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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戰爭 第二章 作者:于佳
    冬日的天空灰蒙蒙的,馭鷹迷迷糊糊地用額頭蹭了蹭枕頭,習慣性地用手去抱身邊的……空空如也!他猛地睜開眼,覃希蹤已經不在他的身旁。

    馭鷹緊張地翻身下床,光裸著上身就奔出了臥室。“希蹤!希蹤……”

    她穿著單衣,迎著冬日的寒風靠在偌大的陽臺邊。手里握著一杯半涼的紅茶,早已不再冒熱氣,她卻還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啄飲著,悠遠的眼神出賣了她孤寂的心情。

    “你在這兒?我以為你不見了!彼Ьo她,不停地用清晨剛冒出胡髭的臉去磨蹭她柔嫩的肌膚,那種對比鮮明的刺激讓他確認她仍在他的身旁,永不會離開。

    “你怎么起得這么早?”他平時不睡到九點是決計不會醒來的,現在才六點多,正是他的好夢時分。手指輕觸他暴露在寒風中的肌膚,她推著他,“快去穿衣服,你不冷嗎?”

    他不在乎,只是更緊地抱住她。“有你在,不冷。”

    偶爾,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會像孩子般地撒嬌,每到這種時候他脆弱的表情總讓她難以拒絕。冥冥中,她感覺他的心底有一塊柔軟的罩門,是他從不對任何人敞開的禁地。每一次,當她快要走近的時候,他又用男人的堅韌推開她,維護著他男子漢的自尊。其實,男人不用永遠堅強,沒有人是永遠堅強的——除非,你不是人。

    “快點進去吧!你不是要去見美聯社的負責人嘛!要是你真的生病了,那可要耽誤工作了!彼扑梢陨,他卻不能有事。

    就依了她吧!馭鷹像所有普通的早晨一般,沖涼、吃早餐、換衣服、準備出門。

    “等等!”在他出門的前一刻,希蹤叫住了他:“你今天去見美聯社負責人,是不是應該換套西裝,還得打領帶吧?”

    “我每次見他都很隨便,反正我拍出的東西他一定會要,我開多少價他也一定會給,有必要這么麻煩嗎?”他不屑一顧。在戰地的時候,幾個星期不洗澡都是家常便飯,還換西裝?他惟一穿西裝的理由是邀請希蹤同他約會,美聯社的負責人尚未達到那層級別。

    希蹤拉著他走進更衣室,打開屬于他的那層衣柜,里面放滿了各式各樣、各種顏色的西裝,全都是邀請他參加國際性記者頒獎大典、專題片頒獎盛典或是其他社交活動,乃至名人婚禮隨邀請函一同送來的西裝。

    可惜,Hawk從不參加這些活動,家里的獎杯倒是放了整間房,連她用來插花的那個水晶杯都是他獲得某項國際記者大獎的記念品。

    奇怪的是,他越是不參加任何頒獎典禮和社交活動,越是有人一次又——次地將邀請函通過阿曼送過來。邀請函可以丟掉,西裝卻不能隨便送人——阿曼和他的身材不同啊!

    所以嘍!久而久之,家里的更衣室就累積起了各種品牌的西裝一整柜,好在他的身材一直保持得不錯,隨便挑一款穿出去都是模特的標準。

    希蹤挑了一款結合了休閑理念的黑色西裝,同色系的大衣,米色襯衫再配上條紋領帶,完美!

    原來,不僅男人喜歡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打扮得光鮮靚麗,女人也喜歡看到自己的男朋友英俊瀟灑。既然她喜歡,那他就便宜了那個美聯社的負責人吧!

