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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個狐貍婿 第四章 作者:岳盈
    晨光乍起時,一艘掛著鐵家莊旗幟的商船以滿弓的箭矢速度自碼頭疾馳而出,行駛在寬闊的河面上。

    沿岸不時可見到垂柳在風中搖曳,淡淡的霧氣彌漫于周遭,形成江南溫婉美麗的常見風景,艙房里的禮謙卻無心欣賞,盤坐在床上閉眼調息。

    雖然一夜沒睡,對他這樣的練家子并無妨礙,可他心里明白,每接近杭州一步,他所承擔的責任也越沉重,必須隨時保持在最好的狀態以應付任何可能降臨的危機,保護他希望守護的人。

    二哥若能贏得華敏瑜的芳心,血璧不是又回到胡家堡了嗎?到時候,華家的危機自然很解除。

    禮葒的話在他心里擦觸出火焰,照亮了他這些日子來的陰晦心境,所有不可捉摸的心事跟著一一掌握在手心里。

    與其在夢里看著華敏瑜漸漸遠去的孤寂身影,猜測著她的心情,倒不如親自來到她身邊守護。即使她曾為鐵熾的負心傷過心,他也要以柔情撫慰她的傷痛,使她為他燦笑如初放的晨花,將她所有的傷心全都埋葬,心情的天空再度回復晴朗的天青色。

    想到這里,心頭一陣火熱,禮謙連忙收斂心情,沒多久便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

    ***

    時間在光影交疊間倏忽溜過,又是另一個白天了。

    禮謙透過窗口看向倒映著藍天白云、陽光下波瀾起伏的運河河面,極目處船帆蔽天,那里應該就是杭州城北的關口——北關碼頭。

    稍后證實了他的猜想,當鐵家莊的商船泊進忙碌的碼頭,禮謙發現停泊在附近的幾艘大船都掛著源興行的旗幟,工人們魚貫地往返船上與碼頭間裝貨、卸貨,足見源興行的生意有多興隆,而這還僅僅是北關碼頭一處見到的隆景。杭州城自古便是繁華的都會,禮謙知道華家的源興行在杭州城每一處碼頭都設有據點,也都有商船載運貨物交通五湖四海,光是船運一項便獲利可觀,遑論其他買賣。

    思忖間,鐵家莊的管事來到他身旁稟告,“小船給您安排好了!

    禮謙收回視線,朝他點了下頭,拿起隨身的包袱跟著他下船,穿過人群走往碼頭區的另一端,換搭進城的烏篷船。

    杭州城渠道發達,要到坐落于城南部鳳凰山東麓的華府,走水路是最快捷的。

    在船夫撐篙下,烏篷船快速行在水面上,兩岸屋舍儼然,隨處可見柳永筆下“望海潮”里描述的繁榮,“煙柳畫橋,風簾翠幕”的秀媚風景也一一閃過眼前,禮謙卻無心欣賞,心情隨著目的地接近而忐忑。

    如果以親手將血璧交給華敏瑜當藉口,要求見她,會不會顯得唐突?

    見到之后,那份強烈吸引他的悸動,是否仍然存在?

    頃刻間,原先的把握都變得不確定了起來,才發現之前想得太過理所當然,卻忘了世事如棋,變化莫測,連自己的心意是否一絲無改,他都沒把握。

    但在禮謙能做出另一番計較前,搭乘的烏篷船駛進一條私人渠道,一座背倚著鳳凰山,跨越渠道的建筑赫然出現眼前。

    烏篷船靠向標示著華府的碼頭,船夫將船纜拋向岸邊,立刻有人接過,禮謙腳尖輕點,旋即上岸。

    負責接待賓客的執事不敢怠慢,上前招呼。禮謙遞上拜貼,對方神情一凜,恭敬地引導他進入大門,來到右側的接待花廳。

    “二公子請在此稍等,主上正在宴客,待小的進去稟告!

    “你請便。”禮謙隨意打量布置清幽舒適的廳堂,自在地端起景德鎮出產的青瓷茶杯啜飲一口。

    唔,還是用虎跑泉泡出來的龍井,是每一位上門的賓客都得此待遇,還是唯有他?

