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盧瓊琳借了一個小時,兩人在租書店附近一家冰果室靠窗座位坐下。
當各自點的冰品來到兩人面前后,易燕開口:「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向周盟培問出來的!箤τ谖一貞男θ,她維持冷冷的姿態!高@兩天盧經理一反常態,心情好得不得了,我就覺得有問題。周盟培禁不住我的逼問,才說出你的消息!
我不禁也沉下臉。
當她在租書店出現時,我大致猜得出她找我的用意;但沒想到她會如此冷漠,甚至帶有恨意的直接表態。
而周盟培也頗令人同情;只因他知道得太多,便先后成為盧瓊琳和易燕逼問的對象。
「找我有什么事?」我說。
「你是被孫小姐辭掉的!顾f得非?隙,并直述她如此認為的原因,「記得七月初發薪水后的隔天你就沒有來上班,而那天“Inn”專柜就又來了個新的專柜小姐,一切似乎都是孫小姐的安排。」
就某方面而言,女孩子的觀察力果真比男生敏銳。
「我無法勝任那里的工作!刮业恼f。
「她討厭你!我聽說她曾經在眾人面前和你起沖突。」
她皺眉睨我,我一時招架不住。「那一次是……」
她隨即搶著低嚷:「而我嫉妒你。真的,我嫉妒你!」
即使她不說,她的雙瞳已迸射著嫉恨之光。
她的反應比我想象的激烈很多,可見她對盧庭南的情意已探陷得難以自拔。
才要適應她懷妒的視線時,她卻又瞬問軟化為一及求的模樣。
「你會跟盧經理在一起嗎?」
驚覺她在引誘我說「不」!
也許和孫香盈不同二,易燕并非想以強硬的手段迫我離開盧庭南,來這的這些言語也非經過設計,但無意中她卻能制造出相同的效果。
難道女人面對愛情,都是如此全力對付第三者?難道她們不認為最重要的還是對方的心意——只要彼此相知相惜,有誰能介人其中?
「會在一起嗎?」她眨眨已凝住淚珠的明眸,又問了一次。
我無法給她明確的答案,畢竟未來將如何誰也料不到!高@個現在還……」
一聽出我模棱兩可的回答,她立即又搶話!肝抑啦扇≈鲃拥娜耸撬,我不應該找你談這些,但是我不得不……我也知道這實在是自私了些……」
即使對她心存戒心,但無可否認,她的忽而激烈、忽而軟弱,著實令人動容。
「易燕……」
「他會喜歡你并不令人意外,你知道嗎?」她輕拍桌面,杯盤和湯匙同時跳起,敲出響聲!府斘蚁聵窃凇癐nn”專柜見到你時,我就開始后悔了,不該多事叫他下來見你的,因為他一定會喜歡上你……」
「這……」又是老問題——為什么每個人都那么自信——易燕見到我便斷定盧庭南會喜歡我;而盧庭南第一眼見著我便真的有所感覺……
她抬頭瞪著天花板不讓淚流下。「你消失了之后,我一度暗自竊喜,以為警報已解除!顾龆鴮⒛槍χ,兩行威力強大的淚水緩緩滑下!笡]想到那才是開始!他不斷地查詢你的消息、不斷地來找我……談的卻全都是你——」
我別開臉不看她,她清亮的話語卻更直接地竄人我耳里。
「你好聰明。表面上你完全消失在我們的世界,事實上你的存在感卻一天比一天威脅到我!」
我忍不住為自己辯駁,「你不該這么說,我不是刻意將事情弄成這樣。」
她一驚,舉起兩手捂住臉,哽咽道:「我知道,可是我忍不住怪你。我這樣很討人厭對不對?可是我就是沒有辦法,我沒想到自己會這么喜歡一個人……」
我搖搖頭,還是投降了!敢籽啵蚁搿覒摬粫退谝黄!
「為什么?」她放下手,臉上并沒有新增的淚痕,聲音亦不再哽咽。「如果是因為我的話,我很抱歉,我只是忍不住……」
「我知道。」隨后加了一句:「我不會和他在一起,我向你保證!
「可是他……」
「他是個很尊重人的人不是嗎?」我澀澀地笑,「這不也是他吸引人的地方?」
她研究我的表情,問:「你不喜歡他?」
我想了一下,道:「沒有你這么用心……」
她眨眨眼,「抱歉……」
不是我多疑,她的語氣實在聽不出一絲歉意。
「別這么說!
