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电竞app-中国知名电竞赛事平台

言情小說 >> 架空,天佑皇朝,架空 >> 帝王將相,皇帝與妃子 >> 龍鳳呈祥作者:雪葉 | 收藏本站
龍鳳呈祥 番外篇 作者:雪葉
    燕舞鶯啼,又是一年仲春天氣,千里江山處處洋溢著無限的春光。

    皇宮內院的御書房內、高踞在上的龍案之后,端坐著一位錦衣少年。他鼻似懸膽,面若冠玉,飛揚的眉眼宛似當年的龍行云,細細看去,又較之多了幾分俊秀之氣。

    少年手持朱筆,面對滿案堆積如山的奏折,一開始尚且思維神速、文筆順暢,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他批閱的速度越來越慢,批閱一本奏折所費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只見少年的面色逐漸凝重,一雙修長的劍眉慢慢擰在了一起。終于,在他凝眉面對一本奏折頭痛了半晌仍想不出絲毫對策之后,他將朱筆隨手一丟,推開眼前一大疊的奏折,決定出去透透氣,好讓已經麻木的頭腦恢復正常。

    他是龍逸飛,當今皇上龍行云的長子、皇位的第一繼承人,當朝的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按理說應該躊躇滿志,意氣風發才對。但此刻的他卻是滿面倦容。每天被繁忙的政事鎖在這張龍椅上動彈不得,這一切都要“歸功”于他的父皇與母后。

    他的父皇,當朝皇帝龍行云,被奉為本朝開國以來最英明神武的一位帝王,卻自他十五歲那年開始,突然“荒廢”朝政,動不動就喜歡帶著母后到處游山玩水,把偌大一個國家丟給他來治理,害他不僅永遠告別了以前那種輕松愜意的日子,而且每每與美好的風光失之交臂。

    就像剛剛,他獨自坐在御書房里與一大堆的奏折奮戰,而他的父皇卻帶著母后去風光秀麗的江南踏青尋春去了。

    沒道理,真的沒道理!龍逸飛沐浴著春日里明媚的艷陽,腦中苦思著如何才能脫離“苦!薄

    他不過是區區一個太子而已,父皇又正值壯年,沒必要在小小年紀就扛下治國平天下的重任。就算這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他也希望能夠再逍遙上幾年。

    “大哥……”他信步走到御花園一角,忽然發現前面湖邊的翠微亭上,有人正在朝他招手!比麸w,原來你也在這里。好興致啊!”拾級而上,他在涼亭中擺放的石凳上落座,隨手拈起石桌上的蜜餞,往口內一送。

    龍若飛,龍行云膝下惟一的公主,因為相貌與皇后蕭若君酷似,因此備受寵溺,是皇宮上下人人捧在手心的寶貝,也是他從小呵護到大的妹妹。

    “是啊,大哥,你怎么會在御花園里閑逛,那些奏章都批閱完了嗎?”龍若飛坐在另一個石凳上,不無好奇地問著。每當父皇與母后外出巡游時,大哥就要忙翻天,常常要端坐在御書房中批閱奏章至深夜,難得有如此悠閑的時光。

    “累了,出來散散心,怎么樣,最近有沒有闖什么禍呀?”龍逸飛用一雙漂亮的丹風眼笑睨著小妹。

    若飛自小長在深宮內院,自小嬌生慣養、加上父皇對她的格外恩寵,成就了一股刁蠻任性的脾氣。雖然她的本性天真善良,不至于做出什么罪大惡極的事,但平日里耍脾氣使小性所闖的禍也夠令人頭痛的了。后宮之中也只有母后尚且約束得住她。如今母后不在宮中,這小妮子怕不鬧翻了天。

    “沒有啦,我最近可是乖得很!饼埲麸w高昂起一張小臉,滿是得意之色。

    “哦?真的?”龍逸飛拈了一塊蜜餞,正要送到口邊卻突然頓住,難以置信地看向他的寶貝妹妹。

    以他對若飛的了解,父皇與母后出門這么多天,若飛早就該如同放出籠的小鳥了,闖下一兩件難以收拾的禍事。通常她都會找他這個大哥來替她收拾殘局,想辦法彌補的。怎么他今天主動問起了,她反而沒了狀況。是她真的長大學乖了不成?

    “是啦,是啦。不信你問問海煙!币姶蟾绮幌嘈抛约海埲麸w急忙一把拖過旁邊的一位白衣女子。

    “海煙是誰?”龍逸飛并未抬頭看那名女子,反而一徑盯著自己的皇妹,目光中頗有些責難的意味。

    若飛仍是孩子心性,辨識不清人的忠奸善惡;蕦m禁城乃國家權力的核心,難免會有一些意圖不軌的小人以媚事主,盡極巴結之能事,只求能夠得到皇子皇女們的寵信賞識,一步登天。若飛要是跟這樣的人在一起,只會越來越難以管教。

    “海煙是母后新近賜給我的伴讀女侍、全權管理我的瓊芳閣,權力都快比我大了呢!”龍若飛把小嘴一噘,似有些哀怨之色。

    “有這等事?”龍逸飛對這位名喚海煙的女子印象頓時改觀,視線也跟著投向龍若飛的身側?磥砟负笫桥闪艘晃绘偵教珰q專門管轄若飛這只小潑猴,這事母后以前也跟他提過。就不知她這次物色了怎樣一個人選來擔下這個棘手的差事,他可是相當好奇呢!

    誰知一看,龍逸飛卻愣住了。眼前這位女子不過中上姿色,在美女如云的后宮中根本稱不上出眾,但她肯定是特別的。她不像普通的宮女那樣穿著同樣的服飾、梳同樣的發髻。她的頭發僅是松松地綰起、梳了個簡單而別致的發式,除了幾樣恰到好處的簪花外別無贅飾。身上衣物的色澤以素雅為主,俱是用上等織物制成。她給人的感覺,既不像宮女侍從,又不像皇妃公主,有一股書香世家、飽讀詩書的千金小姐的味道。

    “你就是海煙?”龍逸飛可是越來越好奇了。真不知母后從哪兒找來這么一個人才。

    “是,奴婢邢海煙叩見太子殿下!钡腿岬呐綦[約蘊著十足的底氣,屈膝的一禮也行得不卑不亢。

    深宮內院待久了,邢海煙深知其中的各項條文戒律。龍逸飛身為太子、地位極其尊貴,他們這些為奴為婢的根本沒“資格”直視天顏。雖然她還是第一次離這位傳說中的俊美太子這么近,也沒那份好奇想去看看他相貌到底如何。她只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照皇后娘娘的囑托管好瓊芳閣,其余的,她一概沒心思過問,

    “是母后派你來看住若飛的?”看她的年紀與若飛不相上下,渾身上下卻透出一股沉穩的味道,讓人覺得安心。

    “皇后娘娘只是吩咐奴婢來服侍公主!毕胨⌒∫唤閷m女,雖然有命在身,但也大不過皇宮的主人。她只不過是略施小計,將若飛公主的行為約束在一定的范圍內而已。其實公主的本性并不壞,對待下人也尚寬容。只要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基本上她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由得公主去了;有時公主真的闖了什么禍,她才會想法子補救。

    “這樣……”看她說話嚴密得很,沒半絲漏洞,他的玩心頓起,“若飛,她服侍得還算周到吧!若是你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我可以替你稟告母后,讓母后換一個更貼心的人來。”

    他的神情看似隨意,眼神卻始終注意著龍若飛與邢海煙臉上的表情。若是這個邢海煙沒完成任務就被“退貨”,不知她還能不能像現在這樣持重。

    “不要,大哥!”邢海煙的神情沒半絲波動,倒是龍若飛先叫了起來,“我很喜歡海煙的。她既聰明又細心體貼,還會幫我處理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有她在身邊我省心多了,我才不要母后換掉她!饼埲麸w嘟起小嘴,跺著腳生氣了起來。

    海煙名義上是母后派來管轄她的,但實際上是差不多站在她這邊的。她無聊時海煙會幫她出主意,陪她玩。一旦她闖禍了,海煙也總能想出辦法解決。像現在父皇母后出門這么多天,她都還沒有半點不良記錄,這全是海煙的功勞,她的身邊怎么能少得了海煙?

