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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樓猛男 第七章 作者:金萱
    回到停車場,井于曦從機車置物箱里的背包內拿出手機,卻發現她竟然有十二通未接來電。

    她按下查詢鍵,發現十二通來電中陳嘉君就占了八通,兩通是家里打的,兩通則是曲蒨姊打的。

    她楞楞的看著陳嘉君三個字,不明白她這么急call她是為了什么?思忖了好半晌,不禁心酸的輕扯了下唇瓣。

    不管她是為了什么事情而急著找她,那都不重要,因為她們已經絕交了。

    可是盡管如此,她還是忍不住猜測她是不是想跟自己和好,還是她又和林盛名那家伙吵架,想找她訴苦、抱怨,要她陪她一起罵那個混蛋,最后卻又和那個混蛋和好,周而復始的把自己對她的勸告當成耳邊風?

    但就她所了解,后者的可能性占百分之九十。

    這就是朋友認識太深、交往太久的缺點。

    又瞪了手機上名字片刻,她輕咬著下唇猶豫了一下,決定心一橫,動手將她的名字從電話簿里刪除。她再也不想為這一而再、再而三,不斷重復相同戲碼的事情心煩了。

    好,先回電給曲蒨姊,告訴她自己今天有事所以不過去了。

    結束與曲蒨的通話后,井于曦又撥了通電話回家,但卻沒人接聽。

    她眉頭輕蹙,正在想姊姊會去哪兒時,沒想到手上的手機卻突然間響了起來,嚇了她一跳。

    上頭的電話號碼是她從未見過的,她遲疑了一下才按下接聽鍵。

    「喂?」

    「請問你是井于曦小姐嗎?」

    對方陌生而客套的聲音讓她微愣了一下,忍不住提起防心。

    「我就是,請問你是……」

    「我這里是警察局。」

    「警察局?」她愕然的重復,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會聽見這三個字。

    「對。請問你認不認識陳嘉君?」

    「嘉君?」

    「對!

    「請問有什么事嗎?」她不解的詢問。

    「陳嘉君十分鐘前在住處十樓跳樓自殺,當場死亡。我們從她的手機發現她在自殺前連續打了八通電話給你,所以想請你幫忙厘清案情,不知道你現在可以過來一趟嗎?」

    她霎時面無血色,腦袋更是一片空白,從她聽見「跳樓自殺,當場死亡」這八個字之后,就什么也聽不見了。

    嘉君跳樓自殺?

    嘉君當場死亡?

    嘉君她……死了?

    她死了?怎么可能?!

    「井于曦小姐,你還在嗎?井小姐?」她的沉默讓電話那頭的員警不禁出聲關切。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嘉君她死了,我不相信!顾咱劦耐肆藥撞,喃喃的搖頭道。

    「我很抱歉告知你這個消息!箤Ψ接薪涷灥幕貞刚垎柲悻F在可以立刻過來一趟嗎?」

    「她在哪里?」她得堅強起來,現在的她不可以慌亂,「告訴我她在哪一家醫院,告訴我她現在人在哪里?」

    在沒有親眼看見嘉君的尸體之前,她絕不相信她死了,絕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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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你確定這是陳嘉君的遺體嗎?」

    「對,是她。」

    「請問你們最后一次見面是在什么時候?」

    「我和她已有半個月沒連絡了!

    「為什么?」

    「因為吵架。」

    「為了調查案情,方便告訴我們原因嗎?」

    「為了她的男朋友!

    「能否告知我們詳細的情形。」

    「因為我不喜歡他……」

    打從看見陳嘉君的尸體之后,井于曦便一直呈現木然的狀態,在面對警方的訊問時,也是呆楞著毫無表情。

    她沒有哭,沒有掉一滴眼淚。因為她今天已經哭得夠多了,實在沒有多馀的淚水為一個輕賤自己生命的笨蛋而流。

    她絕對不會為她哭,絕對不會為她掉下一滴傷心的眼淚,絕不!

