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開門。再不開門,修怪大爺我不客氣了!
“曾玉龍,你有種的就快點出來!
清晨里,正是好夢尚酣的時候,幾個虎背熊腰的彪形大漢聚集在曾家大門外面,氣勢洶洶的叫罵聲不絕于耳,幾個操起手里抄的家伙“咣咣”的砸門,嚇得路過的街坊都自覺地繞道而行。
曾家大門緩緩打開,一個衣衫不整睡眼惺忪的男人走出來,一邊開門一邊罵:“哪個不開眼的,大清早發什么癲……”
“嗯?你說什么?”其中一個大漢怒火一沖,單手掐住開門人的脖子,威脅地瞪著他。
開門的人話說了一半,就被人掐住了脖子,抬眼一掃,差點暈了過去。幾個兇神惡煞似的大漢,橫眉怒目的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立刻膝蓋一軟,顫抖的舉起雙手,哀求道:“大爺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
從這些彪形大漢的身后,走出來一個身形修長面貌溫和的男人,他把手搭在大漢的胳膊上說:“老五,放開他!
“哼!北唤凶隼衔宓哪腥怂闪耸,恭敬的轉身對那個男人說:“大當家,咱們沖進去,把曾玉龍那廝的膀子、腿,一條一條卸下來就是了,跟他們有什么好嗦的!
看門人面如土色,兩腿哆嗦的比剛才更厲害了。這幫是什么人,簡直比土匪還土匪。
為首的男人好像沒聽見似的,和煦的對曾家開門人一笑,說:“去稟報你家老爺和少爺,就說銀鉤賭坊薛常笑求見。”
“是。是。是。”看門人俯首作揖打著滾的跑了。銀鉤賭坊乃南城第一賭坊,里面的客人非富即貴,多得是一擲千金的主顧,尋常百姓若想去試試手氣,恐怕門都沒摸著就被哄了出來。而銀鉤賭坊的大當家是個厲害到令人聞風喪膽的人物,手下一批武藝高強的兄弟更是有橫掃千軍之勇猛,若是他想跟誰過不去,動動手指頭就能把人捏死。
“呸。孬種!崩衔暹艘豢。
“你們不要輕舉妄動!毖ΤPΣ粶夭换鸬恼f了一聲,聚在他身邊的壯漢皆是眉頭一凜,拱手稱是。
薛常笑仰頭看著寫有“曾府”二字的門楣,一絲懶洋洋的笑容掛在嘴角。端詳了半晌,搖了搖頭說:“君子不立于危墻。此地不宜久留。”
阿福在曾老爺的授意下,把薛常笑一路引到花廳坐下,那些跟隨薛常笑而來的壯漢并不就座,反而一字排開的站在薛常笑身后,一股劍拔弩張的凌厲氣勢無形的籠罩著整個花廳,彈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等候的這段時間里,薛常笑并不著急地催促,反而是悠閑的托著茶碗,捻起杯蓋,一下一下的劃著茶葉沫子。靜的不能再靜的花廳里,就只聽見杯、蓋相碰的聲音。
不到一柱香的時間,門簾一挑,就看見曾老爺慢慢騰騰的走了出來。
四目相接,一瞬間各自了然于胸。
曾老爺先是開口說道:“久聞薛當家大名,如雷貫耳。今日有幸相見,果然名不虛傳!
“曾老爺過獎了。薛某草莽之人,怎堪當曾老爺如此抬愛!毖ΤPΨ畔虏柰耄α艘恍,散漫有禮又滿不在乎的神態讓他看起來十分傲慢。
曾老爺頂著著他輕視的目光,強忍著怒氣說道:“不知道薛當家此番來訪,有何貴干?”
“哦,這個么……”薛常笑摸了摸下巴,狀似沉思。片刻之后,端起迎人笑臉,“我來尋些晦氣。”
“嗡”的一聲,曾老爺腦子就炸開了。他忍了又忍,才忍無可忍的說:“姓薛的,別以為你有兩下子,就妄想來我曾家門里撒野。試相的就給我立刻滾出去,不然,修怪我翻臉無情,到官府告你一個擅闖民宅!
