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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跑欽差 第五章 作者:李葳
    兩個小男孩被丟進村邊早已被廢棄的水牢洞里,當作是他們企圖逃離村子的懲罰。半被海水灌滿的洞里又黑又暗、又濕又冷,更別說每當風一灌進來,就會呼呼作響的凄凄鬼哭。連個七尺大男人都要大喊受不了,況且是個孩子呢?

    男娃兒嘴里不住地“唔”、“啊”呻吟,眼淚雖沒掉下,但泡泡紅腫、楚楚可憐的樣子,真叫人揪心。

    男孩阿海邊為他揉著腿肚,邊說:“你得多忍忍,鞭子打到的地方一定會瘀血,我不幫你搓開那血腫,明天你會連動都動不了!

    “好痛、好痛……笨蛋,你輕一點兒!”

    疼到蠻不講理的男娃兒,掄起了小粉拳(但敲到骨頭還是挺吃疼的),如雨下的亂拳落在阿海的頭、臉、肩膀、胳臂。阿海低頭任由他出氣,還好被人打、被人罵已是家常便飯,練就出他一身銅墻鐵壁的厚皮,男娃兒這點力氣,傷不了他。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呀,他們沒打斷你的腳骨就已經不錯了,這點皮疼肉痛就當作是吃藥,忍忍!卑⒑0岩坏赖兰t瘀揉成了青紫,再將涼涼的藥膏敷上去。

    “喏,這樣就舒坦多了吧!”

    抽抽噎噎的男娃兒停止哭鬧,他揉著綠茵大眼,嘟著嘴說:“那些人真壞!從小沒人敢對我動手,更別提挨人打了,連皇……爺爺都舍不得我碰傷一下,他們竟這樣對待我。待我回去,一定要叫人好好修理這些人!”

    “那是你命好。像我成天挨打,早就慣了!卑⒑T诙囱▋日襾硇╇s草,鋪成一塊軟楊。“不知道他們會罰我們在這兒關多久,你先睡一下,養養神吧!”

    “那你呢?你要去哪兒?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走掉吧?”睜大的眼里泛著淚光。

    阿?粗请p怕寂寞的大眼,他就是拿這雙眼睛沒轍,綠眼朝他眨巴眨巴個兩下,他便想替男娃兒扛起塌下來的天,替他遮風擋雨,為他拭淚。

    “哪兒也不去,我在這兒守著你,你安心地睡吧。”

    聞言,高興地握住阿海的手,男娃兒就枕著阿海的膝蓋,閉上雙眼。不過片刻,小巧的鼻翼釋放熟睡的鼾息。

    阿海則沒這么幸福,他煩惱著此次逃跑失敗,下回想再溜可不容易了。這不知姓名的男娃兒穿著如此華麗,一副備受疼愛的樣子,此刻他家中的人必定很擔心他吧?干脆自己找時間溜出村子,到男娃兒家中通風報信,再帶人回來救他!是呀,胖婆他們只在乎男娃兒,絕不會注意自己消失了,這比帶著男娃兒一起離開,更可行。

    可是……阿?粗闾鹑胨、睡相無憂無慮的男娃兒。若留他一人在這洞窟內,不知道他會不會嚇得魂飛魄散、哭得聲嘶力竭呢?這真是教人苦惱。】粗粗,阿海的眼皮也跟著沉重了,他不知不覺地垂下了眼臉,靠在娃兒的身邊,打起盹兒。

    起初是輕微的水流聲,接著腳下踩踏的地方轟隆隆漫天價響著,他們兩人紛紛被嚇醒,男娃更是尖叫著撲到阿海懷中,嚷道:“天呀!水、水淹起來了,它、它淹過來了!”

    阿海安撫著像只四腳獸般攀著他,拼命想往上爬的男娃兒!斑@兒是水牢,水淹起來并不是怪事兒。今日是滿月漲潮,過幾個時辰,水便會退了,咱們只要站在高處,不會有事的!

    “水都泡到本殿的腳了!”一臉嫌惡地說。

    “只是”泡到腳而已,為什么男娃的反應這么強烈?阿海好奇一問:“難道,你從沒玩過水,不熟水性?”

    “不行喔?這犯了王法嗎?”臉蛋一羞紅,瞠怒起來。

    沒有壞心地嘲笑男娃兒是“少見多怪”,阿海老實溫和地笑說:“要不要我教你?很好玩兒的,你學會了如何在水中來去自如,泳之戲之,便會知道水一點兒也不可怕!

    被說得有些動心,男娃覷他一眼!罢娴?我不會被水鬼捉去,回不來吧?”

