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在劍上,這是殺人滅口!”拓跋圭憤怒地說。
“王上,殺他的人也死了。”晏子隔著窗戶報告,他原是守在寢宮門口,當聽到屋內刺客的慘叫聲時,立刻往四處查看,在后檐下發現了一個滿臉青紫的刺客。
“這人同樣是中毒身亡!比魞嚎彬炇w后,告訴大家。
這真是個驚人的消息!
在防守嚴密的王上寢宮內,就在王上和兩位重臣的面前,正要招供的刺客被暗殺,連暗殺刺客的兇手也隨即毒發身亡,這真是令人費解。
最令人困惑的是,這兩個人都不是魏國人,一個是來自中原的商人,一個是不知來自何方的陌生人,可他們卻能混入王宮,躲過衛士的眼睛、靠近王上。
顯而易見,如果沒有極其熟悉王宮內情的人做內應,他們絕對做不到。
那么,這個既能接觸王上,又熟悉王宮的內應會是誰呢?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可是沒有確鑿證據前,誰也不敢大膽地說出他的名字。
就在王上險些遭到暗算的消息被傳得沸沸揚揚時,長平府則是風平浪靜──
“馮羌,你確定沒有留下痕跡嗎?”石亭內,迎風納涼的拓跋窟咄問站立在身邊的謀士,此刻亭內只有他們兩人,侍衛都站在很遠的四周巡視。
馮羌的神情沒有了往日的跋扈囂張,顯得有幾分憂傷!伴L平王放心,我已將所有線索都清除干凈了!
“那太好啦!”拓跋窟咄松了口氣,進而口氣一轉,說:“我又欠你一次情。這次多虧你的計謀,還犧牲了自己的弟弟,否則我命休矣!
馮羌掩藏起眼底的黯然,巴結地說:“為了王叔,屬下愿肝腦涂地,犧牲一個兄弟算什么。好在屬下給他服下的毒,不會讓他死得太痛苦!
“唉,只是你兄弟兩人失散多年,昨日才相逢,今日就為我而死,讓我心里深感內疚……”拓跋窟咄假意悲傷地以袖拭目,隨即道:“等有機會,我會重新為令弟修墳、祭奠!
馮羌立刻說:“王叔深情,屬下心領,但修墳、祭奠萬萬不可,此舉必引人疑竇,自毀前程。屬下小弟自幼好武,崇尚俠義,如今用他的性命替王叔消災解難,也算得償所愿,王叔不必往心里去!
拓跋窟咄歷來冷酷無情的心,也被他這番話打動,他將桌子上的盒子推到他面前。“這個,是本王對你的一點補償,等來日事成,我定不負你!
“謝王叔!瘪T羌跪地叩頭。
“起來坐下吧,我還有事要跟你商量。”
馮羌起身,到他對面的石凳上坐下。
見他坐定后,拓跋窟咄道:“如今看來,拓跋圭果真命硬,三番兩次都功敗垂成,我看得改變策略,另謀其他方法。”
“王叔請指示!币靶牟鸟T羌,立刻拋開了個人的情緒。
拓跋窟咄說:“因為長坡深壕、飛劍行刺和刺客在宮內死亡等意外連續發生,拓跋圭及其他長老必定會懷疑長平府,我想,近期內我們都不要再有任何動作!
“屬下同意王叔的話,至于說,近期內不要有任何動作,那倒大可不必!
拓跋窟咄眼睛一亮,急忙追問:“愿聞其詳!
馮羌老謀深算地說:“即使懷疑王叔,可是沒有證據,誰都不敢說出來,因此我們的計策只要變主動出擊為借刀殺人,就可萬無一失。”
“借刀殺人我們不是也試過很多次,這招有用嗎?”
“那是時機不對,如今,好時機正向王叔這邊靠近!
