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住的是正規的學校宿舍,三室兩廳,有一個比較小的房間改做書房,秦行云和父母分住在相鄰的兩間。房間裝潢很簡單,只在墻上貼層顏色圖案簡潔的墻紙,家具呈古色古香的風格,客廳內擺著幾盆觀賞用的盆栽。
“很好!鼻匦性谱郊t木桌前,漫不經心地捧著本書在看。
秦為挺著微凸的肚子,身體胖胖的,有些禿頂,長得是慈眉善目,戴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看上去很有學問的模樣。
他推了推眼鏡,“要你記錄一下,有記下來嗎?”
秦行云終于將埋在書里的眼睛抬了起來,“爸,你不過是叫我去參加社交活動,多交些朋友而已,我懂。”記錄不記錄的誰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哪有學生開舞會校長派人把所發生的事都記下來的道理。
懂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你這孩子怎么就這么固執!币深^到尾參加舞會,他卻不到兩個小時就回來了。
當然,他不知道為了不被他念,秦行云在圖書館還轉了將近一個小時。
“爸,你應該知道,這是遺傳因子在作祟!
“遺傳因子?什么遺傳因子?”才從廚房里端著菜出來的秦母接口道,“你們在談論生物學嗎?”秦母和秦父完全是兩個極端的造型,秦父胖墩墩的,肚子上總像掛個游泳圈似的,而秦母則又瘦又小,身上幾乎沒什么肉,秦父一只手大概都可以舉起她。
她燙著小卷的短發,細長的眼睛透著精明。
秦行云與父親相視一笑,“是、是在談生物學!彼f。從大范圍來講,的確是。
“怎么又突然聊到這上面——我聽你爸說,你好像去參加什么舞會了,怎么會回來得這么早?”秦母將碗筷擺好,脫下圍裙坐到椅子上開始吃飯。
“早嗎?都到了吃夜宵的時間!鼻匦性埔贿厞A菜一邊說。
“那是因為你爸又餓了,才做的。他總是餓!鼻啬钙称撑值貌幌駱拥睦瞎谎,“你歲數也不小了,不能再吃太多,還是控制點吧!
“嗯,嗯。”秦為每次都是這樣答應,卻不見一次實行。
“行云,”秦母將注意力轉到兒子身上,“和人跳舞了嗎?”兒子生性不愛熱鬧,這讓她實在有些擔心,小時候還好,覺得乖乖的好管教,可到了二十來歲,還是只知道看書,如果沒有宮澤逸和元錚這兩個朋友,她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自閉癥。
一提起跳舞,剛剛才沒有感覺的腳痛又隱隱升起,這女生踩人有一套,“有啊!鼻匦性撇⒉蝗绾螣嵝牡鼗氐。
“什么樣的女生?約好的嗎?”她難以想象兒子會怎樣約女生。
“不是,半路碰到的,她沒有舞伴,我也沒有舞伴,剛好——就這樣了!
“沒有舞伴?”秦母心里犯嘀咕,“那女生很丑嗎?”
丑?“挺好的。 遍L得挺漂亮,性格也爽朗,雖然有時會有些奇怪,但還算是一個很好的女生。
“挺好怎么會沒有舞伴呢?”她刨根問底。
秦行云索性放下碗筷,“因為她不會跳舞——還有,不要再問她為什么不會跳舞還要參加舞會,因為我也不知道。”女人有時會令人產生懷疑,老媽明明是知性女人,身為市作家協會的副會長,平時一派理智、冷靜的模樣,可一遇到和他有一點點聯系的女生的問題,她就總是沒完沒了。
一聲碗筷齊下的聲音,開始輪到秦父,“可是有了舞伴又為什么會這么早回來呢?”
