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哪里?”冬冬跟著跳下車后,站在鐘心恬腿邊好奇地問。
“這是育幼院。”她低頭向他解釋。“就是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孤兒的地方。”
“喔,我聽媽媽說過,孤兒很可憐。”冬冬同情地點點頭,又望向陸宗岳!笆迨澹銥槭裁匆獛覀儊磉@里?”
陸宗岳早就想好了理由!拔矣袀朋友小時候在這里長大,他現在人在國外,托付我偶爾過來看一看他們有沒有需要幫忙的地方!
鐘心恬意味深長地瞥望他。
“你以前來過這間育幼院嗎?”他刻意忽略她眼中的疑問,笑笑地問。
“嗯。”她點頭。“之前我住在這里時,每個禮拜都會有一天過來育幼院當義工,做些點心給孩子們吃。”
她竟每個禮拜來當義工?
陸宗岳有些吃驚,卻又并不意外,他早就知道她是個心地良善的女人,容易心軟,很能設身處地為人著想,當年在照顧他重病的父親時,也是盡心盡力,不曾表現過絲毫不耐。
如今回想起來,他不得不承認,能夠娶她為妻其實是他的福氣,這世上如她這般純善體貼的女人并不多。
思及此,他不覺微微一笑,墨眸熠熠生光地看著她,看得她不自在地別過眸,率先推開門踏進院子里。
不算寬敞的前院辟成孩童的游樂場,錯落安置著蹺蹺板、秋千、溜滑梯等各項游樂設施,還有一方小小的沙地,供孩子們玩沙取樂。
此刻正值中午,孩子們約莫都在屋內吃飯,院子里空無人影,一個斗材微胙的男人從落地窗走出來,似乎覺得天氣很熱,卷起了襯衫衣袖,拉松領帶。
鐘心恬眨眨眼,忍不住揚聲!澳阍趺匆瞾砹?”
男人震了震,這才看見前院大門口來了人,認出她纖細窈窕的倩影,眼眸倏地一亮,急急大踏步走過來。
“鐘小姐,我終于見到你了!”
誰都聽得出他話里藏不住的興奮與愉悅,鐘心恬怔怔地望著他,陸宗岳則是瞇了瞇眼,眼神變得格外銳利。
男人仿佛也察覺自己有些失態,伸手摸摸汗濕的頭,尷尬地解釋。“我是……因為很久沒見到你了,這里的院長跟我說你搬家了!
“嗯,我現在住在別的小鎮!
鐘心恬還來不及多說什么,屋子里的人已經聽到了他們的動靜,幾個孩子探頭探腦往外一看,紛紛認出她來,歡快地大叫。
“是心恬阿姨!心恬阿姨來了!”
孩子們呼朋引伴,團團圍住了鐘心恬,對著她問長問短,玩笑又撒嬌,把陸宗岳和冬冬都擠在了包圍圈之外,直到院長和育幼院幾個老師也出來察看情況,才笑著把一行人請進去一起用飯。
陸宗岳注意到,席間那個胖胖的襯衫男一直有意無意地望向鐘心恬,眼里分明寫著對她的愛慕。
“叔叔,看來你有情敵了!倍赃叄部闯鲂┒四,故意踢踢他的腳,很不懷好意地低聲笑道。
陸宗岳瞪小鬼頭一眼。
“聽說那個胖叔叔是律師,以前幫院長處理過一些事情,才認識了我媽咪!倍窒碇匾獯蚵爜淼陌素。“可惜沒過多久媽咪就搬家了,害那個胖叔叔找來!
“你探聽這些做什么?”陸宗岳沒好氣,伸手用力揉了揉小男孩的頭。
“嘿嘿,我也是想幫你嘛,我們可是一起修搖椅的戰友呢!”冬冬左右張望,更加湊近陸宗岳,小小聲地說!笆迨迥憧梢佑,我媽咪又溫柔又漂亮,喜歡她的男人一定很多,那個胖叔叔雖然人胖了點,可是長得也算挺帥的,而且聽說他在臺北當律師賺不少錢喔!”
