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難怪六先生去江邊隱居呢!我要是他,我也沒臉面再留在鄉間!毕袼@樣被萬人景仰的學者竟然遭未婚妻拋棄,這可是奇恥大辱。
這話也對,根據斜日對駱品的了解,他的確蠻在乎顏面的,明明日子過得窮酸、寒酸,外加酸臭酸臭的,偏只準用“清貧”二字來形容,因為前任未婚妻的事就此躲去江邊隱居也不是沒可能。
該了解的都了解了,也沒有再留下她們的必要。
“你們該離開我青廬了吧!難不成真要駱品出面說幾句難聽話,才懂得寫‘知難而退’這四個字?”
輕而易舉趕走了幾個小丫頭片子,她卻不知該如何趕走他心中德才品貌樣樣兼備的官家小姐。
她不擅處理此類事,因為她不被允許擁有普通人的情愛。
所以,她選了條直徑,盡管此路遍布荊棘。
“你是因為被未婚妻拋棄遂才前往水榭隱居遁世的?”將兩個孩子交給奶娘,斜日進房見了駱品便直截了當拋下疑問。聽得駱品頓時面紅耳赤,好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來。
看他的反應,她說得沒錯?斜日緊跟著又接了一句,“你到現在還喜歡她?”
“你胡說什么呢?”他急著為自己辯解,卻不知道底氣欠缺的他連說出來的話都是那么難以讓人信服。
她點點頭,算是明白了,“你不用解釋,我明白!敝皇怯幸皇滤想向他問個清楚,“你當初要我嫁給你,是因為怕落人口實,還是因為對你來說,娶誰都已不具備任何意義?”
她今夜與往昔有所不同,從前的她不會在意這些閑事,在他看來,這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她露出認真的表情,她永遠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做什么事都馬馬虎虎,懶得操心是她的本性。
“斜日,你……你吃醋了?”他問得小心翼翼,總覺得有什么東西跟著他的話一出口,他們之間的平衡便會就此被打破了。
“我吃醋?吃那個趙小姐的醋?”她的回應比他想象中來得大,掀起白裙,她交叉著雙腿坐在床上,“你也不看看我是誰,我是斜日,我怎么可能吃醋?而且還是那種女人的醋!我只是為自己感到遺憾,竟然要了一件別人不要的東西……”
驕傲慣了,話來得自然。可這話一出口,她立刻就后悔了,再瞥駱品的神情,他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眼睛里都能噴出火來,嚇得她一身冷汗,“駱品,我其實不是……”
解釋的話語被他堵了回去,“你別說了,我知道我沒用,沒有大志向,只想窩在陋室里讀遍天下書。也難怪她會離我而去,我遭棄那是活該,你嫌棄我也是正常!
“我不是嫌棄你,我只是……”我只是被針扎到手后的自然反應。
斜日,你不可以為任何東西所左右,尤其是不能被感情所掌控。你要明白,權力容不下情感。你愛上誰,誰便成了你的軟肋,你……是不可以有軟肋的。
所以,她可以嫁他,她可以為他生下一雙兒女,但她不可以吃醋。
兄長的庭訓尤在耳旁,她卻因為他臉上受傷的表情而揪住了心。她開始牽掛他,于是他成了她急于丟棄的負累。
“行了,當我今晚什么也沒說,你要繼續看書嗎?那我去陪修竹和珠珠好了!
她的腳步停在門口,忽然想到了白日里那幾個心心念念著他的丫頭片子,“那幾位總喜歡扒在你身邊,要你教她們識字斷文的小姐,我想從此以后應該不會再來青廬了。”她難得向別人交代起自己做的事。
駱品不用多想就知道此事與她有關,“你不喜歡她們……扒著我?”他借用了她的措辭,順帶感受到她語氣中的酸意,還說自己不吃醋?!
“你喜歡我整日里被一群男人圍著嗎?”她反問他,這種官場上的答辯她聽得多了,隨便用上幾招,他決不是她的對手。
他倒也誠實,皺起眉頭搖著頭表白心意,“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
這不就結了!
憑什么男女兩重標準?還說她無理取鬧!
“不過如果有一天你必須周旋于一群男人中間,我不會阻攔你!
他補上的這句話讓她心口一熱,周身暖和了起來。他總是如此,不懂浪漫,不會花言巧語,可偶爾說上幾句再平常不過的話卻讓她舍不得離開他給她的家。
只怕可以逗留的時日不多了,最近市井傳聞以罷月女主為首的銀族官僚跟素鎣王后、王上所領導的赤衣貴族相抗衡,大有取而代之的意思……
在他身邊多待一刻,她便多一份牽掛,也給他多一份危險。還是,罷了吧!
斜日急著要離開他們共有的臥房,卻有一只瘦弱卻充滿力道的手從后面抓住了她,他將她摁倒在床,火熱的唇席卷了她的全身。
她在精神渙散的前一刻聽見他說——
“這就是我娶你的原因……”
沒想到他看上去瘦瘦的,居然也有精力耗損不完的時候,纏綿了一夜,斜日一覺睡到午后。填飽了肚子,她躺在搖椅上,借著落日的余暉好好放松心情。
日頭暖暖的,撫在人身上好不舒坦。她連連打著哈欠,還想繼續睡下去了,偏有人來擾她好夢。
“請問這里是駱家青廬嗎?”
