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醒,這西南大地的事就該交回閣下手里,也該還我無事一身輕!
老人家“呵呵、嘿嘿——”地干笑一陣,擺擺手還直晃著頭。
“沒!沒的事。≡勰挠行?這是硬撐開眼皮子呢,你瞧瞧、瞧瞧”硬是瞠圓一雙細長眼睛。“眼底盡是紅絲不是?困到不行還得硬逼著醒來,唉呀呀,咱為的是誰?唉唉唉,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可不就是為了你嗎?”
白凜不客氣冷哼。“若真為我,你這只地靈早也該醒了!
“哎呀講這樣?咱此時醒一下,恰好也是不錯呀!钡仂`大神笑嘻嘻,半點也不在意被一只還未列級仙班的天狐冷嘲熱諷。
“哼,哪里不錯?”
“醒來幫你指點迷津啊。”
“是嗎?說來聽聽。”很沒好氣。
“咱知你對成仙沒啥興趣,但成仙就有這么一個好處,天元既已突破,即便歷經長長眠覺醒來,也能一下子掌握大小事!惫苤髂系牡仂`大神收了釣竿,竿子一變成了老煙桿,他湊在唇邊吸了兩口旱煙,吞云吐霧起來——
“不瞞你,呵呵,咱進來這靈寂之地前,跑去山坳巫族村那兒溜了圈,跟你媳婦兒家里的大太婆還談上一會兒話哩!
聞言,白凜冷淡外表出現裂縫,額角一抽,瞳底寒光閃動。
待得地靈大神又吞云吐霧好半晌,他才勉強穩心,冷冷問——
“對頭說了什么?”
“噗”地靈大神又噗笑!皩κ裁搭^?好歹敬人家一聲太婆,也不會少掉你一塊肉!
“我長對頭近千歲,誰該敬誰,這事可不好說。”白凜勾唇冷笑。
地靈大神一臉拿他莫可奈何的樣兒,對他卻又百般包容。
“你想知人家說了什么,那好,咱就原原本本告訴你,省得你自苦又自誤!
靈寂中突然起風,風呼嘯而過,滌蕩出句句鼻音甚濃的淚語——
我喜愛他。太婆相往十年,我是真心喜愛他,很愛很愛。
結這個親,是我厚著臉皮對他挾恩索報,他不得已才答應
可事到如今,畢竟是阻了他的修行道
他在等他的“渡劫”,我總是要把內丹還回去的,總是得還他一個清凈。
這女子的聲音,白凜再熟悉不過,話音入耳,震得心湖掀波。
他中了定身咒似,動也不動地佇立,俊頰白里透紅,腦子里不斷回響那些話。
地靈大神見他囂張氣勢瞬間遭打壓,灰白長眉略挑,嘿笑了聲道——
“巫族的族首大人發了話,偏偏你家那口子不愿跟你提!
白凜神情一變,目光深銳。
他并未出聲,僅沉沉瞪著地靈。
地靈大神決定不跟情花大綻而變得心緒極度不穩的九尾雪天狐計較。
吸兩小口旱煙,地靈邊吐白團兒邊說了——
“她說,閣下想要人,不能夠。想討回內丹,不可能。”再吸口煙,吐。“倘若夠本事,就來闖闖巫族的“落月七星陣”,過得了關,一切再論!钡劳昕聪虬讋C!霸挷畈欢嗑瓦@樣啦。”
“哼!
“就知你定然冷哼兼冷笑!碑敶笊竦耐o奈。“咦?喂、喂喂——上哪兒去啊?!”朝狐男的雪白背影嚷問。
白凜頭也沒回,冷笑拋來一句——
“對頭既然相邀,不闖闖巫族大陣,豈非辜負盛意?”
“闖是得闖,但要闖得有學問、有伎倆,那才高段。”見狐男頓下步伐,側過身來,地靈大神眨眨眼,很神秘地問:“先想想你要闖過,還是闖不過?”
白凜鄙夷皺眉!拔业难劢缋铮瑳]有闖不過這等事!
