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多天來,他們一路折騰,毫無所獲,把舊王宮翻了一遍,終于逼問出地庫所在,可花了好幾天時間,也沒有找到那些該死的史冊,不過倒是找到不少見都沒見過的珍奇寶物。
唉,想到那些寶物,他不禁又怨起了于大人。
都怪于大人固執,把那些人關起來不就好了,可他偏要殺死所有的人,又做得不漂亮,結果讓人逃掉,還點燃了烽火臺。雖然那個家伙最后也沒能逃過一死,但他們卻不得不避開莫題軍的追擊而倉皇下山,連寶物都沒能帶走。
好在他們后來在參合陂太子府有了點收獲,算是不小的安慰。
在那里,他們不僅找到幾件值錢東西,還逼問出史官的下落,可是那個受不了酷刑折磨的老嫗并沒有完全說實話,害他們為找史官走了不少冤枉路。
一陣風將他頭上的毛氈吹開,冰冷的風雨令他打了個寒顫,他心情更郁悶了。
剛才他的軟帽不小心被一只烏鴉給啄走了,實在是晦氣!他咒罵自己的楣運,可是,像他這種人,如果不巴結王叔那樣的權貴,又怎能過好日子呢?
“拓跋大哥忍忍吧!”騎馬走在他身邊的白部剛即位的年輕首領勸慰拓跋鑿。他投靠拓跋窟咄同樣是為了部落生存,因此非常渴望建功!坝诖笕苏f得是,如果村民沒騙我們的話,管遷等人一定就在前面,加把勁,我們一定能抓住他。”
“抓到又怎樣?這樣的鬼天氣我們自顧不暇,又怎么帶走他?”拓跋鏨拉回被風吹到腦后的毛氈,不耐地說。
“誰說要帶他走?”于桓冷笑!八廊酥贿m合留在山林!
“為何要殺他?王上是真的王孫!”拓跋鑿一愣,他貪財,可并不想殺人,尤其是殺自己的族人和王上!皡⒑馅榈膵邒咭呀涀C明……”
“證明什么?什么都沒有!是真是假,都得由長平王來說!庇诨戈庩柟謿獾卣f著,往馬腹猛踢一腳,坐騎隨即往前飛奔。
他的話把拓跋鏨弄糊涂了。由長平王來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看看身邊的白部首領,對方投給他一個諱莫如深的眼色后,策馬前行。
拓跋鏨麻木地跟隨著,腦子里回想著這么多天來,他們的所作所為。無論在哪里,他們不是毆打逼供,就是殺人放火,那時他還以為是為了早日查明王上血統,不讓人在將來指認他們。
可現在他似乎明白了,他們那樣做,并不是要查明真相,而是要毀滅證據。
想到這里,他有點驚沭?粗邦^的于桓,心想:不知從參合陂老嫗身上搶來的賜名玉牒,是否也被他們毀了?
那可是證明太子是如今王上親生父親的證物啊!
他親眼看到賜名玉牒上面,刻著太子的名字和一個大大的“圭”字,難道有了那樣明顯的證據,他還敢謀害王上嗎?
不,他不敢?墒侨缃袼撛趺崔k?
雨越下越大,不管他多么擔心和后悔,也只能拉緊韁繩,勉力跟上。
淡淡的光線消失在黑暗的樹林中,泥濘的小徑崎嶇難行,濃密的樹葉和盤結下垂的藤狀植物,不時將冰冷的雨水沖刷到他們身上。
饑寒交迫,人乏馬累,樹林里不知是否潛伏著野獸,可是為了追趕那輛要命的馬車,他們早已顧不了這些。
穿過樹林時,前頭有人大喊!按笕,馬車!
眾人精神為之一振,均往前方眺望,果真在前方山脊上出現了一輛馬車。
“大家行動,包圍馬車!庇诨嘎氏瘸槌錾砩系奈淦。
隨著他的呼喊,小領主們率領著他們的隨從,向馬車撲去。
當車夫看到十幾個以毛氈蒙頭蓋臉的壯漢逼近,瞬間將馬車團團包圍時,不得不停馬,冒雨跳下車,緊護車前道:“小民與賤內因有急事趕夜路回家,還請各位好漢讓道!
