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命宮女離開后,兩人一獨處,她就忍不住責備起侄女來。
“你實在太胡來了!萬一讓皇上知道怎么辦?好在他沒認出你來!
說到這兒,她還是心驚膽顫的,因為皇上下江南時,曾與滟晴有過數面之緣。
蘇滟晴只是笑,因為她終于成功了。如今能站在凌妃的面前,她女扮男裝的日子也可以結束了!
“笑?!”雍容華貴的凌妃受不了的頻搖頭,“你還笑得出來!快告訴我,你有沒有發生什么事?”
“我的功夫那么好,誰能動得了我?!”這個謊她說得其實有點心虛。
“那靖王爺呢?我怎么覺得他看你的眼神似乎帶著怒火?”
那該是她跟他唇槍舌劍時吧!蘇滟晴搖搖頭,不在乎的道:“他是看我不順眼,但還不至于對我怎么樣,只是……”她很認真的看著凌妃,“娘娘答應我的事,還記得吧?”
天啊,還真的是……她剛剛在伺候皇上時,就一直反問自己:會不會是滟晴將她的話當了真?說只要證明她也能當男子漢,她的婚事就有自主的能力?!
凌妃一手撫著隱隱作疼的額際,吐了一口長氣,虛弱的坐到椅子上,蘇滟晴連忙上前為她倒了一杯茶。
她接過手、喝了口,覺得舒服些后,面露無奈的看著這名剛出爐的巾幗英雄。
“滟晴,我是記得我說了什么,可我怎么也沒想到你會大膽到以從軍來證明你也能當男子漢,你知不知道你爹娘快急死了?”她一愣,急道:“對了,我得趕快派人去通知他們你在我這兒!
凌妃馬上從椅子上起身,走出寢宮,命宮女去喚來一名太監,對他交代些話后,該名太監立即離去。
“他是我的心腹,這后宮也很復雜,所以……”她笑了笑,沒再多做解釋,倒是好奇的問起,“邑月公主跟寧兒公主呢?她們現在又在哪里?”
她絕不相信這兩人也跟著滟晴去從軍,她猜她們應該是阻止不了她,又不能回家跟長輩說,只好跑到某個地方去躲起來了。
“她們不是在江南嗎?”換蘇滟晴一臉錯愕。
“什么?!你……她們不是跟你一起離家出走?”凌妃這下更驚訝了。這三個女娃兒不全是站在一塊的嗎?!
她用力搖搖頭,“我要從軍的事她們是知情的,但膽小如鼠的邑月嚇呆了,怎么可能跟我一起去?至于寧兒,愛玩的她是說了想湊熱鬧,不過我到縣府報名志愿兵時,并沒有看見她!
“這么說,她們是真的不見了!”
天啊,她以為找到艷清,兩個公主的下落也有譜了!
“這可怎么辦?偏偏她們兩人的身份尊貴,大家不敢明著找人,這下子……”
“我想邑月一定是逃婚了,皇太后指婚,將她指給鬼見愁,她嚇都嚇死了,而寧兒肯定是陪著她逃的!边@是她惟一猜得到的。
“你娘也是這么跟我說的,但邑月的婚事其實……”唉,真是一團亂!當下她也不想談,眼前這一個就夠她頭大了。“我沒想到我一句玩笑話,你卻當了真,這下子我不認了都不成,但你爹娘那兒……”
“謝謝娘娘!碧K滟晴笑得好開心。爹娘那里,她相信只要搬出凌妃來,他們也沒轍了。
凌妃嘆了一聲,“老實告訴我,你不會真的想一輩子一個人過吧?”
“有什么關系?我都已證明自己可當男子漢,還要男人做什么?何況……”她突地想到炎靖。從他身上,她更看不出來女人有何嫁人的必要?哼!
“何況什么?滟晴,怎么你看來像在生氣?”凌妃不知道她想到什么,只見她的臉色突然變得難看。
“沒事,我也沒在生氣!彼D出笑臉,“夜深了,娘娘先休息吧,滟晴也有點累了!”
她是不敢久留了,一來自己現在仍著男裝,二來,她也擔心娘娘會愈問愈多。
“好吧,皇上貼心的安排了寧心殿給你及靖王爺等人住宿,你就回那兒休息去吧!
“是,娘娘夜安,滟晴退下了。”
她習慣性的拱手行禮,凌妃則直接給她一記白眼,見狀,她微笑的退了下去。
在宮女帶領下,蘇滟晴回到寧心殿的客房,在她進入僅有月光的房間后,燭火突然被點亮,而她一眼就看到坐在桌旁的炎靖。
“王爺來小的房間做什么?”