原來食物真的是上天的恩賜,有了吃的應該感謝老天?墒墙裉欤坪鯖]有這個榮幸,“因為——教授要我看一份文件,明天我還要講講感想,所以……我要回房了,晚安!闭业浇杩冢匦性屏r擦擦嘴,起身閃人。
“今天單日,你刷碗。”
背后涼涼地傳來一句。
老媽還真是不肯放過他啊。
基于家里的飯菜全部是秦母一個人做,為免她心理不平衡,所以全家推行的一個政策,那就是逢單日他洗碗,而雙日則是好吃的秦校長。
他說今天怎么會做夜宵呢,十天有八天是在他的單日老爸半夜張羅要吃的“我知道,你們吃過后我再出來干活!毕榷愠鋈ピ僬f!
咣,門關上。
“兒子太封閉了!
喝湯喝得正爽的秦為忙里偷閑地點點頭,“嗯,是!
“總不能讓他總是這樣啊!
“也對。”
“可是要怎么辦呢?”
“嗯,得想想!
……
校園舞會已經在眾人的議論聲中落下帷幕,第二天,所有人都恢復了心情,回到以往平淡的生活中。
夏瀅也依然興沖沖地和隊友們打了場籃球,樂得大汗淋漓。
休息時,她拿起長椅邊上的礦泉水大口喝起來。
“夏瀅!
她拿著水瓶往身后瞧,只見毛小如神秘兮兮地戴著個黑色的墨鏡,忸怩地站在后面,“你怎么了?”今天的打扮好特別!
毛小如頹喪地長嘆一聲:“我——”
“你不是說無論怎么樣都要參加舞會嗎,怎么昨天沒見到你的影子?!”沒等毛小如說話,夏瀅已經迫不及待地追問。
又是一聲長嘆,去舞會她也想啊,可是——毛小如湊近她,稍微將眼鏡弄得低了一點,“我長了針眼!”這樣子要她怎么去啊,她也是在宿舍懊喪了一整天!
見到左眼那個凸起,夏瀅忍不住笑了,“你偷看哪個男生洗澡了嗎?”
“夏瀅!”毛小如推上眼鏡,本來就夠倒霉的了,她還消遣她,要是看到了還值呢。
“好了,好了,不說了。”夏瀅說著,坐到長椅上。
毛小如緊跟著坐下。
“夏瀅,昨晚舞會怎么樣?聽說北校的;W陽日光來了,元錚也去了,還有還有,那個學校有名的書呆子秦行云也去了,你都看到了嗎?歐陽日光真的有外面傳的那么漂亮嗎?”
“書呆子?”夏瀅有些奇怪,她怎么不覺得他像個書呆子?他很好啊。
“哎,問你問題呢,好歹搭理我一下可不可以?”毛小如發泄不滿。
“什么?”就是歐陽日光漂不漂亮的問題?這問題問得可真白癡耶!“歐陽日光當然漂亮,比裴雪漂亮多了,好不好!”裴雪不過是才女加美女才如此有名氣,歐陽日光才是真正的美人啊——這么講好像她沒有才似的……
她干嗎這么激動?“那,那個聽說元錚是她的舞伴?”
“哦!”
“那個書呆子,你知道他的舞伴是誰嗎?”聽說是個很陌生的臉孔呢。
“你為什么總是要叫他書呆子?”夏瀅不知所謂地有些生氣,“我覺得他挺好,學習好,人也不錯!
毛小如隔著墨鏡瞪她,“學校哪有人不知道他的呆是出名的啊!他的呆和宮澤逸的帥,元錚的花心一樣聞名于世。不只這樣,還有和他約會過的女生說,他簡直是無趣到了極點,說話又嘮叨,和他一起,失眠癥的人都可以治好……他啊,根本就是學習好,但呆板無趣的好學生典型!
“喂!”
夏瀅的叫聲嚇了毛小如一跳,“怎么了?”她問。
“你怎么可以在背后這么說別人!”夏瀅瞪了她一眼,奇怪,她干嗎這么大火氣?像是別人罵她自己一樣!
“你到底怎么了?”毛小如嚇得一時沒回過神。
“算了,算了!”夏瀅被自己弄得也有些神經兮兮,“我去洗澡,下午還有課呢!"說罷,起身便要走,卻被毛小如一把抓住她坐下。
“干什么?!”
