你是那種女人,今后恐怕也將繼續迷惑男人,所以我絕對不能坐視不理!
你就像狐貍精化身的玉藻前,毀滅殷朝的姐己!-你一定會像莎樂美要求圣約翰的項上人頭那樣,接二連三地對其他男人下毒手,為了不讓你繼續貽害人間,我必須親手制裁你。
我深知你的本性,你是無可救藥的壞女人。因此,我是唯一一個能打從心底明了你的人,也只有我,才能將你從罪惡的深淵解放出來。”
耿之助吐出一連串仿佛舞臺劇對白的臺詞,骨碌碌地轉動眼球,伸出雙手欲對玲子不利。玲子勉強逃離了原本坐著的椅子。
“你敢亂來的話,我就要叫人來了。”
“死到臨頭還嘴硬……我是如此的了解你,接受你,愛你!你不覺得你應該心懷感激的接納我嗎?”
男人仿佛喝醉般踩著踉蹌的腳步,敞開自己的雙臂,步步逼近玲子。
“來人。≌埦染任!”
男人突然飛撲而上,大概是想搗住高聲喊叫的玲子嘴巴吧。
耿之住攫住玲子的下巴,比起男女授受不親,掌心冰冷的程度更叫玲子感到害怕。她下意識逸出近乎生理反應的悲鳴。
玲子伸手抵抗,極力想推開男人,不過卻從后方被抓住頭發。梳成一束的發繒被男人拉扯得亂七八糟,好不容易才掙脫而出,緊接著又被抓住外褂。
兩人對峙了好一會兒,隨著布料撕裂的聲響。耿之助一把扯掉玲子外褂的袖子。借此,玲子才得以逃脫至寢室。
再這樣下去一定會被追上的。沖進寢室后,玲子陡然拿起鏡臺上的剃刀。
“退下!”
糾纏之中,玲子的頭發亂了,和服的衣擺和襯領也全移了位。從男人懷中掙脫而出的她,將剃刀的刀刃抵在喉嚨前方,睨視著男人,語氣毅然。
“什么……你想做什么?”
耿之助這才擺出困惑,溫柔、和善的笑容,不再對玲子伸出魔爪。
“你退下。別小看我,我好歹是公爵家的千金。要是讓來路不明的男人毀壞我的清白,別說我自己了,還會連累整個家族,害他們蒙羞。
要是你敢再輕舉妄動的話,我會直接割斷我的喉嚨。如果你連失去性命的女性尸體都敢染指,我也無話可說!與其茍活承受別人的嘲笑,我寧愿一死捍衛自身的清白!”
“你……”
男人咬牙切齒地。自稱是演員的白面書生,搖身一變,成了目露兇光的惡鬼。
“惡毒的女人!”男人激動地大吼。
但玲子仍舊不發一語,僅是將剃刀貼的更近咽喉。
實際上,玲子早已做好心理準備,萬一發生什么意外,她會毫不猶豫地將剃刀刺進咽喉。
“我看你能傲慢到幾時!你以為光憑逞強就能將我逼退嗎?只要將你關在黑漆漆的房間內,我就不相信你不會肚子餓,不會感到害怕。你一定會很快地哭著向我討饒。到時候,我再來慢慢享受你是如何向我求情的!”
耿之助仿佛換了一個人似地詛咒道,隨手抓起鏡臺前的靜物畫,朝天花板垂下來的吊燈擲去。
隨著匡啷一聲,中國風的燈具跌落在地,連玻璃罩都摔碎了。
玲子的身子倏地一震,不過她還是沒有放開抵在咽喉的剃刀。
男人不斷將玲子放在梳妝臺上的化妝品、景德鎮的瓷器等物掃向墻壁,接著啪當關上寢室的兩扇門。
不知道男人到底砸了哪些東西出氣,隔壁房間陸續傳來刺耳的嘈雜聲。
他似乎打算將玲子關在沒有上鎖的另一個房間,過了半晌,玲子聽見了類似門關上的聲音。
得知男人暫時不會闖入后,玲子這才移開抵在喉頭的剃刀。
接著,她緊緊握著那把剃刀,慢慢地走到門前,唰地伸出手將門從內側反鎖。
“賤女人!”
明白玲子從內側將房門反鎖后,舅人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接著,陸續能夠聽到花瓶、瓷器等物品被砸碎的聲音。
玲子緊拉著亂糟糟的和服,搖搖晃晃地走回梳妝臺旁。
面向床鋪的鏡面,映出一個連銀簪也掉落在地,披頭散發、面色鐵青的女子。
為什么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注視著缺了一邊衣袖的凄慘模樣,玲子不禁掩面哭泣。
“倉,叔美,能不能跟我來一下?”
因為玲子遲遲沒有出現,所以鷹司不放心地繞到艙房一探究竟。不久,他拿著一把鑰匙,面色鐵青地返回酒吧。
“怎么啦?”
