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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芭比 第四章 作者:連珍
    春風失神地晃回公司,縈繞在心的,不只是花花綠綠的鈔票,還有韓風那撼動她心版的凝肅神情。

    那是她記憶中,父母生離死別之際,所曾感受到的震撼。

    那是讓她屏息心悸的感動。

    那是一種含蓄的深情。

    什么時候,她也能被人以那樣的愛意溫情關注?

    “春風——”她的身影才出現,辦公室內便傳來叫囂。“幫我倒茶啦!”

    “春風!把全公司的電腦全部擦一擦!”

    “春風,上次叫你我排的版到底弄好沒?”

    “春風!等一下去幫我買衛生棉!”

    雜志社里,午休過后的員工們紛紛暴躁窮嚷著,不是因為他們中午沒吃好、沒睡好,而是春風在公司里面,本就是最沒地位的小嘍啰。

    一切,春風充耳不聞,她踏著堅定步伐,一路往老板的辦公室前進。

    叩叩——兩聲輕敲。她決定了!

    “進來!崩镱^回應。

    “老板,請問我有沒有年假?”她開門見山就問。

    工作滿一年,不知被公司剝削了多少權益,反倒是飛衡遠提供的一百萬顯得闊綽大方!

    “沒有!”大胡子老板瞄她一眼,人往后一靠,椅背后仰,一雙小腿跨上桌,然后悠哉地掀開當期發行的雜志,擋去她的臉。

    “那……如果我要請長假的話……”

    話都還沒說完——

    “除非你家死人,喪假就準。”

    “我家沒死人!贝猴L臉色丕變。

    可惡!滿腮幫子的黑色花菜,你咒我媽死啊!晦氣得很!

    對孝順的春風來說,這是不能挑釁的禁忌。

    “如果想休息,就滾!小妹請什么長假?”大胡子老板的聲音,從雜志后頭刺耳地飄出。

    “我不是要休息,我有很重要的事!請讓我請假,我一個月后就回來上班。”盡管氣悶,春風還是低聲下氣地請求。

    “你以為你是誰?”雜志后頭傳出諷刺。

    春風沒吭聲,目光暫時被老板高舉那本當期雜志吸引……

    這期的封面人物,就是金芭比。

    我真的可以演她嗎?她盯著雜志上那張漂亮的臉孔發愣。

    “乖乖出去工作,還杵在那里做什么?我給你薪水是讓你來當電線桿的嗎?”極輕屑的口氣,在春風心頭扎了一針。自從上班后,她戰戰兢兢,卑微度日,卻連絲毫禮貌都得不到,今日感觸分外沉重。

    茅塞頓開,立定決心,她頭也不回地跨出老板的辦公室,寫妥辭呈后,馬上拿了名片撥電話——

    “飛先生,你可以折回來嗎?”她沖著撥通電話就問。

    個性樂天不代表她沒有神經。拿人薪水被指使是應該,但她該有選擇老板的權利!她可能損失了這個月的薪水,也或許擅自離職太不該,可是有更重要的任務使命,讓她實現自己存在的價值!

    “有事?”飛衡遠疑問。他以手勢交代韓風在路口轉彎,回頭行駛。

    “我愿意上車,馬上接受你們的訓練!彼闹袌远ā

    “真是好消息!我們馬上去接你!

    飛衡遠話語落畢,與隔座的韓風交換視線;韓風收獲后,單手駕車,開始撥電話聯絡化妝師,敲定瑣碎細節。

    “飛先生!”春風又喚。“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

    “請說!”飛衡遠喜上眉梢。

    “是不是……金芭比沒有赴日參加發表會,你們就算違約?”她掩住話筒,壓低音量。

    “沒錯。”

    精明的男人,掉進憨傻女人的陷阱。

    “違約金很大一筆?”她挑眉,眸兒晶亮。

    “八位數的天價!彼麑λ龥]有防備。

    “那么,我要兩百萬!贝猴L平和說道。

    “什么?”飛衡遠的笑顏凝結,不確定耳中所聞。

    “既然我有可能讓你們規避了那么天大的風險損失,該可以多拿一百萬,你說對不對?”

