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奶媽,突然察覺到,奶媽是在硬撐,其實腰疼得不得了,可是由于心中有疚,說什么也不肯再逗留,只希望快點送她回去。
當下,花圓圓立刻作了決定。
“阿榮,請你把奶媽背回停在山坡下的馬車好嗎?”
奶媽忙道:“這怎么行?我還得扶著小姐哪,萬一小姐在山坡上滑倒了怎么辦?”
“奶媽,你的腰扭傷了,那下坡路你是走不得的。這事就這么決定吧,阿榮,把奶媽背回馬車吧!
她的語氣溫柔,卻有著不可抗拒的堅定,也不等奶媽再勸,便轉身朝下坡路走去。
奶媽還想說什么,但小姐已經走在前頭,心下不由得奇怪,小姐的性子一向軟弱,又容易猶豫不決,怎么今日突然變得這么有主見?
不過她也只是想這么一下,因為腰真的很疼,便由阿榮背她走下坡。
兩人坐上馬車后,花圓圓叫來馭夫,給了一錠銀子,要他交給阿榮。不一會兒,馭夫吳叔回來稟報,阿榮不肯收;▓A圓掀起車簾往外瞧,見阿榮正把捆好的木柴背起,準備離開。
“吳叔,你去跟他說,這錠銀子是要跟他買木柴的,以后他砍的柴,都送到花府來!
吳叔聽了一愣!翱墒侨〗悖@事得問過帳房管事。”
“管事那里我自會去說,你照辦就是!
吳叔聽了再度一愣,對上三小姐平靜卻堅定的眼神,不知為何,此時的三小姐有一種說不出的威嚴,那份沈靜的氣度,彷佛是天生自成的,有著說服人心的力量。
見吳叔發呆,她定定看著他!斑不快去?”
“呃?是、是!”
回過神來的吳叔,忙不迭地遵照花圓圓的吩咐,心想這三小姐怎么突然變得這么有主子威嚴?讓他完全不敢違抗,忙又叫住要離開的阿榮,把小姐的話轉達給他。
這一次阿榮沒有拒絕,他收下銀子,把木柴交給了馭夫。
當馭夫回報時,花圓圓抿唇一笑!盎厝グ!
馬車駛動,馬蹄聲噠噠響著,花圓圓坐在馬車里,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平靜。該怎么形容這種平靜呢?那是一種篤定、一種自信,好像這世上沒有什么可以讓她害怕的事情,令她思路變得十分靈活,連她自己都感到驚奇。
這種平靜,似乎是從她摔了一跤醒來之后,才生出來的……
第1章(2)
馬車從小道駛上大道后,路上的人也多了,周圍傳來的人聲和馬車聲也變得吵雜。
突然,馬車緊急煞住,坐在里頭的花圓圓和奶媽一起往前倒去。奶媽原來就閃到腰,這一摔更是雪上加霜。
通常是要讓奶媽來扶她的,不過花圓圓在往前摔之前,及時抓住車邊,不礙事,還伸手扶了奶媽一把。
將奶媽扶好后,她問向吳叔!皡鞘澹趺椿厥?”
駕車的吳叔忙回答:“小姐,是前頭的馬車突然停下了!
花圓圓掀開車簾,好奇地看了下,這時候他們前后都有馬車,大多是要歸家的香客,前頭馬車突然停下,八成是遇到什么阻礙了。
既然如此,就等著吧。她才這么想著,猛然一陣心驚肉跳之感襲來,不禁伸手撫著胸口。
“小姐,怎么了?”奶媽察覺出她的異樣,忙關心地問。
花圓圓秀眉緊擰,低聲道:“奶媽,我感覺……好像有什么事要發生似的!
奶媽聽了恍悟一笑!靶〗惴判,神明一定會保佑你順順當當嫁人,一生平安。”
奶媽以為三小姐是為了與蕭家郎君的親事而心神不寧,因為平常三小姐就是這樣,但花圓圓很確定不是。
“我心跳得好快,眼皮也在猛跳,好似……好似有什么危險即將發生……”
“這很正常的,許多閨閣小姐嫁人之前,都會惶惶不安!
