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并非只有痛苦
有你那樣努力拼搏
所有的夢想都能實現
(日)KINKIKIDS演唱
——《FLOWER》作詞:HAL/音妃
“嘟——”
“對不起,你所撥打的電話已經關機,請稍后再撥!
狠狠地關上手機,何宗遠愣了一會兒,忽然用力把手機扔在了地上。
“小宗,你媽媽還是不在啊?”俏麗的女孩子探過頭來,甜甜地問。
他應聲回過頭去,冷著一張俊臉,“啰嗦!”
女孩不以為意,笑得更甜,“我們回里面吧,大家還在等著呢!彼斐鍪肿匀欢坏赝熳×怂谋蹚。
“放開!”他不耐煩地甩開她。
“小宗,別生氣嘛!”女孩甜膩膩地撒嬌,“進去啦,進去啦!
何宗遠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哼了一聲,轉身疾步走開。
“小宗,你去哪里?”女孩不死心,踩著又細又高的高跟涼鞋追了上來。
“你煩不煩。俊焙巫谶h沒好氣地停了下來,“你這么纏人干什么?”他清朗的容顏在夜色中猶如冰冷的雕像,口中吐出的是刻毒的字句:“你就這么巴望通過我當上明星嗎?”他冷冷地譏誚地笑著,“少做夢了!”
女孩頓住腳步,甜美的笑靨剎時僵硬了,“你——”
“快滾!”他別過臉,“丑八怪!”
“你——”女孩握緊了拳,終于氣憤地大喊出聲,“你這個自大狂!仗著你那個過氣的明星老媽神氣什么!誰稀罕你!”她抓緊了挎包轉身跑開了。
“什么啊……”何宗遠站在原地,不滿地嘟囔著,“走了最好!彼l了一會兒怔,舉步欲行,扔在地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喂!”他快速地撿起來,迫不及待地開口。
“小宗嗎?”施瑛輕松的語調傳來,“生日快樂!青黛和際流他們都在喲,聽好了,我們唱生日歌給你聽……”雜亂的笑聲中,是荒腔走板的生日歌。
“HappyBirthdaytoyou!Happy……”
他狠狠地按下了關閉鈕,反手把手機又扔在了地上。
黑暗的街道上,緩緩拂過沁涼的微風,寂靜無聲。
何宗遠站在夜色里,怔怔地望著遠方,亮如點漆的漂亮黑眸籠上了一層陰影。
雖然是夏天,夜風仍吹得呼呼作響,他的發揚飛在風里。
“嘟——”
手機又響了起來。他冷冷地脾睨著躺在地上一隅的手機,不用去接也知道還是施瑛她們打來的。
煩躁不安的情緒忽如湮沒了心田,他咬著唇,緩緩走過去,一腳踏在了仍在發出響聲的手提電話上。
隨著塑料碎裂聲音的響起,那令人厭煩的電話聲也終于止息了。他如釋重負般長長吐了一口氣。
好一個無聊到極點的十九周歲生日。
他一腳踢開了那個支離破碎的可憐的手機,向街角走去。
一直關機的母親,其實他是知道她在哪里的。只是……
負手走進日夜超市,他漫無目的地瀏覽著置物架上的貨品,有些茫然。
“哎,你看了今天晚報的娛樂版了嗎?”
“哦,知道知道。那個女明星何玉蘋和一個香港富商搞在一起了嘛。”
“嘖嘖,她都四十歲了,居然還那么風騷!”
被身后的對話內容吸引,何宗遠漠然側過頭去,原來是兩個十六七歲的年輕女孩子。他淡淡一哂,扭回了頭。
“看見了嗎?”兩個小女生激動起來,低聲地嘰嘰喳喳,“好帥哦!他在看我們呢!”