一看到鷹司回異于平日的僵硬表情,倉橋和持明院互望一眼,雙雙起身。
“房間的門鎖上了……不管怎么敲門,都沒半點反應……”鷹司帶領兩人回到房前,語氣含糊的說。
“用鑰匙也打不開嗎?那個不是號碼鎖嗎?怎么會這樣?”倉橋也以同樣的速度跟在鷹司身后,如此問道。
“不,是這把鑰匙沒錯。我明明已經旋開鎖孔,可是不管怎么轉動門把,就是無法將門打開。就好像整扇門都被封死了,不管怎么敲怎么搖,它都文風不動。”
“怎么可能……”
持明院從鷹司手中抽走鑰匙,走向房門。
他將亮澄澄的黃銅鑰匙插入鎖孔,試著扭轉幾次門把。這一回連持明院也不禁皺眉,豎起白旗。
“玲子!玲子!”
他一邊轉動門把,一邊敲門呼喚玲子的名字。如鷹司所言,門那頭還是鴉雀無聲,沒有半點動靜。
不僅如此,仿佛就連門外的叫聲,也一并被吸人那一頭去了。
一安靜無聲的空氣中,透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古怪氛圍。
“確實很奇怪,鑰匙也沒有故障的樣子……”
向來講究實證的持明院,好幾次確認房間號碼,甚至還點亮油燈,朝絞鏈接合處和鎖孔的內部窺視。
倉橋也跪在走廊,拼命往門縫底下望去,但是沒有看到任何光線。
“一片漆黑耶,惟顯……里頭大概沒有開燈吧,真的什么都看不見。鎖孔也沒有被塞住……”
“這邊也是。就連地板也看不見……簡直是伸手不見五指……”
這是怎么回事……持明院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將油燈交給倉橋,一同從門縫底下打探內部情形。
即便用油燈照明,還是連房間的地毯也沒見著。
“玲子說不定已經昏倒了。雖然她幾乎滴酒不沾,或許是身體不太舒服吧……”
“如果只是身體不舒服,那倒無所謂……旅行前,姐姐曾被奇怪的男人跟蹤。
對方似乎是個超平常軌的怪人。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請服務員來一趟吧。順便向他借個手電筒什么的!
鷹司一說要找船務員,擔心玲子安危的持明院,立刻拉了一名服務員過來。
“房間的鑰匙打不開,會不會是鎖孔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服務員不可思議地歪著頭,—邊將鑰匙插進鎖孔,試著轉了幾圈。
大家都親耳聽到開鎖的聲音,無奈門就是怎么樣也打不開。
“太奇怪了……”
“我姐姐應該在里面。拜托,麻煩你動作快一點!柄椝局钡卮叽俚。
服務員又試了幾把鑰匙,不過都無法將門打開。
“聽得見嗎!里面的客人!”
服務員不斷敲門,完全被眼前的情況棄糊涂了。
“拜托,我姐姐說不定已經失去意識。如果只是失去意識倒也還好……把門弄壞也沒關系,我會賠償一切損失!
“我明白了!
服務員禮貌的點點頭,不久提著工具箱出現。
鷹司神情焦慮地等待著開鎖的那一刻。倉橋、持明院和服務員,七手八腳地使用螺絲起子和鐵鉗,直接將門鎖整個拆下來。雖然已經卸下門鎖,房門還是文風不動。
“情況真的不太對勁,看樣子也不像被人用家具抵住門……”
服務員的額頭沁出一顆顆汗珠,一邊用手電筒照射門縫底下一邊說道。
“不好意思,可能要麻煩你將門弄壞了。”
“我去和上面溝通一下。用鐵錘的話,應該就能將門撬開了!背置髟赫f。
服務員點點頭,兩人就這樣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可惡,為什么會這樣……”
鷹司用手遮住眼睛,神情憔悴地癱靠在走廊墻壁。
倉橋也看了一眼手表,確認日前是子夜兩點后,不由得皺起眉心。
盡管還有幾個人留在酒吧小酌,但因為明天郵輪就要靠岸,所以頭等艙的乘客大多已經入睡了。得以在避人耳目的情況下進行此事,也算不幸中的大幸。
倘若玲子是在最里面的臥房累到睡著,那還情有可原,問題是,目前的氣氛實在詭異到讓人不得不起疑。
而且,萬一先前跟蹤玲子的那男人也一起搭上郵輪,那么玲子目前的處境可就危險了。
鷹司是邀請玲子參加這次旅程的人,不難想像他的心情是何等焦急不安。
此時,先前動也不動的房門,突然毫無預警地從內側打開了。
一個男人從黑暗深處采出蒼白的臉。
突然冒出的男人令倉橋大吃一驚,但他仍機靈地用手扣住房門,試圖將門推開。不知何故,房門就是不為所動。
“喂,你!”
“你們好像打算將門撬開……不得已,我只好出面給予一些忠告……”男人以陰森森的口吻如此宣告。
“喂,我姐姐怎么了?她在里面吧!”
