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的舉止令她害怕,萬一這夏晴蘭真的是“夏媛!蹦?萬一她回來,搶走屬于自己的一切呢?
四哥哥不過見夏晴蘭一面,便喜歡上她、時常與她聯系,宛兒不過幾個眼神,回來便告訴其他丫頭,夏晴蘭更像未生病之前的小姐……要是她回來,真相會不會漸漸地浮出水面?
她實在太害怕了,害怕的不得不要了王嬤嬤的性命。
本以為事情就此結束,沒想到爹娘竟要把那個冒牌貨接回侯府!
夏媛希滿目憤怒,滿腔怨懟,恨恨地掃掉桌上的杯盤。
“你在做什么?”世子夫人進屋,看見滿地碎瓷,攏起眉心。
她不理解,女兒怎會性情大變,自從幾年前一場大病過后,她變得激動易怒,對下人惡毒殘酷,她忘記過往的一切,連先生的悉心教導也忘得一干二凈。
幸好終究是個聰明孩子,丟下的課業在這幾年里慢慢拾掇起來,只是性情……大夫說應是高燒傷到腦子,吃藥的效果不大。
她的壞脾氣,當著人前還勉強能遮掩一二,可背著人卻沒有少折騰,要不是自己把后院管得滴水不漏,沒讓半點風聲傳出去,她的閨譽早已……
“娘,為什么要接夏晴蘭回來?她是個賤種,母親還是個妓子,有這種姊妹,侯府名聲能不受損?”
世子夫人皺眉道:“這話豈是姑娘能說的?”
“我說的是事實啊!
“終究是你父親的血脈。”
“直接將她打殺不就得了!毕逆孪Rа。
一出口就是打殺,這惡毒心思,哪里還是她溫柔乖巧的女兒?
更何況夏晴蘭如今并非默默無聞的女子,她若出事必有無數人出頭為她討公道。
誰能想到,一個未及莽的小姑娘手下有大片產業,幾十家鋪子、數千畝土地,手底下還管著幾百個人。
王氏竟能生出這樣的女兒……看著媛希,世子夫人自嘆不如。
“這種話給我爛在肚子里,沒多久人就該接回來了,你好好與她處著。”
“我不要!難道您甘心,那個王氏……”
她當然不甘,那孩子的存在對她就是重大羞辱,何況夏晴蘭那張臉……那是她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容顔。
“停!別再說了!
“娘不疼我了。”她用力跺腳,撒潑起來,“我不管不管不管,我不要夏晴蘭這個妹妹!
世子夫人嘆道:“你很清楚,你祖父想把你嫁給二皇子。”
這話讓夏媛希一愣,瞬間泛紅了雙頰。她見過周勤,那是個斯文溫柔、風流多情,是女子心中可望不可攀的人物,能夠嫁給他,夏媛希心中小鹿亂撞,呼吸微促。
見女兒這番模樣,世子夫人松了口氣,她有這份意愿最好。
“可這和夏晴蘭有什么關系?”
“宮里傳來消息,皇上要為賀巽賜婚,你可知道皇帝打算把誰指給他?”
“誰?”
“承恩侯府的姑娘!
“亂點駕鴦譜!我才不要嫁給他!辟R巽不過是個四品官,那配得上自己。
“亂點鴛鴦譜?那是賀巽親自向皇上求來的,說!你什么時候招惹人家?”
“我沒有!毕逆孪饧睌模@男人真不要臉,根本就是癩蝦蟆想吃天鵝肉。
“真的沒有?”
“我從來就……”驀地……夏媛希變了臉色。
“想起來了?”世子夫人望著女兒的表情,心知有事。
“不過是在宴會上見過幾次罷了。”她吶吶地道。
賀巽模樣長得好,難道還不準人多瞧幾眼?
那方帕子真是不小心落下的,才不是別有居心;她吟詩是為了彰顯才華,可不是要吸引他;那回她被張家姑娘笑話,也沒人要求他挺身相幫,她……
越想心越亂,莫非是這些小事,一點一點把他給勾上?
看著女兒表情變化,世子夫人不問了,孽緣吶!
“過兩天圣旨一下,你打算嫁給賀巽嗎?”
“我不要……”她心急地扯上母親衣袖,“娘,您得為我作主!
“違抗圣旨是誅連九族的罪,你祖父不敢,你父親更不敢,因此為了讓你能夠順利嫁給二皇子,我們不但得把夏晴蘭接回來,還必須把她記在我名下,以嫡女之名出嫁!
夏媛希終于明白了,只是心中仍然不平,惱了雙眉,恨道:“太便宜她了!
“為免夜長夢多,這樁婚事會速戰速決,夏晴蘭在府里不會住太久。你不喜歡她,就別見面,別挑釁,要是鬧到外頭,讓賀巽知道侯府打算,到時你想嫁得嫁,不想嫁也得嫁!