何宗遠有氣無力地笑了一下,越過她們身邊,走到了啤酒架前。想了想,他拎起了一打罐裝啤酒。
在收銀臺前結賬時,兩個小女生的竊竊私語還是傳人了他的耳中,“好酷哦!他好像蠻會喝酒的……”
他好笑地回過頭去,對著兩個小女生笑了一下,隨手擰開了一罐啤酒的提環,湊近口邊喝了一大口。
“啊——”在兩個小女生尖叫出聲,興奮得滿臉通紅時,他施施然出了店門。
是的,現在娛樂記者們還真是敬業啊。他母親有新男朋友也不過是這幾個星期的事,居然都已經轟轟烈烈地上了報紙了。
他打了個酒嗝,隨手扔下空罐,站定了一下,對準側前方的電話亭踢了過去。
金屬碰撞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格外刺耳,他神經質地笑了起來。笑得太猛,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一邊咳嗽,一邊還是在大笑……有咸咸的水滴滑過嘴角,他怔忡一下,發現原來是自己的眼淚。
出了一會兒神,他胡亂地抹了一把臉,又擰開了一罐啤酒,索性蹲在電話亭旁邊骨碌碌地喝了起來。疲累的感覺席卷了全身,他放松了四肢,干脆背倚著電話亭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喝著那苦澀的液體。
淚腺的閘門不知為何難以關閉,仿佛洪水沖塌了堤防,綿延不絕地流下臉頰,在身體逐漸被酒精刺激發熱的情形下,涼涼的很是舒服。
神志漸漸恍惚了起來,他抬起臉,凝望著遠方的夜空。廣袤的夜空中,明亮的星辰閃爍著璀璨的光芒,在他淚水縱橫的視野中逐漸模糊成一片光斑……
“喂!你沒事吧?”
迷迷糊糊中,有人用力推操著他的肩膀。
“干什么?!”他沒好氣地說,隨手去拿右手邊的啤酒,卻抓了個空,“喝完了啊……”他含糊不清地咕噥著。
“何宗遠,你快起來!”女孩尖聲大叫。
“你誰?”他瞇著眼慢慢抬起頭來,映人視野的是一張似曾相識的少女容顏。
“我是誰?!”少女叉著腰,俯下臉沖他大叫,“我是黎尚雪!”
“哦……”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隔了一會兒笑出聲來,“是蜘蛛小姐!”他用力地點著頭,笑得喘不過氣,眼淚也成串地落了下來。
“什么蜘蛛小姐!見你的大頭鬼!”黎尚雪用力地在他頭上敲了一記,“你干嗎坐在這種地方。繙喩砭茪!”
他抬起頭,眸光迷離,“那你又怎么會在這里……”
“我?”尚雪一愣,抓了抓頭發,“我和同事們在前面吃飯剛散席,我想散步回家嘛!
“同事?”他狐疑地問。
“是啊!鄙醒┫沧套痰攸c頭,“周虹、趙飛、蔣麗娟、孫小燕他們都在啊,還有錄音師小陸和黃姐……”
“為什么不叫我?”他冷冷地瞪著她。
“咦?”
“我不是同事嗎?”他撇了撇嘴。
尚雪有點發愣,想了一會兒,遲疑地說:“你是同事沒錯……不過,你跟我們又不一樣……”
直直地瞪了她半晌,他忽然站了起來,大叫出聲:“什么不一樣!”
“呃?”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她退了一步,有點摸不著頭腦,“我們原來都是業余的……你是明星,而且薜艷和汪世歷也一樣沒去啊……”
“啊——”他歇斯底里地大叫了一聲,雙手用力搭在了她的肩頭,直直地瞪著她的眼睛。
“你干、干什么?!”尚雪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反手推開了他。
后者應聲向后一倒,“咕咚”一聲跌倒在地。
“咦?”尚雪一愣,再向后退了兩步,遠遠地打量他。過了半晌,見他仍沒什么動靜,又躡手躡腳地走近去看。
少年合上了眼,靜靜地睡著了。星光映照下,他清秀的臉龐泛著微醺的紅暈,睫毛又黑又長,緊抿的薄唇構成一道優美的弧線,確如眾人所說是個出色的美少年。
尚雪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有點納悶他今天的反常表現……不過,這種情緒激烈、行為沖動的模樣,才確確實實像個不滿二十歲的男孩子啊。
她目光逡巡四周,發現街角拋滿一地、零落散亂的空啤酒罐,若有所悟。
天才少年原來也只不過是凡人而已啊。
他同樣有煩悶、頹喪、痛苦和悲哀……
她蹲下身來,湊近他熟睡的臉龐細細端詳。那么安詳而無防備的清秀睡臉,與白晝的囂張狂傲、飛揚跋扈全不相同,令討厭死了他的她也不由自主心生憐惜。
“我是好心人哦!”她向著他的耳朵大叫,“絕對不是原諒了你!”
