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陛下自己擬定了選妻名冊,要同時立兩位王后?”她從鏡子里瞟了眼身后的管事,轉動著梳子,將纏繞在上面的落發清除。
“嗯,這個……”羅結舌頭短了數寸。
“羅管事不用為難,秋雁明白陛下寵愛之人并非秋雁,以秋雁如此薄柳之姿、虛弱體魄,就算被立為王后,也是徒有虛名!
“不,郡主會是個好王后!绷_結急忙安撫她。
慕容秋雁笑了,那印在銅鏡里的溫柔笑容如同秋日梨花,素雅秀美,又嬌柔易殞,讓羅結不由得看呆了。
“吾王陛下真的要王若兒與秋雁平分鳳冠嗎?”她漫不經心地問。
“嗯嗯……”老管事猶豫著要如何回答才既能忠君,又能安撫美人心。
“羅管事真不知道嗎?”
望著銅鏡中的嬌艷面龐,羅結模棱兩可地說:“吾王愛心盛隆,郡主貌美且出身顯貴,無論怎樣,郡主都是正宮鳳首!
“啪”一聲脆響,慕容秋雁手中的木梳斷了,她隨意地將其扔在桌子上。
羅結的心在那聲脆響中猛地一跳,目光定在了桌上那柄被折斷的木梳上。
一整日,他的耳邊不時響起那聲驚人的脆響,很難想像,一只纖細的小手,能將一把木梳折斷……
***
北魏王族最盛大的婚典就要到了,拓跋圭卻一直沒有消息。
若兒將思念轉變成動力,每天與汍婆在藥房內制藥,如今的藥房比之前豐富且充實了許多。
看著用罐子和木箱裝著的藥,若兒又動了些腦筋。為了讓人方便取用,她開始編寫藥牌,將各種病應該服用的藥草與說明寫在竹簡上,編號排列,懸掛在藥罐、藥箱上,而在這一方面,管遷給了她很大的幫助,因此每天傍晚,她都把自己整理好的藥牌,拿去御史房向管遷求教。
婚典前三天,若兒從管遷處得知拓跋圭明天就要回來的消息,她的心里特別高興,便興沖沖地跑回藥房想告訴汍婆,可是乳娘卻不在那里。
太陽都要下山了,她會去哪里?看看藥籃、小鏟子等采藥工具都在,她又回冬暖閣去找,可是乳娘還是不在那兒。
到后宮各處尋找了一遍,都沒找到,她開始慌了,這個時候,汍婆不聲不響地去了哪里呢?
她去求羅結幫忙尋找,羅結找了幾名宮人幫忙到各位郡主的樓閣詢問,可惜得到的答覆都是不知道。
天完全黑了,心慌意亂的她不知該做什么才好,她回到屋內,取出多日未用的卦盤和龜甲,正想為乳娘卜一卦,卻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
“汍婆!彼d奮地跑去開門,可門外站著的卻是慕容郡主的丫鬟元元。
“王姑娘,我知道你的乳娘在哪里!彼届o地說。
“真的嗎?她在哪兒?”若兒急切地問。
“柴禾房,她扭傷了腳!
“柴禾房?她去那里做什么?”若兒心頭警鈴大響。
“不知道!毖诀咴喍痰鼗卮。
人在快樂的時候總是會放松警覺,因為拓跋圭要回來了,現在又找到了乳娘,若兒心里高興便忽略了警鈴!拔疫@就去接她回來!
說完她門都沒關,就往位于后宮西面的角落跑去。
“我帶你去,那地方不好走,你沒帶燈!痹嶂鵁糈s上她。
“謝謝你!弊吆诼穼θ魞簛碚f不是問題,可一心急著要接回乳娘,她忘記自己從來沒有去過柴禾房,不由得感謝這名丫鬟的熱心腸。
因為天黑了,她們又是沿著圍墻下的樹木走,因此并未遇到任何人。
跟著丫鬟到了西院,她才發現這個后宮實在很大。
“瞧,就在那里!”丫鬟停下,指著前方一間閃爍著燈光的房屋。
“這里是柴禾房嗎?”若兒好奇地走近,就在她要推開門時,心頭忽然掠過寒氣,讓她頓時毛骨悚然。
不好,這是警訊!