    她可以不哭,但卻無法遏制悲傷的感覺一次又一次排山倒海的向她襲來。

    她覺得好難受,覺得四周的空氣突然變得好稀薄,讓她有種漸漸呼吸不過來的問窒。她覺得有些頭昏腦脹,覺得身體似乎正在搖晃,甚至有點站不穩的感覺。

    「井小姐,你沒事吧?要不要坐下來?」

    負責做筆錄的員警突然攫住井于曦的手臂,將她扶到走廊上的坐椅坐下來。

    「對不起,我從中午之后就沒進食了,所以才會這樣!顾钗豢跉猓鏌o血色的為自己的虛弱解釋著。

    「沒關系。你需要吃點什么嗎?我可以叫人幫你去買。」

    「可以給我一杯咖啡嗎?」她猶豫的說。

    員警點點頭,轉身找了名同事去幫她買飲料后,又走了回來。

    「你先休息一下吧,」

    井于曦感激的看了員警一眼!刚垎栁铱梢源螂娫拞?」

    他對她點點頭,還特意走開讓她講電話。

    她打電話回家,家里仍舊沒人。

    姊姊去哪兒了呢?她需要她。

    雖然坐在椅子上的她已經沒有搖晃的感覺,但是仍覺得難受,呼吸困難的感覺還在,仍覺得頭昏腦脹在侵襲她。

    井于曦覺得自己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昏倒,她不希望自己昏倒時,身旁卻連個熟識的人都沒有。她怔怔的查閱手機電話簿里的姓名。

    姊姊不在家,曲蒨姊、于寒姊和劉妤姊又都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顧,她不能麻煩她們。她一直以為自己有很多朋友,然而頁的信得過且可以依靠的卻是屈指可數、少之又少。

    關咸胥三個字突然出現在她的手機螢幕中,讓她瞬間停止了按鍵的動作,楞楞的看著它發呆。

    心還是會痛,感覺還沒麻木,而且她還是想見他,還是渴望他能在身邊陪她面對這一切呢?

    瞪著他的名字猶豫良久,她終于壓抑不住自己的渴望按下了播出鍵,打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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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曦!」

    聽見姊姊的聲音,井于曦茫然的從長廊的椅子上抬起頭來,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幻聽,否則怎么可能會在醫院停尸間前聽見姊姊的聲音呢?

    看著朝她飛奔而來的明顯身影,她連眨眼懷疑的力氣都沒有。

    頁的是姊姊,她怎么會到這里來呢?是誰通知她的?她只通知了關咸胥而已呀,她怎么——

    關咸胥?

    對了,她怎么會忘了他現在是姊姊的男朋友呢?自己通知他,而他通知姊姊,這是最自然不過的情形,一點也不奇怪。

    只是她不懂的是,為什么她找不到于曉,而他卻找得到呢?

    「于曦。」井于曉停在她面前輕喚她一聲,隨即一臉難過的抱住坐在椅子上的她,傷心的哭了起來,「老天,怎么會發生這種事呢?」

    她不知道,但它們就是發生了。

    和人打架、被他侮辱、丟了工作還負債,然后是嘉君自殺。

    今天是十三號星期五嗎?還是四月一日愚人節?

    她頁的不知道怎么會發生這些事,也許這一切只是一場惡夢吧!

    「好了,姊,別哭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我們也只能接受。別哭,嗯?」井于曦輕拍著姊姊的背安撫她。

    井于曉一臉是淚的從她頸側抬起頭來,吸著鼻子懷疑的看著她。

    「于曦,你還好吧?」她啞聲問道,總覺得于曦現在應該會很難過、很難過才對,但是她卻一臉平靜,臉上更是不見一絲淚痕。

    「我?很好呀。」她平靜的說,「你是怎么來的?」

    「關威胥載我來的!咕跁圆亮瞬裂蹨I,仍低聲啜泣著,「他去停車,要我先過來!

    「你去哪兒了?」

    「嗯?」

    「我打電話回家,可是沒人接!

    「喔!我和關咸胥到外頭吃飯!

    所以她才會這么快就接到消息,這么快就趕來。

    晚餐約會?她早該想到,更不該感到意外的。她木然的想著,發現心痛的感覺好象愈來愈輕了。

    「對不起,打斷了你們的約會!咕陉厍嘎暤。

    「你在說什么傻話,發生了這種事你當然要告訴我,到底事情是怎么發生的?」

    「警察打電話給我時,嘉君就已經宣告死亡了!顾届o的陳述,「他們在她家里找到了遺書,遺書上寫著說她后悔沒聽我的勸告上兒然為了林盛名和我決裂,后悔愛上用情不專的他,她恨自己一再被欺騙、被傷害,卻又一再的原諒他,離不開他。她說她很痛苦,沒有人關心她,還說她想死。」