    穿衣服馭鷹可以自己來,可是面對這條領帶,他就懵了。領帶他有幾百條,可是活了三十三歲,他從未成功打過一條領帶。左一塞,右一繞的,他頭暈,干脆不打。惟一一次打領帶還是為了和希蹤出去約會,那條成功的領帶是尋尋幫他打的。整整一天,他都沒敢轉動脖子,要看側面的人全身都得移動,希蹤還以為他落枕。

    相處兩年,他這點毛病,希蹤再清楚不過。奪過快被他捏成臭帶魚的領帶,希蹤手腳麻利地幫他弄著,他半蹲著身子,好讓她足以夠到他的頸項。

    東方小矮人——這個形容詞馭鷹只能在心中默默說道,千萬不能讓她聽到。否則她又要發了狂似的買超高跟鞋,要知道高于六公分以上的高跟鞋對腳都是有害的,他不忍心她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受苦。

    “馭鷹,知道我為什么喜歡幫你打領帶嗎?”她狀似無意地說道。眼睛雖盯著領帶,心卻掂量著該如何將最透明、最殘酷的心思展現在他的面前。

    她收緊領帶,緊緊地勒住他的脖子,“因為每次這樣收緊領帶結,我都感到你正被我握在手中,如果你飛,我就緊緊勒住你,將你勒在我懷里。”

    隨著她手指收緊的動作,馭鷹全身一僵,抽回她手中的領帶,他避開了她追問的眼睛。“上班時間快到了,你趕快去電視臺吧!我先走一步,明天再送你。”

    他走了,逃也似的離開了她的視線。他逃得掉嗎?希蹤走上南面的陽臺,那里正對著別墅的車庫。她看著他坐進車里,再看著他使勁地用右手的食指、中指拉扯著領帶結,直松到完全脫離頸項為止。

    馭鷹感覺不遠處始終有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他順著感覺望去,正對上她幽怨的眼神。那是一個比戒指更牢靠的禁錮,讓他永遠也逃不開。

    ☆☆☆

    “嗨!覃記者!”

    覃希蹤抱著新聞稿暫住了腳步,“小孫,有什么事嗎?”

    小孫是電視臺的化妝師,喜歡自稱自己“小孫”,大家也就隨著她這么叫開了,小孫偶爾也幫希蹤她們這幫年輕女孩做做造型,大家混得很熟。

    “我這兒有些好東西,送你一份?”

    “什么好東西?難為你還惦記著我!毕[櫧舆^來一看,全是最新款的婚紗設計,還有拍攝婚紗照的優惠卡以及蜜月指南等等!斑@是什么?你什么時候做起婚禮推銷員了?”

    小孫至今仍處于家居狀態,見人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有好男人嗎?分我一個!她不可能這么快就準備做新娘。

    “這可是‘DRAGON’集團下屬婚禮一條龍服務公司的特別優惠卡,我好不容易才弄到幾張。你和你的‘BF(boyfriend的簡稱,現代流行語)’可是完美登對的等級,怎么樣?想不想借這個機會把他騙進教堂?”

    電視臺的同事都知道希蹤的男朋友是個老外,還是個駐中國的記者。他們不知道那個老外記者就是大名鼎鼎的戰地記者——Hawk。

    “可惜他不相信任何宗教,絕對不會上教堂!毕[櫟脑挵胝媾<。依現在的情況看,馭鷹不可能跟她上教堂,而且他也的確不信任何宗教,即便結婚也不會在教堂里舉行。

    小孫當她在開玩笑,也沒在意,“好姐妹”似的推了她一把說:“這么好的男人你可得抓緊,什么時候不想要了,請第一個想到我——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不想要馭鷹?希蹤苦笑著搖了搖頭,她不想要他的可能性不大,她反倒害怕有一天他不想要她。她的情敵沒有別人,只有災難和戰爭。仿佛災難和戰爭是他的生命,災難現場和戰地采訪是他生命中的靈魂,那她呢?她算什么?