面對鷹司的逼問,臉色慘白的男人僅是得意地彎起嘴角。
“那個傲慢的女人根本搞不清楚狀況。她還說倘若我敢對她不軌的話,就要自我了斷。盡管外表美的像朵花,個性卻倔強到叫人不敢恭維!
“你想對我姐姐怎么樣?”
鷹司揪住男人的衣襟,仿佛摸到某種不祥物體似地,旋即又放開手。
“你……”
“我還沒有下手,目前還沒有……”
鷹司壓著摸過男人的那只手,注視著對方的眼神就好像他并不屬于世上的生物。
男人揚起下巴,莫名其妙地狂笑。
倉橋也皺著眉,直盯著男人不放。等他赫然發現男人僅有頸部以上的部分漂浮在黑暗中,不禁反射性地向后倒退一步。
這家伙是人類嗎?倉橋暗想。
“……你有什么目的?錢?逃命?……還是其他的政治意圖?”鷹司壓低嗓子、以試探的語氣問道。
“我對那種俗物一點興趣也沒有!蹦腥溯p蔑地回視鷹司。
“總之,可以請你放過我姐姐嗎?馬上放她出來!”
“辦不到。除非她愿意接受我的愛……與其嫁給那個老色鬼,倒不如和我在一起還比較幸福。再怎么說,她都是個工于心計、傲慢的女人。
你也一樣,如果不乖乖照我的話去做,到時候后悔的人可是你。那女人還在我手中,奉勸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男人對鷹司的話充耳不聞,頂著演員的神情將想說的話說完后,接著又毫無預警地將門關上。
“喂,等一下!”
鷹司使勁地搖動房門,然而那頭已經重返先前的寂靜,聽不到半點聲音。
把姐姐交出來!鷹司還是不死心。
“喂,鷹司……”
“什么?”
“這么說似乎有點奇怪,剛剛的……那個……他是人類嗎?”
鷹司瞬間陷入沉默,抬眼凝望著倉橋。
“剛才他探出頭的時候,我原本想將門推開……可是不管我再怎么用力,那扇門都文風不動……”
鷹司掩住嘴巴,半晌終于開口說道:
“我也不太清楚。當我的手碰到那男人時,突然覺得膽戰心驚……他的身體未免也太冰冷了。
……可是,不管對方精神有問題,還是非人類之類的存在,我都可以斷定,他就是那個不斷寄匿名信給姐姐的人。沒想到他會一路跟到船上,真是不死心……”
如果姐姐有什么萬一,那該怎么辦?鷹司用雙手掩住臉,難過地呻吟著。
倉橋默默將手擱在他肩上。
“在這邊!
持明院和先前那名服務員,以及兩個手持緊急用工具的船務員一起出現。
“大事不好了,叔美。姐姐……被男人綁架了……”
“什么?”
“那個男人……就是跟蹤姐姐的那個人……”
“怎么可能……”
持明院瞪大眼珠,目不轉睛地盯著房門。
“有人質嗎?是不是有人將她囚禁在里面?”船務員似乎一眼便判明事態,當不如此問道。
“對,就是這樣……”倉橋轉過身,接著點點頭。
“歹徒有幾人?”
“好像只有一個男人,詳情還不太清楚……”
“我、我馬上去通知船長!”
船務員慌慌張張地跑開了。
“我也很擔心大小姐的安全?墒窃诜溉颂岢鲆笾,最好不要刺激他!
接到船務員的通知后,船長立刻趕到現場。他蓄著八字胡,身上穿著銹有金穗的深藍色制服,此刻正頂著嚴肅的表情和倉橋彼此交換眼色。
“當然,如果歹徒意圖不軌,我們也會立刻做出處置。不過可能的話,最好還是委托上海的憲兵隊。即將抵達上海的時候,對方一定會有所舉動,屆時我們便乘機破門而入,將歹徒繩之以法。”
“萬事拜托了。還有……我姐姐已經有婚約在身……這件事千萬不能讓其他乘客知道!
“我知道被關在里面的人是鷹司公爵家的大小姐。就這么辦吧。我可以下令封鎖這一帶的走廊,不讓其他乘客進入!
船長致意后,指示一旁的都不立刻聯絡憲兵隊。
“既然要麻煩到常駐上海的憲兵隊,那我也一起去。我是外務省通商局一等書記宮持明院叔美。我有急事,必須立刻聯絡領事官!
持明院隨同船務員一同消失在通信室。
“在抵達上海之前,麻煩各位先忍耐一下。你們應該也累了吧。我已經派人準備了熱紅茶,你們就暫時在其他房問休息。"
“不,我擔心姐姐的安危?梢缘脑,我想一直守在這兒!
“既然如此,那我派人送一套桌椅過來!
在船長的指示之下,船員搬來一套小型桌椅,同時還送上熱紅茶、點心。
“倉,我又闖禍了,對不起……”鷹司從茶壺倒出熱紅茶,小小聲地說。
“不是你的錯!眰}橋對面容憔悴的鷹司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