少年仍酣睡未醒,仿佛為夢中的嘈雜驚擾,劍眉微蹙,翻了個身。
尚雪無奈地咕噥了幾聲,俯下身搭起他的臂膀,吃力地把他架起來。
——***※***——
耀眼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扉射在他的臉上,為這刺目的光芒驚擾,他睜開了眼。
“。☆^好痛……”他嗓音喑啞,抬起左手遮在眼前,喃喃地抱怨著。
“你頭不痛才怪!”少女的聲音響起,他詫異地抬眼循聲望去。
“你!”他條件反射地跳了起來。
“我什么?”黎尚雪大咧咧地叉腰站在他面前,一副教導主任的嘴臉,“你小小年紀就不學好,酗酒醉臥街頭。要不是我好心撿你回來,你八成會著涼感冒,說不定還會轉成肺炎,年少夭折!”
何宗遠揉了揉迷蒙的眼,從頭到腳把她打量了一遍,狐疑地問:“你……到底想些什么?”
尚雪柳眉倒豎,湊到他的鼻子前,大聲說:“這就是你對救命恩人的說話態度嗎?”
“救命恩人?”何宗遠淡淡地重復了一遍,接著聳了聳肩。
尚雪瞪著他,“你……真的很惹人厭耶!”
“是嗎?”他淡淡一哂,起身在室內走動,“有沒有毛巾和牙刷?”
“在浴室里,我剛買的!鄙醒鈶嵉卣f,“等下記得還錢給我!”
“是是是!彼胶椭吡顺鋈,不一會兒浴室里傳出抱怨聲,“我從來不用這個牌子的牙膏的!真是!”
尚雪柳葉眉變成倒八字,沖著浴室大吼道:“你能不能適可而止。
回應她的是一陣滿不在乎的笑聲。
她正坐在那里生悶氣的時候,他濕著頭發大搖大擺地踱了出來,“你住的屋子還真是小……有沒有早餐吃?”
“沒——有——”她拖長了腔回答他。
“這樣啊!彼谝巫由献讼聛,自在地向后一靠,“出去吃嗎?”
尚雪一愕,“呃?”
“我說,我們出去吃早餐吧!”何宗遠大聲重復。
“我、我們?”她仍愣愣的。
何宗遠已起身出門,一揚手,“快點!”
“等等!”她在門口拉住了他,“你就這樣出去?”
他茫然回頭,“什么?”
“頭發!”她指指他濕漉漉的頭發,“你頭發還是濕的!”
“那又怎樣?”他撇撇嘴。
尚雪不自在起來,“你這樣子出去,很奇怪……好像一眼就會被看出來是在我家過夜的……”
他怔忡了一會兒,忽然指著她的鼻子大笑出聲,“你是怕、你是怕別人誤會我跟你……”他越笑越大聲,幾乎喘不過氣來。
“喂!”黎尚雪惱羞成怒,用力捶了捶他的肩膀,“你別笑了!”
他喘著氣,好容易停了,斷斷續續地開口:“你真是、有意思……”他還是笑不可抑。
“你!”尚雪漲紅了臉。
“告訴你,大姐!”他加重了發音,漂亮的唇角噙著嘲謔的笑意,“我對老女人不感興趣!”宿醉的原因,他仍嗓音干澀。
尚雪翻翻眼,氣憤憤地說:“我也不會對你這種自大狂有興趣!真是的,身為配音演員,卻不注意保護嗓子,喝那么多刺激性飲料!”
