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鴉雀無聲,小圓只聽到了自己的抽氣聲,那聲抽氣是在替范若軒喊疼。
范若軒漲紅了臉,兩只眼圈也同時紅了起來,要說什么早就忘了,只要一張口她一定會大叫出來;好疼,真的好疼!這個家伙沒有保留地在人傷口上撒鹽!
“朱……先生?”小圓虛弱地開口,朱銘燁這才不緊不慢地松了手,不過他并沒有看小圓,而是對面前猶如雪地里的小兔子的女人……笑了。
“不是要工作嗎?那么請帶我參觀一下整間房子的格局,然后告訴我范小姐想將其打造成什么風格,我們可以先試著擬定幾個方案再作討論。”
他沒事人一樣的態度,讓疼痛過度的范若軒更是腦中一片空白。
心思百轉千回,在殺了這個男的和跟他認真討論方案間來回不定;難道說,她是被那淺淺一笑催眠了?不然這么簡單的選擇,怎么會教她猶豫不決?
最后,范若軒沒讓自己犯下什么大罪,而朱銘燁也沒為他的遲到道歉。
***
范若軒堅信,讓她和朱銘燁共事是不可能的,她和這個男人連普通的交流都有問題,何況是共同裝潢起一家店面來?
不幸的是,回家后范若軒上網搜索了一下朱銘燁這個人,不找不知道,本來以為很不起眼的一個名字,搜尋結果竟然達到上千則!而且還都是他本人,不是什么同名同姓的。
點開附帶照片的個人介紹和一些雜志的訪談文章,范若軒真的有點傻眼,她表哥沒有亂說,他介紹的這個“知名”室內設計師,不只是在國內的室內設計界大有名氣,就是在國際上也獲獎無數!點開他的成就,其中竟然還有一些大家耳熟能詳的建筑,其室內裝潢也是出自他手。
越看越覺得不可思議,不知不覺間,范若軒發現她竟將朱銘燁的生平履歷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連各種訪談也沒有放過,那個有著雙凌厲雙眼、行為怪異的男人,一下子立體了起來,好像他已經不是那個搬到她樓上的討人厭住戶,而是文章中所寫的那樣……
一個無數世界級裝潢會所極力挽留的男人!可是沒人能留得住他,他喜歡居無定所的生活、喜歡住各種各樣的地方,體驗各種不同的生活,所以絕對不在同一個地方住超過半年;很少有人能確切知道他身在何處,要想找他只能通過郵件,而他只以自己的名義接自己感興趣的工作,可即使如此,費盡方法想要找到朱銘燁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真的假的?這個好像從早期香港電影里走出來的男人,真的是那個連計算機線怎么接都弄不明白、毫無時間觀念、不懂得尊重女性的那個朱銘燁嗎?她那個表哥竟然認識這種人?
因為工作的關系,范若軒非常需要向上級交出一份令他們滿意的成績單,其關鍵就在于對店面的風格定義上;而恰逢此時,老天為她送來了一個別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室內設計名人!如果這些文章不是朱銘燁花錢請人寫的,假如她放棄和他的合作機會,不就等于放棄了自己美好的前途?
范若軒覺得自己真的很像一只眼前吊著胡蘿卜的馬,讓她不去看那根蘿卜選擇別的方向跑,跟違背生物的本能一樣困難!
所以,在內心的掙扎后,就算她多么地無法容忍朱銘燁,他還是順利成為了與她合作的設計師;最可惡的是,當她好不容易理好情緒,強裝笑臉對他說“合作愉快”時,那個男人仍只是盯著她傷上加傷的可憐鼻頭,害得她脊背發涼。
兩個月后,范若軒再來到店里,店內已是一片完全不同的景象,到處堆放著裝飾器材,工人們忙碌地跑來跑去,朱銘燁設計圖上的樣子已經初見雛形。
不得不說,牛皮真不是吹出來的!在看到朱銘燁提出的裝潢方案后,范若軒完全把他的人品問題丟去了腦后,那設計圖上所描繪的店面,與她想象中的幾乎一模一樣,她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朱銘燁,他竟然就能做出超乎她期待的作品,真不愧是世界級的!
這讓之后的工作省事了許多,沒有經過太多的討論修改,店面就正式進入了裝潢階段;裝潢人員是朱銘燁請來的,與他有長期合作的關系,對他的作風很是熟悉,又讓彼此少了許多磨合階段,裝潢的進度一直保持得不錯。
看上去一切都超乎想象的順利,除了……某人時常上演莫名其妙的失蹤戲碼!
“范小姐,你來了!”一聲爽朗的招呼,范若軒尋聲望去,是在二樓裝玻璃的工頭,老李。
范若軒暗嘆了一口氣,爬上二樓,她是接到老李的電話才趕來的,每次一見他那過度爽朗的笑容就知道沒好事!
來到二樓新打出的圓窗前,范若軒居高臨下地左右看了看,篤定而平靜地對老李說:“他又不見了。”
這不是問句,而老李也笑呵呵地輕松回答:“是啊,剛才還在這里,一晃眼,人就又不知去哪了,好像有人聽到他說要去買煙!
范若軒掐了掐眉心,“很好,上次他說去買面包,結果兩小時后在三個街區外的保齡球館找到他;上上次他說去買飲料,結果人去了電影院大廳坐了一下午,晚上才找到;上上上次他說去買口香糖,結果……結果怎么樣?”
“好像是跑去了美術館!
“不對,那是更早之前的事了……”哦,懶得想了!“總之,他哪次說出去買東西,順利回來過的?這次又改成了煙,難道你們跟他合作了這么多次,連他不抽煙都不曉得嗎?”
“曉得啊!可是等我想起來要問時,他人已經不見了!崩侠钸是樂呵呵地,很無辜,獻寶一樣地舉起一片大玻璃給范若軒看,“范小姐,朱銘燁說這個圓形窗戶必須放這種磨砂玻璃,可是送來的玻璃尺寸出了問題,小了一號,普通玻璃倒是還有;我們是改裝普通的,還是再去訂磨砂的,晚一點再裝?”
“我又不是設計師,也許用磨砂的是和整體風格配套,這種事還是要和他商量才行!
“是啊、是。 崩侠钫f著,眼睛卻是一動也不動地定在她身上,一點“與她無關”的意思都沒有。
他那眼中所蘊含的期待,范若軒已經見識過無數次了。
“為什么每次他不見,都要我去找?”這個問題她也問過了無數次。
“我們也派人去找過!可是每次能從那些稀奇古怪的地方把他帶回來的人,只有范小姐你了,你不覺得這很巧嗎?”
“一點也不!”
“找不到設計師下決定,施工的進度就要延遲了,這對范小姐你也不好!況且……”老李一頓,用眼瞥了瞥不遠處的圓桌,“他把皮夾和手機都留在這里了,如果又迷路了,恐怕短時間內真的回不來啊!”
“那個大白癡!”一把抓過桌上的手機和皮夾,那個白癡有哪次是記得把這些東西帶走的?
范若軒知道她沒有選擇的余地,堂堂一店之長,總是被工頭叫來當跑腿小妹,還一點抱怨的余地都沒有;想一想,這一切都是為了她自己!
跑到大街上,范若軒一邊注意著周圍可疑的建筑,一邊回想這些日子以來,她因那個男人所受的罪;兩個月內,她瘦了足足六公斤!這可不單只是工作壓力就能解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