    “原來如此。”龍逸飛重重地點幾下頭,”這么說,誨煙,你是有功嘍!笨此路鹉镜癜愕谋砬,他就忍不住想逗逗她。

    “奴婢不敢,服侍好公主是海煙的本分!彼龥]上他的當,也不想對他的挑釁予以還擊。雞蛋碰石頭,她這只蛋就算殼再硬也還是會粉身碎骨的,她有自知之明。

    “是啊,大哥,海煙她真的很能干的,你不要為難她好不好?”有海煙在她身邊,她萬事安心。

    “怎么會呢?大哥只是隨便問問而已,”龍逸飛給她安撫的一笑。按理說,母后在若飛身邊安插了人來管束她,她應該巴不得把這個邢海煙趕走才是,怎么會像現在這樣一個勁地護著她?其中肯定另有隱情。

    “突然想吃新進貢的荔枝。海煙你去幫我取好不好?”他想搞清楚這其中的玄機,但邢海煙肯定不會像若飛一樣好騙。

    “是。海煙不在時,請公主照顧好自己!敝例堃蒿w是想故意支開自己,她在轉身離去時,終于第一次抬眼正視他。原來他們的當朝太子空有一副善良無害的面相,心機卻比誰都深。相較起來,她還是喜歡表里如一的龍若飛。

    龍逸飛凝望著海煙漸行漸遠的身影,突然開口:“若飛,介不介意告訴大哥,你的海煙是怎么個能干法?”他刻意放柔了噪音來加強誘惑力。

    “海煙她真的好厲害哦:”龍若飛一提起來眼睛就發亮,“我用她教我的棋招把夫子都給贏了呢;還有上次母后交待的女紅,我一時貪玩來不及做,也是她幫我趕上弄好的;還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夫子譽好的詩稿泡進水里,還好她擅長模仿字跡寫了一份一模一樣的代替,還有……”她扳著指頭數著海煙的種種好處,滔滔不絕。

    看來這丫頭最近不是沒闖禍,而是海煙能干地全替她壓下來了。要不然,她沒完成女紅會被母后禁足,毀壞夫子的詩稿至少也會挨幾下手板,誰都知道皇后為這個調皮的若飛公主請的夫子是個出名的嚴師,罰起學生來六親不認的,管你是王子還是公主?

    “而且晦煙懂得好多哦,普通一點的琴棋書畫,女紅中饋就不用說了,她居然還懂得治國啊策論啊這些大道理。夫子說我寫得最出色的那篇《國事論》就是她臨時捉刀幫我寫的。”龍若飛一臉的興奮,讓人覺得她有此一寶,于愿已足矣。

    “哦?有這等事?”龍逸飛頗為驚訝地睜大了眼。就算本朝民風頗為開放,不用“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那一套,鼓勵女子讀書識字,但她們大多數也只是閑時讀些詩文聊以怡情而已,很少有人像男子那般精通史書、擅論國事的,難道海煙真的是巾幗不讓須眉?

    “對啊,母后也說海煙生為女兒可惜了呢,不然肯定是將相之才!饼埲麸w一臉驕傲,好像在說她自己一樣。

    “看來我得恭喜你有了位得力干將!彪m然心里好奇得很,但直覺告訴他,最好還是不動聲色、以降低她們的戒心,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要防備她。

    《》《》《》

    御書房里,龍逸飛仍面對著滿案如山的奏折,但他的表情卻較幾天前輕松許多。

    “海煙叩見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找奴婢前來有何吩咐?”邢海煙仍是一身素衣,在階前盈盈下拜。

    “平身吧!饼堃蒿w因她的到來,臉上更是浮出淡淡的笑意,“今天把你召來,是想讓你幫我一個忙!彼簧沓练優雅的迷人風韻,怎么也不像與小妹一般大的黃毛丫頭。

    “只要是海煙力所能的,奴婢定當效勞。”剛起身的她又是一福,說話也是恭恭敬敬的。

    站在她面前的是皇朝太子,一手掌握著她的生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就算她察覺他的意圖并不是那么單純,也只能硬著頭皮去接受。上天待人原本就是如此不公。

    “放心,只是一點小事,難不倒你的。”他臉上的笑容有擴大的趨勢,“我整天看著這些奏章,總感覺眼力有些不濟。聽若飛說你精通文字,就想請你來幫個忙,由你來讀這些奏章給我聽,再由我口述批示,你寫在上面就好!彼此埔荒樀妮p松,但卻沒放過她臉上表情的絲毫變化。

    “這……海煙只是小小的一名女侍,恐怕難當此重任。況且宦官不得干政,海煙雖不是太監,也要盡量避嫌才好!彼芤馔恺堃蒿w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管他居心為何,她的直覺命令她拒絕,更何況,她根本就不想攬這件易招人非議的差事上身。

    “無妨,你只是一介女流,況且是我要你來幫忙的,料他們也不敢說什么!彼⒖虒⑺脑神g回。

    “來,我們就從這一本開始吧。”龍逸飛由堆積的奏章中揀出最上面的一本遞給她。

    接,還是不接?接下就意味著接下了這樁肯定會給她帶來麻煩的差事,不接則意味著抗旨,麻煩立馬就會來到。龍逸飛伸出的手遲遲不肯收回,無奈她只得上前將紅色的奏章接下。

    很好!龍逸飛滿意地收回手臂,站起來在房里踱步,“你的位子在那。”他指指龍案旁邊早就差人預備好的小幾,上面文房四寶俱已排列整齊。

    看來他是早有預謀,感覺自己上了賊船的海煙坐了上去,騎虎難下!俺紤舨可袝彼辶恋脑胍粼谟鶗宽懫穑屵@片一向是男人為主的天地第一次有了抹鮮艷的色彩。

    不知不覺間,日漸西沉,天邊開始現出瑰麗的霞彩,“好,今天就到這里吧!饼堃蒿w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終于開口放人。

    就在海煙暗自高興終于可以解脫時,他忽然又給了她當頭一棒,“我已經跟若飛打過招呼了,以后你用過中飯便來我這。”

    看她臉色驟變、呆愣在那,連告退也忘了說,只行了個禮便匆匆離去的驚慌模樣,真的是相當有趣。

    邢海煙走后,龍逸飛走到小幾前翻看經她手批示過的奏折。這些其實都是一些日,嵤碌恼圩樱郧岸际怯稍紫嗟却蟪紒砼镜,根本不需要經由他手。這次他把它們專門調過來,只不過是為了要試試邢海煙是不是果真有那么大的能耐。

    他逐本翻閱著幾上堆放整齊的奏折。她有著一手相當漂亮的字跡,既有大家風范又自成一派,不下苦功是得不來的。每條的批示都文理清楚、言簡意駭,連他故意的口誤她都自動將其改正過來。

    他一直以為像自己母后那般的才女世上獨有,哪知世間竟還有一個邢海煙存在。而且她的才華可能比母后還要更勝一籌,就連滿朝的文武大臣中,精干如她的也不多見。上天將她生為女子,真是可惜了。

    正這樣想著,一個念頭由他腦中冒出來,嚇了他一跳的同時卻又覺得可行。她雖是女流,但并不在宮規不得干政的人群之列。他完全可以把她弄來自己身邊,培養她成為自己的左右手,分擔政務。這樣一來,不但父皇母后不在的日子他可以輕松許多,就算以后即位做了皇帝,他也一樣可以有人幫忙。

    龍逸飛壞壞地笑了。他現在知道為什么直覺龍若飛會防著他了。他要搶走她的貼身愛婢,她肯定不會答應。不過對于邢海煙,他是勢在必得,不管早晚,她都會是他的人。至于小妹那邊,他只能說聲抱歉了。

    《》《》《》

    第二天用罷午膳,邢海煙不得不按時到御書房向龍逸飛報到。她也曾試著向龍若飛提過,自己不過是位下人,服侍好主子才是她的本分。怎奈龍若飛卻大方地說暫時借她給大哥幫忙沒關系,還讓她別擔心,她會照顧好自己盡量少闖禍。有主如此,她又能奈何?