“什么配音演員不配音演員的!”他淡淡一哂,“又不是我想去當的,愛當不當!”
“你……什么意思?”她變了臉。
何宗遠不以為然,漠然說:“沒什么意思啊。只不過沒別的事做,就做配音。反正做什么還不一樣!”
“你!”尚雪踏前一步,幾乎要撞到他身上,直直地瞪著他。
“你真奇怪,又在生什么氣啊。”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無奈地攤手一笑,“到底去不去吃早餐?”
“不去!”她斬釘截鐵地回答,別過了臉,“你自己去好了!”
她使勁推他出門,用力在他身后關上了門。
——***※***——
日子還是照常過,尚雪也照常到耿家來報到。這不,今天她是采購了菜蔬來煮飯。
看尚雪忙碌的樣子,耿健本來是想插手幫忙,卻被她趕到一邊,聲明要大顯身手。于是,他只好待在一邊作壁上觀。
“請!”尚雪把最后二盤菜端上桌子,滿眼期待地望向耿健。
滿桌菜肴,雖然不過是些西紅柿炒蛋、魚香茄子之類的家常萊,但是紅紅黃黃的色調配得也很悅目。
耿健在她的目光注視下夾了一筷子送進口中,咀嚼了半晌,沒有出聲。
“如何?”她迫不及待起來,殷切地問。
耿健失笑,沒想到她這么好逗,趕忙正色說道:“還不錯!
尚雪沮喪起來,背轉身靠在桌旁,低聲說:“我看菜譜燒的呢,還是不行嗎?”
這下耿健著了慌,忙搖頭,“不,蠻好吃的。至少,比我和阿晴都做得好……”為了證明語言的誠意,他列舉了并不恰當的比較人選。
尚雪沉默下來,過了半晌,遲疑地問道:“阿晴……是指席晴小姐嗎?”
“啊!彼灰捎兴,點點頭,臉上顯出了些微難為情卻又是飽含喜悅的笑容,“以前我們還沒離婚時,也是難得在家里開伙的……因為那家伙除了當模特之外,什么家事也不會做的。對了,難得熬一次雞湯,也因為忘了時間差點鬧得煤氣爆炸……”
尚雪聽他說得起勁,心中微微酸澀,也不知該如何接口。
端坐在飯桌另一端的玲玲卻敲了敲碗,把勺子伸向湯盆。
耿健忙住了嘴,柔聲詢問:“要喝湯嗎?”
玲玲點了點頭,把碗推了過去。
耿健接過小碗,為她舀起湯來。
尚雪凝神注視著他,忽而開口問道:“耿大哥,你為了什么而做足球解說員的呢?”
“為了什么?”他一邊把湯端給玲玲,一邊笑了起來,“因為我從中學起就是球迷,大學畢業后遇到K·T臺招聘體育解說員,就去應征了。就這樣,一直做到現在……”
尚雪明眸一亮,“那么耿大哥也是為了理想而做這份工作的?”
耿健偏頭想了想,笑道:“算是吧。人生苦短,能夠從事自己熱愛的職業,也算是一種幸福呢。不過,如果沒有做到理想的工作,也還是得那么過吧!
是啊,時至今日,究竟還有多少是為了理想呢?
他想到與同事們委決不下的“黑哨”話題,心中浮現了淡淡苦澀。
“但是,那種人、那種人……”尚雪激動起來,“鄙視別人珍惜的工作,拿別人的夢想不當一回事,我很討厭!”
“咦?”為她激動的語氣驚訝,耿健停下了筷子,“你是指具體某個人嗎?”
尚雪點頭,“嗯,就是那個何宗遠……”
聽她訴說了原委,耿健思忖一陣,想到了自己與同事們的實例,將心比心地說道:“也不要那么看吧。人不是一開始就能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的,也不是一定能做到自己喜歡的事情的……”
“沒有或做不到沒關系,但是,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去找或者去做呀!”尚雪激動地站起身來,“那種對人生抱著隨隨便便、得過且過態度的人,我最看不起了!”