“老東西,你敢對我們大當家這么說話;畹牟荒蜔┝耸遣皇!闭驹谘ΤPι砗蟮拇鬂h不約罵道。
“呵呵。好說好說!毖ΤPP手示意他們不必多話。謙遜的對曾老爺笑了笑,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就算驚動官府,丟的也是你曾老爺的臉,與薛某無關!
曾老爺盯著他的笑臉打量了片刻,看他竟沒有半點動容,氣焰不由的先弱了三分!拔沂裁磿r候欠你錢了!
“曾老爺你是沒有。不過曾少爺確實欠銀鉤賭坊一點東西!毖ΤPφf道。
果然是玉龍這個孽障搞出來的事,曾老爺揉了揉眉頭,說道:“既然是討債,把借據拿來,欠你多少銀兩,我如數給你!
“這東西么說貴就貴,說賤也賤。不妨請玉龍少爺出來,咱們當面做個了斷!毖ΤP﹄S和的建議。
曾老爺指著阿福吩咐道:“去。去把那個孽障給我叫來。”
一時間,室內岑寂。
薛常笑復又端起茶杯,一下一下的用被蓋刮著碗口,“嗤啦嗤啦”的聲音就像野貓的爪子,在一下一下的撓著曾老爺的心窩。
“爹,你叫我。”話音稍落,一個俊秀到有幾分娘娘腔的少年從外面走進來。他看看客席上的薛常笑,緊接著臉就慘白慘白。
“玉龍,薛當家說,你欠他們一點東西?你究竟背著我闖了多少禍,讓人家堵到家門上來了!痹蠣敯言颀埱昂竽樕木拮兛丛谘劾铮脑捑桶到胁缓,肯定是出了大事。
“玉龍少爺,你好啊!弊詈蟮奈惨舴置魇橇脫埽ΤPζ乘谎,那笑容就像當面捅了他一刀似的。
“薛大哥,你怎么來了。我還正打算去找你呢!痹颀埼肺房s縮的賠笑。
“到底是怎么回事!痹蠣斉馈
“曾老爺好大的火氣。呵呵。不如讓晚輩給你一張退火生津的方子!毖ΤPu了搖頭,一副痛惜的表情。對身后的兄弟冷聲吩咐道:“老五,還不把東西給曾老爺過目!
“是。”老五走到曾老爺面前,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雙手撐開舉到曾老爺面前,說道:“看清楚了。白紙黑字畫過押的。曾少爺在我們賭坊里和人賭大小,壓注是一只手。他輸了,就想賴賬。可是,也不看看我們銀鉤賭坊是什么地方,豈容他放賴。”“嗚嗚,爹,你要救我啊。都是他們慫恿的我,我被他們騙了!痹颀堃话驯ё≡蠣數耐瓤嗫喟蟆
曾老爺頓時覺得渾身血液在逆經而行,猶如冷水澆頂,氣得說不出話來。
“玉龍少爺,話不能這么說,我們可沒強押著你賭哦。少年意氣要不得,難不成被我等慫恿兩句,你連起兵造反都無所謂么?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怎可如此輕率?”薛常笑笑了笑,把責任撇了個干干凈凈。
“好你個姓薛的,我看你敢把我怎么樣,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傷我一根寒毛,我姐夫不會放過你的。”曾玉龍跳了起來,指著薛常笑的鼻子就是一頓威脅。
“寒天山莊,林寒宵。鼎鼎大名呢。呵。呵!毖ΤPχS刺的一笑。
曾老爺像是被一棍打醒一般,儀態全失的吼道:“是林寒宵派你來的,是他讓你來的!
薛常笑放下茶杯,站起來走到曾老爺的跟前,目光上下逡巡,最后逼視著他,說道:“我是來尋晦氣的。玉龍少爺的一只手,我多一根筋不要,少一根骨頭也不肯。”
曾老爺懇求的說:“薛當家,求你不要跟小兒計較,原諒他年幼無知。以前有得罪諸位兄弟的地方,我愿意做出補償。你說個數目吧,只要你肯高抬貴手放過玉龍,曾某在所不惜!
“好。曾老爺是個爽快人。十萬兩黃金,少了一個子兒都不行!毖ΤPβ煲獌r。
“姓薛的,你不要欺人太甚!痹颀埥袊痰。
“玉龍。住口!痹蠣敽鹊馈投鴮ρΤPφf道:“請薛當家再指條路!