我喝了口已溶化的冰水。
☆☆☆
「為什么要辭職?」
當盧瓊琳尚未聽完我的言詞,不顧她自己有孕在身,便大聲吼出這一句話時,我就知道別想再以離開來逃避問題了。
接著又見她一手扶著桌沿、一手擦著腰;杏眼圓睜——氣勢還真是澎湃!
「如果你嫌我哥哥太煩人的話,以后他打電話來我幫你掛、他親自上門我幫你讓他吃閉門羹!」
實在怕她動了胎氣,我趕緊舉起兩手作投降狀。「你冷靜一點,其實我只是有辭職的念頭而已,還沒有下決定……」
她回首重重一晃!覆恍,連有一絲絲的念頭也不可以有!」
對她蠻橫的態度,我竟反而有一種罪惡感。不免想,有誰敢跟挺著比一顆籃球還大的肚皮的孕婦作對?
一個禮拜來,盧庭南天天提出邀約。雖然我在電話中皆婉轉拒絕,但將近下班時候他仍會出現在租書店,并聲稱他乃是前來陪伴他的小侄子。而當我要下班時,他便又恰巧也要出門買點東西,可以順道送我、再順道請我吃頓飯——
由于他的行動十分積極,我才體認出他是極度認真。驚覺不可再這樣下去,一時之問才有辭職的想法。
但是在盧瓊琳駐守的第一關就過不了了。
我伏首,真可謂不戰而降。
「我也不是真的想……」
「好了,」她兩手一拍收回所有氣勢,「不想就沒事了!」回頭走向最外邊的書架,表示當我從沒提過辭職的事,以后也不準再提!
我想,假若她以剛才那副潑辣模樣,強迫我和盧庭南拜堂的話,恐怕我大氣也不敢吭一聲,低著頭便乖乖站到盧庭南的身邊去了。
意識到有個人對自己的影響力如此之大,我不覺虛脫似的、渾身無力。
隨即又想,既然不能辭職,我必須找出另一個方法,令盧庭南不再對我用心。首先仍得取得盧瓊琳的諒解,請她別再居中牽線。
我望著她的側影,無聲地清清嗓子后開口:「記得上回來找我的那個女孩嗎?早在我認識盧經理之前,她就很喜歡他了!
她翻開著雜志,只應了一聲:「是嗎?」
我有些意外她對我的開場白毫無興趣!杆臀摇算是朋友!
「哦!」她淡淡地應。
我只好直接說出重點,「我答應她我不會和盧經理在一起!
她猛然旋過頭盯著我,「所以你想辭職?」
我的脖子像掉了螺絲般直搖,「現在不敢想了。可是……」唉!我怎么會這么怕她。
盧瓊琳將雜志放回書架,走來桌前。
「盼語,你喜不喜歡我哥?」她審視我的表情變化,跟著我一起皺眉,知道我不會明確回答,她兀自下了結論:「一臉為難,那就是不喜歡羅!」
「他很好……」我吶吶地吐出合視二個字。
「如果他再對你更好,你有可能改變心意嗎?」她略彎前身近視我的臉,「又是一臉為難,那就是不可能了!」
「瓊琳……」我起身想將位子讓給她,她按住我的肩要我別動。
「直接這樣告訴我哥吧!別讓他空抱著一絲希望。何況拒絕的話你遲早得講,愈快解決對兩人都好!
她的決斷著實令我詫異。「你怎么會……」
「態度轉變得這么快,對吧?」她兩手撫著后腰,挺了挺胸,「盼語,你心里有人!」
我突被刺了一針似的,「沒有……」
她表情平平地看著我,沒哈特別的用意,我卻自亂陣腳,面露心虛。
「我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確定。但我知道——不論你是否心有所屬,你都不會接受我哥了!
我低下頭,沉默地認同了她的話。
她繼續說:「也許你心中有你自己的想法,但站在我的立場,我希望你能坦白你的感覺,以免造成任何遺憾或誤會。」
好似又被揭出了什么傷痕,我心頭一陣悸動……
「另外,我必須提醒你,你拒絕我哥哥是你自己的意愿,而不是因為誰的阻撓。想想,即使現在你為了那女孩而放棄我哥哥,難道他就會將心思轉向那女孩?你太低估了我哥哥對你的感情了吧?」
她的話使我對于自己的幼稚感到不好意思!副浮
「只要對得起自己的感覺,你不需要對任何人說抱歉!顾呐奈业募,并將話筒遞到我面前,「好好跟我哥哥談談,好嗎?」
我接過話筒,還想請她給我一點時間準備,她已在按鍵上按下盧庭南的行動電話號碼。
☆☆☆
和盧庭南約在上回的餐館碰面,而不由他來租書店接我,是希望藉由這一段獨行的時間,思索一下該怎么說出自己的想法。
同他提及易燕是必然的,卻還得避免完全以易燕為拒絕他的借口。因為盧瓊琳說得對·拒絕一個人的追求,不應該只是因為有某人的阻撓……
而這句話,適用于我、孫香盈和——朗瑟身上嗎?