    她善良,但不表示她不貪心!她是天兵一名,但不表示她不懂得牟利。

    “……”久久,飛衡遠無法吭聲。他的胸膛起伏,長長吸氣、沉沉吐氣。

    他們的車子已在雜志社門口停定。

    “怎么樣?”春風打破僵局。

    “可以!”飛衡遠快快不悅猛一咬牙,咽下被設計的怨氣!皝戆桑∥覀円呀浽陂T口。”

    旋即,他收線掛了電話,滿臉不快地將話機拋到后座。

    “該死的村姑!得了便宜還賣乖!”他咒罵道。

    “怎么?”韓風瞧他眉間慍怒。

    “她要兩百萬!”飛衡遠沉悶回答。

    “要給嗎?”韓風只是平靜一問。

    “重擬一份合約,給她兩百萬。另外,不要再給她任何要脅我們的機會!”他忿忿囑咐著。

    失算,真是失算!以為她無害?怎料竟是披著羊皮的狼!

    他不會太便宜她!經過她方才的詭詐,他很難不懷戒心,韓風擬定的合約,會嚴格牽制住她。條文將會有諸多不平等,教她不得不聽命于他,要膽敢再耍詐,他不會讓她好過!

    舞動似的腳步與身影,很快出現在他的座車旁,春風笑臉盈盈。

    “上車!”他降下車窗冷冷開口。

    “嗯。”春風依言開了車門,將肩上背著的一大包細軟丟進車內。

    她已經在最快的時間內,打包好她放在公司的一些小東西,以后,她再也不會踏進這老愛糟蹋她的公司了!

    透過辦公室的玻璃門,雜志社員工清楚看到停靠在公司門外的閃亮座車。

    “快!快來看!限量的新款賓士車!”

    “嘖!什么人這么有錢?”

    “今天中午就停在對面了啦!不知道是誰喔?”

    “啊?春風耶——”

    “小妹被賓士車載走了!”雜志社里一片嘩然,沒有想到平日被使喚來使喚去的小妹,竟也能有尊貴禮遇。

    但他們更想不到,也不會知道,她這一去,將改變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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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支票,這是契約!表n風雙手奉上。

    春風被載往郊區的這座別墅,順從不安地枯坐許久,兩個鐘頭后,在另一房間密談的男人們出現在她跟前。

    “嗯!”春風接下,果真一張面額十萬的即期支票在跟前閃亮亮。

    只要這張支票兌現了,她的投資報酬率就劃算,不枉她辭了穩定的工作。

    看了看條文,上面有一空欄要她填寫銀行帳號,附注載明了一個月內依序匯款的時間。

    除了約束保密義務之外,倒也沒什么坑人的約定,契約即日生效。只是,一條條合約,皆刻意加強必須聽命于經紀人……

    “我要聽誰的?”她抬頭迷惑問道。誰會是她的經紀人?

    “我!”飛衡遠端坐在她對面的大張單人沙發上,語氣冷沉回答。

    “喔!”她低下頭,心想沒什么損失。

    “身分證拿出來,簽了它。馬上有化妝師來幫你準備!表n風正色提醒,遞上鋼筆。

    “化妝師?”春風瞥他,一面乖乖畫押。

    “你專屬的化妝造型師,等等要先試妝!表n風滿意地看她完成合約。

    “嗯……”虛應一聲,春風短暫飄飄然。

    這是真的?!她一個月的模特兒生涯展開了!

    幾分鐘后,韓風由外帶進一名瘦小女子。

    女子長得平庸無型,瞧不出年紀。黑色直發、黑色裝束,整個人渾身上下唯一多余的色彩只有眼鏡,她戴了副黃色鏡片的粗框眼鏡,讓蒼白面容更無血色。

    女子顯然就是化妝師,她提著一只手提箱,擱上桌后輕手打開,并攤開一套套化妝用品。

    接著,她對著金芭比照片研究片刻,再冷冷盯著春風打量幾分鐘,開始著手在春風臉上打點,整個過程都緊閉金口沉默著。

    春風坐在椅上任人擺布,化妝師一把就先摘掉了春風的眼鏡。

    “啊!不要拿掉,這樣我啥都看不到!”春風失去眼鏡會不安,她驚嚷。

    “沒差!我化過上萬人了,通常讓我化妝的人,也什么都看不到!被瘖y師嗓音幽沉,有股冷魅。

    “什么意思?”春風睜著迷蒙眸子傻傻問道。

    化妝師沒吭聲,面目冷淡地繼續打理。那架式俐落流暢,足以博得在場人士信服,但死沉陰郁的面孔,卻教人不覺疑忌。

    春風狐疑,一旁聽著的飛衡遠,也對這名陌生化妝師的言談氣質生疑;恐怕唯一泰然自若的人只有韓風吧!化妝師是他密尋弄來的。

    “放心!她的客戶群廣大,技術高超!”韓風只是略略一提。

    “把她那顆頭處理好。”飛衡遠出聲。他早瞧伍春風那顆造型怪異的發型不順眼。

    “不行!”春風死命護著頭顱。“我阿母會罵!才燙三個月而已!”