    沉吟間,管事腳步輕快的離去,禮謙盡情享用華家仆人送上來的茶點,但才吃了塊玫瑰酥,幾個水晶餃,和一碗銀耳蓮子湯,管事便再度折返,身后還跟著一名俊俏的少年,禮謙一眼便認出來人是敏璁的貼身侍從,名叫華佑。

    后者一見到他,機敏的眼中堆滿笑意,恭謹地朝他福了一禮。

    “小的華佑給您見禮了。敝上一知胡爺來了,便想出來迎接,卻不好怠慢自全國各地趕來聚會的大掌柜們,只好請胡爺寬諒了。不知道胡爺愿不愿意移樽就教,由小的領您到宴會場,與敝上會見呢?

    禮謙眉頭微皺,想到要見一屋子的人便覺得討厭。

    機靈的華佑看出他的不快,連忙道:“敝上很希望能立刻見到胡爺。若不是他身染風寒,不方便奔波勞動,敝上早就親自前來邀請胡爺了。敝上有很重要的事,要請胡爺參詳呢!

    捕捉到他眼中透出的一抹焦急,禮謙沉吟了一下,便同意了。

    “好!

    “請!

    華佑領著他跨出花廳,穿過約有六丈長的寬敞庭院,走向面對大門的屋子。

    那是一棟單檐歇的山式屋頂的華屋,遠遠地便聽見樂聲、人聲喧嘩,瞧見仆傭們端著餐盤穿梭不絕,進去之后果然發現寬敞的大廳里熱鬧一片,開了十桌宴席,每桌約有八個位子,但部分位子是空的,該會在上頭的人全都舉著酒杯圍向坐在中間桌子主位的華服少年。

    “……華爺,這杯酒您一定要喝。源興行分散各地的大掌柜一年難得聚這么一次,您身為主人,至少該跟他們喝上一杯,聊表誠意。”清朗的男聲殷切地勸說,引來其他人的熱烈附和。

    “是呀,是呀……”

    回答他們的是一長串像要把肺咳出喉嚨的激烈咳嗽聲,就在大家驚惶地瞪著在丫環輕拍下起伏不休的佝僂瘦背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威嚴地響起。

    “方老板,不是主爺不肯喝,而是他的身體不允許!闭f著,還以譴責的眼光一一瞪視圍過來敬酒的眾人,看得人人心虛地垂下頭,最后落定始作俑者的方老板。“大夫說,主爺病得不輕,他懷抱病軀招待各位,已經很勉強了,你還要他喝酒,不是要他……”

    “邱總管,你別說得那么嚴重,華爺是有名的海量,我只是請他喝區區幾杯酒……”方老板表情無辜地為自己辯白。

    “身體健康時,喝個幾杯當然撐得住,但主爺如今病得厲害……”

    “咳咳……”

    “有那么嚴重嗎?”方老板的聲音充滿質疑。

    “沒那么嚴重,老夫干嘛把主爺的情況說得這么嚴重?難道方老板以為老夫是想詛咒主爺嗎?”

    “我沒那個意……”

    “是呀,邱總管,方老板并沒有……”旁人連忙七嘴八舌地權充和事老。

    眼看現場氣氛火爆,華佑敞開大嗓門宣布——

    “胡家堡的二公子駕到!”

    登時,吵架的、看熱鬧的,全往大廳入口這里看來。

    人聲鼎沸的大廳安靜了下來,向來不愛受到這種注目的禮謙,臉上雖然掛著笑意,心里卻有些不悅,埋怨起華佑和他的主子來。然而,這份不悅卻在主位上的俊麗少年扶著侍女的手起身相迎時,奇異地煙消云散。

    那種感覺實在很奇怪。他從來不覺得華敏璁可愛,至少不到能安撫他的程度。

    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眸總讓他覺得太過狡黠,可當視線越過重重人墻與那汪汪的目光泉相遇,滿腔的不快卻融化在那暖如春泉的凝視里,脈搏怪異地加快,呼吸也急促了起來,一雙眼無法自他顯得嬌弱的身軀上移開,難以言喻的揪心之痛蔓延向全身。

    這使得他的視線銳利了起來,雙眼散發出狂野的光芒籠罩向顫巍巍、似站不穩身的美少年。

    “二公子,這邊請。”

    就算沒有華佑的招呼,禮謙也無法抗拒來自華衣美少年眼中無言的召喚,彷佛受到無形的力量牽引似的,舉步朝前走去。

    他雄視闊步的姿態猶如君臨天下的帝王,逼人的氣勢迫使擋在前路的人墻自動讓開,竊竊私語也在人群間傳遞著,耳聰目明的禮謙自然都聽見了。

    “真的是胡家堡的二少呢!