    「怎么會這樣?」井于曉忍不住搗住嘴巴低泣出聲。

    「她從十樓頂樓跳下來,當場死亡。警察說現場目擊的人說她跳樓時沒有一絲猶豫,爬上水泥圍欄之后便一躍而下,讓人連想救她的機會都沒有。她死的時候,雙眼還是睜開的——」

    「不要說了,于曦,嗚……不要說了!咕跁钥拗柚顾^續說下去。

    「對不起,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

    「于曦,」她哀傷的看著她蒼白的臉,暗啞的哭喊著,「你為什么不哭呢?為什么還能這么冷靜的告訴我這些事呢?」

    「我不知道!咕陉仄届o的回答,「也許我天生就是自私又冷血的人吧!」

    「你才不是,你只是被嚇壞了才會這樣!咕跁钥拗ё∷,「沒關系,我幫你哭,嗚……我幫你哭就好了,嗚……」

    她將頭靠著井于曉,疲累的閉上眼睛,喃喃的說:「傻瓜。」她的傻姊姊。

    長廊上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的慢慢朝她們接近。

    她睜開雙眼看向來人。

    「謝謝你把我姊帶來!顾救坏拈_口向他道謝。

    關咸胥輕瞇起雙眼,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不安,而且以極速在擴大中。

    「你還好吧?」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有些擔心的問道。

    井于曦輕點了下頭!覆缓靡馑甲屇愣嗯苓@一趟,如果我知道姊姊當時正在你身邊的話,我會請你把電話交給她,這樣就不會麻煩到你了!顾溉坏膶λf。

    關咸胥一臉不認同的表情,雙唇抿成一直線,下巴線條顯得剛硬而無情。

    「你不必跟我這么客氣,于曉的事就是我的事,即使你只告訴她,我還是會陪她一起來!顾惨膊凰驳亩⒅袷窃谄诖龝惺裁捶磻

    她再度對他輕點了下頭,除了原有的蒼白之外,沒有任何一絲情緒反應在她臉上。

    「好了,姊,別再哭了。你哭得這么丑,會把關大哥嚇跑的!顾拖骂^,一邊溫柔的替姊姊拭去臉上的淚水,一邊平靜的說道。

    關大哥?

    他瞬間緊咬牙根,雙眼因怒火狂燃而發亮。

    「你放心,我是不會這么輕易就被嚇跑的,因為我對于曉是認真!顾胝姘爰俚恼f。

    她對他的話依然沒有反應,只是再次對他輕點了一下頭!高@樣我就放心了!贡惴鲋匀怀橐恢沟逆㈡囊巫由险玖似饋。

    「姊,你們先回去吧。」

    「我們先回去?那你呢?」井于曉不放心的問。

    「我等她的家人到了之后再回去。」她的態度平靜無波。

    「可是嘉君的爸媽不是都在大陸嗎?」井于曉不解的看著她。

    「警方已經通知他們這件事,所以他們應該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可是即使在路上,他們最快也要等到明天下午或晚上才能趕到吧?你要在這里等到他們來為止?」

    「嘉君一向不喜歡待在陌生的地方,所以我想留下來陪她。」

    「于曦……」才止住的淚又掉了下來,井于曉哭著擁緊她。

    「姊,你怎么又哭了呢?」她拍拍她,語氣有些無奈。

    「因為你都不哭,所以我才幫你哭!咕跁猿槌橐脑俅伪硎。

    「傻瓜。」她又拍了拍姊姊的背,然后才將她推離自己的懷抱,轉頭看向關咸胥。「關大哥,我這個愛哭的姊姊就麻煩你照顧了!

    說完,她將井于曉牽到他身邊,然后推進他懷里!搁_車小心!

    他不知道自己此時該怎么做,一雙眼幾乎要冒出火來。但是除了怒火之外,他眼底還存著濃濃的擔心與不安。

    井于曦的樣子太奇怪,平靜得太過分了,就好象是木頭娃娃一樣,沒有情緒。

    她到底怎么了?

    「我不要回去,我要留下來陪你,于曦!咕跁杂昧Φ膿u頭,不肯獨留下她。

    「姊,聽我的話先回去好嗎?」

    「可是——」

    「來,于曉,我先送你回去!顾蝗婚_口,并用手臂圈住她的肩膀。

    「可是——」井于曉抬頭望向他。

    「放心。」我會留下來陪她。他用堅毅的神情向她傳遞無聲的訊息。

    他要搞清楚她究竟是怎么了,為什么要把情緒藏起來?想哭就哭、想生氣就生氣,想尖叫想怒吼也不會有人阻止她,她究竟是怎么了?