“娘娘同你聊了什么?”
她越過他身邊,“不干王爺的──”
手陡地被他扣住,她一怔,隨即不悅的出招逼他放手,沒想到他竟也出手跟她打起來。
兩人在小小的房內一來一往,打得難分難舍,但蘇滟晴知道他是故意讓她的,這個認知令她光火,出招更為凌厲。
在她咄咄逼人的攻勢下,炎靖顯然不想再玩,一個轉身,他迅速的扣住她的手臂將其反轉至她背后,她氣憤的以另一手再攻,卻再次被他反掃到背后,就在她想踹他一腳時,他卻將她的身子往他的懷中用力一帶。
“噢~”她的柔軟撞上他的堅硬,忍不住叫了一聲,卻見他一臉笑意。這壞胚子!蘇滟晴咬牙切齒的怒道:“放開我,不然我要叫了!”
“叫啊,我不介意讓外面的人進來觀賞我們的斷袖之癖!何況,你的唇又離我的只有一點點距離!彼Φ煤軙崦。
“你……你到底要怎樣?”雙手被他這樣反扣著,她壓根使不著力推開他。
“這個問題問得好,但也問得蠢,因為你該知道我要的就是你!
“我說過了……”
“對!你要名份,所以我就給你名份!
炎靖說得輕松,其實是不得不妥協。
說白了,他一點也不擔心娘娘或皇上將她指給哪個金枝玉葉,他害怕的是,萬一皇上看出她是女兒身,要她當個嬪妃,屆時他怎么跟皇上要人?!
所以,這事得先下手為強!偏偏今天時間太晚,他又沒有機會跟皇上獨處……
蘇滟晴怔怔的看著他。他竟然愿意給她名份?
“王爺說的是真的?”這話一出口,就連她自己都愣住了。她愿意嫁給他?!
“我是說真的,你可以當我的小妾!”
什么?!她的耳朵沒聽錯吧?“小妾?”
他笑笑點頭,“小妾永遠比正室受寵,你應該沒意見吧?”
原來,在他心里,她就是沒當正室的資格!
她冷冷的瞪著他,“王爺還是放開我,滾出去!”
炎靖濃眉一蹙。她不喜歡當小妾?!還是想得寸進尺?“你不要太貪心了,何況正室的位置仍空著,你與正室無異!
她貪心?!“哈,真感謝你!”她是氣得從齒縫間迸出話來。
“不客氣,所以……”他在此時放開了她,想將她攔腰抱起。
但蘇滟晴怎么會笨得給他這個機會,她立即逃開,兩人之間隔了一張大桌子。
“王爺快走,不然,我要叫了!我是認真的,我不要當你的妾,也不想跟你同處一室!
“蘇秦……”
“我真的要叫了!”
“你不敢!彼陧氩[。
“是嗎?”
“你若真的叫,我就讓人知道你是女的!”
“我若真的叫,別人就會知道你這花心王爺竟敢在皇宮內苑當起采花賊,簡直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竟搬出皇上來了?!他無所謂一笑,“好,你叫!
他敢這么說,自然是認定她絕不會冒著身份被揭穿的危險出聲,沒想到,他錯了!
她竟然真的扯開喉嚨大叫,“來人啊,有淫賊,有淫賊!”
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她看,但那張美麗的容顏上有著迷人的挑釁之光,若非外面已傳來急遽的腳步聲,他可能會狠狠的要了她!
但他只來得及掠到她身邊,給她一個蜻蜓點水似的一吻后,迅速從窗外飛掠而去。
她氣憤的擦拭嘴唇。該死的家伙,都什么時候了?還硬要占了她便宜再走!
此時,房門被人用力打開,大內侍衛一連沖進來好幾位,“人呢?呃……”
眾人一看到著軍裝的蘇秦,神情中有困惑、有錯愕,也有人想笑,因為那采花賊顯然是雌雄不分、眼花了,才會采到這朵像花兒的車!
“他跑了!碧K滟晴指了指那扇被炎靖打開的窗,
幾個人連忙追了出去。畢竟是賊嘛!
而她這聲淫賊,可把同住在寧心殿的黃泰淵等一些燕山同袍給嚇醒了,他們急匆匆的跑來,紛紛表達關心。
也是功臣之一的杜橫則忍不住調侃起她,“我說長得一張女人臉就有這種壞處,連進了皇宮都要被騷擾!”
他的話才剛說完,被驚動的凌妃也匆匆趕至,黃泰淵連忙率眾向她行禮,然后要眾人回房去,不然這一間房都快被擠爆了!
“你沒事吧?”凌把在斥退宮女后,關心的打量。
“我沒事,但沒有驚動皇上吧?”