    “你來了,坐!饼堃蒿w比比她的專屬座位。他不是應該很忙的嗎?怎么這會有閑情逸致看什么詩選?她有些憤憤不平地在位子上落座。

    “奏章都已經擱上頭了,開始吧!毕袷强闯隽怂牟粷M,他放下詩選,撣撣衣袖,正襟危坐。讀了幾本,海煙便發現今天折于的內容與昨天大不相同。昨天似乎都是一些瑣碎小事,而今天,她真正感到了這個國家命脈的跳動。

    她不禁偷眼看一眼高踞在上的龍逸飛,不敢再繼續漠視他是何居心了。她的命運固然掌握在這些主子們的手里,但還有一句話叫“事在人為”不是?

    “你的字很漂亮。”分神之際,她被背后突然冒出的聲音嚇了一大跳。她強穩住心神才沒把手邊的奏折給劃個花臉。她一心專用,居然連龍逸飛什么時候走下來踱到她身后都沒發覺,

    “謝殿下夸獎!倍硕ㄐ纳瘢^續著手上的工作,但她真覺他并沒有走開。他一直站在后面干嗎?是在看折子,還是在看由她代筆的批示,還是在看……他的目光像兩道利箭,刺得她如芒在背,坐立難安。

    龍逸飛的本意只是要欣賞一下她秀麗的書法,但她頭部微垂,露出秀發與衣領間一段欺霜賽雪、柔嫩芳馥的脖頸,漸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站在她身后,隱約覺得有股幽香自她身上傳來,他竟有些心猿意馬。

    “殿下?”海煙讀完一道折子,等了半天卻不見龍逸飛作批示,她忍不住開口提醒。

    “什么事?”他方才回神,口氣有點不善,心中懊惱著自己怎么會看一個中等美女出了神。

    “敢問這道奏折您要如何批示?”她耐著性子再問一遍。虧她一直以為這位太子雖沒有救苦救難的菩薩心腸,但起碼也會是位英明勤政的君主,原來他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依你之見呢?”惟恐自己再受她影響,龍逸飛走回自己的龍椅上坐下,有點想故意刁難她。這是一道言官密奏當朝某位大員縱奴行兇的折子,可大可小,其間的尺度把握,則可以考驗出一個人的領袖天分。

    “海煙只是個下人,不敢妄加評論!彼肋@是在試探她,但他這樣做的目的呢?

    “讓你講你就講。”他突然沉下臉來,一反平日的和顏悅色,還真有些嚇人。

    伴君如伴虎,她可不想拿自己的身家性命當兒戲,“奴婢以為王子犯法應與庶民同罪。犯案的家奴應交相關銜門嚴辦。至于這位大人,雖無大過但仍難逃管教不嚴之責,應施以輕罰以示訓戒!彼v得頭頭是道。

    他盯著她,目光由審視變為驚訝,然后是贊賞。該說什么才好?上天若是把她生為男人,必定會是一位能輔佐君王成就偉業的能臣。以她一名長在深宮女子的見識而言,能有這么一番獎懲得體的評論,已經相當了不得了。的確是一塊可造之材!龍逸飛的情緒為這個發現興奮起來,也許日后這個邢海煙的用處比他原先想的要大得多。

    “就按你說的去辦吧!北砻嫔纤圆粍勇暽攸c點頭,“還有,以后奏折上有什么你不太懂的地方,盡管來問我!彪m然她極有天分,但真要她掌管大局,仍需要一定的接觸與鍛煉方能勝任。

    “是!彪m然她很奇怪他向她解答疑問有什么用。難道日后還會要她獨自處理這些奏折嗎?

    海煙沒想到的是,她玩笑的想法竟在日后成了真。

    《》《》《》

    “海煙,大哥現在還要你去他那幫他嗎?”這天海煙服侍龍若飛用完午膳,正指揮一班宮女收拾杯盤時,她忽然問道。

    “是,太子殿下并未說過已經不需要幫忙了。”怎么她的主子終于想起要救她出苦海了嗎?近日來,雖然她刻意保密,但宮中已經有人對她日日去御書房幫忙的事起了議論。深宮之中人言可畏,她不希望因此惹什么麻煩上身。

    “大哥還需要你幫忙啊?你都快去了半個多月了呢?你每天下午都去他那,害我棋藝最近一直都沒什么進步,前幾天夫子也罵我功課學得不好!焙熆墒潜饶莻老愛罵人的臭夫子厲害多了。不管她教自己什么,總是很容易就學會了。想著海煙的好,龍若飛忍不住嘟起嘴抱怨。

    “海煙也希望能夠一直待在公主身邊服侍您!彼⑽⑿χ,為龍若飛遞上一杯茶?磥砥綍r她沒有白對公主好,公主還是想著她的。

    “那你今天就不要去了。我差人跟大哥說,讓他去找別人幫忙!彼胍裉煜挛缗阕约和妗

    “多謝公主。”公主想得太過于簡單了,龍逸飛可能不會這么輕易放人,但試試也未嘗不可。

    但事實證明,龍若飛真的是想得過于簡單而她也過于樂觀了。就在她陪興致勃勃的龍若飛下棋時,龍逸飛找上門來了,“你們在下棋呀?真是好興致!彼髶u大擺地在棋盤旁邊一張空位子上坐下,掃一眼棋盤,再看看剛剛還在對奕的兩個人。

    “坐呀,繼續下你們的,我在一旁觀戰就好。”他接過宮女奉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那大哥你坐。來,海煙,我們繼續!币恍膿湓谄寰稚系凝埲麸w沒發現他語氣中的不對勁,當真扯著她的袖子坐下。

    誨煙的心思已經不能完全放在棋局上了,她不由得揣測龍逸飛來這兒的用意。她不是龍若飛有公主的尊貴身份,可以天天快樂地什么也不用想。她孤身一人,只能自力救濟。

    “哇,我有進步耶!海煙你今天只贏了我三子。”一盤廝殺已畢,龍若飛因結算下來的結果而開心不已。

    海煙只能微笑以對。其實并不是龍若飛的棋藝長進,而是她心神不在于此,才會勉強贏她。

    “不錯嘛若飛,有沒有興趣跟大哥下一局。”一直靜靜觀戰的龍逸飛突然插了進來。

    “好哇,我肯定能贏你!饼埲麸w被勝利沖得有點不知天高地厚,一時忘記了自己的大哥也是個中高手,直呼海煙收拾棋盤重開新局。

    “就這樣下來未免太無趣,我們來打個賭怎么樣?”開局在即,他手執一顆白子在手中玩弄著,狀似無心實則有意。

    “賭什么?”龍若飛的胃口完全被吊起來了。

    “若是我輸了,就要無條件滿足你的一個要求,若是你輸了,同樣也要滿足我的一個條件,如何?”為了誘惑小妹上鉤,他這個餌做得不可謂不大。

    “很公平,就這么說定啦!饼埲麸w自信十足,仿佛賭注已經贏到手了。

    “公主請三思。”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她急忙出聲想加以阻止。

    “放心,海煙,我不會輸的!饼埲麸w仍是滿不在乎,“好了大哥我們開始吧!