    “果然是豐神俊朗的美男子,怪不得有玉面狐這個外號。”

    “他出現在這里是……”

    “你們沒聽說胡家小姐要把嫁妝送給咱們大小姐嗎?胡禮謙必定是為了此事而來。”

    “包括血璧嗎?”高亢的聲音激動地喊出。

    “那是胡夫人離世前,言明要留給愛女當嫁妝的,自然也包括在內!

    “那可是無價之寶!華小姐不就……”

    “胡兄……”伴隨著虛弱笑容的無力輕喚柔柔飄進禮謙耳內,周圍的騷動與嘈雜登時失去意義。

    禮謙無心理會妹妹把嫁妝贈給華敏瑜的消息怎會傳得這么快,注意力都為眼前玉雕似的人兒所奪,在那兩汪澄明如玉的潭眸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影,這奇異地令他熱血沸騰。

    意會到自己的反應,他連忙收斂心神,努力排除這份不該有的感官沖動,目光嚴苛地審視著對方。

    記憶中的臉容應該更陽剛一些,漂亮的眼睛應該更銳利些,柔軟的櫻唇應該更闊一些,皮膚該黝黑一些,身軀要高大壯碩一些,就連聲音也該是更宏亮、低沉一些。

    然而,站在他面前的人兒,卻與記憶里相差甚多,并奇異地牽動著他內心最柔軟的一方,點燃他心底的渴望,令他不禁疑寶叢生。

    難道是自己太過渴望華敏瑜,以至于見到與她面容相似的孿生弟弟,便克制不住那份渴望,對著華敏璁意亂情迷?

    “久違了!

    低啞的聲音繼續傳來,禮謙壓抑著體內不該起的騷動,銳利的看進對方眼中,表明來意。

    “是有一段時間了。我這次來是……”

    “二公子這次前來,想必是護送令妹要送給我們大小姐的嫁妝吧!彼实男β暢鲎哉驹诟浇膰帜樦心隄h子之口,他撫著發下的濃須道。

    “但來得也太快了點。胡小姐不是前天才下嫁鐵家的嗎?”像尊彌勒佛似的笑臉男人狐疑地問。

    “可見胡家堡有多義薄云天,一言九鼎。胡小姐剛嫁進鐵家,便請二公子護送嫁妝來!绷硪蝗私又。

    “說得沒錯,胡家堡的確……”

    “咳咳……”

    突如其來的咳嗽聲打斷了眾人的議論,禮謙漂亮的臥繭眉跟著蹙起,盯住掩著嘴咳得厲害的少年。

    那聲音聽起來……

    “諸位掌柜,二公子遠道而來,大伙先讓他歇個腿再……”邱總管藉機插嘴,但話還沒說完,便被方老板搶白。

    “邱總管說得沒錯。胡二公子這次護送胡小姐的嫁妝前來,想必帶了不少人手。華佑,你可有派人好生招呼他們?”

    華佑的反應是低下眼皮,把他從腳看到頭,好像在質問對方憑什么用這種語氣使喚他。

    禮謙因此多看了那個方老板一眼,覺得像在哪見過,隨即想起在鐵雄的五十大壽宴會上曾與對方照過面。

    他年約二十四、五歲,相貌英俊,衣著體面,華敏璁當時就叫他方老板,一聽說華敏瑜與鐵熾解除婚約,便推薦自己的八字,意欲高攀。

    他怎會出現在源興行的大掌柜聚會上?他又不是源興行的人。

    憎惡的情緒隨著疑惑陡然升起,禮謙瞪視對方,暗暗咬牙。

    “不勞方老板操心,二公子是一個人來的!比A佑的聲音不卑不亢地響起。

    禮謙注意到方老板細長的眼眸里閃過一抹陰沉,隨即為驚訝所取代。

    驚訝的人不僅是他,其他人也跟著議論紛紛,甚至有人大聲嘟囔出心中的疑問。

    “難不成胡小姐的嫁妝全都換成了銀票,方便二公子攜帶嗎?”