    “你那顆爆炸頭會嚇死很多人!”飛衡遠忿忿瞪她。金芭比優美姣好的形象,豈能讓她給毀了!

    “不!”春風尖嚷一聲,無比堅決。

    “你——”飛衡遠對她的堅持,大為光火!“別忘了,你必須聽命于我!”

    “拜托……”春風氣焰一折,口吻帶著哀求!拔野⒛刚娴臅R,這是她花好幾個小時幫我燙的……”孝順的孩子!

    飛衡遠胸口一揪——瞧她秀眉微蹙,沉重似的!

    沉默中僵持不下,最末,飛衡遠還是妥協。

    “好!隨你!”

    “到時候盤起來或吹直就好。”韓風倒不注重這些,聳聳肩,覺得飛衡遠顯得苛求了!

    化妝師只是沉默著,盡職進行她的工作。

    修眉、上粉,一番胭脂涂抹,十幾分鐘光景,教兩個男人熟悉的輪廓,漸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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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妝完成——

    金芭比風華重現!

    男人們傻了眼,屏息望著伍春風。氣氛凝結,好像只存著兩個男人重搏著的心跳聲。

    這是變臉吧?摒除那顆頭不說,便已足夠驚為天人,原本已長得相似,這妝一化,金芭比上身似的!

    “太像了!”真神奇!飛衡遠瞇眼審視。

    “比真的還像真的……”韓風喃喃自語,頻頻搖頭。

    這一翻版,就只差氣韻不同、服裝不對、發型不符,但這卻顯出春風單一純粹的味道,而這股清純味道,就好像剛出道時的金芭比,更同時喚起他們對芭比這一路走來的頁頁記憶,尤其韓風,自是感慨萬千。

    “簡直化腐朽為神奇!”飛衡遠抬手,幾聲清脆鼓掌。

    “客氣了,但言符其實!”冷酷的化妝師依然面無表情!拔沂腔廊说摹!

    “……”春風咋舌。

    須臾,美夢迸了道裂痕。美夢該是光鮮時髦的包裝!這一勾勒,出了敗筆……就好像美好的婚禮上,響起西索米小喇叭的凄涼樂聲。

    “……”飛衡遠沉默。

    這番巧奪天工的手藝,碰觸過多少往生尸體?光想著,也忍不住發毛。

    韓風瞅著他們猛憋笑意。無奈!造型界翻不出一個可信的人來委任,他只能尋求母親的廣大人面。

    片刻后,飛衡遠終于出聲,斜睨著韓風道:“你打哪找來的?”

    “第一殯儀館。”韓風攤攤手,無辜一笑。

    “你還真能找!”飛衡遠調侃,已經釋懷。

    “低調處理,你交代的。我母親說她信得過。”韓風豎了拇指,朝死人化妝師撇了撇。

    替身計劃,除了在場人士、駐日代表松島之外,頂尖公司里知道的人不超過三個,一切皆在暗處里進行,管道狹隘,也不能太招搖。

    “放心,化死人之前,我也曾經化過活人,不過手法不同罷了!”化妝師談談發話,一貫的平板音調。

    “貴姓?”飛衡遠笑得僵硬。

    很好!成天對著沒有心跳的死尸動手動腳,也是看得透活人的情緒?

    成了!反正她不是鬼魅,是活的。起碼,活足一個月,就可以讓他們過關。

    “姓王,王憐花。”化妝師輕嘴唇回話。

    飛衡遠一怔。

    “古龍小說里面的王憐花?”那精通易容術的角色?他啞然失笑。

    憐花眉心稍稍一挑,算是回答。

    “OK!憐花,往后一個月,就把她交給你了。最重要的是日本之行,希望你能做到絲毫沒有瑕疵!”飛衡遠的焦點,再度回到伍春風臉上。仍是贊嘆!

    “擔保萬無一失!除了色彩的玩弄出神入化外,我同時也是人骨拼圖高手!睉z花孤傲吐話。

    這……飛衡遠甘拜下風了!

    “韓風!”他使喚,朝王憐花努了努下巴。“契約。”

    他要韓風擬了一份保密條款,替身一事,不能稍有泄漏差地。

    “甭來這套!”王憐花手一揮!绊n先生已經都說明過了!我不會泄漏的。平日與死人為伍,真有秘密也只能說給死人聽!