“好時機?”拓跋窟咄英俊的面頰抽搐了幾下,因好時機永遠與他背道而馳。
“沒錯!瘪T羌湊近他!耙詫傧峦扑悖@次遷都一定會如期舉行,屆時王上會下令王叔同行……”
“不,我不離開牛川!蓖匕峡哌图饴暦磳!爸挥性谶@里,我才安全!
“不,王叔不能抗令,而好時機就在盛樂!
拓跋窟咄瞪大眼睛,露出驚恐狀!安恍,在他懷疑的目光和那妖精該死的魅眼下,我不被他們逼得發瘋,也會自露馬腳。”
馮羌立刻安撫他,以消除他的怯意!安唬粫,王叔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先王之后,是天生的帝王之才!
這一句吹捧,果真刺激了拓跋窟咄的虛榮心。
他深深呼了一口氣,坐直身子,不失威嚴地說:“是的,我是先王之后,帝王之才,沒有人可以威脅我!”
“沒錯,王叔不要忘記,到盛樂的還有十把隨時會出鞘的刀。”
這陰森森的提醒,頓時讓拓跋窟咄陰黯的臉色一亮!皩,她們正是我們要借來殺人的刀。”
第4章(1)
牛川發生意圖弒君的案子,因為線索中斷而暫停追查,死亡的兇手被葬在那條邪惡的壕溝內,與泥土一起填平了壕溝。
既然婚典錯過了預定時間,只好改在遷都后再議,而遷都的日子則沒有改變。
七月初五這天,天剛拂曉,在期待與不安中度過一夜的拓跋圭已穿戴整齊,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
晏子、阿石等侍衛跟隨著他,向已經等候在宮門外的隊伍走去。
那里,八大宗親、四部大人和所有文武官員,都已經在等待他。
他的目光特意在拓跋窟咄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他很好奇,幾日前他下令所有部落長老,包括長平王都必須隨王廷南遷時,一向不愿離開牛川的拓跋窟咄,居然平靜地接受了。
他本來準備好要聽他大吵大鬧的,可如今,長平王這反常的舉動倒讓他心里不安起來,難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就在他沉思時,拓跋窟咄也望向他,眼里并露出毫不掩飾的挑釁和不服,于是他也立即送出一個不甘示弱的應戰信號。
隨后,拓跋圭轉開視線,往其他大臣們和看不到邊、覆蓋了草原牧場的牧民們身上看了一眼,這些都是即將隨他遷徙的魏國臣民,他將對所有的人擔負起歷史的責任。
強烈的使命感撞擊著他的胸膛,拓跋圭拋開了與王叔的私人恩怨,昂首闊步走上祭臺。各部大人和宗親首領跟在他身后登臺,其他成員則跟隨著他們,集體面對大鮮卑山的方向和祖先的牌位跪下。
“悠悠天賜,希仰余光。王業之興,起自祖皇……子子孫孫,福祿永延!
拓跋圭高聲吟誦著對先祖的崇拜和對神靈的敬仰,他洪亮的聲音在峽谷山脈中回響,在族人國民的心中激蕩,大家都被他的氣勢和文采震撼,被他的憂國憂民之情感染。
聆聽完他對神靈和祖先的禱告,人們緊接著聽到的是前進的號角,是奮發向上的鼓聲,于是全場肅穆,人心激昂。
祭祀完畢,南部大人指揮著宮人們,將祭壇上的物品全數搬到馬車上,運往盛樂新都的祭祀大殿。
“啟程!”
當太陽冉冉升起時,拓跋圭雄壯的號令拉開了遷都的序幕,浩浩蕩蕩的隊伍按照部落的順序,逐一跟隨著出發了。
拓跋圭站在王宮衛隊的隊伍前巡視四周。
王公大人們的馬車家仆后,十輛有王族標志的華麗馬車顯眼地排列在他眼前,拓跋圭越過它們,往緊隨其后的馬隊看去,卻沒有看到他所渴望的身影。
“她呢?”在這重要的時刻,沒有她在身邊,拓跋圭覺得很失望。他的坐騎,那匹渾身黑亮得可愛的烏駒,因感受到他的不安而焦躁地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