    阿海立刻起身,脫掉破爛短褂,縱身一躍跳進下方的水池子里,在半人高的水中,游了一游,而后噗哇地吐出水,破水而出!翱,我不是一點兒事也沒有嗎?

    你也快點下來吧!我會接住你的,這水好沁涼呢!”

    猶豫再三,最后男娃仿效他脫下錦袍,下身套著薄絲褲,一步步慢慢把身子泡進水中。突然,嘩啦,男娃被阿海潑了一臉水,他錯愕地望著阿海,阿海挑釁地潑了兩次、三次,男娃再也忍不住,也跟著拍擊水面,拼命地把水潑灑向他,忘我地打起水仗。

    “哈哈哈……”

    “嘻嘻……呵呵呵呵……”

    陰森的空間被天真開朗的笑聲占據,兩個身分地位截然不同的少年,宛如兩條從小玩在一塊兒、一起長大,精力旺盛的小斗犬般,親呢地在水中嬉鬧游玩,把所有煩惱、恐懼都拋諸腦后。

    玩夠本了,兩人濕答答地爬上高處,阿海甩著腦袋,將身上的水也甩掉,正想套上短衫時,驀地聽到男娃嚷著:“咦?不見了,它掉到哪里去了?糟糕了!”

    “什么東西不見了?”

    “一個很重要的東西!是我跟皇爺爺要來的,皇爺爺說我得把它收好,不可讓任何人看見,所以我將它裝在錦囊袋里,貼身系在腰上。剛剛下水前它明明還在的呀,不知道什么時候弄掉了!”男娃急得直在水中撈著。

    二話不說,阿海再次躍進水中,潛入水底,在凹凸不平的洞穴底部來回搜找著。翻開每一塊水底石頭,搜過每一寸水底淤泥,氣不足了,便冒出頭來深吸口氣,很快地又回到水下,反反覆覆做了、好幾次。

    水面掀起一陣漣漪,阿海終于浮出水面,手中高高舉著那拳頭大的錦囊袋說:

    “是這只嗎?就是它嗎?”

    男娃虛脫地坐倒在地上,點點頭說:“是,就是它了。謝謝你,阿海。”

    經過這番風波后,男娃完全對阿海敞開心房,把阿海當哥兒們似的說:“這錦囊里的東西,天底下只有皇爺爺和我看過,現在我特準你,讓你見識見識它。不過你得和我約法三章,不可以把這事說給別人聽喔!”

    “既然這是你的無價寶貝,如此重要的秘密,不用讓我瞧也沒關系的。”

    “我說了要讓你看,你就得看!”不容拒絕的口吻,男娃霸道地將錦囊放到阿海手中道:“你打開來吧!”

    嘆口氣,就當作男娃是在伸出友誼之手,不再堅持的阿海,小心翼翼地扯開錦繩系帶綁出的麻花結,揭開袋口的瞬間,整座陰暗水牢登時耀染紅芒,無數道火焰之光在洞穴四壁、頂上舞動著。未曾見識過這般神奇景象,阿海不由得咽下一口詫異,張大琥珀雙瞳,看傻了。

    “嘻嘻!”男娃得意洋洋地看著阿海的反應,他謹慎地將錦囊中的東西取出,好讓阿海能看得更真切。

    那是一顆極度渾圓的寶石,不需要任何光線,它自身即可發出媲美火焰的紅芒,更神奇的是,它表面雖然堅硬無比,可一搖晃著這顆石頭,里面紅通通的、濃稠的不知名物質,就會閃爍著銀彩而轉動。變化自在,像是液體之火般——

    阿?吹眠B句“太美了”都說不出來,他總覺得這石頭有股神圣不可侵的神威,不是自己這種身分卑賤的人能碰的。

    “它有個很美、很響亮的名字喔!你猜是什么?”

    “啊?石頭也有名字?”阿海一驚。

    笑他土氣,男娃高傲地點點頭說:“它叫做“火鳳凰”,是能呼風喚雨的石頭!我一看到它就愛極了,央求皇爺爺把它給我,他老人家就給我了。現在“火鳳凰”的主子是我,很了不起吧!但,就算你很羨慕,我也不能給你喔!”

    阿海哪敢要!這么貴重的東西,還是快收起來,話都還沒來得及出口,便聽見——

    “里面的小鬼!淹死了沒有?還活著就給我應聲!”

    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名胖到不行,夸張到整個身軀呈圓球狀的灰發婦人。

    她兩只如豆小黑眼各據胖臉的一邊,親眼看到他們沒事,撇著嘴巴說:“嘖,剛剛才想到今夜水漲得比平常要高,萬一把搖錢樹弄到嗝屁掛了,前面的功夫就全白費了,我看還是不能將你們留在水牢里。死阿海,把那傲慢臭小鬼的腿綁起來,我要把他關在別的地方!”

