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博敏有點無聊地坐在房間里。雖然放著音樂,那些個甜蜜的歌詞卻沒有一句能滲到他比這天氣更涼的心里去。
與加賀短暫的再會已經是幾個月前的事了,陳博敏到現在都還覺得那仿佛夢一場般的相會有一點不真實。
那么強烈的感情也不過是如此收場嗎?
和其他所有的愛情一樣,在時間里慢慢褪色,終于變成記憶里一段疑真疑幻的往事。沒有人會再提起,漸漸連當事人也再想不起當初那段感情的原色。
輕輕地往窗上呵了口氣,眼看著那淡淡的白氣聚攏來,覆在玻璃上——陳博敏伸出手指,在那窗上無意識地劃著。
一橫、一豎,一撇……那個小小的”力”字仿佛讓他窺見了自己心底最深處的秘密。伸手抹去那個令人惆悵的痕跡,陳博敏長長嘆了口氣,強迫自己走離窗臺。
他不是會放任自己被情緒左右的人,雖然心里的某一個角落仍在隱隱疼痛著,理智卻告訴他要盡快振作起來,重新把自己的生活納入軌道中去。
尋找新工作便是陳博敏決定重新振作的第一步——前幾天,他給好友、也是一直以來的隊友涂鎮民打了電話,跟他說了自己正在尋找合適的簽約球隊的事。熱心的涂鎮民一口答應幫忙,而今天便是他約自己見面詳談的日子。
收拾一下自己凌亂的心情,陳博敏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時間已經有點遲了——他忙換了衣服匆匆出門,到了約定的地點結果卻發現自己還是比較早到的那一個。
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陳博敏隨便點了杯咖啡,一邊攪著那深色的液體一邊等待涂鎮民的到來。
大概過了十多分鐘,便見到一個穿著運動衣的高大男人朝自己這邊奔過來,那熟悉的身影讓陳博敏的心頭微微一暖,嘴角也不由自主地綻出了一絲笑容。
看到涂鎮民進了店里,陳博敏便站了起身向他揮揮手。涂鎮民也一眼便看到了他,滿臉笑容地走了過來。
“死小子,算是回來了!”甫一見面,陳博敏的背便遭到了男人蒲扇大小手掌的狠命一擊。
“有沒有搞錯?涂鎮民,這就是你的見面禮。俊北淮虻眠B連咳嗽,陳博敏老半天才算擠出了一句話來。
涂鎮民笑了起來,笑聲中兩人分開的那一年似乎已不復存在,深厚的友情燃熱了四周冰冷的空氣,讓整個咖啡店的氣氛也跟著熱絡起來。
兩人緊緊地給了彼此一個擁抱。他們是從小一起踢球的伙伴,感情比一般的兄弟還要深厚,所以即使已有一年之久不曾見面,彼此之間卻仍一點也沒有陌生的感覺。
“日本那邊怎么樣?”坐定下來,涂鎮民便關心地問道。
陳博敏無言地搖了搖頭——那是個讓他的心情壞到極點的地方,他懷疑他這輩子再也不會踏上那塊土地一步了。
涂鎮民理所當然地把他的表示理解為他在日本球隊中的不得意?搓惒┟粢荒樀那榫w低落,他便一副很阿沙力的樣子拍著自己的胸道:“當初我就叫你別去小日本鬼子的地方,你偏不聽!你看……算了,你到咱們俱樂部來,憑你的水平,鐵定是一線主力!”
陳博敏心情再壞,看到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那鐵桿的樣子也忍不住笑起來。
“那真要多謝你了!再在家里閑下去,我真怕自己會發霉了!
是時候從這傷花悲月的情緒中掙脫出來了。陳博敏決不允許自己因為失戀這種軟綿綿的理由就堂而皇之地放棄工作而懶在家里。
男人就是男人,心里再痛身體也要保持直立,咬緊牙關抵擋住生活的風雨。陳博敏雖然堅強,卻也忍不住在這一刻想到了加賀……
他的腿傷應該痊愈了吧?
