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他就是離開了,去年冬他是來找我道別的,然后小黧哥哥就跟著他的親人回家鄉!焙芘Σ蛔屄曇魸B入心虛。
竹姨從未見過小黧哥哥。
秋篤靜心想,或者自個兒下意識是明白的,不能讓竹姨或太婆們瞧見小黧哥哥,她們定然會起疑,而她那時是真的、真的很喜歡有個少年朋友一塊兒玩。
即便瞧出不對勁,仍有些天真地想維持住一段友誼。
小黧哥哥帶她走的那天,感覺一日并未過完,后來竹姨和姨爹告訴她,其實她已離開村子好些天。
大伙兒遍尋不到她,巫族女人們急如熱鍋上的螞蟻,后來是她催動手背上的守護圖紋咒,才將所在地方顯露出來。
“竹姨,小黧哥哥不會再回來了,他的家鄉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那一次上凜然峰還迷了路,不是小黧哥哥的錯,我真的沒事。”她討好般又笑!扒,我可是精氣神十足,只要太婆們別來逼我背咒畫符,要我連三天不睡覺跟姨爹去巡城盯梢,絕對不成問題!”
秋宛竹睨她一眼,終被逗笑。
秋篤靜暗暗松了口氣。
幸得竹姨沒要追根究柢,亦沒把她“睡到叫不醒”的事兒鬧開。
這處簡樸竹苑建在山坳巫族村的外圍邊上,離太婆們村內的居處有些距離,竹姨除住在竹苑內,也把前頭小廳堂當成幫人瞧病給藥的地方,只要竹姨愿意放她一馬,就不擔心太婆們會知道。
唉,沒法兒的,老人家慣于小事化大事,說不得要開壇起法。
秋宛竹語重心長道:“咱們巫族那些東西你提不起興趣,至少也得把護身咒和清凈咒學全,你這般體質,你不害人,人卻爭著害你,哪天真在睡夢中被叼走,可怎么辦?”
秋篤靜當然明白竹姨話中所謂的“人”,指的并非是人,而是熱中修仙與成魔的大妖、小妖和精怪們。她用力點點頭,唉唉地笑著嘆氣——
“竹姨,雖然巫術修習這方面我挺笨的,常惹得太婆們氣跳跳,非常的精神抖擻,但我不會完全放棄,至少得學會護自個兒周全啊!泵獾糜H人、族人們都替她憂心。“而且我我其實”偷偷被保護了一整年,卻是如今才知。
“其實什么?”
“?呃,其實我我肚子好餓!”
關于與白凜的奇遇和結緣,以及她幾回“睡到叫不醒”其實是神識出竅等等的事,還是不敢明言。竹姨盡管比太婆們“明理”些,但要是得知有修仙天狐與她相交,也絕對不會輕允。
秋宛竹輕敲她額頭一記。“睡了一天一夜,當然肚餓。”她退開,利落理著成排的三棱銀針,并吹熄去邪毒用的燭火,道:“快去洗把臉、漱洗干凈,灶房里留著酸菜豬肚湯和打鹵醬,我再幫你下碗面條,一會兒就能吃了。”
“好!”她朗聲響應,跳下榻并未立即去打水漱洗,而是先幫秋宛竹收拾。
“竹姨對我最好了!狈浅Yu乖。
秋宛竹忍笑哼了她一聲。
所以慢慢來試試看。秋篤靜心想。慢慢的,一點點將關于白凜的事閑聊般說出,比較能被接受吧?也許將來某天,竹姨甚至是太婆們知道白凜的存在,會相請他進村子里吃吃喝喝、聊聊天,也許真可能啊
“你右邊臉頰一團紅紅,像被戳過、掐過,是睡時磕著了嗎?”秋宛竹隨口問,倒不十分在意。
“有嗎?”秋篤靜聞言伸手撫臉,稍用力壓竟還真有一點點疼!斑砜赡馨伞!辈弧⒉弧媸潜蝗舜脸鰜碛制鰜淼募t和微疼!前思后想再思前想后,唯一可能下此“毒手”的就只有白凜!