    “綁住他的腿,要他怎么走出這水牢呢?至少也等我們離開水牢再說!边吀制庞憙r還價,邊悄悄地遮掩住男娃的身,阿海暗示他快藏好寶貝。

    男娃急著想把錦囊塞回褲子里,胖婆則朝他們走了過來。

    “喂,臭小鬼,你鬼鬼祟祟地躲在后頭干么?”

    不行,這樣會被發現的!他急中生智地看到不遠處有個巖石凹洞,索性把它塞到里頭,再不動聲色地移了塊石頭壓住它。當他一弄完,胖婆已經揪起阿海,推到旁邊,居高臨下地瞪著男娃!澳阕隽耸裁矗俊

    男娃一吐舌,扮個鬼臉道:“我在小解,要你管!

    胖婆揪起他就是一陣猛打猛踹,又動手搜找他的身子,想看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樣,無奈她如何搜找,就是沒找出半點東西,也只好放棄地揪住兩個男孩的耳朵,拖著他們離開水牢洞了。

    男娃隱忍著回頭的沖動,對“火鳳凰”發誓,他一定會回來找它的!

    ※※※

    各自駕著一輛輕便風火輪車離開首南城之后,兆海并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在哪兒,倒是紫宸似乎早有計劃,由他領著路直往西行。

    途中他間過幾次,可是紫宸都笑而不答。為躲避可能會有的“追兵”,白天他們挑空廟或廢屋落腳歇息,到了夜晚才披星戴月地趕路。萬一沒找到一片能遮擋的屋檐,他們也會野宿在外。慶幸現在是春暖時節,否則一趟“野宿”就會變成兩人的“野墓”了。

    因此,當景色從繁華一轉為凄涼,從擁擠而逐漸空曠,兆海心中的狐疑也越深。繼續往這方向走下去,他們早晚會到……

    “差不多快到了,如何,這兒對你而言應該很眼熟吧?”紫宸戲弄地挑挑眉。

    這海岸、這石堆、這股風里捎著成咸味道的感觸!幾年前離開后,便不曾返“鄉”過的兆海,望著與記憶中有些微不同的景致,納悶地看著紫宸道:“殿下,您怎么會想來這個地方?我還以為,從那之后,您會再也不愿踏上這村子一步呢!”

    沿著磅礴壯闊的崎嶇海岸再往前走沒多久,便是惡人村了。一個聚集著盜賊、貧民、兇徒、惡霸,惡名昭彰的村子,也是兆海三歲到十三歲時所住的地方。離開惡人村后,兆海偶爾會想著——不知道村里的人怎樣了?但他生命里有更多其他的事得去忙,無暇回首從前,漸漸地也淡忘了在這塊地方生活的點滴。

    如今站在多年未見,百丈高的巨大浪濤前,兆海不免有些感動……

    “雖然本殿當時在那兒碰上很多不愉快的事,但同樣的,我也在那兒找到了你,不是嗎?”勾魂攝魄的綠瞳鎖住他,道。

    兆海靦腆地扭開視線,最近他老覺得自己黝黑的面皮都快煮成紅蝦色了。

    以前在宮中,跟隨在紫宸身邊時,兆海?匆姵啥褜m女、侍女或名門閨秀,只要被紫宸一拋眼、一抹笑,就迷得骨酥腳軟,站也站不住,這絕非夸張。萬萬沒料到,現在輪到他被紫宸的一舉一動給左右,一遇上火燙的綠眼,腰骨便麻酥麻酥地疼著,身體還會熱熱悶悶的。

    殿下真是天生自然的“春藥”!

    他真的十分苦惱著,要怎么做,和殿下才能恢復往昔,起碼要回到自己飲下玉液酒前,那種主子和奴才的單純關系。

    沾了,就上癮。

    兆海本想等待時間來解決問題的。喜新厭舊,身邊又不乏桃花的主子,對自己這具硬邦邦、汗臭兮兮,還皮韌骨粗的男兒身,一定維持不了多久的興趣。待新鮮感消失了,主子又開始尋花覓柳,自己便可從額外的“粗活兒”中解放。

    休想掙脫。

    但連續幾日,天色一暗,白晝是仙姿凜俊的親王殿下,褪下衣袍后就搖身一變成為了精力絕倫、貪婪好色的淫獸,動不動就拿兆海鍛鏈他的“鐵杵”,摩擦生熱,一晚上來個兩、三次是常有的,好幾次還到天色蒙蒙亮,才肯放過他。