瞧著少女一本正經的樣子,他微微一呆。這樣的直率,這樣的執著,朝著自己的理想和目標一直前進的勁頭……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將它遺落丟失了呢?
凝視著尚雪明澈的眼睛,耿健心頭震顫。
半晌,他若有所悟,寬容一笑,徐徐說道:“那么,你去幫他吧!”
“咦?”她睜大了杏眼。
“去幫他找到人生目標,幫他找到自己喜歡的事!”他點頭。
是啊,去幫他找吧……因為在你的勇氣和信心照耀下,人們會看到很多自己忽略遺忘的東西。
他望著自己面前的少女,雖然平凡、天真,甚至還有那么一點沖動魯莽的少女,深信……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可以做到!
尚雪愕然,隔了半晌才緩緩開口:“這種事,我倒沒想到……”
耿健吞下一口飯,溫和笑道:“他年紀還小吧,現在去找也還來得及!
停頓了一下,他補充:“也許不一定找得到,但尋找本身就很快樂了!彼S意述說著,并沒刻意造作,儒稚的臉龐帶上了奕奕神采。
不等尚雪回話,他已轉頭望向玲玲,笑斥道:“吃到臉上了!別動,我幫你拿掉!
玲玲乖乖坐著不動,等他伸出手拈掉沾在她右頰的紫菜碎葉。
尚雪緩緩坐了下來,怔怔凝視著他溫和的側臉,她有點定神。
那種甜蜜而帶痛楚的溫柔情慷就在不經意間漾起在胸臆之間,猶如春潮緩緩沒過月下的梅灘……
好喜歡他!喜歡,喜歡……
這種心弦震顫的感覺,就叫做——
戀愛……
她真的、真的喜歡上眼前這個足足比她大上一輪的男人了!
就如施瑛姐所說的。
“耿大哥……”她夢囈般地開口。
耿健回過頭來,“什么事?”
她笑靨如花,“你每天工作很忙,不方便照顧玲玲吧?她現在又放暑假……”
“啊。”不明白她意欲何為,耿健愣愣地點頭。
“我能每天過來陪她玩嗎?”她俏皮地眨了眨眼,“我的工作時間還算固定,可以每天過來煮飯給她吃……”
“那個,”耿健有點困擾地抓了抓頭發,“不太好吧,麻煩你……”
“而且如果怕我弄亂家的話,我也可以帶玲玲去我那里,很近的,就是正對的那幢樓!彼ρa充,“我一個人吃飯也無聊,和玲玲一起也熱鬧一些!
耿健皺了皺眉,遲疑地說:“其實吃飯的問題,我母親會照料玲玲的……”
“真的,我很想和玲玲一起!”尚雪低頭央求,“我盡力治好她的自閉癥!三餐也會讓她吃好!”
再也無法拒絕,耿健只得點了點頭,“既然你這么說,就麻煩你了……”
一邊的玲玲忽然又敲了敲碗,兩人忙轉頭去看。她把碗一推,清脆地說:“我還要喝湯。”
“是!”見她再次開腔說話,耿健和尚雪都喜不自禁,齊聲應是。對望了一眼之后,耿健拿過碗再幫玲玲舀湯,尚雪坐在一旁,靜靜望著他們,唇邊綻開了微笑。
“給!”尚雪伸出手,遞向耿健。
“這是……”望著她手心中的鑰匙,耿健遲疑地問。
“我家的鑰匙!彼σ饕鞯卣f明,“玲玲在我家,方便你去看她;或者你有急事要工作時,先把她送到我家,免得把她一個人鎖在這么大的空屋子里……”
耿健面有難色,推辭道:“不用了吧,你不是租房東家中的房在住嗎?就算我把玲玲送去,托他們照料,開門就好了……”
“事有萬一呀!”尚雪意圖勸說,“若他們不在……”
“這種事多半不會發生的。”他仍是搖頭,“你不在家時,我把玲玲送去也沒用,不是嗎?這鑰匙用不上的……”
“只是有備無患嘛!”尚雪硬塞給他。
耿健搖了搖頭,把鑰匙放在桌面上,推回到她面前,“不用了。你一個年輕女孩子,不該把家門鑰匙隨便給人的!”