    “對啊。海煙,你擔心什么呢?”他并沒有理會她的叫嚷,反而轉向海煙,似笑非笑的眼眸直看進她心底。

    海煙低頭借著添茶的動作避開他的凝視。她不懂他身為高高在上的太子為什么總要刁難她,與她作對。別人眼中的他同樣是寬容大度的,獨獨在她看來,他的居心總是叵測。

    龍逸飛笑笑地收回目光,一心將注意力專注于棋盤之上。雖說他有把握贏若飛,但對于這場非贏不可的賭局,他還是要多傾注一些心力的。

    棋子一顆顆地落于棋盤的方路之上,雙方的勝負漸漸顯現。龍逸飛的表情沒有什么大的起伏,龍若飛的小臉卻越皺越緊。

    “若飛,你輸了!甭湎伦詈笠蛔樱麑⑵灞P一推,端起旁邊的茶杯啜飲。斜眼看一眼邢海煙,她的神情尚且冷靜,但比她的主人也輕松不到哪兒去。明如她,應該猜得到他這次所為何來吧。

    “輸了就輸了嘛!毖劭创髣菀讶,龍若飛嘟起嘴也將棋盤一推,“大不了答應你一個要求就是了。”大哥可遠比她厲害多了,恐怕沒什么事是他不能辦到而她能辦到的,所以就算賭輸了自己也不至于吃什么大虧。

    ‘我們講好的可是任意一個要求?”他正在用激將法將她逼上死路。

    “是啦是啦,任意一個要求。你說吧,不管什么我都答應你!饼埲麸w果然上當了,她不耐煩了起來。

    “既然這樣,那大哥我就不客氣了,其實我只想向你討樣東西、一樣你心愛的東西,舍得嗎?”翻遍整個瓊芳閣,也只有這樣東西在他心目中最有價值。

    “不管是什么我都會忍痛割愛的,大哥你就說吧!本拖穹溉诉t遲沒有被量刑,心里總會不安一樣,龍若飛此時只求快快擺脫欠債的境地。

    “其實我想要的就是海煙而已。你知道我身邊一直缺這么一個細心周到、又識文解字的人服侍。有了她我就可以輕松不少呢!”他一貫以輕快的語調制造假象,借以掩飾自己過于銳利的目光,妹妹與邢海煙兩人的表情變化他盡收眼底。

    若飛的反應是如他所料的驚呆,然后是抗拒。而海煙可就好玩了,僅在他提到她名字的時候抬頭匆匆瞄了他一眼,就又低下頭去。

    可以預料但卻又有點在意料之外。邢海煙沒想到他賭這盤棋真的是為了贏回自己。為奴為婢的命就如此低賤嗎?她的命運正被人決定著,而可憐自己竟無半點發言權。忠心事主、深得主人寵愛又如何,任憑她有天大的本領,終究還是逃脫不了被人當做一件物品隨意處置的命運。而對自己無力改變的事實,她也只能在心底哀嘆。

    “不行,大哥,什么都可以,惟獨海煙不行!庇辛撕煴闳f事不愁,她哪里會舍得。

    “別忘了你剛才信誓旦旦地說過什么?就差拍胸脯跟我保證了。你難道想后悔嗎?”話既然已經講出口,目的他勢必是要達到。

    “可是海煙是母后欽賜的,不能隨便送人!饼埲麸w試著抬出自己的母后來壓他。

    “母后若問起來,自然有我擔待。若是你身邊缺人手,我會派所有的宮女來隨你挑,或是稟告母后,讓她再賜你一個女侍也行!彼R上三言兩語地輕松否決掉。

    “不要,人家最喜歡海煙啦!弊灾硖潱埲麸w索性耍起了小性子,抱住海煙的胳膊不肯放手。

    “愿賭服輸。小妹你不要忘了剛剛自己的信誓旦旦,海煙已經是我的人了!倍歼@么大的人了還在耍小孩子脾氣,他隱忍住皺眉的動作。相較之下,懂事明理的海煙就可愛多了。

    “大哥,人家不要啦!本驮徣思疫@一次嘛!龍若飛驕縱慣了,絲毫沒察覺龍逸飛的不耐,轉而搖著他的衣袖央求。

    “若飛,乖乖聽話。要不然我就把上次你差點害死小太監的事告訴母后!彼幸淮蠖训陌驯ピ谒掷,不怕她不讓步。

    龍若飛聞言馬上噤聲,一雙小手也訕訕地縮了回來。那次是她貪玩,硬逼著小太監爬到高高的樹枝上掏鳥窩。結果鳥窩是掏了,可那個小太監卻被困在樹上一天一夜下不來。若不是大哥聞訊趕來,暗中調動工匠趕制了一部云梯將其救下,說不定她真的會活生生害死一個人。

    “好了,海煙收拾一下跟我走吧!闭f伏了若飛,他急切地想帶回自己的戰利品。

    海煙并未遵命,而是求助地看著自己的舊主人。她深知自己的一百句不如龍若飛的一句有用。

    “海煙我會想你的。以后你要常來看我!饼埲麸w垮著一張小臉,戀戀不舍地抱住海煙,同時也聲明了自己的立場——幫不了她,海煙只能自求多福了。

    是啊,她還想怎么樣?心灰意冷的海煙扭身走向后堂。卑微如她,不過是他們兄妹拿來做賭注的一個物件。她還能奢望什么?她沒權利要求龍若飛為了自己而跟她的大哥力拼到底。

    可她終究也是個人呵!就算地位如何卑賤,她也同他們一樣,是個有血有肉、有感覺有尊嚴的人中啊!在跨入自己小小臥間的剎那,久違的淚水終于忍不住從面龐滑落。

    命運的不公,自身的凄苦無依,空有滿腹才華卻無用武之地,種種酸楚一齊涌上心頭,讓她一時難以自抑。曾經以為自己已經看破,曾經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那種任人欺凌的日子,曾經以為自己是堅強的,承受得住一切苦難的。如今卻發現,不管如何武裝自己、如何在心上筑起一道又一道的墻來抵御外界的傷害,始終都是徒勞無功的。不管她將自己的自尊縮小到如何可憐的地步,仍舊會遭到狠狠的刺戳。

    難道她真得奴顏婢骨地、任人呼來喝去地過一輩子嗎?

    《》《》《》

    “怎么看你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是舍不得若飛嗎?”雖然邢海煙盡力掩飾.但仍沒能逃過龍逸云的雙眼。

    “公主一向待奴婢不薄!彼辉付嗾f,任由他誤會。若是能真正地享有自由與尊嚴,她情愿放棄皇宮的錦衣玉食,去做一名乞丐。

    “你以后可以常常抽空去看她!彼麢喈斔桥思业纳聘星榫w發作,“今天起你就是我的貼身侍女。你掌管書房事務,無需負責我的生活起居。我已經命人幫你收拾好了住處,你先下去歇著吧!彼氯嗽揪筒豢量,對于邢誨煙,更是多了幾分優厚。心底里,他其實并沒有拿她當奴才看。

    這里是潛龍殿,東宮的核心所在。邢海煙無法相信自己居然能在正殿的后室里擁有一個獨立的房間,而且還相當寬敞舒適,各種物品一應俱全。這意味著什么?她的奴才等級又得到提高了嗎?她的唇角浮起一朵冰冷的笑。

    放下手中的小小包袱,她也不急著去整理。自己的東西原本就不多,加上龍逸飛又催得急,她暫時只帶了幾件換洗衣物過來。墻角擺放的高大衣柜可能一直都不會被用上了。

    “刑姑娘,你在嗎?”門外突然有人輕敲。

    “太子爺吩咐我來侍候姑娘梳洗!遍T外小丫頭端的一盆清水還微微騰著霧氣。

    海煙疑惑地看著她進門,將水放好,“姑娘請!

    侍候她梳洗?她不也是個丫環嗎?“是太子讓你來的?”龍逸飛在搞什么鬼?

    “是。爺還吩咐小平照料姑娘的起居。您快請吧,不然水就涼了!弊苑Q小平的宮女索性將濕好的布巾遞到她手上。

    這算什么?主子中的奴才,奴才中的主子嗎?“不用了,我自己來!彼钪腿艘坏鹊目喑,不愿自己也成為奴役別人的一員。

    “姑娘只帶了這么幾件衣服過來?”小平又自動自發地拿起床上的衣服放進柜子。

    “其他的等過幾天再去取!彼阢~鏡前拿起梳櫛整一下微亂的鬢發。

    “是,晚膳還有一會兒才好,您還有什么吩咐。”小平誤會了她的意思,暗中記下這件差事,思量著明日便去。

    “沒什么事了,你先回去吧!毙∑街皇穷I命行事,海煙不想為難她。若是想抗議,她會直接找上龍逸飛。

    “對這里的一切都還滿意嗎?”晚膳后,龍逸飛派人將海煙叫至自己的書房。

    她總是一身素衣,就算衣料質地上乘,仍是一身清冷之色。直覺地,他不喜歡她這個樣子,她喜愛白色可以,但白色也是可以穿得溫暖人心的。為了自己的舒適起見,也許他要試著對她改造一番。