    殿下現在已經摸到訣竅,知道該怎么做,才會弄得他舒舒服服、頻頻嬌喘,不像以前一樣,總會讓他吃盡苦頭。但殿下經常使他厥暈過去的問題依然存在,只要殿下一做過頭了,倒楣的他隔天就會站都站不住,陽光刺得兩眼昏花,駕風火輪車也力不從心。

    怪不得殿下得一次和那么多姑娘家交往。因為殿下全部的寵愛,都落在一個人的身上時,弱不禁風的姑娘家哪吃得消?肯定會掛!就算是身為大男人的他,有時都不免慶幸,還好自己身子骨夠強韌,不然照樣“精盡人亡”,撐不到今日。

    小的只是想待在殿下身邊而已……兆海嘆息著。所以他沒拒絕過殿下的“強求”。但是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他會死于“早衰”!希望殿下也能替他想想,別再用那雙眼勾引他了。

    “您回來這里,就為了懷舊而已嗎?”趕緊引開話題,省得殿下“狼心”又起。

    “不,我有樣東西落在這兒。就在那座水牢里,你還記得嗎?”

    兆海想起過往,笑笑地說:“是小的陪殿下學習在水中悠游的,小的當然記得。”

    “對,就是那兒!弊襄纷笥铱戳丝!捌婀郑问菑哪睦镞M去的?這兒的景象,怎么好像和我記得的不太一樣!

    他們開始在四周尋尋覓覓。沿著岸邊,在錯綜復雜的礁石堆里,看到可疑的、相似的,就過去一探。

    “咦?好像是這兒吧!”兆海摸索著一塊巨石,說。超過數百公斤的石頭,歷經千年海水的洗禮后,表面變得坑坑洞洞的!翱墒俏矣浀眠@石頭當時是架在洞穴上方的,現在它卻壓在水里……該不會是恰巧把水牢的入口給擋住了吧?”

    紫宸趕至兆海身旁,也跟著端詳著石頭,還企圖從石縫窺看里面。兆海把耳朵貼在層層疊起的石頭細縫上,聆聽著。滴、滴、答、答,水珠聲快被波浪遮蓋過去,但他確實是聽到了空穴特有的回音,而紫宸也聽到了。

    “這樣看來,似乎是這兒沒錯。本殿似乎好運用盡,被神給拋棄了。”皺著眉,仰天深嘆。

    “殿下丟掉的,究竟是什么東——”

    “喂!誰說你們可以在我的地盤上東張西望的?你們知不知道本大娘是誰?我可是名震天下、威震八方的龐——”圓圓的身形自上方遮掩住一切。

    “胖婆!”真沒想到,雖然是多年不見,胖婆的體態卻一點兒都沒有變。兆海身手俐落地爬上黑礁石,站定她面前說:“你來得剛好,我們在找水牢的人口,你知不知道是在哪里?”

    “你誰呀?我跟你熟嗎?”小眼珠狐疑地瞟瞟他。

    “你不認得我了?我是阿海,幾年前也住在村子里頭,大概這么高,瘦瘦的……阿海就是我!”兆海比手劃腳地,舉出許多往事提醒她。

    “阿海?阿海……”胖婆的眼珠里漸漸透出醒悟!澳闶前⒑?”

    “對,沒錯,就是阿海。”

    胖婆的眼珠溜到兆海身邊,伸出胖胖肥指朝向高大男子,臉色發白,顫抖地說:“那、那邊那個,該不會就是當年的……”

    “這位就是紫宸殿下,沒錯。”

    胖婆以前所未有的神速,轉身沖向前,跑去,邊從喉嚨里發出拔尖高叫!把健貋砹、他回來了!那個……他回來了呀!快跑啊,大家快跑!”

    當年紫宸一被朝廷所救,胖婆便嚇得屁滾尿流。她是唯一動手打、虐待過親王的人,因為不知會受何等懲罰,她連著三天把自己裹在棉被里,死都不肯出來。兆海心想村子里的人,最害怕見到紫宸的,就是胖婆吧?

    人真不能做惡事,瞧,后來殿下未對村人做出任何懲罰,胖婆還是難忘恐懼,說不定還日夜難安、日日惡夢呢!

    “殿下,她跑了,我們要不要到村子里去打探、打探?您也累了,想歇腿吧?”兆海也想再看看大伙兒。

    “嗯,就這么辦吧!”

    ※※※

    對兆海而言,村子里頭一點兒也沒變?粗恳粯恿钊藨涯畹臇|西,他就知道在自己離開之后,惡人村的人們過日子的方式,和從前還是一樣的。為了謀生、為了一口飯,不得不繼續干壞勾當。

    “想不到這里頭還有挺多店鋪的!弊襄纺菚r留在村里的時間短,更不可能被放到大街上走動,因此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他都覺得挺新奇的。“你瞧這把刀,鑄得多漂亮!”