    井于曉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才點了點頭答應。

    「好,我先回家!顾D頭對井于曦說,「你不要太難過,不要想太多,知道嗎?」

    「我知道!顾龑λc點頭,「路上小心!

    井于曉忍不住又張開雙手擁抱了她一下,然后才轉身與關咸胥一起離開,轉眼便消失于走廊盡頭。

    目送他們離去后,她頹然呆坐在長椅上,渾然不覺時間流逝,只覺得四周一片沉靜,有種好象身處在另外一個世界的詭異感覺。

    她的心已經不痛了,濃重到幾乎壓得她喘不過氣的悲哀,似乎也已經離她遠去,現在的她感覺很平靜,也很安靜。

    安靜的世界、沉默的空間、平靜的心情。嘉君她現在所感受到的,是不是就是這種毫無壓力的安祥呢?如果是的話,那她真的很笨,因為這種輕松的感覺并不是只有自殺一途才能夠得到。

    「真是個笨蛋!顾哉Z。

    「她的確很笨!股磉呁蝗粋鱽硪坏赖统恋纳ひ。

    她輕愣了一下,茫然的抬起頭來,只見關咸胥竟然正站她面前。

    他怎么回來了?是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她都沒聽見任何聲音呢?

    「是忘了什么東西嗎?」井于曦從座位上站起身問道。

    他只是沉默的看著她,神情嚴肅。

    「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關大哥?」

    他的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沉聲問道:「你要演戲演到什么時候?」

    「演什么戲?」她不解。

    「你姊現在已經不在這里了,你用不著再叫我關大哥叫得這么好聽,你應該恨我入骨,根本就不想看到我吧?」他企圖激起她的怒氣,但她卻依然面無表情,平靜的有如高山上的湖泊般波瀾不興。

    「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顾聊艘幌,情緒平穩回應,「而且既然你現在在和我姊姊交往,于情于理我都應該叫你一聲關大哥。」

    「我說不要再演戲了!龟P咸胥咬緊牙根,以壓抑的嗓音一字一頓的對她說。

    「關大哥,不管過去我們發生什么事,對我來說那都已經過去了,我希望你也能將它忘掉。」她的語調平靜無波,宛如在講別人的事情一樣。

    「你要我忘掉什么?」

    井于曦微微的一怔,忽然想到一件事。

    「對不起,請你不要誤會,我說的忘掉并不包括下午我做出有損你公司名譽的事,那件事我會負責的,只不過可能會需要些時間,因為我身上沒有什么錢!這一點可以要請你多包涵一點。」她不急不徐的認真回著。

    「你不是說你會去賣嗎?」

    「那只是一時的氣話,我根本不可能做得出那種事,而且我也不能讓姊姊為我擔心。」她仍是面無表情。

    「讓我買你就行了,我絕對不會讓你姊姊知道!

    「我知道這是個玩笑,不過還是別讓姊姊聽見會比較好。」

    她的冷靜反應讓關咸胥忍不住爆發了,他突然一把攫住她的肩膀,然后發狂般的用力搖晃著她。

    「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狂怒的問,「你應該要覺得生氣,覺得忿怒,甚至覺得被侮辱,為什么還能一臉平靜、面無表情的跟我說話,你到底是怎么了?」

    「關大哥,這里是醫院,你這么大聲會吵到人的!顾恼Z氣仍是不帶任何喜怒哀樂愛惡欲的情緒。

    「吵到什么人?死人嗎?你的好朋友陳嘉君嗎?」他大聲回道。

    她輕蹙了下眉頭!改銘搶λ勒叨嘁稽c尊重!

    「井于曦!」他終于忍不住咆哮。

    一陣腳步聲從走廊的另一頭傳來,一名穿著醫院制服的人員驀地出現在走廊那頭,并朝他們走了過來。

    「先生,這里禁止喧嘩吵鬧,可以麻煩您稍為控制一下說話的音量嗎?」醫護人員走到他們面前嚴肅的勸告。

    「對不起,我們不會再這么大聲了!咕陉靥嫠狼,神情依然平平淡淡的無任何明顯的情緒。

    既然這里不準人大吼大叫,那就換個地方!

    「你跟我來!」關咸胥拉起她的手,二話不說便往出口處走。

    「等一下,關大哥。你要帶我去哪里?我要留在這里陪嘉君,關大哥?」

    他置若罔聞,頭也不回的繼續拉著她往前走。

    見他十分堅持,她也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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