    再多的思考也找不到答案,既然他不想提結婚的事,她也無法勉強他。算了,還是工作吧!失意的女人總喜歡用忙碌的工作來麻痹自己。她是凡人,也只有這幾招俗辦法,成不了仙。成不了仙,所以為愛所困,不懂得放飛自由,惟有收緊手中所能握住的領帶結。

    長而圓潤的手指無意識地移動著鼠標,她的眼睛麻木地橫掃屏幕,冷光乍現。

    同樣是記者,她這個電視臺小記者成天窩在辦公室里編故事混飯吃,比起那些被稱為“無冕之王”的戰地記者,根本是廢物一個。什么時候,她若是能開辟出自己的戰場,是不是心境也會有所不同;蛟S,她也能像馭鷹一樣,丟下所有的包袱,獨自翱翔。

    獨自翱翔——如此豪爽、偉岸的字眼適合小小的女記者嗎?還是,她懶惰地只想挽著一雙堅實的手臂走在超市里比較十三塊八的牛肉和十七塊五的牛柳到底有什么區別。

    茫然的眼珠里竄進幾個陌生的字眼——非典型性肺炎——不記得從什么時候起,這個詞的出現頻率正在升溫。

    不知道是直覺,還是無意識的動作,希蹤將那個網址抄了下來。心情不好,連帶著身體也不太舒服,她向主任請了假,將手邊的工作帶回家做。

    希蹤站在家門口,努力地深呼吸。這是兩年來她培養出的特別技能,只要她這樣做深呼吸就能判斷出馭鷹是否已經在家。今天的答案是:他尚未回來。

    沮喪的心情不期而至,希蹤將隨身背的包丟到客廳的沙發上,小孫送她的那些有關結婚的物品從包里撒出來,掉了滿地。她也懶得去揀,反正最近也不可能結婚,它們之于她——無任何意義。

    換了居家服,她光著腳走近自己的工作室開始沒有完成的工作。沒有原因,她找到抄著“非典型性肺炎”網址的便條,從網絡上調出所有有關非典型性肺炎的資料,出于記者的直覺,她總覺得這即將成為重大新聞。希蹤專注地盯著網上的資料,沒有注意到她期盼的人回家來了。

    馭鷹關上大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徹底地將自己從領帶的捆綁中解救出來,今天跟美聯社的負責人談得非常順利,同為戰地記者,他們還聊了當前伊拉克的局勢。按照大家的推斷,他最遲二月中旬一定要趕赴巴格達,開始戰地記者的前期準備工作。

    這些情況暫時先不告訴希蹤,免得她胡思亂想,還是等決定出發日期以后再告訴她吧!他決定了,這幾天他要盡量抽出時間陪她,陪她做所有她喜歡的事。

    只除了,結婚!

    咦?希蹤已經回來了嗎?馭鷹瞧見她隨身背的包正懶散地躺在沙發上,走過去一瞧,地上亂七八糟地橫放著各種類似雜志的東西——她又開始亂丟東西了。

    根據兩年來的經驗顯示,一定是心情不好。馭鷹警告自己要小心,免得撞在槍口上。身為戰地記者,他無數次地從槍口撿回一條小命,可是每次都逃不過她的炮火轟擊。

    他幫希蹤收拾起丟在地上的東西,放眼一瞧:2003年春季新款婚紗設計展示、春季蜜月指南、“DRAGON”婚禮一條龍服務公司導向……

    這些……這些全都是跟婚禮有關的東西,她到底想干嗎?她到底想要他給出什么樣的承諾?他都說了他尚未準備好,她為什么要逼他?

    馭鷹怒火中燒,他拿著這些跟婚禮有關的恐怖物品猛地推開了工作室的房門!澳憔瓦@么想結婚嗎?”他將這些東西砸在地上,砸醒了正在看有關非典型性肺炎概述的希蹤。

    她一怔,尚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榜S鷹,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是我該問你怎么了才對吧?”他指著地上的危險物品,語氣控制不住地咆哮著:“告訴我,你就這么急著結婚嗎?你就非要在我去伊拉克之前結婚嗎?你以為,用這種手段就能把我留在你身邊,你真的是這么以為的,對嗎?”