    “啊,不要去碰!”為時已晚地警告著。

    一摸,旋即斷成兩半的劍,哐當掉落。紫宸目瞪口呆的時候,有名邋遢老翁上前,兇巴巴地說:“老兄,你弄壞了俺的劍,還不賠我!你要給我三十紋銀!”

    兆海抬起掉落的劍,將它啪地推回斷裂處,它發出喀的一聲,劍又回歸原來的模樣。交還給老翁后,他笑說:“看您玩這把戲都十六、七年了,怎都沒變新花樣?同樣的老把戲也該換換了,尚大叔!”

    老翁吃驚地揉揉眼睛。“你、你是……”

    掏出點碎銀子放在桌上,兆海拉著紫宸離開!澳眯⌒,殿下,這村子大街上的任何東西都不能買、不能吃,要吃只能夠吃自己帶或自己煮的。還有,水也是,要喝水要到遠離大街的那口骯臟井,咱們面前的這口干凈井,不能喝。”

    “喔?是有毒嗎?”

    兆海笑笑!澳鷷亲永恢,接著上茅房得付十紋,看大夫得付二十紋,大夫的藥吃了雖然會好,不過卻不保管什么時候才好得了。讓您留在村子里十天、半個月,榨干您的錢袋,一文不剩時,您才能離開這兒!

    紫宸聽完,哈哈一笑!昂脗惡人村,這確實夠惡形惡狀的了!

    “不這么做,大概也沒辦法活下去吧?”兆海也曾在村子里住過,知道大伙兒為了有一口飯吃有多辛苦!靶〉牟皇且獮樗麄儙颓、求情,但他們也是為了生存,窮得沒別條路可走了!

    “嗯,本殿現在知道了!边呑,紫宸邊看著那一間間藏著“陷阱”的店鋪。

    “我這些年也是住在另一個惡人村里。那兒金碧輝煌、瓊樓玉宇,人們啜飲美酒、享用美食,但卻一樣滿腹壞水,一心都在想著怎樣陷害他人、怎樣從他人身上挖得好處。和這兒不同的,是那些人沒有過過餓肚子的一天,也沒有不這么做會死的道理,他們的“惡”,只用在滿足自己的貪欲而已——想爬得更高,握有更大權力的欲念!

    停下腳,低頭看著兆海,紫宸自嘲地說:“不好意思,本殿居然將你由一個小惡人村,帶到一個大惡人村里,一住就是七、八年,竟到今日才發覺。”

    “殿下,這種話絕對不能說給我以外的人聽!闭缀n心地縮起眉頭。

    “什么話?噢,皇帝也不過是大惡人村的村長,這種話嗎?”就喜歡看他為自己操心的樣子,紫宸賊笑道。

    “小的啥也沒聽見!毖谧‰p耳,兆海指著前方的大屋子說:“到了,就是這間,村人真正吃、睡的地方,也只有這兒的東西能吃。我們進去,一定可以找到人間清楚,那水牢是怎么了?說不定還可以找到點線索!

    紫宸頷首,跟著兆海推開門走進屋內,腳一跨過門檻,便聽見——

    “求您原諒我們,我們知錯了,高貴、偉大的親王殿下!”里頭黑鴉鴉的數十人,眾人齊心說道。

    兆海訝異極了,幾年不見,大家都轉了心性嗎?“大家別誤會,毆下不是來找你們算帳的,我們是有事想要問——”

    里面走出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他提著一大袋的東西,放到紫宸面前,然后恭敬地跪下說:“過去我們無知冒犯您,還讓阿海這孩子代我們贖罪,這真是大錯特錯。我們都知道錯了,籌了這些寶物,咱們想替阿海贖身。這些年沒阿海在身邊幫忙,真是苦啊!阿海是村子里的重要人物,我們不能沒有他,請您寬宏大量,將他還給我們吧!”

    老者又朝身后揮了揮手,人群里走出一名白嫩、清秀的少年。“要不,我們也可以給您別的孩子做奴才,替換阿;貋!”

    少年一躬身,很快地說:“奴才很樂意換阿海哥回來,請殿下成全!

    “馬大爺您……”兆海萬萬沒想到大家會這么想念自己。

    一看兆海那微紅的眼眶,紫宸立刻捉住他的手臂,對村人怒道:“休想!東西你們自己留著,本殿不稀罕,也不要別人替換!兆海是我的人,我不會放他走的!”