我是為了孫香盈才離開潘朗瑟找得到我的地方……不行!我又在推卸責任了;是我自己選擇離開的……
潘朗瑟,我便想起與盧庭南之問,還有一個謊言該坦誠。但是,如何向他說明我和潘朗瑟的相識經過?
我不覺得我說得出口……因為我不是個擅于傾吐的人。
結果還是了無頭緒。
前方路上的并排停車攪亂我的思緒。
會回想起幾個月前和潘朗瑟的相遇不是沒道理的;因為那輛停在外頭,有半個車身橫在馬路上的車子,也是一部高級房車。
奇怪的是,這里地處市郊,附近沒什么辦公大樓,而且路邊多的是空位;那輛車怎會豎在那里?
仔細一看,駕駛座上似乎有人。
我看看后方馬路,來車不多,便繞出外頭,發現車窗開著,里頭的確有人。順著俯望的視線,發現這名年近六十的男子一手緊握著行動電話,另一手探人西裝暗袋里,兩眼緊閉,狀似昏迷,但表情痛苦……
我站定車旁,覺得事情不對勁……
「啊……」展神問,對方突然側身一倒,前額探出車外,嚇了我一跳。
「先生!」我拍了下他的肩,「先生!」
他毫無反應!
手指伸至他鼻前,已無呼吸!
「先生!」我扶住他的頭,打開車門,將他拖出車外,平放在地上;他伸向暗袋的手一松,落下一包藥,應是病癥突然發作,來不及服用……
我拍著他的臉頰,再大聲喚了他幾次,伸手測他的頸動脈,測不到心跳!
毫不猶疑,我拖高他的下巴,準備施行以前護理課時所學過的心肺復蘇術。
一位摩托車騎士見狀,在我右后方停下。
我下巴一揚指著車里的行動電話,「叫救護車,快!」
在他打電話的時間里,我為昏迷中的老伯交錯進行人工呼吸及心臟按摩,全然專注地想救回他的性命。
騎士放下電話后,蹲在我的左側,分擔了按摩的動作。
當救護車來的時候,老伯回復了微弱的呼吸與心跳。車上的護理人員抬老伯上擔架的同時,要我們一起上車。
「你同他們一起去吧!我還有事!跪T士拍拍我的肩。
沒有多想,我跟著跨上救護車的后車廂。
看著被套上氧氣罩的老伯重新有了生命跡象,我欣慰得想流淚。
親手挽回一條垂危的性命是令人感動的……
☆☆☆
車子疾行到市內一家大醫院,護理人員迅速將病人往急診室送去。
在信道上迎見一名地位似乎頗高的醫師,他草草看了老伯一眼后竟愣住,然后臉色大變,立即親自指示人員動作。其它人亦感受到醫師的特殊態度,精神隨之緊繃。
望著那位老伯被送人急診室,不禁想!那位老伯,是個大人物嗎?
不到半分鐘,又有將近十位醫師神色匆忙掠過我,急急進人里頭。
這位老伯受到如此特別的待遇,應該不會有什么大礙了。
我輕輕拂了額前的發,發現自己滿頭大汗。
松了一口氣,進洗手問以冷水沖了沖臉,赫然想起與盧庭南的約定!
跨步出洗手間,急著要走出醫院時,迎面一名護士檔住我。
「請問剛才那位先生是你送來的嗎?」她指著急診室的方向問。
他們大概把我當成是病人的家屬吧!但那名醫生不是認得那位老伯嗎?
「嗯,可是我不認識他,只是碰巧……」
「我們知道。但是主任交代我要你留下來,你能不能到急診室前等一下?」她似乎有急事,頻頻回頭望。
而墻上時鐘所顯示的已超過我和盧庭南約定的時間五分鐘!高@恐怕……」
「就這樣,麻煩你了!」
沒聽完我的話,她見同事著急的朝她招手,便掉頭走開。
我走到急診室前,無法望見里面的情形。
不明白他們要我留下來的原因。我在椅子上坐下,卻一分鐘也坐不;也許我該試著通知盧庭南,而非讓他在餐廳里枯等。
打電話到盧瓊琳家,電話響了許久卻無人接聽。而查詢那家餐廳的電話號碼,查號臺卻告知該餐廳未登記電話號碼。
我回到急診室前,心里十分著急;無法走開,卻又對盧庭南過意不去!