她本能地收住腳,站在門外打量著四周,發現房子周圍堆著砍好的木柴。
“快進去呀!”身后的元元催促她,她心頭不祥的感覺更加強烈,但她來不及思考其中的原因,身子就被元元猛地推向半掩的門。
機靈的若兒一把抓住丫鬟來不及縮回的手,拉著她一起跌進門內。
一張捕獸用的網向她們罩來,因為已經有所防備,若兒就地一滾,翻到墻角,而被她突然拽進來的元元,就沒有那么快的反應,立即被網子套起懸掛在半空中。
在丫鬟驚恐的叫聲中,若兒剛要站起來,眼前晃過一個黑影,接著她的頸子被一雙冰冷的手掐住。
突如其來的攻擊促使她奮力反抗,那人手勁很大,以至于若兒覺得那人一定是個男人,她想拉開緊扣在喉嚨上的手,抓下對方覆蓋住頭臉的黑色面紗。
可是強烈的窒息感中,若兒渾身無力地倒在地上。
當她覺得正墜入黑暗中時,一個聲音自遙遠的地方響起。
不不,不能放棄!
若兒猛地睜大眼睛,曲起膝蓋,向對方的腹部頂去。
受到意外一擊,對方“唉呦”一聲松開了手,若兒聽出對方是個女人。
她利用這個機會,翻身而起,在暈眩中抬起腳,往再次向她撲來的女人踢去,并以馴服烈馬的方式跳到她身上,緊緊壓住她的手。
對方雖然手勁大,但對打斗卻不行,不一會兒,就呼呼喘著氣,不能再動了。
若兒一把將她頭上的面紗摘掉,當對方的容貌出現在她眼前時,她震驚得差點兒跌倒!澳饺菘ぶ鳎!”
她猛地站起來,退離了兇手的身邊──
若兒實在難以相信,那個柔弱嬌美的郡主,居然會是個手勁極大、欲置她于死地的兇手。
“臭女人,你以為真的可以和我平起平坐當王后嗎?”慕容秋雁跳了起來,一掃平素的溫柔嫻靜,像頭被逼到絕境、張牙舞爪的母狼。
“你休想!拓跋圭的王后只有我慕容秋雁一個!”她面貌猙獰地嘶吼。
“郡主,網子里的刀割傷了我,請放我下來。”頭頂上的丫鬟在哀求。
可她連頭都不抬地厲聲斥責道:“閉嘴,臭丫頭,讓刀割死你才好,省得我親手掐死你!
“郡主,奴婢忠心伺候你十年,你怎么可以這樣呢?”元元哭了。
“快放她下來!泵鎸σ粡埮で拿婵,若兒平靜了,她看著懸掛在半空中哭泣的女孩,對慕容秋雁說:“你恨的人是我,犯不上連累無辜的人!
“放屁,這里輪不到你發號施令,你給我閉嘴!”
“是的,我不能對郡主發號施令,沒有人能對郡主發號施令!比魞旱穆曇艮D為柔和,她的目光緊緊盯著慕容秋雁!翱ぶ魇沁@個意思嗎?”
慕容秋雁覺得她的眼睛太亮了,亮得像滿月時的月光,又像燃燒著的火焰,她想避開她,可是那低沉的聲音吸引著她,讓她不得不看著她。
“是的,我是這個意思……”她竭力大吼,想保持優勢,可聲音卻如同呢喃。
“這樣就對了,美麗的郡主不該大聲吼叫!比魞豪^續輕柔地說:“去吧,把元元放下來,她好痛、好可憐,她是你最忠心的丫鬟,照顧了你多年!
“是的,她陪了我十年,我要放開她。”慕容秋雁溫順地走到墻角。
網子里的元元不再哭泣,她正目瞪口呆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幕,看到牧羊女竟輕而易舉地制服了她乖戾的主人,而她不可一世、美麗動人又冷酷兇狠的主人,居然真的解開了捕獸器的扣環。
只是沒有人扶持,她“砰”地一聲,連同網子墜落地面,痛得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