    老者又遲疑地開口。“但我們……”

    “羅唆,別惹怒本殿!本殿已經不追究過去的事了,倘若你們再不知足,又或要反悔,本殿就滅了你們這村子,兆海也還是我的!”大手一揮,紫宸鮮少露出震怒模樣地說。

    兆海有些擔心,有些兒歡喜。擔心的是紫宸這般生氣,自己勸得住嗎?歡喜的是殿下一點兒都沒有考慮過,要放自己走的這件事。和清秀少年相較,原來殿下還是寧可留著他!

    同時間,噤聲不再說話的村人們面面相覷,不一會兒,三三兩兩地站起身。

    “就說嘛,行不通的。唉,還以為能騙阿;貋砀苫顑,人家在王府過得可好,怎么會愿意回來呢!”

    “就是說嘛!換成我,我也不回來。 

    連少年都一改恭敬的表情,掏掏耳朵說:“嘖,戲是白演了!

    要時,頓悟這些全是村人聯合起來的“詐術”,兆海對他們萬年狗改不了吃屎的行徑,枉然三嘆,說道:“馬大爺,你們好生大膽,我也就算了,怎能連殿下都欺騙進去呢?您是吃飽了撐著嗎?”

    白發老翁呵呵笑著!澳阌植皇浅鮼碚У降耐馊耍⒑,這是咱們惡人村的待客之道!倘若不演上這么一出,我們怎能確信殿下待你好是不好?但看你這么高大健壯,想必是吃得好、睡得飽嘍!”,繼而轉向一旁的紫宸!暗钕,是老翁失禮了,您不見怪吧?”

    “本殿當然要怪!”劈頭一喝,紫宸瞇起一眼,然后爆出大笑!肮帜銈冄莸谜婷,真把本殿騙倒了,呵呵呵!”

    “好,殿下夠爽快,老翁就難得做賠本生意,請您吃喝一頓。大伙兒,快點端出好料的,咱們今夜不行騙,要行酒作樂了!”馬大爺一聲吆喝,全村人都動了起來,端茶、倒酒、送上小菜。

    呼,兆海放下一顆心,看來殿下比自己更與村民臭味相投呢!夾在這幫“惡人們”之間,他這并普通人永遠都少不了要勞心、勞力、更勞神了。

    酒過三巡,不勝酒力的兆海先倒下后,陸陸續續的,許多村人也都醉倒了。眾人橫七豎八地隨地就躺、隨地就睡。不分有錢沒錢,也不分你我彼此?粗@景象,紫宸微醺的唇泛著暢意的笑,這幫真情流露的惡人村村民,較之宮廷那些高官達人要可愛多了。

    “殿下真是好酒量,老翁很久沒遇到能和我喝得不分上下的人了!蹦闷鹁茐,再為他斟杯酒,馬大爺說道:“來,今夜咱們就喝它個爽,喝它個痛快,明兒醒來您可別記得我今夜說的話,好嗎?”

    紫宸含笑道:“現在別當我是殿下,您老有話要說,便說吧!”

    馬大爺輕咳了咳,摸摸胡子,正襟危坐地說:“阿海這孩子,有勞您提拔,我很感謝您帶他回村子,讓我們能再見他一面。本來。我是死心了,不敢妄想有再見到他的一日。能在死前看到他,我總算可以安心了!

    “是因為推一個孩子出去當箭靶,所以良心受到了譴責?”紫宸不客氣地直說。

    馬大爺訕訕地笑了!耙灿。他自告奮勇地要去向您說項時,我是不抱希望的,不過是狗急跳墻、死馬當活馬醫罷了。無論您信或不信,我沒把阿海當外人,可能是當年我在村外林于里撿到他,把半死不活的他帶回來養,對他產生了爺孫之情吧。我也不舍得他犧牲自己,可村子里又有誰有像他一樣的勇氣,跑去見您呢?

    我還是要以村人的性命為重!

    深深地朝紫宸磕個響頭,馬大爺哽咽地說:“以后也拜托您,繼續拉拔那生性敦厚的孩子,多疼惜、疼惜他!

    “這您無須多言,我會的!弊襄贩刺嵋粏枺溃骸凹仁悄銚斓秸缀,關于他的家人、他的爹娘,您都不知道他們的身分嗎?”

    “惡人村附近打打殺殺的事可多了,我年輕時也干過不少惡事,什么都見識過,但唯獨撿到阿海的那回,把老翁給駭到了。那真是慘烈!我沒看過那么可怕的、下手狠毒的盜賊。雖然我也是個賊,但主要能搶到財物就好,不會非得殺人滅口,可阿海的爹娘偏不是碰到我。一家子大大小小十數口子,全死在林子里,說有多慘就有多慘,那賊狠到連三歲的幼兒也不放,捅穿了他的肚。”

    馬大爺抖了抖!八闶前⒑C蟀,我幫他把肚子縫好、幫他涂了藥,他燒了五天四夜都沒醒來,本以為他不行了,結果他還是撐過來了.呢!或許是可憐的薄命爹娘在保佑他吧?”

