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條街僻靜的拐角處,偷兒掏出手帕抹了抹臉,抬起頭,赫然是小鹿。
天啊,小姐竟然讓她偷辛爺!是想把她小命玩消失嗎?
雖說家里所有人都會武,但她那兩下哪夠瞧的,沒被抓到就屬萬幸,全倚仗她神偷師父教得好!
下次再有這種事,她寧可裝死裝肚子痛,大不了偷別人十個八個荷包上交,管她小姐有沒有在樓上看!呃,不然她裝抽風滿地打滾?反正再也不貪看美女笑容了。
四方客棧后堂,掌柜朝剛剛“逛街”回來的人拱手躬身行禮。
“揚州管事何長清見過二掌柜。”雖然他也是掌柜,但人家是二總掌柜,他總領揚州在階位上也僅是管事。
“何掌柜好!毙凌餍奁鹕磉了一禮,擺動衣袖向旁邊一讓,“您請坐。”
“不敢”。何掌柜躬身辭謝。
辛梓修重新回到首位坐定,然后再抬手,“請坐!
“呃……”抬頭瞄瞄上面的神色。
“坐吧,我先看看賬冊,如有問題再向您請教!毙凌餍薜。
如此才坐下。不是他毛病多非要人三催四請,而是原來的大掌柜太嚴厲,經常動輒就為小毛病罵人,誰知道這位什么脾氣?
辛梓修看賬冊是極快的,小半刻便已翻過半本,然后將賬冊合上,與另外幾本放在一起,端過桌上的茶盞,掀開杯蓋,輕啜一口。
何長清是極眼利的人,知道他這就是要說話了,抱拳發問道,“敢問堡主和夫人可好?大掌柜可好?”
辛梓修慢慢放下茶盞,“堡主和夫人都好。師父年歲大了,腿腳有些不靈便,但無大礙。”
“那二掌柜這次可要回家看看?”
“家?”他琢磨這個字,淡然盯著何掌柜發問的表情,好像他才是發問的人。然后轉了下左手邊的茶盞蓋,“我的住處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何掌柜立刻點頭。真是倒霉催的,是誰說的二掌柜是揚州人?這次回來必定回家?他一定要找出那個人拔出舌頭喂蛤蟆。幸虧他一切照舊例早有安排,否則必然麻煩。
“按照規矩,今天晚上我請揚州所有齊家商號掌柜吃飯!毙凌餍藿淮詈笠患隆
“是!彼撠熗ㄖ、安排地點、收賬冊。
“桌上的賬冊送到我房間,給何掌柜添麻煩了!彼鹕矶Y貌性地一躬,轉身離開。
“應該的!眴,何掌柜看著他的背影想哭。
誰說年輕的好對付來著?分明是終極外寬內狠版——外寬厚、內狠辣。
入夜,二更已過,客棧西院正房的燈仍亮著。
辛梓修坐在桌案前,桌上攤開一本賬冊,手按在賬冊之上,但是他眼睛并沒有在看,而是望向窗欞上某固定一點,心思更是飄到遙遠的五年前。
揚州舊地,何掌柜的一句問話,牽動的是他無限的回憶。
五年來,揚州煙雨,北地風月,乃至各地遼闊多姿的山河,都化為一幕幕場景紛紛出現在他眼前。
而他,從悠游自在的辛家少爺,到北方巨賈齊家的一員,再到如今成為返鄉查賬的二掌柜。
他少年離家,從未有人去探過他,所得家鄉的消息也都是從齊家人口中得知,這揚州舊地,對他很難再提起一個“家”字。
雖說是與齊家小姐訂親,但當時齊家相借辛家三十萬兩銀子緩解生意危機,他其實,是賣與了齊家。
“哎!”小廝在旁邊嘆氣,勾回他出神的思緒。
“你嘆什么氣?”他轉回頭,發現那家伙竟然趴在了賬冊中,而賬冊也足夠多,他想必是分類整理得頭暈了。
“我在嘆賬冊怎么這么多!”小廝的聲音好委屈。
“多不好嗎?”他笑問。
“二掌柜,你莫不是喝多了?賬冊是要用來看的,又不是拿來做柴火燒火,怎么會越多越好?”
