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鳴風不見的消息,隔天一早便由馬場伙計帶至馬市,正在與同業協商春季要向「九逸馬場」借種細節的關釋爵,在展閱過庫塔嬤嬤親筆書寫的信函,確認上方實有馬場藍色章印,消息來源無誤后,顧不得手邊動輒千兩的交易,將合同塞進伙計手中,便一把躍上他騎來的駿馬,飛奔趕回家中。
「九逸馬場」與馬市有一日行程,倘若鳴風不見僅是一個上午,庫塔嬤嬤根本不會打擾正在處理公事的他。
但愿只是虛驚一場,到家就能看見鳴風冷淡不愿相理,眼神卻始終追逐著他的可愛又別扭的模樣。
關釋爵路上不敢多加休息,最多就讓馬匹飲幾口清水,在馬背上急奔了三、四個時辰,一到馬場,坐在門口枯等的庫塔嬤嬤如見明燈,紅著眼眶迎了上來。
「當家,都是我不好,要是我看著夫人,別離開,她也不會離開馬場,被人擄走了……」庫塔嬤嬤老淚縱橫,知道柳鳴風懷孕時候的喜悅已經被自責狠狠地淹沒。
「鳴風是被擄走的?」他沒想到這層可能,這片草原一直連到河川那帶都是屬于「九逸馬場」的范圍,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歹徒捎了什么信息來嗎?」
「這個。」不過早他半天回到馬場的段千馳遞出一件以布包裹的長條物,關釋爵不用拆開,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東西了——
他削給鳴風的紅笛。
究竟是誰擄走了他的妻子?這片草原上誰不知道他的底線在哪兒,敢動他最重要的人,就要有拿命來抵的決心!
關釋爵接過紅笛,攤開覆笛布巾,一紙短箋、一綹黑發,扎扎實實地怒紅了他的雙眸。
帶滅神賦到盟主山莊換人!元池慶
「元池慶!」關釋爵捏縐短箋,看來他已經知道鳴風的真實身分了。
「當家,你可得快點把夫人找回來,夫人有孕啦!」元池慶是誰,庫塔嬤嬤不清楚,只是對方怎么可能善待柳鳴風?要她一路顛到盟主山莊,此時此刻等于是要她的命呀!
「你說什么?!」關釋爵與段千馳同時回頭驚呼!改闶钦f鳴風有了?」
「是呀,夫人就是昏倒了,我替她診脈才知道的。」當年老夫人向「百花谷」學習醫理時,她也簡單地摸索了一些,普通的脈象她還辨察得出來,不會有錯的。
關釋爵握著柳鳴風的斷發,不自覺地出了神。鳴風是喜歡他的,他看得出來也感受得到,如今她家人都已經不在世上,有個臍帶相連的娃兒不是件好事嗎?
她應該高興才對,為何會獨自離開?就算她一時無法控制情緒而走出馬場,總有個原因吧?
難道,又是因為滅神賦?她擔心腹中的孩子遭受與她同樣的命運,一生背負著濃稠而化不開的悲痛,無法排解也無能為力,只能任由無助侵蝕自己?
「孩子,想想娘為何替你取名釋爵……」
「權力貪腐人心,滅神賦不是什么好東西,被盜了也好,別要回來了?纯茨愕南聢觯胂胛覀兊奶幘场恢档,真的不值得……」
「日子過得去就好,再高的權力,再多的金錢都沒有你身邊的人重要……」
關釋爵抱著腦袋,娘親臨終前的病容突然清晰地映入他的腦海,原本氣若游絲的話語在他耳邊像寺廟晨鐘般響入云霄,震得他頭昏目眩。
「娘的時候不多了,你記住一句話,憐取眼前人……」
「別無法挽回了,再來后悔……」
娘親為他取名釋爵,就是要他放棄權力迷思,平凡才是真實,不管再高的地位、再強的武功、再珍奇的物品,都比不過身旁的人一張滿足的笑臉。
他想要鳴風快樂,他想要鳴風開心,但他做的全是讓她回蕩在恐懼中的事情!