    禮謙迅速看說話的人一眼,雖然沒有向這些不相干的人解釋的必要,但為了能及早脫離眾人的注目,與華敏璁單獨會談,他決定把話挑明說。

    “舍妹的嫁妝過幾天會由家兄親自押送來,在下此行是有重要大事,要與華當家面議!

    眾人聽他這么回答,免不了又是一陣討論。

    “原來是這樣!鼻窨偣芙鍣C道,“既然二公子有要事與敝上商議,那事不宜遲。主爺,您的咳嗽越來越嚴重了……”

    在他的暗示下,為侍女所攙扶著的美少年再度劇烈咳了起來。

    “小的就說您身體不適,別硬撐嘛,瞧您都撐不住了。”他以充滿寵愛的疼惜語氣叨念,足見與主人的關系親厚。

    “在場的都是源興行里的大掌柜,及相熟的好朋友,有小的和杭州總行的五位大掌柜招待,您讓胡二公子陪您歇著去,他遠道前來,又有要事跟您談,若耽誤了便不好!鼻窨偣苓呎f邊護著病弱的主人走出座位,往大廳后方移步,華佑也在他的示意下,引導禮謙跟在他們后頭。

    “有勞五位大掌柜先招呼一下!鼻窨偣芷^頭朝身后殷殷叮囑,“我得吩咐人為胡二公子準備合他身分地位的客房才行,稍后就回來。”

    “邱總管,您去忙吧。都是自己人,不用招呼我們了,還是趕緊再找大夫來給主爺瞧瞧!毙Φ孟駨浝辗鸬哪腥藨n慮地看著咳得快沒氣的年輕主子。

    “好好……”

    邱總管胡亂點頭回應,領著一干人等迅速從通往內院的另一道門戶離開。

    ***

    踏上拱橋,清澈的小溪從橋下流過,依稀可以看到成群的魚兒優游。

    禮謙只瞄一眼,便將視線投向從對岸那排隔墻伸展出來的高大槐木,目光顯得深思。

    “二公子不必掛意,樹上的人是內院門口的守衛!

    不用華佑解釋,禮謙也猜到幾分了。

    華家跟胡家堡一樣,對外迎客的前院與內院涇渭分明,并以一道小溪,一道粉墻阻隔區別。

    前院是身為源興行老板的華敏璁接待公務之用,生意上往來的朋友到這里止步。內院唯有親近之人才能進入。這表示——華敏璁沒當他是外人?

    黑眸里不由得透出一束束銳光緊盯著走在前頭的嬌弱身影,一離開宴會廳,似要撕心裂肺的咳嗽聲漸漸停歇,由侍女攙扶的佝僂身軀也挺直了起來,禮謙也不由得懷疑這個“華敏璁”根本是裝病。

    可是……沒道理呀,至少他目前想不出來。

    轉念間,一行人已進人丹紅色的垂花門內,走在前頭的邱總管遲疑地停下腳步,看向主人。

    “邱叔擔心什么?”刻意壓低的嗓音聽起來倒像是受到風寒般沙啞。

    “雖然有紀掌柜等人在大廳里坐鎮,我還是擔心,那些大掌柜個個都是精明的人物,不容小覷!

    “邱叔不放心的話,就回大廳!

    “可是這里……”邱總管深沉的目光投向禮謙,欲言又止。

    “我信任他!

    輕似夢囈的呢喃落向禮謙心坎最柔軟的地方,不斷地回響在靈魂最深處,呼吸登時變得又急又淺,每一聲心跳都如戰鼓擂敲猛擊著胸口,暖意在體內擴散,歡悅恣意充盈,他覺得全身都要融化似的,化做羽翅飛了起來。

    我信任他。

    我信任他。

    世上還有比這更美妙的字句嗎?