    嘆口氣,馬大爺忽然想到地說:“哎喲喲,您問這事兒,我才想到,他爹娘身上的衣物不像咱們南夷人,是外地的!我還把當年阿海身上的小衣、小褲給收起來了,明兒個我一并拿給他好了。靠這點東西,可能是找不出他真正的身世,不過也能留作紀念嘛!”

    紫宸悍然地說:“不必,那種東西拿去燒掉。”

    “您說……要燒掉?”

    知道自己是遇害的一家族中唯一的幸存者,兆海會作何想法?紫宸比誰都清楚!拔也幌胨麨榱苏覍せ蛴洅熳约旱纳硎,浪費精力。他只要知道有我這主子就行了,其余的,由我來幫他想。”

    馬大爺閉上了嘴巴,看樣子阿海離開惡人村后,身邊還是跟著狠角色。不過看親王這么在乎阿海,阿海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才是。既然這樣,照親王的話去做,亦無妨。

    “另外,”紫宸親王的綠眸透著狡猞光芒!斑@村子住久了,你們也膩了吧?

    把戲再變就這些,會上當的人也越來越少。本殿倒有個好地方,能讓你們一村子的人都住得下,你們也可在那地方呼吸點兒新空氣,玩把戲給沒看過的人看。”

    這是真的嗎?天下會有這么好康的事?

    “當然,你得替本殿做件事。甭擔心,這是小事一椿,不過是送封信而已。幫我跑腿,做了這件事后,你們便可住進寬敞大屋和王公貴戚作鄰居,劃算得很。”

    端起酒杯到唇邊,紫宸笑吟吟地說:“如此一來,首南城也會熱鬧點兒,一些人就不會忙著來找本殿的麻煩了!

    “首南……殿下,您說的是哪個地方。俊

    白玉纖手一揮!氨镜畹耐醺。你就帶著愿意跟你去的村人,住進紫宸親王府內,好好地、慢慢地把都城弄個天翻地覆吧!嘻嘻!”

    馬大爺當場愣在那兒。帝都?他沒聽錯吧?殿下要他們搬到帝都去住,還是住在親王府里頭?這……能成真嗎?

    ※※※

    “真是奇怪,馬大爺他們怎么會走得這么快,又這么倉促呢?”

    一覺醒來,赫然發現村子里的人剩沒幾人,大家都不知去哪里了。兆海真無法形容那股錯覺,簡直是“親王府”內的舊事重演。馬大爺留了封信給他,說是他們找到了另起爐灶的地方,要兆海別擔心,好好地跟在親王身邊伺候他就行。不管他們要搬到哪里去,有必要這么急嗎?

    瞥瞥身旁的紫宸,他正脫下外袍,露出勻稱瑩白、毫無贅肉的上半身。兆海已問過一次,還是忍不住再問一次道:“真的不是殿下您,跟馬大爺說了什么的關系嗎?”

    挑起眉。“本殿唆使眾人離開惡人村有何利益?兆海,你對本殿似乎有所曲解,我不喜歡興風作浪,是風浪自己要找上我的。我沒事還寧愿懶洋洋地躺在你懷里,睡場好覺呢!”

    危險、危險,這話題很危險!兆海馬上低頭檢查著那兩只跟馬大爺要來的琉璃水肺,邊說:“您要是準備好了,就先下水泡泡,適應一下溫度,我馬上便弄好了。”

    根據馬大爺的說法,因為經年累月侵蝕掉了巨石的根基,所以讓它滾落到礁石群里,不偏不倚地堵住了水牢洞口。因此,想進入水牢,從陸地是不可能的,得要潛到水下,從旁側的珊瑚礁縫進人。

    本來兆海說要自己一人進入,去幫他找東西,但紫宸卻堅持不肯。

    “往后,無論要冒什么危險,我們倆都一塊兒去做,這樣誰也無須替誰擔心,被留下來的一人,也不會抱怨!彼f。

    終究講不過他,兆海教會他如何運用水肺閉氣,練習半個時辰左右,紫宸已能領略個中秘訣,毫無窒礙地在淺灘中潛身浮起。

    “我們走吧!”

