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律韜的眸色黝暗不見底,喉頭緊得吭不出半聲,只是將她擁摟得更緊,俯首輕吻著她的發頂,任她發間的馨香縈繞他的呼吸。
“好了,我知道你不愛聽這話,看在你是病人的份上,我就不拿話噎你了,但是這一生,你欠我一個交代,你休想抵賴過去!
容若心知他雖然虛弱,但是一雙長臂頑強地抱著她,顧念他的傷勢,她放棄了掙扎的念頭,挪了下身子,在他的頸肩上,找到了一個頗舒適的枕處,喟嘆了聲,帶著幾分疲倦地閉上美眸,嗓音慵懶,卻極強勢,道:“所以,不準死!
郭太醫一直覺得,那日皇后娘娘在過目皇上的藥膳單子時,曾有一度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但就這么一瞬,消失得太快,以致于他以為是錯覺。
但隔兩日之后,當皇后娘娘吩咐他準備單子上的某道藥膳食,他看清楚單子上的食材,心里怵了一下,想自己那天擬單子的時候是傻了嗎?那那那……那東西是能給皇上吃的嗎?
但皇后堅持,他只好照辦。
結果,就是當律韜被攙扶坐起,看著那一碗粥時,眉心皺得可以夾死一只蚊子,“這是什么?”
坐在一畔的容若看見他皺了眉頭,嘴角不自覺地牽動,果然被她料到了!在幾日仔細研究律韜的飲食單子之后,她發現了幾年下來,這男人唯有一樣東西沒吃過,那就是動物的臟器。
而御廚房里的奴才們都知道帝王的好惡,自然不敢在帝后的膳食里添上這一味,是以當初還是瓏兒的她并末發現,但是,不代表她在恢復容若的記憶之后,還會忽略掉這一點“小事”。
“回皇上,是羊腎韭菜粥。”郭太醫額汗涔涔,終于忍不住抬手擦了一把,在這同時,眼光充滿求助地望向了皇帝身旁的皇后娘娘,雖說這道藥膳的方子是他所開,但他深知皇帝不喜食動物內臟,若不是皇后娘娘堅持,他也不敢造次啊!
一聽到“羊腎”二字,律韜的眉心擰得死緊,嫌惡地瞅了那碗粥一眼,“朕吃不進那東西,撤走!
“就算是‘臣妾’親手喂皇上吃,也吃不進嗎?”為了在眾人面前表示溫順,她故意將“臣妾”二字說得格外震耳,然而,見他臉色又沉了幾分,她臉上的笑就又深了幾分。
“你知道我——?!”
驀地,見著她唇畔噙著不懷好意的笑花,他話才說一半便打住,心想她當然知道了他極憎動物臟器的獨特氣味,但越是知道,就越要往他這兒送!
第8章(2)
“臣妾該知道什么?”她傾側嬌顏,故作不知,“這可是正好東西,對皇上龍體有幫助,臣妾可是苦心為您準備的呢!”
又臣妾?律韜哭笑不得地覷了她一眼,怎么這人越沒安好心眼時,那張嘴巴就越甜呢?
“娘娘說得是,啟稟皇上,這道藥膳不是微臣開了例想出來的,而是的朝仁宗之時,一位名喚忽思慧的太醫精心為他的主子想出的治病藥方,據傳,那位皇帝在征戰之后,龍體虧損得厲害,就是服了這藥膳粥才有起色,聽說仁宗皇帝吃了之后,還讓久未傳出喜訊的貴妃有了身孕——?!”
“住口,誰讓你多嘴了!”容若冷斥道。
“是是是,奴才多嘴,請娘娘恕罪。”
“是嗎?”這會兒,笑的人換成了皇帝,他挑起一邊眉梢,眼底沒少掉戲弄她的促狹光芒,“這道藥膳竟然有如此神效,那朕不進上一些,怎么對得起皇后讓太醫準備這道藥膳的一番苦心呢?”
聽他把進這道藥粥的事全算到她頭上,說得她好像別有居心似的,讓她忍不住心里恨得咬牙切齒,她的真實身份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他們名義上是夫妻,骨子里是兄弟,就算天塌不來,她也絕對不會存心準備這道藥粥,邀他一起跟自己生孩子!