“是嗎?”
“當然啦,小姐今日來拜神,不就是為了消除嫁人的不安嗎?說起來呀,不是我愛說小姐,小姐應該去那間大廟才對,為何老是到那間名不見經傳的破廟呢?”
奶媽哪知道,花圓圓總覺得,拜神這件事是心誠則靈,那間大廟給她的感覺太世俗,寺里的和尚也太市儈;反之,那間小廟才能給她一種神圣又不沾世事的安心感。
花圓圓搖頭!安粚Γ@不安并非和出嫁有關。”
說完,花圓圓心神一動,似是感應到什么,突然掀開車簾跳下馬車。這舉動讓奶媽嚇了一跳。
“小、小姐!你怎么跑下去了,快回來呀!”
奶媽急著要叫回花圓圓,才一動,哎喲一聲,撫著自己的腰,痛得臉色都青了。
“待在馬車上,我去前頭看看。”
花圓圓吩咐完,便立刻往前察看。
前頭聚集了不少人,除了她,也有其他百姓往前聚集,其他馬車主人也紛紛派仆人察看。
她從人群縫隙中瞧見有人伏跪在地上,正不斷求饒。
花圓圓正感到奇怪時,只聽得旁人竊竊私語。
“可憐哪,這大叔的孩子胡亂跑出來,驚擾了馬兒,惹怒了這家的主人,怕是不會饒了他們。”
“看這馬車和這些仆人的架勢,必是某位權貴,他如此沖撞對方,大概性命不保嘍!”
花圓圓聽到這里,打量了下,發現其中一匹馬躺在地上,似是傷了腳。這沖撞能讓馬兒受傷?可見受驚不小。
花圓圓也和其他人一樣感嘆著,那輛黑色馬車,雖沒有掛上家徽,可跟在馬車旁的仆役,個個身形高壯,威武懾人,散發著令人見之退避的氣場。光看家仆,便能猜出車內的主人身分必然高貴。
那些駿馬也都是上等好馬,每一匹都價值不菲。傷了權貴的馬,等于當眾打了他的臉,就算馬車主人取了對方性命,也是理所當然。
花圓圓撫著心口,秀眉再度緊擰。她的思緒轉著,突然如同撥云見日般,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分明。
這件事有蹊蹺!
其中一名仆役拔出刀來,刀面閃著銀光,刺得人們眼睛一晃,大伙兒都在心中嘆息,卻沒人敢上前求情。在這個人分貴賤的時代,平民命賤如蟻的鐵則,是被眾人接受的。
“爹!”
隨著一聲稚嫩童音的大喊,一名小女娃沖出去,抱住伏跪在地的大叔。
那大叔恍若雷擊,神色慌張地抬起頭,忙要推開小女娃。
“回去!快回去!”
“不要殺我爹!”
小女娃死命抱著爹爹的手臂,哭著不肯離開,同時一名婦人也沖出來,抱著小女娃跪在地上哭喊。
“大人們饒命。⌒∨小,不懂事,不是故意沖撞大人的,請饒了咱們一家三口吧!”
一看清那一家三口的面容后,花圓圓臉色劇變。
六堂哥和六堂嫂?!
眼看那漢子暴喝一聲,臉上殺氣盛盈,花圓圓暗叫不好。
“慢著!”
當她一出聲,那漢子手上的大刀也頓住,布滿戾氣的目光朝她的方向狠狠掃來。
花圓圓知道,在她出聲后,便沒有了回頭路。
隨著她這一聲喝止,在她周圍的人群也連忙朝外退去,離她離得遠遠的,一個個用驚愕和同情的目光盯著她。
在她周身凈空后,她的身形完全暴露在眾人目光下,包括那名拿刀的漢子,他殺氣滿盈的視線如同虎豹一般,像要在她身上戳出洞來。
“剛才說話的可是你?”
花圓圓也不知哪來的勇氣,這一刻突然變得頭腦清楚,與以往性子怯懦,遇事容易慌了手腳的反應完全不同。
她深吸一口氣,鎮定地來到那名漢子面前,舉止有禮地朝對方福了福,以著清晰穩定的口吻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