    這一瞬間,飛衡遠真是啼笑皆非。

    “好吧!我賭你是君子!”他攤開手!绊n風,安排她的住房!

    現在開始,這座別墅——飛衡遠狡兔三窟的第二住處,便是集訓基地,所有參與的人在一個月后任務達成后,才能分道揚鑣。

    “憐花,二樓轉角第一間房,就讓你使用……”韓風以手勢往上指去。

    “等等!”王憐花打斷!耙矂e跟我來軟禁這套!我不會泄漏半點風聲的,殯儀館還有好幾具客戶等著我化妝,有需要盡管Call便是!

    “顧問?”韓風征詢意見。

    “唔……”飛衡遠抿唇忖度!昂冒桑∧憧梢圆蛔∠聛。不過……造型方面,你沒問題吧?”

    化妝技術他是信得過,可畢竟為死人裝扮與為模特兒做造型不同。

    “配件服裝方面,你們提供,不是嗎?不就是讓她穿上衣服而已!”王憐花收拾行頭,預備打道回府。

    酷!飛衡遠皺眉,但隨即認同地綻出一抹笑紋。他雙手抱胸,眼睛溜了圈……也是!不就是穿上衣服罷了!

    “OK!沒問題了!你慢走!

    “那么,春風!那間房是你的。”韓風接著安排住處。

    “什么?”春風聞言大喊!拔乙≡谶@里?”

    “當然!”飛衡遠冷眼睨她。開玩笑!直覺告訴他:若讓她行動太自由,她肯定闖禍!

    “為什么?”春風神情抗拒。

    “馬上要進入密切培訓,我想你沒有太多時間往返,這是為了你方便,大家也省事!表n風的臉色嚴肅起來。

    “我會按時間來的。”春風大拍胸脯保證。她不安地趕緊取來眼鏡戴上;讓她瞧瞧,這幾張冷肅臉孔是不是嚇唬她來著?

    “不!”飛衡遠搖晃食指朝她冷笑!奥犖业模 彼篇溙嵝。

    “這……”她上了賊船了?

    “別啰唆!總之,吃喝拉撒都在這里,到下個月為止!表n風也擺明了沒有商量余地。

    “啊……可是、可是……我的生活用品,我的衣服……”春風心慌了,結巴扯著借口。

    這是綁架?原本面孔和善如安東尼的天使們,都換了張魔鬼臉孔。

    “這容易!我昨晚就準備好了,芭比的一大箱行李已經在我家。”韓風回答。

    聞言,飛衡遠眉峰揚了高,贊嘆一笑!

    看來,韓風果然篤定交易順利,一天的時間便備足一切。這縝密心思與強硬,飛衡遠還是首度見識,他果真發揮得精湛。為了金芭比,他簡直全力以赴!唉……愛情的力量……

    “可、可是,貼身衣物?”春風窘著吶吶問道。

    “放心!今年芭比代言的內衣品牌,廠商送了上百套新款內衣褲都還沒拆封,夠你穿很久了!

    “啊……真的沒得商量?”她著實沒有膽量在陌生的地方住下。

    “沒得商量。不過,你放心,遇上你有要緊事,我們會載著你去處理!表n風說畢,便轉身出了大宅,回家取行李去。

    春風頹然往椅背一靠,窩進沙發。

    飛衡遠走近,盯著她半晌。王憐花的鬼斧神工,真讓他明白何謂驚艷!

    對金芭比的臉蛋,他沒有多余的感覺,但對伍春風這張妝后的皮相,很難不感妙趣神奇。

    一樣的臉蛋,卻讓感覺異化了心理。顯然,他對這清純的氣韻頗有感受。

    “雖然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但是你必須改變!”他揩下她臉頰上一抹薄粉,在雙指的指腹細細捻散,若有所思的忖度著——

    他接著要弄來一些關于金芭比在媒體前的VCD與錄影帶,提供她模擬學習,必須要能抓到準確的神韻才行!

    芭比的舉手投足與習慣,她是否學得來?

    他深思著,春風卻一臉愕然。

    方才心中怦然一動!她有沒有聽錯?他說喜歡她……喜歡她現在的樣子?

    他喜歡她、他喜歡她、他喜歡她!腦中盤旋不去的,只有這自己下的咒語。

    飛衡遠豈知,自己的無心之話,在伍春風心湖里投下了陣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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