來回在走廊上踱步;許久,那名要我留下的護士經過,我立即追了上去!感〗,我有急事,沒有辦法留下來。」
她愣了兩秒才認出我是誰!覆恍幸魅谓淮欢ㄒ懔粝聛淼!」說完又急急走向另一頭的病房。
我再次追上她,問:「有什么事嗎?」
她停下腳步,想了一下,說:「那位先生的命算是你救回來的,他們一定要好好謝謝你。」
我幾乎啞然失笑;只為了這樣便那么慎重地交代我得留下來?
「這樣好不好,我留下姓名電話……」
她搖搖頭,「我不能作主。你還是等等我們主任,他可能想親自跟你談!箾]看我的反應,她步人病房。
除了無奈,我不敢有其它的情緒。
每個人都很忙,忙得無法仔細聆聽他人的話語,忙得只能請別人等一等……
輕跺了一下腳,還是回到急診室前等待。只希望盧庭南能諒解這無奈的情況。
不知過了多久,我頭重點了下,整個人驚醒——我居然在椅子上打了個小盹
沖去看清時鐘,離約定的時間已過了兩個半小時……
不能繼續在這等下去了,我決定離開這里!
再轉過身,才發現有個人立在我身旁。抬起眼,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孔……
「看來,勝利是站在你這方的!」語畢,他咧嘴一笑。
我表面上愣住,腦筋卻不停地轉著——不會……不會又那么巧吧……
「嘿!別告訴我我是那么容易讓人遺忘的人!」他裝出受傷的表情。
我沒有忘記他;他是潘朗瑟的弟弟——潘朗俊。穿著醫師的服裝,應是在這里工作。
「是你要我留下來的?」
「不是,我剛才在手術房里,才出來就聽到我爸被送來這。」
「那人是……」老天!這又是哪門子的巧合?
對于我的驚訝模樣,他非常滿意!覆诲e,是我老爸。當然,也是我老哥的老爸。所以你說,命運是不是也站在你這邊?」
我搖著頭,還是不能接受這樁巧合。「這怎么……」
他搶著接話:「對!這怎么可能?你離開了我哥,卻救了我爸,而陳醫師又無巧不巧的要你留下!我們倆便又碰面啦!」
他輕松提起我和潘朗瑟的事,卻令我心猛然緊繃。只覺得自己得盡快離開!「對不起,我有急事。」
他不讓我走!冈谶@里干等了這么久,有多大的急事也來不及了吧!」
「真的有事。我和人約好了!刮医忉。
他露出嘲諷的笑容,和潘朗瑟慣有的表情非常相似!负臀腋缂s好了嗎?也好,麻煩你幫我們通知他老爸就醫的消息!
我慌張搖著手,「不是他……」
他退去吊兄郎當的神態,臉一沉,低聲說道:「他在找你!
他將聲音降得好低,刻意學潘朗瑟的嗓音、存心看我驚悸……
靠近我,他在我耳畔說:「找得快瘋了!
我的心臟縮得發疼!高@不干……」
「當然,他瘋了是他自己的事!乖捠沁@么說,他的語氣卻充滿指責!杆豢先O香盈,和我媽翻臉;然后我爸又被他們兩個嘔得進急診室!」
我茫然。難道所發生的這一切都該歸咎于我?
他繼續在我耳邊投下炸彈。「他在找你,而你根本沒走遠;你在等他?」
我心虛外掩著耳朵縮至墻邊。「我沒有……」
「媽!」潘朗俊突然出聲對著走廊另一頭喊。
兩名女子聞聲,轉向走來這方。
「朗俊,情況怎么樣?」貴婦邊走邊問,優雅的姿態掩不住緊張的神情。
潘朗俊故意不答,待她們發現我。
潘母和孫香盈順著他的目光,同時看見我,同時怔住。
幾道視線交錯在空氣中。我原先受驚的眼神不變,兩名女子的眸光則由擔憂轉為愣愕,再轉為不悅!
「她怎么會在這里?」播母指著我尖聲問潘朗俊。
「爸是她救的!古死士±淅涞卣f。
兩名女子不悅的眸光又轉為愣怔,繼而不知如何是好。
急診室那頭有了動靜,孫香盈這才應聲,「潘媽媽,陳醫師出來了!
扶著潘母迎向那名醫師時,孫香盈悄悄瞟了我一眼,內含憎恨!
「你等一下!古死士∑鸩阶匪齻,聽得他說:「喂!你們該跟人家道聲謝吧!」
而我當然毫不遲疑,立即離開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