    是的,或許他前面兩個疑問有些莫名其妙,但第三個問題的確問對了。她不是非結婚不可,她只是希望用結婚這種手段將他留在身邊,遠離伊拉克可能到來的硝煙。

    “馭鷹,我這個辦法有用嗎?你來告訴我!彼纳袂楫惓F届o,似乎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馭鷹的胸口急劇起伏,他想控制自己的情緒卻總是無能為力。她說對了,一旦娶她就意味著必須對她的終身幸福負責任,他不能在蜜月期內讓她做寡婦,勢必要取消伊拉克之行。而且,結婚意味著要將他所有的過往,這兩年來努力隱藏的秘密盡數拋出,他做不到。

    因為,他不敢冒失去她的危險。他可以作為戰地記者死在炮火中,卻不能死于失去她的心痛之下。

    捏緊拳頭,他殘忍地宣布答案:“不管這個辦法有沒有用,我都不會跟你結婚!

    “那我們為什么要在一起?只是玩玩嗎?”她不相信。

    他對她的好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情人,他們走在一起,沒有人會懷疑他們是夫妻,所缺的不過是一紙婚約,他到底還在等什么?

    她走上前,努力逼近他如鷹般的銀藍色目光,那是銀河的顏色吧!太廣闊,她的雙手握不住。

    “馭鷹,你告訴我,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身上到底還有什么是我所不知道的?告訴我,好嗎?”她的直覺從來不會錯,兩年來她總覺得馭鷹的身上隱藏著某種她至今仍不知道的秘密,會是什么呢?“別告訴我,你在別的國家早巳結婚,妻子、孩子,一個不少!

    “怎么可能?”馭鷹甩開手臂斷然否決。這兩年除了她,他身邊連只母蚊子都沒有,當然,公蚊子就更不可能存在了。“如果我要結婚,會考慮的對象只有你。只是,我需要時間!

    “你到底還需要多長時間?兩年還不夠嗎?難道你需要二十年?”希蹤真的急了,不是急著結婚,是急著留住他奔赴戰場的腳步。她輸不起,輸……就意味著可能永遠失去他。

    馭鷹茫然地搖著頭,一步步倒退著走出門外。工作室的門合上的那一瞬間,他頹然地倒在門外。

    希蹤啊希蹤,你是我這一生不該愛上的人,卻是惟一深愛的人。明知道你不是我能要得起的愛人,我卻至今不舍得放手。是不是?是不是當初我們就不該相遇?如果沒有遇見你,沒有愛上你,沒有進入你的生命,你的人生會不會更幸福?

    我不要其他,只要你……幸福!

    ☆☆☆

    兩年前——

    “瘋了!主任一定是瘋了!”剛從大學畢業的覃希蹤拿著手上的資料一個勁地重復著她的論斷。

    她根本就是一只才出社會,剛進入記者專業,連飛都不知道是該先扇動左翅膀,還是該先踢騰右腿的菜鳥,主任居然要她去采訪鼎鼎大名的世界頂級戰地記者——Hawk。

    Hawk噯!人家可是“鷹”級別的記者,再加上他從不接受任伺采訪、論談,從不出席頒獎典禮,不在公眾、社交場合露臉的慣例在先,怎么可能接受她這只菜鳥的訪問?

    就憑著手上這張“曾經”出版過Hawk攝影作品的國際化出版社電話,甚至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說英語,更不知道Hawk本人長啥“鷹”樣,她連見人家一面都困難,還采訪?主任這不是存心為難她嘛!

    做菜鳥的就是倒霉,明知道飛起來會跌個頭破血流,還不能有拒絕的機會。索性希蹤已經想好了對策,她要在主任面前做出一副很努力的樣子,到時候就說Hawk根本不接受任何記者的采訪,一句話了結!

    知道了吧?菜鳥也有菜鳥守則,這年頭誰都不傻。

    說做就做,希蹤以找資料為由,向主任討了半天假逛書店。為了顯示自己做了非常多的前期工作以博取主任的好印象,她一頭扎進了書城。

    戰爭……《戰爭與和平》算不算戰爭?《永別了,武器》也能陶冶一下戰爭情操吧?找一找,找一找,只要是跟戰爭有關的都來找一找。

    “Hawk!”