“坐下!”毛小如湊近她耳邊,“我在旁邊看你打球好半天,發現一件奇怪的事哦!
她究竟想說什么?她打球的漏洞?“什么奇怪的事?”夏瀅問。
“對面,看見沒有,我們椅子對面的那條路旁站著一個人!泵∪缦袷窃谔貏战宇^,十分謹慎,“一個男人,我到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他了——”
“你又看上他了?”夏瀅習以為常,每每有毛小如喜歡的男生出現,她都會被找來當參謀。
“別打斷我!”
“好了,好了,快說吧,我沒有多少時間跟你耗!”
毛小如盯著那個男生的視線可能令他有所警覺,抬頭看了一眼,竟向她們方向走了過來。
“那個男生自我看到為止,他都在看你打球哦,很認真地在看!泵∪缛鐚崍蟾,“他可能是看上你了!”一般來講,她的直覺不會錯。
看上她?“別開玩笑了!”雖然她是個女生沒錯,但很少有男生拿她當女生看的,一般都是當朋友或哥們。
“哎——”沒等毛小如再反駁什么,那個男生已經來到她們跟前。他高高的個子,一雙微微上挑的單眼皮,皮膚微黑。
他好像有點眼熟,夏瀅愣了一下。
“你好,”他伸出手,“可以交個朋友嗎?”
夏瀅起身爽快地握上他的手,“當然可以,我叫夏瀅!
毛小如跟著她起身,望了望握在一起的兩只手不由嘆氣。夏瀅究竟知不知道他的意思?交個朋友……哪是只交個朋友這么簡單的呀!單純的家伙。
“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很眼熟啊!毕臑]笑問。有一定的印象,卻是怎么也想不起來。
于健苦笑,“真是讓我失望呢,我以為至少會記得我。我們在昨天的舞會上還曾經跳過舞,你說你是籃球部的——我叫于健。”
“啊,想起來了!
原來就是那個她和秦行云才要走出舞池時等在旁邊的人,當時她的確忘了他們曾經說了些什么,她只記得秦行云離開的背影。
“你好!庇诮〔煌兔∪绱蚵曊泻,“我們去喝點飲料吧,我請客。”
“好——”夏瀅才要答應,突然想起下午還有課,“不行,我下午有課,下次吧。”
“好,下次!庇诮⌒π,“要記得我啊,可不要下次見面又說好眼熟!
“不會了,于健是吧,我記下了!
夏瀅和毛小如一前一后離開。
“夏瀅,你真的要和他做朋友?”毛小如追著問。
夏瀅不以為意,“有什么不可以?朋友還嫌多嗎?”再說他看起來不錯,性格好像很開朗。
“你知道他說的交朋友是什么意思嗎?”毛小如料定她不知。
“交朋友還能有什么意思,就是交朋友!”夏瀅回頭瞥一眼她,“你干什么一直問這個問題?”
毛小如為交到這樣遲鈍的朋友而幾乎剖腹自殺。
“男生主動過來跟你說交個朋友,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是因為看上你了,才不是只交你心中那種無性別之分的朋友!”
夏瀅失笑,“他可能就是那百分之零點一里面的!彼倪@種無性別之分的朋友多得是了!
哎……跟在她身后的毛小如受不了地直揪頭發,她怎么會交上這么笨的朋友?!
“《百年孤獨》、《百年孤獨》……”夏瀅趴到書架上一邊尋找,一邊嘴里還念念有詞地念叨。
她就不信找不到這本書。
“又在找書?”秦行云的聲音淡淡響起。
夏瀅側首一看,他今天穿著淺藍色的衫襯,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整個人顯得清新不少。仍是戴著那副舊舊的眼鏡,只是上面醒目的膠布已不見蹤影。
她的心猛地跳動。
“呃……你的眼鏡好像沒有貼那塊膠布了,修了嗎?”