他應該已經重返賽場,正在領受無數瘋狂的日本少女投給他的鮮花和掌聲吧?也許他身邊已經有了一個性格溫柔的日本美人,在她細心的呵護下他早已忘掉因自己的拒絕而給他造成的傷害;更或許他早已淡忘這段故事,并且開始后悔曾付出給錯誤的人的感情……
在陳博敏的心中,加賀的未來是可以想見的金光璀璨。他既身為財閥之子,運動健將,外表又是讓無數少女尖叫的高大俊挺——陳博敏從不曾假設過這樣的加賀會因為自己的拒絕而受到太重的傷害。
也許受創最重的只是他的自尊心吧?
“我跟教練說了,等會你就和我一起去見他,如果試訓沒問題的話,下個月就可以簽約了!蓖挎偯竦脑捵岅惒┟纛D時從滿腦子的復雜思緒間回過神來。
“那么快?我都沒準備……”
“要什么準備?你當是相親啊。”
涂鎮民笑了起來,笑容里有著太多的寵溺。雖然不曾懷有什么非分之想,但陳博敏漂亮一如娃娃般的外表總使他在同伴間得到更多的愛護。
有了涂鎮民的幫助,再加上自身的球技,陳博敏很順利地得到了俱樂部老總和教練的青睞,而簽約儀式也說定提前到二星期后和一名新加盟的外籍球員一起進行。
這天,陳博敏穿上新買的運動服,看著鏡中頂著新剪的短發而顯得神采奕奕的自己,忍不住為終能揮別這段日子以來的沮喪而微笑了。
直到俱樂部老總在簽約式前的歡迎發言時,坐在下面的陳博敏臉上那個重生般的笑容仍未消去。他動人的清秀仿佛一道光般照亮了氣氛肅穆的會議室,讓即使是一向嚴肅慣了的老總發言時的聲音也忍不住比平常高了八度。
巧得很,今天和俱樂部簽約的另一名外籍球員也是從日本一個聯賽俱樂部轉會而來。聽到陳博敏也曾在日本踢過球,他顯得相當興奮,一直纏著陳博敏用英語說個不停。
“陳,你以前在日本哪個隊?”老實說,陳博敏很不習慣在這種場合私底下說話,可是對方卻是未來的隊友,就這樣放著不理似乎顯得過于無禮。
于是陳博敏決定用最簡短的方式回答他。
“大阪!
“大阪哪個隊?日賀嗎?”日賀是大阪另一支球隊。
陳博敏搖了搖頭,”漢櫻。”
“什么?”那白人頓時肅然起敬!澳鞘且涣髑蜿牥。∧愫軈柡β!”
陳博敏微微笑了笑,算是回答。
“不過漢櫻隊今年似乎運氣太差了……”這個白人顯然是個碎嘴的家伙,仿佛看不出陳博敏的不起勁般一直叨叨個不休。
“是嗎?我都不太清楚!彪x開日本以后,陳博敏刻意讓自己忽略一切有關日本足球界的報道,惟恐會勾起自己悲傷的回憶。
“兩個主力前鋒一個中途解約,還有一個更霉,呵呵呵……居然碰到車禍撞斷了腿,一輩子都踢不了球了。還真是嚇死人的霉!漢櫻的聯賽名次今年也跟著一路下滑……”
他仍在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陳博敏卻早已愣在了當場。
“你說什么?什么叫一輩子都踢不了球?”他忽然激動起來,一把抓著那白人追問道,全然忘卻了此時所在的場合。
“就是那個什么加賀啊,本來還是什么全日本偶像呢,這下可好,變成個跛子,這下可再也拽不起來了……”白人的態度有點幸災樂禍,這是人面對自己曾嫉妒過的對象落難時的當然態度。
血液仿佛瞬間從身體里流出,陳博敏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此時的臉色一定其壞無比。他猛地站起了身,全部的思維運作仿佛瞬間停止了……
他再也意識不到周圍,轉身就沖出了會場。
臺上的老總停止了講話,一臉詫異地看著臉色驟變的陳博敏仿佛著了魔般地從簽約會場中沖了出去,整個過程中他因為過度的吃驚而沒有反應過來。
一直坐在兩人后排的涂鎮民是最早清醒過來的那一個。他為友人不理智的行為狠狠跺了跺腳后,跟著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