來者約莫二三十歲,舉手投足間皆透著貴氣,少了駱品的清高,卻多了幾分精明。一身金衣披身,該是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可斜日卻偏在他身上嗅出了銀族官僚最常有的腐朽的味道。
“你來找駱品?他去城里買書,尚未歸來。”她已經準備好以下臺詞打算將他擋在門外:家中盡是些老弱婦孺,公子還是改日再來吧!
世事并不總在她意料之中。
“我不是來找六先生的,我來的目的是……您!
不是吧!斜日在心里驚呼,有一幫小丫頭片子整日瞄著她丈夫就已經夠讓她慪的了,這還半路殺出個跟她搶孩子他爹的男人?
天啊!你還有公理嗎?
“莫要吃驚,我真是來找您的!迸滤恍,男人還很認真。下一刻,他用行動說明了他的來意。
單膝下跪,他匍匐在她的面前,“斜日女主,金族臨一水特來邀您入宮共商安國大計。”
他足足在地上跪了一盞茶的工夫,等他實在跪不下去,抬頭望向她的時候,窩在搖椅里的斜日舒服得都快睡著了。
“?什么?你在跟我說話嗎?”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副一問三不知的模樣,“我的確叫斜日,可我不是什么女主。我一個婦道人家,哪兒懂得什么安國大計,你跪錯碼頭了!
“我臨一水一生都在做碼頭生意,怎么可能拜錯碼頭呢!”想在他面前蒙混過關,女主算是找錯人了,“我在斜陽殿里見過您,女主貴人多忘事,大概忘了我!
她沒見過他,她極肯定。她的記性,向來是過目不忘,連王兄給駱品下的旨意,她也是瞄了一眼便記到現在,又怎么可能忘記在斜陽殿里她接見過的大商人呢!
這樣推斷出的結論就是,他在撒謊。
可是她不能反駁他,那等于承認她就是他要找的人——不能承認,她還沒做好離開青廬,離開駱品的準備。
她以為不說話就能逃過臨一水的追問嗎?要不是事關重大,他也不會找到這里,“女主,所有關于您失蹤這幾年的消息,我查得一清二楚。我知道您失蹤這段日子都跟青廬里的六先生待在一起,我還知道您為他生了一雙兒女……”
“夠了。”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既然他已經查到這分上,她再裝下去就不像了。當務之急她要知道,“還有誰知道我現在的一切?”知道的人越多,駱品和孩子們的危險就越大,她可以拋開一切,躺在搖椅里曬太陽的日子算是到了頭。
臨一水也不是傻瓜,那邊封鎖了消息,這邊就急著趕了過來,“女主,放心,暫時還沒有人知道女主落住此地,應該不會給六先生和少主們帶來危險!
連她的擔憂都看在眼里,到底是幾年安逸的生活讓她疏于掩飾自己的心境,還是眼前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更難纏?
“你獨自一人來此找本主,有何目的?”既然已被他識穿了身份,她自然得端起架子,把譜擺上了。
“請女主回宮主持大局。”時間緊急,他言簡意賅道明來意,“罷月女主奪位的目的已然明顯,王上年幼,全憑素鎣王后從旁協助。只可惜素鎣王后到底不是王宮中熏陶出來的,政治手腕方面她只知皮毛不懂精髓,在奪位之戰中王上已落于下風。如果再置之不理,不消半年,江山大權將盡歸罷月女主!
他嗦嗦,又是分析時政,又是權衡利弊。斜日只有一句回他,“與我何干?”
她做她的六夫人,舒服地倚在這青廬里曬日光,王宮里是腥風血雨,還是血脈相殘,跟她又有什么關系?
“可這關乎天下百姓啊!”
臨一水一副為天下蒼生謀幸福的博愛面孔,斜日著實看不下去,“別說那些沒用的話,簡單一句,這跟你有什么關系?”
不愧是斜日女主,直來直往,休想蒙騙她半分!拔抑巧贤跷唬屛艺莆崭镦仆鯂械拇a頭。”
說出目的來了吧!這世上就沒有人當真為天下百姓謀幸福,不為自己謀私的。國內碼頭盡歸他所有,這可是天大的一筆財富。
不過他的算盤打錯人了。
“我對當王做主的事沒什么興趣,你還是跟罷月去談條件吧!她應該會跟你達成協議。”
斜日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臨一水倒也不失望,“這世上能跟我達成這筆交易的人絕不止您一個,可我愿意跟他做交易的人卻只有您一個!痹捳f到這分上,也不怕再聊得深些,“女主,既然我能找到您,相信其他人也應該很快就會發現您的行蹤。如果您還是女主,自然有能力保護您想保護的人。如果您只是青族里一個教書先生的夫人,那么一場血腥屠殺應該離得不太遠了!
有人知道她還沒死,就必定會再找上門,進了這扇門,難逃死路的就不止她一個了。
安逸的日子過了太久,她連居安思危這一條都拋諸腦后。一直以來全依賴駱品幫忙對外,她忘了有些事是她連帶出來的,也該她一力解決。
這樣的日子過到頭了,那些爭權奪位的事,她遲早得去面對;那些想殺她滅她的人,她必須搶先一步斷了他們殺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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