尚雪微微一怔,聽出他話語中的戒備森嚴,心頭掠過一絲酸澀。
他,似乎察覺了,又似乎只是直覺反應……
她壓抑下心中的迷惑,湊到玲玲面前,綻開燦爛的笑靨,“那么,玲玲收下鑰匙好嗎?你想來我家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哦!”
耿健正欲發話,眼角余光看到了少女眼中難以掩飾的失意,理智明明提醒他應該拒絕,偏偏心下一軟,不忍再開口阻止。
玲玲已拈起鑰匙。她看了一會,點了點頭,把鑰匙抓緊在小小的手心里。
“太好了!”尚雪笑出聲來,柔聲道,“我用繩子穿起來給玲玲掛在脖子上好嗎?”
玲玲抬起頭,直直地凝望了她半晌,又點了點頭。
——***※***——
錄音時難得有休息的空檔,何宗遠按慣例一個人坐在獨立的休息室里,沒有參與其他人的聚會。
他百無聊賴地晃著轉椅,正想摸出煙來抽時,有敲門的聲音傳人耳中。
“誰呀?”他仍慵懶地坐著,隨口問道。
“嗨!”黎尚雪自動自發地推門而入,笑吟吟地招手,“你好!”
他的手怔怔地停在半空,“?”
“還我錢!”她湊到他身前,攤開手。
“呃?”
“別裝傻了!”尚雪沉下臉來,“那天的毛巾和牙刷……”
“啊。”他愣愣地點頭,怔忡了半晌才想起來,伸手去褲袋里掏錢。
尚雪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忽然開口:“你……抽煙?”
他回過神來,看看桌上的打火機,訥訥地說:“啊,是的。”
“啊——”她忽然大叫一聲,成功地嚇了他一跳,之后背過身來,靠在桌沿上喃喃抱怨起來,“真是不公平啊!”
何宗遠困惑起來,劍眉微蹙,反問道:“什么?”
尚雪抽走他手中的鈔票,喃喃地說:“你呀!又喝酒,又抽煙,卻做著配音演員,而且擔任最重要的角色……和我們相比,”她偏頭凝視著他,“不是很不一樣嗎?”
他揚起了眉,眸光冷暗,“什么意思?”
尚雪沉默半晌,展顏一笑,“你的天資呀!”
“咦?”沒料到她有此一說,何宗遠一怔。
尚雪噓了口氣,徑自拉過椅子在他身畔坐下,滔滔不絕地說起來:“雖然很不服氣,但我也不得不承認呢——你作為配音演員的素質,一級棒!無論是音色的純正優美,還是體會角色性格而具備的演技以及泰然自若的從容態度……”
他點著了煙,在她眼前晃滅了打火機的火焰,不耐煩地道:“你究竟想說什么?”
“認真地喜歡上配音吧!”她直直地凝視他的黑眸。
何宗遠怔了一下,隨即啞然失笑,“說什么呢!”
尚雪著急起來,大聲說:“因為你之前不是說過當不當配音演員無所謂嗎?”
“你……”他恍然大悟,“原來那天你因為這種事突然生氣……”他搖頭暗笑。
尚雪瞪著他,“你笑什么?”
他抬起頭,仍在笑著,“因為你這種人很有趣……”
“什么、什么?”她眉宇間開始凝聚怒氣。
何宗遠滿不在乎地道:“我很少遇見你這種人……我認不認真有區別嗎?”他薄唇邊噙著淡淡的笑意,“我喜不喜歡也罷,我都已經在做這件工作了,而且……”他揚揚漂亮的眉,“我做得很好,不是嗎?”