“管遷,你真以為能逃得掉嗎?”頭臉蒙在黑氈后的于桓騎在馬上嘲諷地問。
聽他直呼自己姓名,管遷知道身分已然暴露,沒法再掩飾,好在他已將重要史冊安置妥當,因此十分鎮定。
“你們想干什么?”他不動聲色地問。
“殺!”冷風寒雨中,于桓懶得多說,冷酷地對身邊的士兵下令。
立刻,數騎馳來,刀光劍影處,管遷身中數刀,倒臥血泊中。
車門打開,內坐一名四十來歲的婦人尚未出聲,已被利刃刺入,當場斃命。
“燒掉馬車……”于桓厲喝,但他的命令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斷。
眾人抬頭,見一支馬隊從山谷中奔來,煙雨迷蒙的暗夜,仍可看到馬頭上飄揚的三角虎頭旗。
“是慕容家族。”白部首領眼尖,最先認出。
“快走,咱們不能暴露身分。”于桓也認出了,立即雙膝一夾,什么都不顧地催促坐騎往另一條山谷奔去,其他的人,也立即調轉馬頭,隨他而逃。
拓跋部與慕容部世代聯姻,如今燕王慕容垂的女兒剛被選為拓跋圭的后宮,雖還未行冊封大禮,但親事已定,因此他們自知在慕容家族面前討不到什么好,而目前就連王叔也不敢與王上公開為敵,因此他們唯有逃跑一途。
***
大雨伴著蒙古高原的勁風,橫掃草原山林,厚積的烏云使得天幕低垂。
這樣陰暗濕冷的壞天氣,令大多數人和牲畜都煩躁不安,可是若兒卻很高興,有了天氣的借口,她可以專心救人,而不用擔心沒去放羊會被人懷疑。
“姑娘,是你救了我?”
夜里,羊圈后的草房內,面色蒼白的管遷躺在用干草和毛氈鋪設的臨時床上,眼睛半張地對身邊的若兒說。
“不,是王上救了你!比魞悍畔聞偽构苓w喝完藥的空碗。
看著經過兩天的治療終于清醒,并已無大礙的傷者,她備感安心,可是想到他過世的夫人,她則心情沉重地說:“可惜管夫人傷勢太重,我無能為力!
管遷神情哀傷地說:“那不是你的錯,生死自有定數。”
嘎──
房門發出輕微的聲音,床上的男人立刻警覺地睜大眼睛!
“別擔心,不是外人!比魞毫⒖贪矒崴,心想一定是汍婆,會到這里來的人不多,尤其在這個時候。
若兒正想回頭好好說說不聽話的乳娘,卻在看清來者時大吃一驚!
第5章(1)
“王上!你怎么來了?這里不安全……”她驚喜中帶著憂慮地站起來。
可是一接觸到拓跋圭親匿又火熱的目光,她忘記了自己想說的話,只是愣愣地看著他。
自從那日解救她脫離拓跋窟咄的魔掌后,她就沒再見過他,此刻乍看到他,她似有好多話想問他、想告訴他,可惜現在不是好時機。
躺在臨時床鋪上的男人一看到拓跋圭,緊繃的身軀隨即放松,臉上出現了笑容。“王上,恕管遷不便起身行禮!彼穆曇綦m然虛弱,但充滿欣慰。
“你身上有傷,不要拘禮。”拓跋圭的目光從若兒臉上移開,大步走到床邊檢視管遷的傷,再轉頭問若兒!肮艽笕说膫绾?”
“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
拓跋圭立刻跪在床前,對男人伏地一拜!肮艽笕藶橼s來助我,身負重傷、險些不治,尊夫人也因此喪命,此恩重如山,本王日后一定會報答!
見王上行此大禮,管遷驚惶地想坐起,卻力有未逮,若兒急忙過來扶起他。
他氣喘吁吁地說:“王上請起,管遷不敢受王上一拜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