    希蹤在作者這一欄找到了她將要采訪的主人公,她大呼一聲,引得書城里的客人紛紛側目,連洋鬼子都瞪大藍眼珠瞅著她。

    希蹤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翻開那本Hawk的攝影集——《逆生而行》,手指劃過書頁,她利用三秒鐘瀏覽了一遍,買回去看看吧!只當是給主任做功課呢!她隨意翻看定價——

    “1256元?他搶錢啊?”不就是幾十張或是幾百張照片累積在一起嘛!居然要她一千兩百多?不買了,打死她也買不起啊!

    將書放回那一欄,她一貓腰,發現那個帥帥的洋鬼子依然盯著她。希蹤丟了個“兩國友好”的眼神給他,蹲在書架前繼續尋找和戰爭有關的書,嘴里卻忍不住嘟噥起來。

    “不知道洋鬼子是不是都長得這么好看?應該不能吧!只要一想到那渾身上下的毛,包括返樸歸真的胸毛,還有全身上下不得不用香水掩飾的羊膻味——羊膻味配上腐朽的香水,加在一起就像木乃伊在世,再好看也是白搭。圖坦卡蒙倒是英俊,可惜沒人拿他當白馬王子。”她自顧自地說著,自以為是地認定眼前足以做男模的洋鬼子肯定聽不懂中文。

    牢騷歸牢騷,工作要緊。希蹤在戰爭類書柜上發現了這樣一本書——“《我鉆進了金字塔》?鉆進金字塔的有三種人,一是考古工作者,二是盜墓分子,三就是法老本人。不知道這本書誰寫的?”

    “唐師曾!

    希蹤快速地翻著手中的書,沒察覺是誰在跟她答腔,只以為是個和她一樣的找書人,她還友好地跟人家玩起對話游戲。

    “唐師曾?他是干嗎的?盜墓的還是考古的?”

    “戰地記者!

    戰地記者?這可符合了希蹤的尋找要求。她猛地抬起頭想要從那個聲音里知道更多的東西,卻看見洋鬼子正朝自己笑得俊美無比,那眼神絕對不止于“兩國友好”。

    等等!他剛才說的是中國話吧?那不就等于他懂中文?完了,她得罪外國友人了。

    “呵……呵呵呵呵……”她笑得尷尬,眼神不自在地定在書上。“戰地記者?挺偉大的記者,比我們這些成天待在寫字樓里編新聞的記者偉大多了。”

    “你也是記者?”他上前一步,手里拿著的那本書正是希蹤放回去的《逆生而行》。

    他靠得這么近,她尚未聞到羊膻味,也沒聞到腐朽的古龍水味道,這是個不錯的開始。那一點點好感讓希蹤話多了起來,“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隨便拍拍照片——搶錢啊!”他笑得很坦率,銀藍色的眼睛閃爍著神秘而廣闊的神采,讓人想起銀河的模樣。

    夠坦率!希蹤對他又多了一分好感,“我覺得也是,攝影雜志、書籍統統貴得要死。你手中這本Hawk的《逆生而行》居然賣一千兩百多塊,我這只剛進人工作狀態的菜鳥得把半個月的工資全砸進去!

    洋鬼子流露出同情的目光,“可是你知道嗎?這本書的精裝本在美國的價格是兩千四百美金,上架后五個小時內被讀者一搶而空!

    “照你這么說,Hawk是個很富有的人呢!光拿版稅就拿到手軟。”

    他以為面前的東方女孩會對Hawk的才華更為崇敬,沒想到她只是覺得Hawk是個很富的人,她的小腦袋瓜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你對戰爭題材的東西并不感興趣,為什么要在這里轉悠?”