“哦,是啊。”一早起來就已經這樣了,大概是老爸實在看不過去,偷偷拿出去修了吧!“不過……你在找什么書?”遠遠地看她似乎很辛苦地在找一本書,身體都快貼到書架上了。
“《百年孤獨》,你聽說過嗎?”他看的書大多都是很高深,晦澀難懂的,應該聽說過這本小說吧。
“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當然聽說過!辈粌H聽說過,他還讀了不下五遍呢。
果然。
“應該就在這一帶!比绻挠洃洓]錯的話。
“是嗎?”聽了他的話,夏瀅繼續上下不停地找起來,可是依然沒有蹤影。見她似乎很急的樣子,秦行云也跟著幫她找。
“找——”
沒等他說完,已經有“不明飛行物”從上而下跌落,正中他的腦袋。
“哦!”他吃疼地叫了一聲,仔細一看,竟是一本厚厚的帶著硬皮的書。而“罪魁禍首”正吃驚地捂著嘴,瞪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看著他。
“對不起!毕臑]除此之外真的不知該說什么。
秦行云揉揉腦袋,站起身將手中的書遞到她手上,“沒關系!庇龅剿,他的頭好像總是處于被打狀態,幫她拿本書也會被打到頭!
“你沒事吧?”
秦行云笑了笑,“沒事,還沒得腦震蕩!
“我實在是太笨了。”夏瀅尷尬地撓頭,每次見他都會讓他看到自己笨拙的一面,跳舞是,穿高跟鞋走路是,連拿個書也是!
“同學,可以不要在圖書館聊天嗎?”書架對面傳過來冷冷的聲音。
夏瀅吐了下舌頭,“你找到書了嗎?”她小聲地問秦行云。
“我是剛看完書!睂呕卦鼐涂吹剿恕
“我們去外面說吧!”
看樣子是有話要對他說,“好。”
夏瀅顛顛地跟著出了圖書館,長長的過道中,她一直跟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看著他的背影。和上一次舞會時望著離開時的他的背影不同,現在她覺得有種溫暖的東西貼在她的心房,只是這樣默默地在后面看著他的背影,她就已經很開心。
直到走出圖書館,秦行云回過頭望她,她才對上他的視線。
“有話對我說?”他問。
“是要謝謝你呀!毕臑]笑道,大眼睛在夕陽的照射下閃閃發亮,“謝謝你昨天做我的舞伴,我就想找你說聲謝謝,可是又不知道該怎么去找你,所以……”
平日她總是隨性而為,想到什么就馬上跑去做,可是一遇到他,她就總是想這想那,考慮再三。
秦行云失笑,“不用謝,那不過是很簡單的一件事。”
“可是不管什么原因,你還是幫了我的忙,沒讓我在夏冰面前出丑啊!惫膺@就讓她感激萬分、感恩戴德。
“夏冰?”為什么她會說夏冰要看她出丑呢,她們是姐妹,不是嗎?
“是啊,如果沒有你,夏冰肯定會笑我連個舞伴都沒有,每次她都巴不得我出丑,甚至是想盡辦法讓我出丑,而且……”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踩了你那么多腳,實在是過意不去!
“沒關系,我以前也是經常踩別人的腳,能體諒你那種心情,所以不用感謝!
夏瀅聽得來了興致,“你以前也踩過別人的腳?那是什么時候?你學跳舞的時候嗎?”
“啊,上高中時參加集體舞,老師要求所有人必須參加,所以我也學了幾天,把同桌女生的腳踩得都腫了。”想起那個時候還蠻好玩的,他的那個同桌最后甚至要他立誓再也不會踩她的腳,否則就讓她踩回去!