“那是兩回事!”尚雪一拍桌子,激動地站起身來,“你喜歡的話,人生會有意義得多!”她因為情緒激動,一時喘著氣說不下去。
但身后的門卻被拉開了,范制作擔心的臉探了進來,“那個、請問……”
兩人同時回頭望著他。
范制作望了望他們兩人,遲疑地問:“你們……又起了什么爭執嗎?”
尚雪回頭望了望何宗遠漠然的臉,又轉回頭去,大聲對范制作說:“我們沒事!正在聊天!”
范制作身后忽而爭先恐后地擠出一群人:趙飛、蔣麗娟、周虹他們全擠在門口……
“哎?”尚雪睜大了杏眼,有點茫然。
“聊天……真的嗎?”由趙飛代表發言,他望了望何宗遠沒表情的臉,又望望尚雪站著的姿勢……
“什么?”尚雪不習慣這種凝滯的氣氛,皺眉反問。
蔣麗娟搶前一步,推開了范制作,靨上掛上了勉強的笑容,“我們買了蛋糕吃,尚雪也來吧?”
“?”不清楚他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尚雪惑然。
孫小燕從趙飛身后擠出來,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兒,“是啊,來吃點心!
“我還沒談完……”尚雪抓抓頭,正欲推辭之際,趙飛和蔣麗娟已領頭沖了進來。
“干什么?等等……”
尚雪來不及說完抗議,已被那兩人用力拽住了手臂不由分說地向外拖。
“對對,尚雪,去吃點心好,去吃點心吧!狈吨谱髡Z無倫次地說著,一面跟著“綁架者”倒退著出了房門,“小宗好好休息、好好休息……”
最后一個出門的是周虹,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怯生生地望著何宗遠,欲言又止,終于跟著那群人出了休息室,小心翼翼地帶上了門。
何宗遠望著那扇被關上的門,怔怔地出了一會兒神,搖頭笑了起來。
過了半晌,他下意識地夾起香煙,剛想去抽時,又停在了半空。凝視著那裊裊上升的煙霧一陣之后,他拉過煙灰缸,用力按滅了煙。
“人生有意義嗎?”他無意識地喃喃自語著,唇角扯出了一絲揶揄的笑容,“啐,這么老土的話也說得出口!奇怪的女人……”
——***※***——
“放開我,放開我……”尚雪掙扎著甩脫他們的手,皺眉嗔道,“你們想干什么啊!”
“你們……”趙飛小心翼冀地開口,“不是又在吵架嗎?”
尚雪一揚眉,“我說了是在聊天的嘛。算了,蛋糕在哪里?”
眾人互相對視了一會兒,面面相覷。最后是周虹怯生生地指指桌面,“那里……”
“什么嘛!”尚雪抱怨著踱了過去,在桌邊停了下來,“這里?”她狐疑地反問,拎起空盒子抖了抖。
“那個……”周虹細聲解釋,“本來是有的,不過——”
“不過?”尚雪轉回頭來。
“吃完了!”趙飛快言快語地搶著答,順便安撫般地拍了拍臉漲得通紅的周虹的肩。
“吃完了?”尚雪圓睜了杏眼。
“吃完了!壁w飛老實地點頭。
尚雪緩緩點頭,忽然大聲地問:“那你們非拉我出來干什么?!”
“但是……”周虹囔嚅著開口,“我們怕你又和何宗遠吵起來……”
無言地凝望了大家半晌,尚雪深吸了一口氣,攤手說道:“你們真是杞人憂天……算了,看在你們為我擔心的分上,不計較騙我的事了!
趙飛嘻嘻一笑,湊過身來,“還不是你第一天就跟這種明星針鋒相對,大家都擔心你啊!
聽見此話,尚雪心頭一動,忽然抬頭問道:“何宗遠……和我們有那么多不同嗎?”
“咦?”趙飛一愣,索性在桌旁坐了下來,“你的意思是……”
尚雪擺擺手,忽然仰頭向眾人說:“還有時間,大家一起聊聊吧?”