    洋鬼子對中國還挺通,居然知道“轉悠”這個詞。完了,好感又冒上去一點,快封頂了!翱茨氵@個人也挺忠厚老實的,我就不妨告訴你,反正你也沒辦法向我們主任告狀。我呢!奉命采訪Hawk,就是這個Hawk……”

    “你要采訪Hawk?”他驚訝的銀藍色眼睛變得光芒四射。她居然要采訪Hawk?

    “是呀!你也覺得不可思議對不對?”希蹤像是找到了知音,嘀嘀咕咕說個不停!罢l都知道Hawk是絕對不會接受采訪的,主任居然把我踢到他面前,這不是存心讓我這只菜鳥接受一點考驗,最終摔成腦震蕩嘛!我連Hawk長什么模樣都不知道,怎么采訪他?說不定他滿臉絡腮胡,一張熊臉,穿上禮服那身材跟帕瓦羅蒂似的。”

    洋鬼子輕咳了兩聲,手指無辜地蹭了蹭鼻子,想忍住在鼻腔里回蕩的笑意!斑好吧!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難看!

    “你又沒看過他,你怎么會……”

    希蹤剛想反駁,卻看見書城的老總在一行美麗秘書的陪伴下笑容滿面地走了過來,她一下子傻了,心底暗自給自己找樂——難道說我是書城第十萬個顧客,他們老總要送我一張免費購書卡?或者,請我去九寨溝旅游?再不然西藏也行啊!要是能去日本就更好了。

    來了!老總向我走過來了,他甚至伸出熱情的手,難道他要跟我說:“祝賀您,您是我們第……”

    “Hawk先生,沒想到您真的來了,這真是我們書城全體員工,我們全市人民的榮幸啊!”老總的確向她走來,也的確伸出了熱情洋溢的手,可惜握的不是她,而是她身旁帥帥的洋鬼子,而這個洋鬼子居然跟她要采訪的對象同名同姓。

    世上有這么巧的事嗎?外國人同名或是同姓的太多了,光是伊麗莎白女王都得掰指頭算,更何況單單一個不知道是姓還是名的“Hawk”呢?

    又不是言情小說,女主人公要采訪男主人公,在不認識的情況下把對方胡貶一通,巧到面前的男人就是她要采訪的對象,然后兩個人經歷誤會,最終百年好合。

    這是誰寫的三流言情小說?恐怕只有東方日意那小丫頭片子才熱衷于這種情節——東方日意是希蹤在大學時候的學妹,明明是個非常優秀的學生會干部,成績在系里也是數一數二,偏偏熱衷于寫言情小說,成為全校一大熱門話題。

    趁希蹤判斷洋鬼子與Hawk是否為同一個人的問題時,書城的老總已經握得舍不得松手了,“Hawk先生,您說您來書城怎么不早點跟我打招呼呢?我也好給您辦個簽名售書活動,讓廣大的書迷近距離地一睹您的風采。”

    “我又不是大明星,用不著這樣!彼溆驳爻榛刈约旱氖。他的攝影作品什么時候需要出賣他的色相以增加銷售額?

    這么說,他真的是她要采訪的那個Hawk?希蹤踮起腳尖沖著他的耳膜大吼一聲:“你這個騙子!超級大騙子!”

    ☆☆☆

    覃希蹤氣呼呼地向前沖,沖出書城,沖過馬路,沖進咖啡廳,拍著桌子大吵大嚷:“冰水!我要冰水!”她要滅火!

    “冰水到,想用它來澆我嗎?”

    懶洋洋的語氣灌進她的耳渦,希蹤驚愕地發現那個長著銀藍色眼眸的洋鬼子……不!是Hawk!Hawk就坐在她正對面!澳恪阍趺醋飞蟻淼?”他真的是老鷹,這么快就飛過來了?

    Hawk指指上面,“書城南面的通道口是天橋,走下來直接到達這間咖啡廳。”他從天橋上看到她走進來,所以就不慌不忙地跟上來坐到她的對面!翱梢越o我一分鐘的時間解釋嗎?”

