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朋友也是單親家庭,帶著一個跟他年紀相仿的兒子,那家伙笑起來老是蠢蠢的,但無論用多臭的嘴臉對著那家伙,那家伙也是笑嘻嘻的,是唯一一個不會因為他的表里不一就疏遠他的人。
志,就是那個家伙的名字。
同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志的生命里老是充滿了歡笑和樂觀,可他卻只有悲觀。
上了大學,看著志滿心歡喜地去約會女孩子,被爽約了再約,約了又被爽約,他都看不過去了,那個叫眉的女生竟然三番四次地捉弄他最好的朋友。于是,當他知道那女的在一間舞蹈室學拉丁舞后,便跑去把那女的找出來臭罵了一頓,孰料后來把這事告訴志,志脫口罵了他一句多管閑事,慌慌張張地便掏電話給那女的道歉。
那天,他氣不過去,發了一頓脾氣便跑回學校去了。
然后,他在他的地盤——學校里早已經荒廢的舊圖書館外的中庭遇到了一個女孩子。
一個蠢蠢笨笨的女孩子。
看著她獨自一人在中庭那里練習舞步,笨拙地轉身,跌倒,爬起來再轉再跌倒,本來躺在草叢里想胡亂睡一覺的他霎時睡意全無。
爬起來,忍不住替草叢外老是摔倒的她捏一把冷汗。
接下來的日子,每天都能在同一個地方遇到那個女孩子,看著她腿上肩上日漸增多的膠布藥膏,不禁奇怪到底是什么支持了這女孩子不要命似的練舞,明明——不管怎么看,都覺得她沒有天分,可為什么她老是不放棄?
到中庭睡覺,本來是他的最愛消遣,可漸漸地,到中庭的目的變成了暗暗陪伴那女孩子練舞,雖然,他從來不曾與那女孩子說過一句話,也不知道那個女孩子叫什么名字。但日復一日地,看著她那越來越嫻熟的舞姿,他竟然比她笑得更開心。
然后,在校園祭的晚會里,那名女孩子登上了舞臺,那一夜,她憑著精湛的舞蹈,成了校園里人所共知的舞娘,而他,深深地被感動了;氐脚c志合住的房間,拿了念設計的志的繪畫工具,便生硬地畫了起來。
雖然他畫畫的技巧不怎樣,可是,每一筆都是他腦海深處的她。
就連遲歸的志看到了他難得的認真都被嚇了一跳。
志捧著那畫,嘖嘖稱奇,說他終于戀愛了。
他被嚇得跳了起來,本要否認,可看著志手中的那幅畫,沉默了。
“才不是戀愛,只是感覺她有點特別!
他否認,把畫搶了回來。
然而志卻吹了記口哨,不再說話,只是拿奇怪的目光深深地看著他。
“看什么看!”
“好好好,不看你就是了!”
志打著呵欠,往浴室走去,“今天眉的好朋友急性盲腸炎入院,折騰一天我都累死了……”
聽著志的話,他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如果戀愛就是要他像志那般每天守著一個女人,甚至是那個女人的朋友,他才不要!可,他之前每天到中庭去為那個女孩子打氣,所做的,又跟志有什么不同呢?想到這里,連忙把畫丟一邊去,打定主意再也不去看一眼。
可第二天一早醒來就見志蹲在他的畫前一副奇怪的表情,他連忙把畫抄走,免得不在的時候志會對著那幅畫些奇怪的事情。
“喂,我覺得畫里的人越看越眼熟!
出門時依稀聽到志的呢喃,他回頭白了志一眼,離開。
這天,他帶著手里的畫,在中庭里等著她的出現,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天色已暗,她卻沒有來。
第二天,他還是帶著畫去等她,她沒有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轉眼就一個星期了,還是沒有等到她出現。
沉默地看著手里的畫,他突然笑了。
本來就沒有什么約定,那女孩子現在舞跳得那么好,根本就不需要再到這個地方練習了。至于他手里的畫……
很多余。
想到這里,他跳起來,唯獨把畫留在草地上。
他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悶氣,看誰都不順眼,幾乎是橫沖直撞地走到了校門,剛好,一輛計程車停下來,似乎是誰剛從醫院里回來,只見本來守在校門前嘰嘰喳喳地說著話的幾個女生一同涌上前去。
“臨子,等你好久了!”
“沒事吧,突然就住院了!”
“對了,切盲腸到底痛不痛啊……”
真吵!
他納悶地瞪過去,誰料,竟見到了她!那個已經有一周沒有出現在他眼前的女孩子!只見她,一臉的病容,此刻被一群女生圍著。
住院?!
心里一緊,猛地想起了被丟在中庭的畫,他連忙往中庭跑去,孰料,草地上空無一物,那幅畫已經不翼而飛。為此,他納悶了許久,直到一個月后,那幅畫出現在校內的小型比賽里——縱然不完全是他的畫,像被修改潤飾過了,可是,無論構圖,無論線條都是抄襲他的那幅畫的!
不知道是誰,拾到了他的畫,然后,又以“X”的名義把畫交去比賽了。
正納悶地躺在中庭的草叢里,卻意外地聽見有人邊聊電話邊走了過來,他懶懶地看了外面一眼,嚇了一跳,沒想到竟然是那個叫臨子的女孩子!
正盤算著是否要出去彼此認識一番,孰料竟聽到她對著電話的那端撒嬌道:“怎么辦嘛,我覺得我完蛋了!我竟然喜歡上那個家伙了……”
那一剎,他傻在原地。
直到她走遠了,依然久久地回不過神來,于是,他明白了,原來真如志所說的,他喜歡上了畫里的女孩?,就在他明白的時候,他已經被拒絕了。
酸酸的,澀澀的,還有點苦。
原來,這就是戀愛的味道。
然而多年以后的某天,在一個極不恰當的時間里,那個已經長大了的女孩子卻在他的面前對著別人說起了當年的事情,“說實在,剛開始的時候有點生氣,氣自己在不知情的時候就當了模特,以至于在校期間曾有一段時間被旁人指指點點,所以一直想找那人的晦氣,可到了后來,就只剩下好奇以及一個巨大的感嘆號,感覺很納悶,為什么自己在明處對方卻老是站在陰影下不肯走出來……愛情有時候就是這么奇怪的東西,我從來也沒有想過,它會以這種形式在我的心底扎根,然后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茁壯。所以,你剛剛說我到底喜歡賀劍什么,我真的無法回答。”
那一刻,他懵了。
一直以為不屬于他的東西,原來從一開始就在他的口袋里,只是,他沒有發現罷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