    “謝殿下關心,都很好。只是海煙只是一位婢女,還要勞人服侍,于禮似乎不妥!彼谶@里的待遇已經夠特殊了,無須再多加一條。

    “沒什么不妥的,你與他們不同。”他深邃的眼眸在燭光的搖曳下折射出流轉的星光。

    她的確是不同的。自幼在美女如云的皇宮長大,環肥燕瘦各色粉黛見識過無數,惟有她身上流露出一股獨特的風情,不是那般矯柔造作的庸脂俗粉可比擬的。

    海煙為他這句話心思微微一動,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因為長久以來,這是她第一次由主子口中得到如此的尊重,也因為他直視她的雙眼中閃動著的某種東西。

    她隱隱覺察到了那是什么,但理智警告她不要胡思亂想。縱然很多事情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她起碼還可以保有自我。

    “好了,那邊的折子是我過濾過的,你去整理一下!彼麚]手指指她的專屬座位。

    他所謂的“整理”就是要她將這些奏折作批示。這些天來,他們彼此對此已心照不宣,她不知道他這樣做用意何在,卻也沒有任何置喙的余地。依命行事是她惟一的選擇。

    他終于將她納入旗下,收歸己用了,龍逸飛拿起自己案上的重要奏折埋頭批閱。以往只有他挑燈夜戰,埋頭苦干至深夜,如今有人相伴,并肩奮斗的感覺還真不賴,他決定以后要不擇手段緊緊抓牢這個有用的女人不放。

    《》《》《》

    日復一日,龍逸飛漸漸發現他對邢海煙的感覺變得很微妙。她的才能與品質慢慢贏得了他的信任,在很多方面,他意外地發現兩人的想法是如此契合,恍然間他會有種兩人并肩作戰了多年的感覺。他甚至發現自己對她是完全信任與依賴的。雖然自小的成長環境便教會他不可輕信于人,遇事皆要防三分,但對她,他好像完全忘記了這層顧忌。

    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忽視了她的性別,將她像男人一般對待。她雖然生性淡漠,總是刻意與人保持著一段距離,可她的聰靈自信,讓她秀麗的臉上透出一股逼人的光華,那是庸俗的艷麗所無法比擬的!疤焐愘|難自棄”,這句話很適合用來形容她。

    龍逸飛并不是一般的俗人,所以他察覺到了她別具特色的女性魅力?捎泻芏鄷r候他倒寧愿自己是個再庸俗不過的凡夫俗子,這樣他就可以免受她的吸引。

    是的。這個邢海煙該死地吸引他。經過最初短暫的掙扎與不可置信之后,他已經清楚地認清了這個事實。

    她舉止優雅,體態婀娜;她可以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也可以文采飛揚,逸興逸飛。她有著女子的嫻靜,同時又擁有男子的豪情。她骨子里其實是倔強的,但又處處表現得柔順。這兩種矛盾的性格在她身上奇異地融合交織成迷人的味道,總在不經意間扣動他的心弦。

    這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是從未有過的感覺。很新奇也很奇妙。他無意去壓制自己內心的情感,卻也不急于求得一個答案。就讓一切循著它自然的軌跡發展。

    “海煙,我很好奇你除了圍棋與文章之外,還精通些什么?”處理國事的閑暇之余,龍逸飛一邊品茶,一邊趁機與她閑聊。

    她會的肯定不止這些,因為除了圍棋在“琴棋書畫”四樣中夠得上一樣外,那些講述治國之道的著術根本不適合閨閣所用。母后會將她派在若飛身邊,除了監督,怕還兼有教導的作用。

    “我只是小小的一個丫環,沒您說的那么大本事,是爺太抬舉我了!毙虾熞餐瑯邮侄艘槐丬沂桥c龍逸飛手中一樣的新茶碧螺春。因為他說他喝不掉,要她“幫忙”消耗一下。

    同樣也是在他的堅持下,她對他不再一口一個”奴婢”,一句一個“太子殿下!睗擙埖畹纳仙舷孪陆愿S他多年,“爺”是他們對龍逸飛親切的敬稱。

    “少來,你把我當成誰,若飛嗎?”他極少在人前這么放松地說出自己的心中所想,而且措詞不加絲毫的修飾。這大概來自于他對她的全盤信任吧。

    “好吧,我粗通琴棋書畫,對女紅、中饋也略有研究!敝t虛是圣人的美德,她總不好說她是個中翹楚吧。

    “‘粗通’?‘略有’?你的標準是不是過于嚴苛了些?”他挑眉斜她一眼。翻翻案頭這些帶有她筆跡的折子,內行人一眼便可辨出她的筆力遒勁,書法功底深厚,如果這也稱得上是“粗通”,那其他人要如何自處?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謙虛些總不會錯!彼皖^飲干快要見底的茶。宮中的事太復雜,招搖過頭就可能引來殺身之禍,人要懂得韜光養晦。

    好個冰雪聰明的女子。多才多藝的女子并不少見,但絕少有人能像她那般不恃才傲物,眼高于頂處以才女自居。

    “不知以后誰有這個福氣可以娶你為妻?”他故意一嘆,半是真心半是試探。有妻若此,進可以輔佐功業,退可以掌管家計,做丈夫的既無半點后顧之憂,又可得一紅顏知己,豈不要樂翻了天,想著想著,龍逸飛竟也有些心動。

    “我只是一個宮女,哪有這個福分。”她毫不在意地一嗤。女子一旦人了宮,身體便已不屬于自己,哪還有婚配的權利;蚴枪聠谓K老或白頭宮女,或是年紀大了被遣出皇宮嫁與小吏,祿祿無為地度此余生。而她的歸宿是哪一個,至今仍懸而未決。

    “那若是皇親貴族要納你為妃呢?”她像一塊美玉散發著美麗的光華,這不無可能。只是,這塊玉如今已被他收入囊中,任何人都休想覬覦。他不禁暗中竊喜。

    “海煙出身貧寒,豈能與皇室宗親相匹配?”他越說越離譜,她忍不住抬出多日不用的疏離口氣在彼此之間劃下一條界限。

    看慣了宮中的恩恩怨怨,豈不知后宮女子多薄命。皇妃們顯赫的身份的背后,付出的是夜夜獨守空房,與無數女人分享夫君的代價。

    雖然當今皇帝龍行云已多年不曾納妃,而且十數年來一直專寵皇后一人,稱得上是少見的專情皇帝,可后宮其他得不到眷顧的女人的慘狀她可是看在眼里,記在心間。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她不想步無數妃子們的后塵。

    “怎么會呢?以你的氣度談吐、容貌姿質,足以跟任何身份尊貴的男子相匹配!鄙矸莶⒉恢匾,皇族出身的他深知人的根本區別在于人心。

    “好了,我們干嗎坐在這兒討論不可能的事,若是你太閑了,我這還有一疊本該是你處理的奏章!彼闷鹆艘槐境麚]了幾下。

    經過這段時日的觀察,她發現他完全是相中了她的才能,拖她為他分憂解勞而已。她嫁人皇家是萬萬不可能的事,沒必要在這兒爭論地起勁。

    這女人!對他說話越來越隨便,有時也敢用這種近乎威脅的語氣了。不過這也是他縱容的結果。他喜歡看她日益除下心中的藩籬,釋放出自己的真性情。

    “好吧,怕了你!饼堃蒿w摸摸鼻子認命地抓起筆。正主兒是他,他總不好意思放她孤軍奮斗,怎么也得意思一下,盡管他并不認為由她來處理國事會比自己差。

    她的想法其實有很大的偏差。別人他不清楚,就自己而言,若是真出現了一位讓他心動的女子,不論她是何身份他都會克服一切阻力娶她為妻。他有這個決心,也相信自己有足夠的實力。

    《》《》《》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真的很奇妙,情愛的滋生或許來自天長日久的共處,也可能在相見的那一刻便已種下情種。這次,龍逸飛平生第一次嘗到了心房被一個女子占據的滋味。

    他開始期待著與海煙一同處理政務的時刻。當她翩然而至時;當她盈盈落座時;當她凝神專注于手上的工作時;當她與他意見相左,毫不畏懼地據理力爭時;當她心情放松、不經意地綻開笑靨時,他的心都會溢滿一種奇妙的、攙雜了憐愛、幸福、滿足的情緒,這讓他每一天都心情愉悅,充滿活力。