    “六十、五十九、五十八……”

    她還真開始計時?“我只是來書城逛逛,書城老總因為以前曾經見過我所以才這樣熱情,我可并沒有打算探聽別人對我作品的評價哦?墒蔷湍敲辞,我聽見了你對我的攝影作品的定價發出‘搶錢’的感嘆,所以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之后你又開始批評洋鬼子如何如何不好,我身為‘洋鬼子’自然要仔細聆聽東方人對我們的評價。隨后實在不愿意你把唐師曾這個優秀的戰地記者想象成盜墓分子,所以我才出聲跟你交談,再后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死洋鬼子,搶了圓明園還把責任推得一干二凈。她承認要不是因為她的嘴巴太爛,也不至于惹上這通奇遇。但她受不了自己像個傻瓜被人耍了一通,尤其她還認為耍她的人相當“忠厚老實”?誰發明這四個字的,這不是逼人犯罪嘛!

    她的火氣依然很旺盛,Hawk干脆將自己尚未動過的草莓冰淇淋遞到她手邊。反正他從來不吃冰淇淋,天知道他為什么要點。

    有一口沒一口地挖著冰淇淋,希蹤硝煙彌漫的脾氣總算是冷靜下來。再怎么說人家也是她即將采訪的對象,雖然明知道他不會接受她的采訪。

    “為了表示我的道歉,我給你一次采訪我的機會,怎么樣?”他簡直大方到家了。

    上周,法國著名社交雜志派出曾人選世界小姐的美女記者來進攻他,不管對方是否穿了衣服,他照樣把人家關在房門之外。即便是頂級攝影師出征,他也不讓對方拍他的照片。否則,法庭上見!

    反觀像希蹤這樣剛出道的菜鳥記者,連要采訪都不知道帶個攝影師跟在身旁;加上她對戰爭不感興趣,對他一無所知,甚至歧視外國人,而他居然愿意給她這樣的機會。

    她知不知道,能采訪到世界頂級戰地記者——Hawk,她的身價將一飛沖天,成為全世界首屈一指的一流記者,連各國總統都會給她幾分薄面。從今往后,只要是她想采訪的對象,基本不會有人舍得拒絕。

    換作旁人,這時候早就對Hawk感激不盡,菜鳥倒好,白了他一眼冷冰冰地丟出一句:“我干嗎要采訪你?我才懶得跟你這種沒道德的人打交道呢{我跟主任說你不肯接受我的采訪,我要回家睡大覺!

    “需要我親自打電話去電視臺的記者部,跟他們說:有一位記者小姐不愿意采訪Hawk先生嗎?”

    “你卑鄙!”

    只要能跟她保持聯系,他不在乎自己卑鄙一點,就當是被戰爭中的硝煙熏出來的個性化效果。“這是我別墅的地址,今天晚上六點,我等你!

    別墅?晚上?等我?希蹤的眼中冒出一個個驚嘆號,怎么看怎么覺得眼前大名鼎鼎的戰地記者生肖屬狼。

    “你要是害怕,我可以提供給你防狼噴霧器,匕首之類的東西我也有準備——需要嗎?”東方小女孩的膽怯讓Hawk的興致開始勃勃,他忍不住逗她,“放心吧!常年穿梭于歐洲、美洲,對你這樣的干扁四季豆,我實在提不起興趣!

    希蹤頓時昂起下巴,挺起胸,“去就去,Who怕Who?”

    很好!東方小女孩果然很好騙!Hawk沖她擺擺手,“咱們晚上見!眲傁胝酒鹕,他又折了回來,猛地向前,五官直逼到希蹤的眼前!坝浾咝〗,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

    “覃希蹤!

    “很漂亮的名字,跟你這個人——不大相符。”

    誰說外國人都是紳士,哪個崇洋媚外的人說的這話?根本是狗屁!“老鷹!死老鷹!”

    等著吧!死老鷹,你是Hawk,我就是Hawker,我是馴鷹者,攜老鷹打獵的人,你永遠也飛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覃希蹤要——馭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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