地靈嘆氣。“你強、你行、你好威。你去打得一干老太婆們七零八落又落花流水,破那巫族大陣之后,老人家就甘心了?情愿了?還是更恨你入骨?你家那口子呢?見你攪得整村子沒一處安寧,傷了她的族人親人,她會更舍不得對你放手?愛你愛得更加死慘?”搖頭再嘆——
“不能夠啊不能夠白凜,你總是太強的那一個,完全不知弱者是有好處可撈的。以退為進的苦肉計歷久彌堅,肯定有它厲害銷魂之處,唉,總而言之,說來又說去,那就是,你還太嫩啊太嫩!
苦肉計?以退為進?
他哪里太嫩?!
短短幾句砸出天狐大人一臉怔忡,一臉的若有所思又忽有所悟——
第16章(1)
十里山地剿匪一事已落幕,因地屬鄰縣管轄,所逮捕的大小盜匪自然是被劉大捕快的人馬押回自家縣衙候審。
秋篤靜等人則隨著教頭大人封馳返回峰下城。
這三日還算平靜,唯一出動巡捕房的是昨兒個大川交會的碼頭區,兩船分屬不同商家的船工因卸貨的事掀起爭執,兩邊的漢子都掄棍動斧對峙起來,幸得鐵捕們及時趕到才鎮住場子。
巡捕房眾人各司其職、按部就班,今兒個上半日倒也輕松安靜。
來到下半日,秋篤靜從外頭巡城返回,甫交了班正要用飯,心頭卻沒來由一陣驚跳。
不!并非無緣無故,她是有過這種狀況的。
心音一聲強過一聲,額與背皆滲冷汗,氣血在丹田鼓噪。
閉目試圖穩下,一口氣還沒能調好,合起的雙眸竟見九尾雪天狐憑虛御風穿過林子、掠過起伏和緩的山坡,直直往山坳小村而去!
她視野擴開再擴開,倏地穿入村中——
七位黑衣老太在村央祠堂前的曬谷場上“迎客”,七人分守七處方位,手中所持皆為巫族傳承數百年的法器。
不是她無端端幻想出來的。
便如當初他遭赤狐偷襲得逞的那一次,她在睡夢中驚醒,那是氣血連動,真真感應到他所經歷的。
而這一次,他闖巫族村了!
巫族大陣一旦催動,為防巫法反噬,不分出高下不會停止,非斗得其中一方勢崩力竭不可,就像用血喂養的寶劍,一出鞘必得見血,以祭劍靈。
不可以。
黑衣老太們與他,那是她的親人、族人和她心儀的人。不可以這樣!
哪還顧得上肚餓?她重新翻身上馬,沖出峰下城,往山坳小村策馬飛馳!
來不及了騎術精湛的她下馬時,竟險些仆倒于地。
巫族大陣宛如一張巨大的無形網子當空罩下,將小村完全籠罩。
她看得到那些騰騰向上的氣氳,氣屬淺藍色澤,像熱火燒得猛烈,底端的火焰不是大紅,而是藍澤跳竄那樣
村子彷佛著火,是藍火里的海市蜃樓。
“竹姨!”她微踉蹌地跑向已經驚呆的秋宛竹。后者跪坐在地,懷里摟著似昏厥過去的蕭湘。
一見是她,秋宛竹刷白的臉尋回一點點神氣,一手抓住她。
“我們進山里采藥,回來回來就成這樣,湘兒想也沒想便闖,一靠近就倒了,我們進不去,里邊的人也出不來”
“湘兒無事嗎?”秋篤靜迅速且精準地探著小姑娘脈息。
“暈過去了,幸得心脈無損,我再幫她揉揉,一會兒會醒的只是太婆們驅動“落月七星陣”,這陣法霸道剛強,不能輕易使動的,靜兒,是天狐闖陣了是不?怎會這樣?怎么這么突然”
“沒事的。我進去勸他們,竹姨待在外圍就好,我體內有巫族血肉、有天狐血氣,還有千年內丹護守,會沒事的!毕氚矒崛耍ぢ晠s不爭氣發抖,秋篤靜深吸口氣硬逼自個兒穩住,眸光神炯。
秋宛竹原是緊緊扯住她,怕她涉險,但也明白眼下之事非她不能善了。
“靜兒小心,別逞強!钡降走是松開手。
“好!彼冻鲆挥浶Γ硗謇锶。
阻力甚強!
秋篤靜只覺肉身如在狂旋暴風中前行,頭前腳后,身子都傾斜了,還是僅能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