這一回,他又把她弄睡,肯定是趁她中招后才對她“掐圓捏扁”。
她說他心軟、是善良的,一提及這事他就下刀子,連個招呼都不打。
她說他對她很好,他才來又戳又掐欺負人是吧?
他這脾性啊,莫不是就愛倒著走、逆著來?
唉,下次再見,她定要鄭重地、嚴肅地、再認真不過地對他提出要求——不要再突然放倒她,至少也得讓她把話說完!
見她擰眉、鼓腮、皺鼻,一臉怪相,秋宛竹不禁又問:“怎么了?”
“姨,您說,倘若有一只千年以上道行的天狐,愣是把自身的精血贈了人,人沒事,不僅好好的沒事,還得了不少好處,就是那個嗯身體強健、元氣飽滿、惡靈退散之類的,那那只天狐也會沒事的,是不?我的意思是,贈出身上的血,應該不阻礙接下來的修行是吧?”
“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呃沒啊,也不是突然,之前聽村里老人提過這傳聞,當下沒多想,可后來想起,就有些疑惑!钡皖^假裝忙碌。
秋宛竹微地頷首,似乎沒發現她忽地有些面紅耳赤,只徐聲道——
“若未一口氣流失太多精血,對修仙者應是無礙!
秋篤靜安心了!澳蔷秃谩!
姨甥倆很快就將醫箱和太婆們手繪并持咒過的符紙收妥。
秋篤靜取來角落架上的臉盆正要打水去,房門簾子才撩開,突然聽到她家竹姨在身后出聲——
“對了,我記起咱們巫族事紀的冊子里曾寫,修煉中的精怪若將自身精血相贈,其實有一層意思在!
“咦?”秋篤靜抱著臉盆退回,好奇眨眸。“什么意思?”
“就跟獸類欲占穩地盤,所以在土地上撒尿、染上自個兒氣味的意思相近,它們相中了,所以占為己有,給出精血,滲進對方骨血中,將相中的對象理所當然變成自己的,說穿了就是一種“結定”,兩個全然無關的軀體,因血氣相通而結合在一塊兒!鼻锿鹬裥πp語——
“挺像結親的,而且一結就是恒久,除非其中一方沒了,要不當真是山無棱、天地合,才能與君絕啊。”
秋篤靜聽到傻掉。
白凜?跟她“結定”?!
不、可、能!
她相信他當下那么做,“結定”什么的念頭絕對沒浮現過,甚至極有可能還不知有這層意思。
只是,她、她怎么就臉熱得快冒煙,心還“怦怦、怦怦——”震得山響?!
“我打水去!”丟下一句,她轉身就跑,怕被姨瞧出端倪。
呼——太糟糕啊太糟糕,真要用冰涼涼的井水好好降溫!
第3章(1)
三年后
輕身功夫首重內力運用與吐納之法,這兩者皆是秋篤靜的強項。
暗紅色勁裝身影提氣奔進白雪鋪天蓋地的老松林時,雪中的一點顏色宛若疾馳的紅翎箭,緊跟著那個狀若癲狂的年輕婦人。
小婦人綰起的發髻已亂,身板嬌小,懷里尚抱著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娃,腳程卻異常飛快,不僅快而已,上凜然峰頂這一路,小婦人根本是跑給輕功已見火候的秋篤靜追趕。
兩道影子“颼、颼”前后奔出松林,小婦人終被逼到峰頂最高處。
秋篤靜反而緩下腳步,連呼吸都拉長放輕。
“蕭家小嫂子,跟我回去吧?你愿跟我走,那是自個兒投案自首,你待在這兒還能往哪里去?哪兒都行不通啊。”慢慢接近,足下放得極輕,厚雪上的功夫靴印似有若無,證明她內息行氣之術掌握得甚是絕妙。
小婦人彷佛沒聽到她說話,抱著孩子在崖頂上來回踱步。
秋篤靜繼而又勸——
“小嫂子,那巷里的左鄰右舍有好幾位老大娘、老大爹,他們都愿意替你作證知道你是迫于無奈,被逼的,那個蕭全吃喝嫖賭樣樣來,家底掏空了,就將歪主意動到妻女身上,小嫂子遇人不淑,嫁給這種丈夫確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