    是可以讓人忘憂、可以讓人不在乎旁人想法的美妙字句,因為是她說的。

    禮謙比任何一刻都確認對方的身分,雖然不明原委,但他敢說眼前的“華敏璁”絕不是那名有著頑皮笑容、天才早慧的華家之主。

    “那您……”邱總管輕嘆一聲,評估地看了一會兒禮謙,朝華佑使了個眼色才接著道:“我一會兒再過來!

    “我們會在書齋!

    邱總管離去后,華佑領著眾人穿過兩道院落,進入書齋所在的幽靜花園,一絲曼妙的身影從屋內閃了出來。

    “可把人家給悶死了,小……”曾隨敏瑜到鐵家莊做客的福喜沒料到會見到禮謙,張圓小嘴怔在當場。

    “福喜,還不給胡公子見禮!奔词故青凉种经h,嗓音仍細柔得像是溫存。

    “是!备O不剡^神,眼里雖難掩狐疑,仍朝禮謙福了一禮。“胡公子好。”

    “你是華小姐的丫環!

    “胡公子記得人家呀!备O惨粋高興,小嘴傻笑地咧開。

    華佑擔心她會露餡,連忙道:“還不去準備茶點招待貴客!

    接著,他對始終攙扶住主人的丫環吩咐道:“佳音,快扶主子進去,都起風了,小心別讓主子著涼了。”然后轉向禮謙,招呼他進屋。

    書齋的布置極為雅致,一扇軒窗正對著花園,身為主人的“華敏璁”邀請禮謙在一張扶手椅上坐下,等到福喜端來菜點,即對從人道:“你們都到外頭守著。”

    三人你眼望我眼,雖然覺得不妥,仍是無言地退守門外。

    室內一下子靜得只聞兩人的呼吸聲,禮謙迎向那雙澄澈、溫婉的瞳眸,緩緩啟唇。

    “你不是華敏璁!

    “那我是誰?”她看著他,表情平靜。

    “華敏瑜!

    她沉默地垂下綿密的睫羽,好掩飾內心的激動。

    早在兩人對視的第一眼,她便隱隱然有種領悟,就算騙得過全天下人的眼睛,也瞞不過他,何況——她根本不想瞞他。

    從門口的管事那里得知他來訪的消息,她欣喜若狂,滿心的愁郁因他的到來而淡去,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到救命的浮板,絕望中生出希望來,才會要華佑迎接他入廳。

    當時,她沒有想太多,只想著要見到他,只要見到他便好。

    但此刻,倉皇無助的心因他的存在而獲得安慰,她知道自己不但信任他,甚至渴望倚賴他。

    沒等到她的回答,禮謙再度開口。

    “為何你要扮成華敏璁?”

    就算她什么都來不及說,他也察覺到事情很不對勁。

    華敏璁沒道理在源興行一年一度的大掌柜聚會上缺席,而要華敏瑜假扮成他。盡管兩人外貌神似,施以簡易的易容技巧便能瞞騙眾人于一時,華家姐弟卻不是那種會為了愚弄人而做這種無聊事的人。

    “他人呢?”

    “敏璁他……”她這幾日來偽裝出來的堅強,在他充滿關切的詢問下,搖搖欲墜。

    然而,獨自承擔了許多的壓力,卻不是那么容易釋放的,全都化成無形的硬塊梗在喉嚨里,令她吐字艱難。

    敏瑜抬起濡濕的眼睫,勉強自己回答:“失蹤了!”

    “失蹤?”禮謙訝然喊道!熬烤故窃趺椿厥?”

    “我也想弄清楚呀!本p櫻般的柔唇盈滿濃濃的苦澀,當他溫柔的眸光直抵她靈魂深處,難言的悲痛終于化成豆大的珠淚迸出眼眶。

    禮謙再也壓抑不住對她的疼惜,來到她面前,將她拉進懷里。

    淚水飛珠濺玉似的狂泄而出,敏瑜伏在那具令人信賴的寬厚胸膛上嚶嚶啜泣,盡情發泄累積在心頭的無助和悲痛。三天來發生的種種很快在眼前與現實交映疊印,沖擊著她脆弱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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