怕女兒不知輕重,她不得不恐嚇幾句。
“知道了,我保證不鬧事。”
“那就好!笔雷臃蛉藝@氣,但愿此事能順利解決。
只是……女兒這性子,真能母儀天下?皇子府的后院哪是容易經營的。
晴蘭手抖得嚴重,她始終認定王嬤嬤是風寒侵襲,始終相信壽命是上天注定,但……方才為王嬤嬤更換壽衣時,她的尸身還沒有僵硬,皮下浮現一塊塊鮮紅印子,像花瓣似的。
這情況不尋常,晴蘭不得不透過關系,求來鄒大夫。
沒想鄒大夫斬釘截鐵道:“老太太死于中毒,蘭花醉,宮里的毒藥。”
王嬤嬤不過是平頭百姓,一個無關緊要的老太太能礙著誰,竟還用上宮里的毒藥?
想著王嬤嬤的疼愛,想著大寒的天,王嬤嬤為她一口飽飯,把雙手泡進冰冷的水里;想她夜里夢魘,王嬤嬤到她床上,摟著她、唱小曲兒哄她入睡……
她滿腦子回憶,滿腦子悲憤,恍惚自己又回到那個黑色的房間里,一杯鴆酒、七尺白綾,等著結束她的性命……
“小姐,人帶來了!狈A報過后,白芯站到自家小姐身后。
冷眼看著被綁成粽子的趙大夫,晴蘭沉默不語,只一雙眼睛凌厲得驚人。
她遲遲不開口,目光卻像鈍刀子割肉似的,令趙大夫心生戰栗。
“想說嗎?”晴蘭問。
她……知道了?趙大夫全身瑟瑟發抖,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啊。
她憤怒,晴蘭臉上越是平靜,眼底不見一絲波瀾,只是雙眼紅腫得厲害,見趙大夫始終不語,她輕道:“不想說嗎?沒關系,總有辦法的!
她拿起桌上的藥包,那是從趙大夫屋里搜出來的,她將殷紅的藥粉倒入茶碗內,拿起勺子輕輕攪動,不久清淡的茶水變成濃艷鮮紅,像血似的。
趙大夫瞳孔一縮,滿臉驚懼,呼吸越見急促,雙腿不停打顫。
他將藥材泡進蘭花醉中,取出曬干后,再混入風寒的藥材里,劑量很少,王嬤嬤接連喝上一個月才死去,他若一口喝下晴蘭手中那碗,必定立即暴斃。
他蠕動身子,一點一點往后退!澳恪⒛恪阆胱鍪裁?”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不要亂來,我是誠徳堂的大夫,伙計曉得我到這里,如果我不回去……”
“如何?看完病后趙大夫就離開啦,難不成病人還得負責大夫行路安全?”
“你不會、你不敢……你……你、你……”她只是小姑娘,沒有那么大的膽量,他試著安慰自己,但……平日溫和的夏晴蘭,如今卻宛如索命羅剎。
“不敢?試試便知。”晴蘭淡然一笑。
趙大夫抖如篩糠,跪都跪不穏,癱軟在地,“你不怕……”
“怕呀,但王嬤嬤是為唯一的親人,她疼了我一輩子,卻死得不明不白,因此就算再害,這公道我也得親手替她討回來!
晴蘭放下勺子,表情無比定,四目相對間,趙大夫明白了……她要自己的性命。
冷汗濕透衣襟,倏地,趙大夫跪著膝行到晴蘭跟前,他帶著哭聲大喊道:“我錯了,求姑娘饒我吧,從此以后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啊
一句做人就能讓她不追究,天底下哪有這么簡單的事?那可是一條性命、一個深愛她的親人!
“本以為趙大夫仁心仁術,是救人性命的,沒想到竟是催命閻王,不曉得在決定做這件事之前,趙大夫有沒有想過饒王嬤嬤性命?”
“我該死,姑娘把我送官吧,讓我坐牢贖罪!壁w大夫盤算著,東窗事發后,為顧及名聲,夏府必定會想辦法把自己撈出去。
“當我傻嗎?誰曉得趙大夫是不是人面廣闊,與縣官知府有幾分交情,許是前腳進去,后腳便出來,屆時我能耐你何?不如今日債今日清,以命抵命!
“不要、不要……求求姑娘,不要啊!
“不要?也行。說清楚是誰指使你的,我可以考慮網開一面,否則……我不介意連同你兒子一起送進地獄,黃泉路上有人相伴同行,應該比較不寂寞吧?”
她居然要他們父子倆抵命?
“別認為我在開玩笑,趙成文、金城賭坊……”
她連兒子的事都查得清清楚楚,所以她是認真的……她真的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