「庫塔嬤嬤,你別緊張,我這就南下盟主山莊救回鳴風!惯有他們尚未出世的孩子。但愿他悔悟及時,還有時間可以彌補兩人之間的空隙。
第9章(2)
「這頭黃鼠狼又在打什么主意?竟然選在盟主山莊換人,他是巴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他是畜生嗎?」段千馳破口大罵,實在忍無可忍。
「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龟P釋爵貼身收起柳鳴風的斷發,現在是怕見到元池慶就無法掩飾恨意的鳴風一旦激怒了他,母子都會有危險,她現在可受不得一點折磨。
「鳴風是柳前盟主之女,回去祭拜親人理所當然,鳴風受他要挾,豈會反駁他的話?而我則大大不同,岳父遇難時,『九逸馬場』率先到達,如今我帶著滅神賦前往盟主山莊,他大可一口咬定是我趁災亂時盜走的,而鳴風得知真相,才會求助于他等等,要陷我于不義,多得是方法!
「我怎么沒想到這點?元池慶實在太狡詐了!你一個人去危險,我陪你去。」
大哥真的喜歡小蝴蝶,都能喊柳照先「岳父」了,難道還不足以表示他的用心嗎?如果小蝴蝶此次能平安回來,要他喊她大嫂,他也絕對心甘情愿。
「不,你留著。馬場里的人還是要吃飯,事務不能停。」此次南下,不知道得過多久才有辦法回來,若是鳴風身子不堪來回顛簸,他鐵定會在南方待上一段時間。
「大哥,我……好,我知道了,馬場有我顧著,你大可放心!
關釋爵點點頭,略微收拾后,換了一匹精壯的馬便趕往盟主山莊。
鳴風,你一定要平安無事!
「風云閣」乃依八卦乾坤建造而成,八層樓高,每層各有八面嵌樓書柜,八八六十四,全是收放歷代盟主生平紀事、家族宗親、奴仆雜役的名冊家史,藏書上千破萬。
「奇怪,我上回進來明明就看到在這里的啊……」難道有人知道柳照先把滅神賦謄在里面,早一步前來取走了?
不,這不可能,照柳鳴風的說法,沒有她的指引是圈不出來內文的,所以拿了也沒用。元池慶難掩焦躁,一本一本地抽出來翻看,不是就直接扔在地上。
「急什么,都到這兒了,滅神賦早晚都是你的,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何妨?」柳鳴風走過去,將他拋落在地的名冊擱回原處。
「你想拖延時間,好讓關釋爵來救你嗎?」元池慶一把拉起柳鳴風,毫無準備的她像條被捉起來的魚,抖了好大一下。「別以為你是師父的女兒,我就不敢動你!」
一聽見他提起父親,柳鳴風的怒氣便被激起!改氵B師父都敢殺,還有什么不敢的?」
「你果然知道!乖貞c瞇起眼,反而放開柳鳴風。
「就算你知道,又能改變什么?你會帶我來取滅神賦,不就是怕我像毀了盟主山莊,殺了你一家老小一樣,如法炮制地對付你的心上人,將他的馬場夷為平地嗎?柳鳴風,你給我仔細地聽著,如果你今天不把滅神賦給我,下場不是你一個人的生死而己!想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嗎?」
「你這個畜生!」柳鳴風怒斥,悲憤不已。「你對我爹做了什么?」
「隨便你怎么罵,我不痛不癢,但你就不同了。」元池慶咧嘴一笑,頗為自得地道:「我先下軟筋散讓你爹無法運功,再慢慢地逼問,我問他一次不答,就在他身上刺一劍。你爹也算是條漢子,刺了他五十幾刀還不死。
既然他寧死都不將滅神賦傳給我,那我就讓他不得善終。我沒有取他的性命,只是點了你娘、你弟弟,還有水仙的啞穴,在他們身上灑下烈酒,點火——讓你爹親眼看著他們掙扎扭曲的臉孔,直到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