    先縱入浪濤中的身影,旋即有另一道跟隨在后。仿佛兩條修長的魚兒,在粼粼波光的海底世界中漫步悠游。

    劃動著雙臂,拓展開來的是前所未見的繽紛天地,無數多姿多彩的魚兒與他擦身而過,紫宸也正追逐著前方自在的人兒,兆海無聲地比劃了個手勢,示意紫宸該準備向上了。他點頭,表示知道。兆海率先攀上珊瑚礁,沿著縫鉆進去,消失,紫宸也跟進。

    冒著性命之危,穿越過珊瑚礁,他們進入一片闋黑的天地里,破水而出的兩人陸續地上岸,兆海喘息著問:“殿下,現在你總能告訴我,究竟我們是在找什么了吧?不然這么暗的地方,我們要怎么找?”

    “做一名欽差怎能沒有尚方寶劍呢?”紫宸回道,在適應了里面的陰暗后,他借著水面映出的小小光線,辨識出水牢的地形!拔矣浀檬窃谶@邊……”

    “哈?”

    這邊沒有,就到那邊找找,紫宸搬開地上每個能移開的石塊,探下。不知失望了幾次之后,他終在地凹中,撈到了某樣東西。他緊張地握著它,將它取出——丟開軟軟爛爛的破布,重見光明的不只他們,還有手上的“火鳳凰”。

    兆海發出嘆息!拔矣浀,我看過,這……你竟把它留在這兒?”

    “現在你總明白我非來這一趟不可的原因了吧?這“火鳳凰”便是咱們南夷每位皇帝繼承皇位時,權杖上應有的紅寶。這顆可是貨真價實、無庸置疑的真品!

    “什么?那現今陛下的權杖上,那顆紅寶是假……”這消息太震撼,甚至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這“火鳳凰”是怎么從權杖上輕到你手上的?”

    “咳咳”地假咳著,紫宸尷尬地紅著臉蛋說:“我小時候不知道它是這么貴重的,先帝讓我看他的權杖,我卻看上了上頭的這顆“亮晶晶”紼珠,而且愛不釋手,于是便向他央求,把這給我。想不到先帝竟也給我了,就這樣!

    就這樣?就這樣?

    先帝究竟是怎么了?先是賞給三歲的紫宸毒酒、迷藥酒,想不到連這么重要的紅寶也能隨便給……

    “啊,這么說,現在陛下不知道她手中的權杖是假的嘍?”

    “不,她知道!弊襄穼ⅰ盎瘌P凰”高高舉起!按蠹乙詾樗皇茄b飾用的寶石,殊不知它數百年來,都是南夷的火種。如說黑石是燈油,那能點燃黑石的便是這舉世無雙的紅寶。歷代皇帝一即帝位,就會到黑石塔,表面上是祭拜,其實是去測紅寶的能量,看能不能點燃黑石塔的核心。固然,運行時的黑石塔根本不需要紅寶,但是萬一運行中斷,要再行啟動黑石塔之際,若沒有這紅寶,南夷縱有再多黑石,也會陷入黑暗、寒冷、沒有秩序的混亂中。”

    兆海吞下一口氣,這些他都是第一次聽到,恐怕南夷人也無人知道,權杖的重要競來自于此。

    “所以陛下想必早已知道,在她手中的權杖,不過是空有仗影的假物罷了!

    可以想像,當時陛下一定很驚慌、震撼吧!

    “我曾告訴你,我跟陛下放話,說我有重要把柄。其實,那把柄指的就是這顆“火鳳凰”。你懂了沒?有了它在手,我們便有自由了。投鼠忌器的陛下,非讓我們自由不可。我想先帝會將它給我,一定也是希望我能用它來保護我所愛的人!

    紫宸意氣風發地微笑說:“來,把你的手伸出來。”

    “要做什么?”

    “別問,你照做就是!

    于是兆海戰戰兢兢地伸出手,紫宸將舉高的紅寶,輕輕地降放在他的手心。不可思議的艷紅光芒溫暖地照耀著整座水牢,儼如握著一把火焰,但感觸卻是冰涼如水。兆海幾乎要錯以為自己被這把火焰給融化了。

    “由現在起,它是你的了,金兆海!

    “啊?”

    身后的男人,環住他的腰,覆著他的手,跟他一塊兒捧著“火鳳凰”。

    “你要好好地保護它,因為它是你的尚方寶劍。未來無論是誰,不管是東宮或皇帝,都不能傷到你、脅迫你。你手上的,是南夷的命脈,也是我的命脈。請你守護我永遠都不要離開!

    太狡猾了!兆海的視線一片朦朧。他明知道的,自己能跟在他身邊,就已經心滿意足,什么都不要了,可是現在他卻讓自己更無法離開他。這樣的重責大任,他交到自己的手上,除了以性命相挺之外,兆海能說什么呢?

    “回答呢?兆海!

    哽咽著,擠了兩次、三次,他才能擠出一句:“是,殿下!

    沐浴在火光之下,兩人緊緊相依。

    通往自由的門扉,已經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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