“這也容易!毖ΤPΨ词州p扇曾玉龍的臉蛋,笑瞇瞇地說:“我生平最恨別人用權勢壓我。既然玉龍少爺口口聲聲說寒天山莊如何厲害。那就勞煩林莊主親自走一趟,來我銀鉤賭坊贖回玉龍少爺的這只手吧。我給你三天時間,要么拿出十萬兩黃金,要么讓林寒宵來見我,要么……哼哼,就把手留下。”
語罷,薛常笑轉身就走。跟隨他的那幾個彪形大漢臨走時還不忘補充道:“小子,如果你敢逃走,就小心你的小命。”
曾老爺頹敗的跌坐在椅子上,愣愣的發呆。
“爹。”曾玉龍撒嬌的喊道。
曾老爺揚手“啪”的一下,狠狠地抽了他一個耳光。“你干得好事。被人算計了都不知道。”
曾玉龍委屈的捂著臉,哭道:“爹,F在咱們該怎么辦?萬一……萬一那姓薛的真要砍我的手,那可怎么辦?不如咱們去求一求林姐夫,只要他肯出面……”
曾老爺揮了揮手,對他這番話根本無動于衷,有氣無力地說:“你下去吧。讓爹一個人靜一靜。爹,是舍不得讓你受苦的。下去吧……下去吧……”
“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一個珠光寶氣的婦人沖進花廳,撲倒在曾老爺的面前。滿臉的驚惶之色,讓她整張臉都變了形。
曾老爺被她叫的頭更疼了,罵道:“大白天的鬼叫什么。又是什么事?”
“語冰……語冰被人綁走了……老爺你看啊,這是那賊人留下的。要咱們交出萬兩黃金才肯放人,老爺……老爺……這該如何是好啊!蹦敲麐D人哭哭啼啼的把一團紙賽給曾老爺。
“什么?”曾老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抓起那團紙,怒目圓睜地瞪著那張紙。
只見紙上凌亂寫著:五日后拿黃金萬兩來天鷹寨換你女兒性命。若敢報官,小心撕票。
“混賬!痹蠣斉纫宦暎涯菑埣垪l撕成碎片。他雙手反剪在身后,在花廳中來來回回的走著,看見薛常笑撥弄著玩的那套茶杯,抓起來狠狠地砸在地上。“啪”的一聲脆響,讓他想起來什么似的怔在原地。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接連兩日,曾老爺都睡不安寢食不知味,左思右想猶豫再三,終于下定決心去寒天山莊別業找林寒宵幫忙。
雖然他已經隱約猜到這兩件事的背后,是有人在暗中操縱薛常笑和天鷹寨,不然也玉龍和語冰也不會這么巧合的同時出事,并且這幕后黑手很有可能就是林寒宵。可是現在除了他,沒人能救得了玉龍和語冰。求他,不求他。真是難以決斷。如果求他,他這張老臉要往哪兒放?如果不求他……那豈不是要眼看著玉龍和語冰出事?
曾老爺越想越是為難。他這輩子,最大的毛病就是貪財。林家遭難的時候如此,語柔出嫁的時候也是如此。現在想起來,真是悔不當初。
他一腳踏入寒天山莊別業的大門,就覺得矮了三分似的。
“親家老爺,您請坐。我家莊主正在書房會客,暫時不方便出來。請你稍后,夫人立刻就來!毙P把他引入會客用的偏廳。
聽了小廝如是說,他反而松了一口氣。先跟語柔商量,再讓她幫著說情,興許還能有些希望。
“爹,喝茶!痹Z柔款步踏入偏廳,親手奉上一杯熱茶。
“好。好!痹蠣斀舆^茶杯,上上下下打量著她。別有用心地問:“語柔啊,林寒宵他對你可好?沒有讓你受委屈吧?”雖然是他的親生女兒,卻怎么也親近不起來。她那張臉上的生疏和隱忍都跟她娘一模一樣。怨恨吧。她娘怨他薄情,怨他對林家的所作所為。語柔怨他薄待她娘,怨他偏疼玉龍。
“他對我很好。謝謝爹關懷!痹Z柔抿著唇,一時間不知該怎么響應這熱絡的父女敘話。在她印象中,他爹就像是她的恩人,而不是她的親人。把一個討厭的女兒養了十九年,的確是對她的恩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