    對她,他似乎是一開始充滿了欣賞與好奇。隨著了解的逐漸深入,她的一點一滴都那么對他的味,對她的喜愛也隨之一點一滴地堆積起來,終于匯成了深不見底的汪洋一片。偏偏那個女人,那個已經把他三魂七魄全部勾走的女人似乎還無知無覺,或者是早有所覺卻一直在拼命裝傻。

    他不會放任她逍遙太久,沒道理他這邊波濤洶涌她那邊卻波瀾不興。他立誓要把她拖下水。他要她知道他的感情,他要她作出同等的回應,他要她的人、她的心全都屬于他。她就是他準備珍愛一生的女人,為了得到她,他將不惜用盡一切手段。真愛難尋,他怕一旦錯過了,窮盡此生也找不回來。

    “爺,浙江水患,該撥糧十萬擔還是二十萬擔!彼恢倍⒅哪槼錾,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拿這種低級問題喚他回神。她自認生得并不美,至少也稱不上是什么沉魚落雁之姿、閉月羞花之貌,他盯著她能看這么久未免太奇怪。

    “那就十五萬擔好了!彼S口取了個平均數。反正若是有任何不妥,她自會提出反對。

    邢誨煙微微一笑,如他所言在浙江水患的折子上做下一筆批注。浙扛水患并不嚴重,十萬擔糧米略少,二十萬擔則太多。不過那么多糧米放在國庫里也是發霉給老鼠咬,不如多散些也好讓老百姓們吃飽一點。位卑如她,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海煙,你是怎么進宮里來的!睈凵弦粋人,就忍不住想知道她的一切。

    “小時候家里窮,父親只得賣掉女兒來維持生計!逼鄳K的往事如今她已經能用異常平淡的語調來講述,就好像說的不是她自己的事。無論當初自己的境況如何,如今都已物是人非,她也沒有必要再念念不忘。

    “那時你多大?”直覺告訴他,她還對他隱藏了很多。他只能繼續追問下去以期得到答案。

    “八歲。”那時的她已經讀完《四書》、《五經》與孔孟儒學,因此得到了蕭皇后的賞識并對她加以栽培,不然的話,現在的她也只不過是一個端茶倒水的普通宮女而已。

    “那么小!”他為她受苦的童年心疼,“你父親是做什么的,家里都還有些什么人?”認定她是自己的女人,愛屋及烏的心態令他想盡自己的能力讓她的家人過上優裕的生活。

    “家父不過是一介書生,家母早逝。我入宮后不久,家父也因病過世了,我沒什么家人了!备赣H賣她所得的錢財不多,一場重疾便讓他貧困交加、潦倒至死,并在城外亂墳崗一埋了事,他半生對功名的癡想也隨之化為泡影。人死不過一抔黃土,何若為功名這些身外物賠上半生的精力及和樂的家庭。父親就是想不通。

    他不知道她受了這么多的苦!龍逸飛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怪不得她總是一副冷漠防備的姿態,原來是環境使然。他腦中不禁浮現出她年幼時孤苦無依的身影,那份心疼又加深了一分,從現在開始,他要好好寵愛她,讓她成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您那些折子都批完了嗎?”他怎么正事不干,卻凈是關心這些跟他不相干的陳年舊事?海煙被他問得有點不耐。

    “不看了。今天休息,我帶你去個地方!辈唤o她反對的機會,他直起身來便往外走。

    她雖囂張了一點,但怎么也沒膽違旨不遵吧。他料定她會跟上來。

    《》《》《》

    “怎樣?這地方美嗎?”拍拍鞍下的駿馬,他有點獻寶地看著她。他帶她來的,是御用的馬場。邢海煙本來并不會騎馬,但她天性聰慧,又不像尋常女子那般膽小怕事,他只教了半個時辰,她就掌握了騎馬的要領?v馬馳騁還不敢說,但騎馬小跑她已經是不成問題了。

    “嗯!焙熗耆磷碓谒闹苋绠嫷木爸轮。皇城之中,想不到還有這種美麗的地方。青翠的草原,連綿不斷的山丘,還有遍地嬌嫩的鮮花,仿佛讓人置身廣袤的塞外,連心也跟著開闊了起來。

    就知道她會喜歡!將海煙的表情看在眼底,龍逸飛的唇角噙著滿足的笑意。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現牛羊!焙煹吐曇鞒V豢上н@里沒有潔白如云的羊群,美麗中總覺得有點荒涼。

    “不錯的主意,回頭就讓他們在這兒養上一群羊!彼麑櫮缢,而且毫不掩飾。他不僅猜出了自己心中所想,還大方地幫她達成心愿;\絡下屬用不著這樣吧。而且他眼光中的意味實在太過明顯了,她實在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也不該想,但現下,她不得不想。

    她只想做一名普通的宮女,盡職地做好自己分內的事,從來就不像宮里其他女人一樣夢想著有一天能搖身一變,飛上枝頭做鳳凰。她只希望等她年紀大些、老些之后,她能夠被放出宮,重新擁有自己的自由。

    “回去了。你第一次騎馬,不宜騎得太久,不然明天恐怕會全身酸痛。”他替她籠過馬頭往回帶,沒覺察到自己的紆尊降貴。她大可以繼續裝傻充愣沒關系,反正她現在人在他手里。任他孫悟空再厲害,也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他有的是時間來一點一滴地將她征服。

    夕陽西下,兩人拉長的影子在地上重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糾纏不清。

    《》《》《》

    這天,邢誨煙像往常一樣踏進書房,發現等著她的,不是龍逸飛及滿桌的折子,而是排列整齊的衣料及站了一地的宮女太監。

    “怎么?今天休息嗎?”瞧這里的衣料花色品種之全,都可以開個綢緞莊了。屬于她的書案上也被撤除了筆墨紙硯,代之以量尺與刀剪,她只能立身在廳堂中央。

    “看看你都喜歡哪些衣料,量好了好吩咐他們去做!饼堃蒿w一聲令下,旁邊那些人倒是很機靈地立刻圍了上來。

    “請姑娘挑選!边@廂是手捧布匹花樣的太監們,那廂織造處的師傅們已經在宮女的協助下對她周身上下丈量起來。

    “等一下。這是要給我做衣服嗎?”掙不開那些宮女的七手八腳,她只好轉而求助高踞的龍逸飛,雖然他就是那個始作俑者。

    “當然。你快站好,當心做出來的衣服不合身!彼麤鰶龅刈谏厦婧炔,絲毫沒有解救她的意思。原來萬能的她也有受困的一刻,他居然心里有點暗爽。事實證明,是人都會有需要別人幫助的時候,她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

    “我的衣服足夠穿,并不需要新做!鄙瞪等稳藬[布的滋味很不好受,但是礙于這么多人一起圍起她,態度也都是畢恭畢敬的,讓她端不出冷臉色來嚇人。

    “你有多少衣服我還不清楚嗎?”龍逸飛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他們天天見面,都這么久了,她都有哪些衣服他早已摸得一清二楚。換來換去的不就是那幾套。

    “我若是缺衣服穿會自己添置,用不著如此大費周折,我消受不起!彼⒉活I他的情?纯催@些衣料,全是四方運進宮供皇族御用的貢品,而那些負責幫她量衣剪裁的也都是宮中頂級的工匠。任她地位再特殊也只是位高級侍女,穿這樣的衣服在身上豈不是不倫不類?