她搖頭,“你有沒有見到淫賊的臉?”
蘇滟晴一想到她出聲喊叫時,炎靖那幾近目瞪口呆、不可思議的神情,就忍不住想要笑出來,但她及時低頭咬住唇瓣,忍住了這股沖動。
“怎么了?”凌妃不解的也低頭想看她的表情。
她這才抬頭回答她的問題,“我沒有看到他的臉!
“是嗎?”她看得出侄女的表情透著古怪。
“我沒看見他,驚動了娘娘我很愧疚,還是請娘娘回房就寢吧!
“那好吧,我回宮去。不過,一個晚上被你嚇了兩次,你可不可以安份點?!”
“是,娘娘!
她一臉歉意。但當時不叫真的不行,炎靖分明是瞧不起她!
送凌妃出了房門,等到她與宮女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后,她才轉身要進房,只是在這當下,她看到斜對面的房門是開著的,而炎靖就站在門口,但他的臉被一旁的樹影遮住,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這會兒是向著月光的,相信他看得到她,所以,她毫不吝惜的給他一個美麗的笑容,因為,明兒一大早,就是他跟她分道揚鑣的時刻了!
炎靖清楚的看到她的笑容有多么的春風得意。
也難怪啦,她這一叫,竟然將凌妃都叫來了,可見她那張貌若潘安的臉有多么讓凌妃印象深刻,甚至如此看重!
但他也很好奇,她是如何向凌妃解釋身為男子漢的她竟也有采花賊想染指?!想必又是謊話連篇吧!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她的勇氣與膽識的確值得贊賞。
也因此,他雖處于下風但并不懊惱,即便這是他生平頭一回,被一個女人耍得團團轉,但這也是第一次,他如此渴望想完完全全的擁有一個女人。
不會等太久了!他朝她點個頭,轉身走進屋內。
你就開心的笑吧!到了明天,圣旨一下,你就笑不出來了!
不過,炎靖這個如意算盤卻讓兩名不速之客給破壞了。
翌日一早,炎靖就被皇上請到后花園用早膳,這個機會,他當然是求之不得的,可是卻萬萬沒想到,竟會在托紫嫣紅的亭臺上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
他先是一怔,隨即笑開,“爹、娘!”
炎定儀及姚蘭媛一見到兒子,開心得闔不攏嘴。
“爹、娘,你們怎么來了?”他快步走上前去。
“定王爺跟王妃當然是來看你這個立下大功的兒子!”皇上撫須笑答。
炎定儀跟姚蘭媛頻頻點頭,面帶欣慰的看著一身圓領紫袍的兒子。多日不見,他看來更加俊俏出色,他們也未曾想到,一向不思長進的他竟能光耀門楣,從今而后,他可是春風得意、扶搖直上了,真是祖先有保佑啊。
接下來,四人在亭臺坐下,居中的圓桌已備妥豐盛早膳,四人邊用餐邊聊天,皇上與炎定儀談的是炎靖此次出色的表現,而姚蘭媛則談論起炎靖的終身大事。
他現在可是乘龍快婿的當紅人選,過去因為他的風流史而不敢上門為家中閨女說親的王公貴族,如今是態度丕變,紛紛送來家中閨女的自畫像要讓他過目呢。
炎靖看著特地上長安的父母,兩人講得口沬橫飛,興奮之情溢于言表,也只能苦笑。
他們在這兒,他反而不能跟皇上提要蘇秦的事,他的父母重禮教,但蘇秦一個姑娘家卻窩在男人堆里個把月,這聽來總是不好。
“炎靖?炎靖?”
年近四十、仍有一張沉魚落雁之姿的姚蘭媛一連喚了兒子好幾聲。
“呃……娘。”
“你在想什么?”
“沒有,我……”
不知怎的,他突然很想去看看蘇秦。
他看向皇上,隨即起身拱手,“皇上、爹、娘,你們好好聊聊,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得先離開!
“等……”姚蘭媛都還沒問是什么事,他就走得不見人影了。
炎靖快步的往寧心毆走去,令他錯愕的是,她的房門大開,里面空無一人……
他連忙走到其他房間,黃泰淵等人已是整理好行囊,準備離宮,但在他詢問他們可有看到蘇秦時──
“沒有。”每個人都搖搖頭。
他的心突然有些不安起來。
“蘇秦被皇上賜封為元安大將軍,將到江南就職,會不會已啟程了?”黃泰淵看著他道。
“不可能!”炎靖直覺的否定,轉身走出寧心殿,一見到昨晚提著燈籠帶蘇秦回房的那名宮女,立即上前問:“你有沒有看到蘇將軍?”