“你才是喝多了說胡話!如果這些賬冊出了問題,小心大掌柜剝了你我的皮!”他斥道,“揚州是南方商業要沖,這幾年生意越做越大,賬冊當然會多,左右又不用你看,你仔細收好就行!
他當然知道要收好!小廝好無奈,拎起剛剛整理統計的單子,有幾十本耶。再抓起右手邊的算盤,他其實是想幫忙,可惜他算賬工夫有限。
無聊地撥動幾下算盤珠,卻聽到房頂上似乎傳來一聲極輕微的踩踏聲。
向那邊望過去,二掌柜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辛梓修起身走到門邊,推門,一閃身,身影便已消失。
小廝望著空氣興嘆。呃,不得不說,以一個半路出家者而言,二掌柜的功夫相當讓人意外。
前面的身影跳出院子后,穿街過巷,辛梓修也隨后跟了過去。
奇怪的是,他不往城外少人煙的地方跑,反倒在城中繞來繞去。
“停!你別追了!”身影在繞過一個巷道拐角時突然出聲,阻止他繼續跟進。
辛梓修聞言真的站住,停在原地。
“你還真能追!蹦莻人在另一端嘀嘀咕咕,又往這邊靠近了些,“不過我如果真的想跑,你也不見得能跟得上!
“兄臺有什么指教?”辛梓修望著地上月光投射過來的一點身影,雖然是在暗處,但因為很近,仍是露出一角。
而這個人把他叫出來的目的,大概就是說話。
“一定要有指教嗎?我無聊,隨便逛逛別人家房頂不行嗎?”
“真是好興致!彼p笑,有隨便逛別人家房頂的嗎?
“算了,我是來傳話的!蹦莻人也不再打哈哈,“有人告訴你要小心,揚州事多,當提防行事,別被算計了!
“何人傳話?”
“反正不是我。要幫你的不是我,要害你的也不是我。我只是純粹路過一閑人!甭曇魸u漸向里走,打算離開了。
辛梓修看著他的一角影子消失,“你迷路了吧?”他突然問道。
那邊停頓了一會兒。
“我怎么知道晚上路這么難找?房子蓋得很整齊很像難道會有賞錢嗎?”聲音帶著一絲憤恨。
“需要幫忙嗎?”
“不用。我有辦法!痹捯魟偮,一道身影自街角躥出,躍出極高極遠,朝著背離他的方向,幾個起落,消失。
辛梓修靜靜望著,然后轉身出巷子,漫步回住處。
今天這一天,可真是夠熱鬧的!
第2章(1)
“我也會背詩。”坐在石桌角的人好驕傲地道,兩只腳晃呀晃的,“嫁與商人頭欲白,未曾一日得雙行。任君逐利輕江海,莫把風濤似妾輕!
“你怎么會背這一首?”少年頗驚訝,這與她的小小年紀不符。
這一個月來自從在后園與她相識,她就常常跳過屋頂墻頭來找他,聊天,或者看他讀書。而他雖然手里拿著書,卻是看她的時間居多。怎么會有這么粉嫩又出奇的娃娃?空閑時他也會常常盼著她來。
她說她叫丫丫,舅舅是城里開鏢局的。
“我娘教的!毖狙景淹嬷粭l小辮子,“我娘說嫁給商人就很有可能是傷心又操心的命。喂,你家也是經商的,以后你老婆也會倒霉哦!”
“這倒不一定。”他笑,“我家還有大哥呢,我只要讀書就好!
看著她總是坐在高處怪危險的,他好奇問道:“你怎么總喜歡坐在高處?有凳子坐不是更穩妥嗎?”
“你懂什么?這叫武功!”丫丫白了他一眼,手在桌角上一按,站在石桌上,再一點桌面,人飛到旁邊大青石上坐著,“而且如果你要是欺負我,我可以揍你!”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陛p輕地吟著詩,伴隨的還有緩緩撥動的琵琶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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