    “你是我身邊最親密的人,若不收拾得體面點豈不是丟我的臉!睅准路闶裁,只要她愿意,他可以把全天下最美好的東西奉獻到她眼前。”爺費心了,但海煙只是一個奴婢!彼粫r心急,竟忘了龍逸飛的禁忌。他一向最討厭她自稱奴婢的。

    “哦,是嗎……”他挑眉笑笑,立起來晃到她面前站定,“我隨時都可以讓你擺脫奴婢的身份。”他輕輕將臉湊向她耳邊,壓低聲音,以只有她才能聽清的音量說道。

    “爺愿意放我出宮?”即使平常冷淡慣了,海煙仍不自覺地提高了嗓音。她多年來的愿望終于可以實現了嗎?她終于可以遠離人心叵測的皇宮,隨心所欲地生活了嗎?也許她的新主子并不像他平常表現得那么“刻薄”,他也是很體恤下人,很有仁愛之心的。

    “出宮?你休想!”他一語戳破她對美好未來的設想。這女人平常八成沒動什么好心思,一提到出宮就兩眼發亮,他可從來沒見她如此開心過?上⒍ㄊ撬呐,要做皇家的媳婦兒,怕是這一輩子都逃不開與皇宮的牽連了。

    “那爺的意思是?”她的心里突然升起不祥的預感,但話已脫口而出,來不及收回。

    “我要你做我的女人!边@一次,他更加靠近她,嘴膳似有若無地擦過她的耳垂,吐納間,溫熱的氣息直吹進她的耳孔。

    海煙對他的挑逗沒有反應,事實上她被他的話給震呆了。周圍的一切聲音都忽然隱去,只剩他的那句話在耳邊回響。他要她做他的女人?!雖然她早就發現他看她的眼神有一絲特別,也感覺得到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的寵信早已超出了界限。但她仍是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他龍逸飛身為一國的太子,環肥燕瘦有的是美女任他挑選,他絕不可能會看上她這種在后宮一抓便是一大把的小宮女的?伤元q在耳,又由不得她不信。她直覺張口想反抗,卻因周圍的人而硬生生地壓了下去。

    他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極具誘惑的笑,轉身指點著讓人眼花繚亂的布料。

    “這塊白色的,還有那邊的鵝黃、粉藍、粉紫……”他一口氣指定了一大堆的顏色,“式樣就照最新的款式!比挛宄蜕米詭退龥Q定好了一切。然后在轉眼間,滿屋子的人又都奉命退了個一干二凈,整個房間里只剩下他與她。

    “我幫你選的都是偏于素淡的顏色,你應該會喜歡!彼洲D身面對她,若無其事地對著她笑,幫她拂開鬢角的一絲亂發。

    “承蒙爺的錯愛,可我實在擔當不起!彼疵鼔合滦睦飳λl的沖動,力持穩住自己臉上的冷靜表情。

    “誰說的,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最美麗的女人!彼ǘǖ乜催M她清澈的雙眼,眼光熾熱得足以把她融化。她的美是獨一無二的,來自于蘊藏于內的耀眼光華,她就像是一塊蒙塵的美玉,只有經過雕琢才能向世人展現出她無盡的美麗。

    “你在說笑,我自己的長相我自己最清楚!”她被他看得心中無名火起,口氣跟著也硬了起來。他滿口說的什么鬼話!聰明還有幾分,說她美麗,傳出去可能會笑掉別人大牙,她從此也沒臉出門了。

    “那些庸脂俗粉怎么能跟我的煙兒比。”他想擁住她卻被她不客氣地閃開。他不怒反笑,她的骨子里是傲氣與倔強的,哪能容得人隨意輕薄。就算對方是位高權重的太子也一樣。

    “我是跟她們不一樣,我從來就不想有朝一日能得到君王的寵愛、做妃做嬪的,所以你找別人吧,我消受不起!彼碎_一大步,冷冷的語氣卻夾雜著濃濃的火藥味。別人眼中的無限尊榮她視為草芥,攀龍附鳳、做一棵菟絲花是她最不齒。她曾立誓不讓自己走上這樣的人生。

    他對她,或許只是一時的興趣,或許只是為了滿足他的征服欲。可是失寵的宮妃在后宮是人所欺之的,她們的地位連宮女都不如,,

    她根本就不想被擾人復雜的皇族愛恨中,她只想過平淡簡單的生活。一旦做了他的女人,她就再也跳不出這個是非圈了。

    “可惜,我獨獨就看中了你!泵鎸λ荒樀睦溆簿髲,他反而笑得極得意,“你早晚會是我的人!毙揲L的手指拂過她略顯蒼白的唇瓣,在上面稍作停留,便又隨著他的身分如風般離去。

    只剩下她僵立在空空的廳堂里,腦中一片渾噩。無情的命運,又一次把她拋向了不可預測的未來。

    《》《》《》

    龍逸飛斜倚在榻上,看著手捧奏折的邢海煙看得出了神。

    “太子殿下?”海煙忍無可忍地嬌叱一聲。

    “什么?”他仍是盯著她看,眼珠轉也不轉。

    “工部尚書奏請丁憂!辈荒芊裾J他火辣辣的目光十分具有殺傷力,她的兩頰不自覺地飛出兩朵紅云。

    “準奏!彪m然她飛快地低下頭去掩飾,他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臉上難得一見的嬌媚。雖然心喜,但他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

    自從龍逸飛宣告要邢海煙做他的女人以來,兩人就維持著這種相處模式。她躲不開他,就只能戴上一副冷面孔來拒人于千里之外。而她越冷,他就越喜歡逗弄她,直到她的面具出現一絲裂縫為止。

    不過他也不敢做得太過火。就像上次,他只不過是趁她不備時偷親了她一下,她就當場跟他翻臉,扔下一大堆的工作逃跑不說,還賭氣幾天都不見他,害他飽嘗了相思之苦。自那以后,他學會了見好就收,要讓她在一點一滴中慢慢軟化,雖然她生氣時的樣子也很可愛就是了。在這場意志之戰中,他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到最后怕不抱得美人歸?

    “等會去騎馬怎么樣?”不過一會兒,龍逸飛的心思又偏離了正事,跑到“吃喝玩樂”上去了。他極愛看她快意馳聘的模樣,那份豪氣與灑脫在他眼中自是一番別樣風情,海煙的騎術也在自己的盡心教導下長進了許多。能與心愛的女子并駕齊驅、縱情馬上,也是人生一大樂趣。

    “今日的奏折還沒批完,爺要以天下國事為重!焙煵焕洳粺岬貙⑺斄嘶厝,絲毫不為所動。她是很喜歡騎馬沒錯,但她更喜歡自己一個人去。平日里,被迫跟他綁在一起、在同一屋檐下吃、住、做事也就算了,她可不想再與他分享同一片草原。

    龍逸飛忍住嘆氣的沖動,無聊地端起旁邊半冷的茶水,她不像別人那樣會敬畏他,也不會像普通女人那樣因他的身份而巧言色鮮,反而會囂張地拒絕他的命令,給他排頭吃并兼有時不時的冷嘲熱諷。不過這一切都是他縱容的結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其實他感覺得出,海煙對他的抗拒已經不像一開始那么強硬,她已經漸漸習慣了他的親近,對一些小動作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他去了。但每次他感覺要觸碰到她心的時候,她就馬上又縮了回去;蛟S他該下一劑猛藥,逼她面對現實。

    《》《》《》

    今天是當今圣上龍行云與皇后蕭若君回朝的日子,邢海煙的心里卻忐忑不安,不知自己是喜是憂;噬吓c皇后回來了,必會阻止逸飛的胡鬧,她也將告別整日與形形色色的奏折為伍的日子,或者回到皇后身邊,或者仍被派去服侍公主,總之不會繼續留在潛龍殿。

    她已經收拾好了自己帶過來的衣飾雜物,至于龍逸飛幫她添置的種種行頭,她全留在原地,半件都不帶走。但她為什么還是不快樂呢,心底那股失落感又是什么?

    說實話,她很喜歡現在的生活,覺得很具挑戰性,總能讓她覺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義的。但現在她要走了,除了對自己無數次伏案工作過的書桌戀戀不舍外,為何對這里的一草一木一房一舍也眷戀起來了呢?

    龍逸飛去拜見他的父皇母后了,所以她才有空閑坐在自己的房間里發呆,也許再過不久,這間住了幾個月的臥室就不再屬于她了。而實際上,后宮如此多的屋字樓閣中,沒有寸磚片瓦是真正屬于她的。也許等她真的有機會出宮那天,能夠帶走的,不過就是孑然一身而已。

    “怎么坐在這里發呆?”龍逸飛推門而入,打斷了海煙的自哀自憐。

    “你回來了,陛下與娘娘可都還好?”壓下心中的酸楚,她對他的問題避而不答。

    “他們都很好,母后還問起你來呢!彼挂矝]追究,隨意挑了一張凳子坐下來。

    “皇后娘娘怎么說?”沉吟了一陣,她小心翼翼地將這句話問出口。來了,對她命運的又一次判決。接下來她要去往何處?