“有,靖王爺,他已經離宮了!
他黑眸倏地半瞇,激動的一把打住她的手,“你確定?”
小宮女嚇了跳,眼眶迅速紅了。王爺把她的手抓得好疼。∷曇粑⑽㈩澏,“真……是真的,奴……奴才看到他跟凌妃娘娘道再見,就出宮去了。”
凌妃!他甩開她的手臂,直接到凌妃的寢宮去,“我要求見凌妃娘娘!
凌妃正好從房間走出來,一見他神情中帶著怒火,一臉訝異,“靖王爺,誰惹你生氣了?”
炎靖緊繃著俊顏,壓抑著那股幾乎快要奔騰的怒火,“臣聽說蘇秦一早就來找娘娘?”
是滟晴惹火了他?凌妃雖好奇,但仍點頭,“她說她雖立了功,但不要榮華富貴,也不想當將軍,所以,在一夜思考后,把所有的賞賜都留下來,請我將她的心意轉告給皇上,就離開了!
“她有沒有說去哪里?”
“沒有,有什么問題嗎?”
“這……”他直視著溫柔婉約的凌妃,“臣可否請教昨晚娘娘找她談了什么?”
她一愣,但仍從容回答,“我本想幫她找個賢內助,但她已當面婉拒了!
這話是臨時胡謅的,因為滟晴一離宮后,“蘇秦”這號人物也將銷聲匿跡。
此時此刻,她也應該是在回江南的路上了。
“她離開很久了?”炎靖還懷抱著一絲希望。
“應該有兩個時辰了……咦?王爺要去哪里?”
炎靖立即跑了出去,一到皇宮城門,拉了侍衛要了匹馬后,迅速追出宮去,但奔馳近午,馬兒已不堪疲累,卻仍不見蘇秦的身影。
黑眸冒出怒火。他知道自己根本像只無頭蒼蠅,因為他連個方向也沒有!
該死的!蘇秦!你行啊,真行!竟然就這么揚長而去!
于是,從這一天開始,他再也沒有見過她。
為了找她,他甚至再回到燕山駐軍,跟升任大將軍的黃泰淵要了她的軍籍資料,再以五天四夜的快馬來到軍籍上的地址,但根本沒蘇秦這個人!
所以,他再下江南,找到她當初報名的縣府所在,及當時將她轉派到燕山的秦副將,但一再詢問也無所獲。
接下來,他仍不放棄的尋了又尋,找了又找,最后,卻不得不放棄的回到長安城,回到他的靖王府。
雖然不甘愿,卻不得不面對一個緊扣他心弦的美人,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他生命中的事實。
于是,他找了一名老畫匠,由他口述,替他細細的描繪出蘇秦的容顏,就這么一天又一天……
杭州
秋風拂拂的九月天,在西湖西南方的山上,正下起一場又一場的白色桂花雨,滿天飛舞的白花在空氣中添加了淡淡香氣,讓人望之、聞之皆感愉悅,而今日來此賞玩的人,還意外的多看了一個好風景。
此時,仁親王的獨生女蘇滟晴盛妝麗服的站在亭臺里,那傾城絕代之貌、婷婷裊娜之姿,皆讓人屏息凝睇。
由于正值及笄,已有不少王公貴族的公子哥兒上門說媒,但聽聞都被拒絕了,看來誰能得到這位黃花大閨女還是未知數。
蘇滟晴的身邊其實還有父母作陪,她女扮男裝從軍之事,兩人也已知曉,一陣責罵自是免不了的,但她平安歸來,他們總算是松了口氣,只是在得知凌妃答應她能作主自己的婚事時,兩人除了無奈還是無奈,他們總不能去跟凌妃爭執吧。
所以,他們能做的只有對女兒采取柔性勸說,指出女人的青春有限,不要蹉跎等等,但女兒有沒有聽進去,他們心里也有底。
蘇滟晴仰頭凝睇著片片白花,忍不住在心里嘆息。兩名摯友如今下落不明,她原想再女扮男裝出去尋找,卻被父母阻止了。
更糟的是,她現在出門,丫鬟、隨侍一堆,完全沒自由!
一家人賞完花后,隨即乘轎回到仁親王府,卻見一名遠從長安來的公公送來凌妃娘娘的口諭,希望她能到皇宮小住一段時日陪陪她。
真是及時雨啊!蘇滟晴的雙眸熠熠發亮。不管如何,凌妃那兒就不會有這么多雙眼睛守著她,即便是遇上了……
她的心跳突然失速。她在干什么?即便是遇上那一雙她常夢見的邪魅黑眸又如何?!事過境遷了不是,他又能奈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