“夠了沒?你這多事的小鬼!”陸宗岳又好氣又好笑,眼見坐在餐桌對面的鐘心恬奇怪地朝他瞥來,連忙裝作若無其事,低頭吃飯。
飯后,他找院長私下懇談,表示自己很希望有機會能回饋這個社會,順便也透露些許口風說自己認識一個從前在這里長大的孩子。
院長對他的善意自是十分感激,兩人相談甚歡,等陸宗岳從院長辦公室走出來時,只見孩子們已經在院子里瘋玩開了,而鐘心恬正好端出剛做好的餅干來,被孩子們哄搶一空。
陸宗岳想上前跟她說話,那個姓趙的胖律師卻搶先一步,將她拉到屋內一處安靜的角落。
他皺皺眉,縱然理智百般勸阻,雙腳仍是自有主張,偷偷地來到轉角處,偷聽兩人談話。
他聽見趙律師略顯局促的聲音。“鐘小姐,那位先生是你男朋友?”
“你說宗岳?不是的,你誤會了,我們只是普通朋友。”她聲調微微高亢地反駁,聽得陸宗岳心頭微酸。
“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真的!你別誤會,他跟我……不是那種關系!
“那就好。”趙律師咧嘴一笑,露出兩排健康潔白的牙齒,笑容帶點陽光的靦腆。
她一怔。
“鐘小姐,我可以叫你‘心恬’嗎?”男人緊繃的嗓音蘊含著明顯的期待。陸宗岳聽出來了,下意識地咬了咬牙。
“……可以啊。”
他心一沉。
“我這陣子剛好在花蓮出差,只要有空就會過來這里幫忙,就是希望能有機會再遇見你……”
他不想再聽下去了,悄然轉身離開,半晌,一絲苦澀浮上唇畔。
方才他其實也曾向院長有意無意地打聽關于趙民誠這個人,聽說年紀輕輕就跟朋友合伙開了間律師事務所,在業界是頗具名氣的民事律師,收價不菲,卻經常免費幫窮人打官司。
簡而言之,就是個聰明又善良的好人。
跟自私自利的他截然不同。
這樣的男人,或許才真正能配得上圓圓,可自己怎么就……這么心酸呢?
“陸宗岳,你大方點。”他喃喃自語。“你不是想幫她找個好男人嗎?現在不是正好有了機會?你應該高興才是。”
是的,他應該高興,她有了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他才能走得安心。
陸宗岳對自己微笑,笑意染進眉宇,卻是難以描繪的悵然。
整個下午,鐘心恬都在院子里陪著許久不見的孩子們一起玩,陸宗岳也被冬冬拉著一起下場玩躲避球。
午后的陽光映在每張活潑開朗的臉上,就連那一顆顆汗珠也顯得晶瑩剔透。陸宗岳笑得很開心。
可不知怎地,鐘心恬覺得他并不如表面上看來那么快樂,他深邃的眼里有一抹隱微的陰影。
她看得出來。
或許是從前她曾經長時間地偷偷觀察他,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心情,她覺得自己仿佛能看出他眉宇間最細微的變化。
當他借口身上大汗淋漓,去浴室洗了把臉出來,卻不再加入孩子們的游戲,只是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出神,她終于忍不住上前。
“你沒事吧?”
他愣了愣,訝然望向她!笆裁?”
“我看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彼忉尅
他聞言,淡淡一笑。“我只是在想你跟這些孩子們在一起的時候,感覺很放松!
“?”她一怔,沒料到他竟是在想她。
“圓圓,你將來一定要生幾個自己的孩子!彼龅氐偷蛽P嗓,聲音醇厚如同大提琴,拉著嘆息般的余韻!凹迋好男人,養幾個好孩子,你一定能過得很幸福的。”
怎么說起這些了?
她不覺局促,不敢迎視他過分深邃的眼神,別過陣望向游樂場上的孩子們,許久,她才輕聲地問:“那你呢?你應該也打算再結婚吧?”
他沒有回答。
她不禁轉過頭,想看清他的表情,看到的卻是他半邊臉逆在光影里,線條如刀削般凜冽堅毅,令她聯想起英國電影里總是莫名陰郁的男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