    “她答應從此以后不再讓你做我的侍女,而父皇也同意了!彼o張的嬌容。

    “娘娘她是怎么說的?以后我要去哪兒?”擺脫他,她應該慶幸的,但一顆心卻不知怎么也雀躍不起來。不過,一名宮女的調動而已,用得著驚動皇上嗎?

    “你哪兒也不去,還住在這潛龍殿里,不過房間是要換的!彼嫖吨樕系谋砬。

    “可是不是說我不再是你的侍女了嗎……”海煙迷惑了。都不服侍他了,她還要住在這里做什么。

    “是不再是了。因為你這段時間輔佐我處理政務有功,所以她準備升你的級。等圣旨一下,你就是我的太子妃了!彼Φ眯臐M意足。

    “怎么可能……”簡直荒謬!怎么她小小一名宮女轉眼間就飛上枝頭變做太子妃,就算龍逸飛會提出這種要求,皇后娘娘應該也不會貿貿然答應啊,更別說連皇上都應允了。

    “怎么不可能?母后直夸我眼光好,她對你很滿意呢,父皇也很想見見你這個未來兒媳!彪m然父皇對海煙并沒有什么很深刻的印象,但基本上只要母后說好的事,他絕不會說不好。何況母后好像真的很喜歡她。

    他悄悄上前擁住她的腰身,而她則由于仍處在震驚當中,所以沒發覺,“可是我并不是什么名門閨秀,長相也不是國色天香,皇家怎么會允許有這樣的兒媳?”自古以來可以母儀天下的女人,總不外乎這兩種。

    “只要我喜歡,那些都不是問題!背盟粋,他偷啄了一下她粉嫩的香腮。

    “呃……怎么可以這樣?放開我……!焙熯m才發現情況有異,急忙掙扎著想脫出他的懷抱。

    “不放……”他的力氣大上她許多,略一用力便把她牢牢箍在懷里,“別再逃避了好嗎?我是認真的,我真的很喜歡你,想要你做我的妻子。你對我,也是有感覺的是嗎?”雖然她對他避若蛇蝎,但他仍能憑直覺了解到她的心思。她的心里對他也是有情,只是礙于彼此的身份地位不敢讓這份情愫任意滋生而已。他就是看透了這一點才會向父母提出封妃的要求。

    “可是……”被他緊擁在懷里動彈不得,她急紅了也羞紅了一張俏臉。

    “別可是了。父皇母后都同意了,你的身份絕對不成問題。”還未等她說出口,他就像她肚里的蛔蟲一樣將她的“可是”給否決掉。

    “可是你沒問過我同不同意!毙睦镆患,傻話也脫口而出。若是皇上讓她嫁誰,她哪有什么反對的余地呢?

    “你敢說你一點都不喜歡我?”他板起臉,口氣不善地看著她。她要是敢說一個“不”字,看他會怎么收拾她!

    她訥訥地終于還是沒說出口。不是懼怕他的威嚴,而是她真的沒有辦法說出違心之論,“很好!彼麧M意地往她粉唇上一啄,“還有什么問題嗎?”軟玉溫香在懷的感覺真好!

    “我……還有……”一張臉紅得不能再紅,她偷偷瞄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什么?說吧!睂⒛樎袢胨秊鹾诘男惆l中嗅聞著幽香,他的心情大好。

    “我不要做你的太子妃可不可以?”她盡量將聲音放柔,希望可以抵消一些他的怒氣。

    “什么?有膽你再說一遍!彼话l火了。

    “我可不可以不要做太子妃?”這次,她抬起雙眼直視他,大膽地說出心中所想。這是她與命運抗爭的最后機會,她不愿就這么白白錯過。

    “為什么?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彼嫦肫缿阎械呐,怎么講了半天她還是又繞回原地。

    “我不想要母儀天下、榮華富貴,更不想步陳阿嬌的后塵。我只想要嫁平凡的丈夫,過平凡的生活!焙髮m里嬪妃爭寵的生活她真的過不來。與其日后傷心,不如現在早做了結。

    “你是怕日后失寵?”原來她是犯了女人的通病,他的滿腔怒火稍稍平息了些。

    “不是。我只是不想與別人分享同一個男人;蛟S你認為這有違婦德,可我就是做不到!奔啥室彩瞧叱鲋。天下烏鴉一般黑,想來無論他多么喜歡她,也不會為了她而放棄眾多的花花草草。

    “呵……原來是為了這個!彼Γ谒樕嫌H了又親,“放心,我只要你一個就足夠了。”

    “怎么?不相信?”發現她眼中的疑惑,他笑著向她解釋:“自小看父皇與母后夫妻恩愛,我怎么會不受影響?我一直就認定,這輩子也要像父皇那樣找一個深愛的女人與她相伴到老,至死不渝。這也是我至今仍不立太子妃,甚至連側妃、侍妾半個也沒有的原因。我執著要找尋我的命中人。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給我找到了,那個人就是你,所以,不必擔心,我會像父皇一樣只寵信一個女人的!比跛В蝗∫黄岸嬀秃。

    海煙聽得都呆住了。他的宣言如此直白,毫不保留,震撼得她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我說了這么多,你是不是也該有所表示?”他剛剛的話還不夠感人嗎?她是接受還是繼續好歹也要說清楚吧。

    她的回應就是投入他的懷抱,將臉埋入他的胸前。她還能說什么呢?他用柔情織就了一張密密的情網,她被他擄獲住了再也逃不開去。她相信他的為人更相信他方才所說的一番話,她找不出理由再與這樣的命運抗爭;蛟S這是上天早就幫她安排好的一條路。

    龍逸飛將她緊緊擁住,一顆心隨著她無言的許諾飛揚起來。這是他窮盡一生要珍愛的女人,現在終于是屬于他的了。

    “好了,不要太感動。收拾一下,父皇與母后還等著見你呢!彼p輕扶起她的臉,替她整理著亂掉的鬢發。

    她朝著他笑,眼中隱隱閃爍著淚光,那笑容卻是幸福的。輕輕點點頭,她是該好好準備一下去見自己的未來公婆。雖然他說他的父皇母后對他的選擇不反對,但她還是要力爭給他們一個良好的印象。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睜科鹚氖郑c她共同迎向美好的未來。

    《》《》《》

    “煙兒?”龍逸飛擁住海煙輕輕搖晃著。

    “別來煩我。”她拍開他不安分的手,繼續埋頭看自己的奏折。

    “別看那些奏折了,今天天氣那么好,陪我出去走走。”他不死心地又去扯她的衣袖。

    “拜托,我的太子殿下,我不看誰來看?你嗎?”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扯回自己的衣服。

    父皇又帶母后去游山玩水,當他們的閑云野鶴去了。丟下的政務國事自然又落到了龍逸飛身上。而她現在才發現他這個家伙骨子里其實懶得很,F在有她在,他就統統把事情丟給她,害她每天都忙得要死要活。

    現在她懷疑自己當初答應嫁給他是不是上當受騙了。他或許根本就不是愛她,而是純粹想拐她來為他做牛做馬的。

    “好吧,我來幫你!笨此敲葱量啵膊缓靡馑荚賾邢氯。

    虧他還好意思說,這本來就是他的分內之事。海煙真有點受不了他。

    龍逸飛無奈地拿過一本奏折。都怪自己不好。為了炫耀自己的未來老婆有多么能干,無意中將她幫自己批奏折的事說給父母聽。這下可好,他們兩位老人家更放心、更肆無忌憚地出宮去玩去了,留下他與煙兒這對苦命鴛鴦在這兒為國事拼命。

    也許他該與煙兒早點成親,早點生個一兒半女,然后就可以仿效父皇母后那樣結伴云游了……

    一全書完一

(快捷鍵:←)上一章  龍鳳呈祥  下一章(快捷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