不過,想自己并非全然無辜,畢竟她確實是有捉弄他的居心,明知道他不喜歡動物臟器的穢味,卻故意讓人準備了這道羊腎粥,人說自食惡果,形容的就是她現在的下場吧!
律韜好整以暇,一邊吃著容若說好要親喂的粥,一邊笑道:“其實,這羊腎吃起來也不若朕想像中難以入口,甚至于滋味還頗鮮美,以后適時進上來讓朕享用,聽見了嗎?”
適時?容若挑起一邊眉梢,狠瞇細了明眸,瞪著眼前的男人,心想等他身子好了之后再“適時”進些這羊腎粥,只怕不會是溫補強身如此簡單,那么,他是想讓人陪著放縱好泄火嗎?
她可絕對不奉陪!容若在心里冷笑地想道。
“是,微臣領命!惫t拱手。
“皇后,你的手停了!甭身w瞥了一眼,淡然出聲提醒她沒盡責,唇畔勾著一抹揶揄的淺笑。
他很想知道這人剛才那一瞬間在想什么,不過終究沒開口詢問,因為他不以為以這人的性子會回答他的問題。
“是,皇上慢用。”容若恨得牙癢癢,再提起纖手,一勺接著一勺往他的嘴里喂粥,總是他一口還未來得及吞下,就又塞進了下一口,似乎頗有要將他給噎死的存心。
“娘、娘娘……”在一旁的郭太醫忍不住擔心,出聲提醒道:“當心皇上吃快了噎——?!”
話才說到一半,就被容若笑著打斷。
“這粥里有羊腎,自然要趁熱吃,就怕涼了腥口,皇上,你說是不?”她綻放如花般迷人的笑靨,話是這么說,但一點也不給律韜有回答的機會,依舊是把粥一口接著一口緊接著喂進他嘴里。
哼!在敖西鳳的幫助運氣,以及天官的施術調理之下,終于能將內力給壓回丹田,他以為見著他好轉,她應該是痛哭流涕,謝天拜佛嗎?她受的罪,不會少還給他!只是,天官說過,這終究治標,帝王的龍體,就以眼前看來,還是需要妥加照顧,要不……壽數堪虞。
她這問題,究竟是要不要他回答呢?律韜好笑地心想,自然不會看不出這人的存心不良。
只是,雖然這粥的味道不差,但終究里頭摻煮的是自己討厭的動物臟器,律韜多吃了幾口之后,連享受也談不上,只能忍住不皺眉,但見她喂得殷勤,雖有存心噎死他的嫌疑,但他還是笑著一口口吃進嘴里,眉眼間的笑意,甜得不似在吃羊腎粥,而是甜進心里的蜜糖。
容若,這才是他的容若。
所以,腥是腥了一些,但這粥只要是容若親自喂的,再多他都吃得進,就算要被她存心噎死,他也樂得瞑目。
然而,這一副“和樂融融”的帝后恩愛,卻在郭太醫的腳步才剛踏出殿門時,被皇后的一聲喝斥給震得粉碎。
“齊律韜,你少得寸進尺,把手從我身上拿開!”殿內皇后一聲嬌叱,然后是一道打手的響聲,那聲音極亮,可以猜想打的力道不輕。
這時,郭太醫聽見了皇后連名帶姓怒喝皇上的名諱,心頭忍不住抖了一下,想剛才帝后看起來不是很和諧恩愛嗎?怎么才一轉眼功夫就翻臉了?!
難道,宮里盛傳帝后不諧的流言,原來都是真的?
那那那……那他聽從了皇后的話,給皇上準備了最忌憚的羊腎粥,豈不是存心跟自個兒的腦袋過不去?難保這才一出宮門,就要被皇上發落追究?
此刻,在殿內的二位主子,不知道自己的言行,已經讓一位老太醫涔著汗準備去辦后事,容若冷嗔著律韜,見他懸在唇畔似有若無的淺笑,心里就覺得礙眼到極點,半晌,她輕嘆了聲,不想沒良心到跟一位病人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