眾人點頭稱是,圍坐成一圈。范制作見事態平息,自樂得去茶水間喝茶了。
待大家坐定,尚雪認真地開口問話:“大家有夢想嗎?”
“啊?”眾人愕然。
“就是說,”她清清嗓子,清脆地說,“大家都有想要實現的理想嗎?”
在一陣尷尬的沉默之后,蔣麗娟不自在地開了口:“干什么突然說些惡心的話……”
“惡心?”尚雪張大了口。
蔣麗娟望望眾人,訕訕地說:“是啊……平常人哪有這么說話的……”
“咦?”尚雪愈加困惑。
趙飛也附和著點頭,“是啊,好奇怪的話,什么夢想、理想的……”
“耶?”尚雪迷惑地環視眾人。
蔣麗娟吸了一口氣,侃侃而談起來:“尚雪你啊,好像七八十年代的出土文物呢,把夢想啊、理想啊這種老土的話掛在嘴邊,而且很認真的樣子……”
“我是認真的啊!鄙醒╇m不明白她想說什么,仍著急地鄭重聲明。
蔣麗娟啞然失笑,續道:“這樣子給人長不大的感覺呢。因此你雖比我年長,看起來卻比我更像小孩子……”
尚雪愣愣地睜大了杏眼,“真的?”
蔣麗娟抿唇一笑,偏頭向趙飛問道:“那你說呢?”
趙飛心直口快地說:“是啊,我開始也以為尚雪比我小好幾歲,結果是和我同年……”
轉了轉眼珠,尚雪試探地說:“那換一種說法,大家為什么來當配音演員呢?”她不死心地向四周環顧。
很顯然,這個問題總算令眾人有所反應。先搶著開口的是孫小燕。
“我一直很羨慕日本動畫片的聲優,尤其是冬馬由美,因此才來應聘!”她的眼睛不大,笑起來卻如一彎月牙,十分可愛。
周虹也怯怯地低聲開口:“因為我覺得中國動畫片水平太低,有真正喜歡的人來參與的話,才會趕上日本的經典作品……”
“這樣?”不等其他人再說,尚雪也若有所悟地點頭,隨即笑逐顏開,“差不多嘛!”
“?”眾人愕然。
“其實大家想的都差不多嘛。”尚雪笑吟吟地開口,不等眾人反駁,她已接下去,“大家喜歡看《新世紀福音戰士》嗎?”
“哎?”眾人環顧一番,呆呆點頭,“是啊。”
“這部日本的動畫片,覺得主題深刻嗎?”尚雪繼續問下去。
趙飛忍不住搶著答道:“那當然了……”
“這就是啦!”尚雪截斷他意猶未盡的說話,綻開了燦爛的笑顏,“大家想的都一樣啊。雖然你們不會把夢想、理想這種話說出口,可是其實是有的吧?相信的吧?或者說,有認為重要的事情或東西吧?”
蔣麗娟怔了半晌,訥訥地說:“你要這樣說……也許吧。重要的事情或東西,那當然有了……”
趙飛也抓抓頭發,愣愣地開口:“你說的有點深奧。但是,不管誰,”他笑得胸無城府,“都有想做的事,喜歡的事,認為重要的事啊!不管誰都會有的啦。”
尚雪盈盈點頭,忽而若有所思地凝固了笑靨,“大家能理解我說的,就對了,雖然形式不完全相同。可是,也有沒有的人呢!”
周虹訝然,“誰?”
尚雪抬起頭,眼波如醉,“有認為什么都無所謂,什么都不重要的人呢!”她定定神,重又綻開笑靨,“不過不要緊,我會幫他去找的!”
她燦爛的笑靨明媚一如陽光,令得還想和她繼續辯論的蔣麗娟也訥訥地收了口。
沒錯,裝反叛、玩深沉,即使不過于另類也偽裝冷調的少年們,其實內心也是相信夢想的吧……蔣麗娟會心一笑。
只不過,沒有人會這么老土地說出口罷了!真是——土得很可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