“是嗎?”夏瀅難以相信他也有這樣的經歷,她以為他學什么都會很快就上手。
“嗯!鼻匦性泣c頭。
圖書館前面人來人往,許多學生都在這個時間來!拔覀兺白咦甙!彼f。他可不想在這兒當門神。
夏瀅一邊走一邊側首默默地看著她身旁的秦行云,這樣的他,她怎么也不覺得他像外面傳說的是個呆板無趣的人。盡管有時他們之間的話題會突然消失,時間驀地停下來一般地陷入沉默,但她還是不覺得無趣,相反,她似乎更加喜歡這樣沉默的時間,因為這樣的時候,她可以將他仔細地看個夠,無論是臉龐還是背影。
“怎么了?”發覺她突然沉默下來的秦行云問,她應該不是個安靜的女生。
夏瀅探測式地盯著他,“你的眼鏡——其實,為什么不戴我賠給你的眼鏡呢,不喜歡嗎?”夏瀅疑惑地問,他戴上那個眼鏡應該會很好看的。她還記得那次打掉他眼鏡的時候曾經看過他本來的樣子,很俊秀斯文的一個人,可是為什么要戴著這么老土的眼鏡呢,令人費解!
“不是不喜歡,而是這個已經習慣了,不想經常換!鼻匦性票苤鼐洼p地道。他寧愿這樣安安靜靜的,也不想像初中、高中時那樣左一封情書,右一封情書那樣收來收去,煩都煩死了。
不想經常換?這應該也算是一個原因吧!夏瀅想。
“秦行云。”
“嗯?”他轉頭看她,因為身高相距不是很遠的關系,每每回過頭,第一眼看到的總是她的眼睛。那是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靜靜地望著他,像是一湖平靜的湖水。里面微微有點閃亮,好像晚上明亮的星星,“……總之,謝謝你!蓖难劬Γ僖舱f不出別的話。
天邊的夕陽紅彤彤的,周圍的云彩也被染上了顏色。
即使只是這樣靜靜地走著,她也好開心……
為什么會和她一起出來吃飯呢?
秦行云呆呆地坐在一邊上想,他記得他明明拒絕了,而且不止一次,不過最后還是抵不過她熱情的邀請,說是同一個人被她砸到兩次也是很可憐的,就這么被拉著進去了學校的小食堂。進去也就進去了,偏偏又遇到她的一群死黨,看到她,又熱情過分洋溢地強行拉著他們兩個一起加入,加入也就算了,大不了睜著眼睛看他們狼吞虎咽地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光,可是吃過了飯不知哪個小鬼又提議上什么學校外面的KTV,他們去就去吧,可是又不肯放過地將他也拉了來……他今天出門是踩了誰的狗屎?
聽著耳邊傳來的鬼哭狼嚎般的歌聲,他再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些人當中不乏有人唱得好的,卻偏偏總是被這個五音不全的家伙搶占了麥克風。
真是遭罪。
他當然也曾和宮澤逸、元錚來過這種地方玩樂,但是論唱歌他們兩個可真是沒得說,一個賽一個的棒,尤其元錚堪比職業歌手——轉過來看正捧著麥克風陶醉在自己情懷中的卷發少年,實在是有些欠揍!
“怎么樣,不習慣嗎?”
聽到他的嘆息聲,夏瀅從一堆人的談話中抽出身,湊近他小聲地問。這種場合像他這樣的書生型學生應該很少來,甚至根本沒來過吧?
“還好!彼苷f什么,說“你朋友的歌聲真的給人一種想上前揍他一拳的感覺”?
“這個小馬就這樣,唱歌超級難聽,但十分熱愛手里握著麥克風的感覺。”夏瀅指著前面完全投入在自己歌聲中完全不顧別人感受的瘦得跟瘦皮猴、燙著羊毛卷一般頭發的高個子男生,道,“你只要別將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就行了,他那人沒人理他,就自己放棄了!”
秦行云皮笑肉不笑,不注意也要將耳朵用水銀灌上才行啊,這樣具有金屬穿透力的聲音他可是很少聽到!
“你的朋友……還真是多!倍叶鄻踊
他們這一堆里有外表文靜可愛的,活潑開朗的女生,也有粗獷豪邁的男生,當然也有像小馬那樣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的人?磥硭慌笥训姆秶喈數膹V。
夏瀅端起桌邊的果汁喝上一大口,看她的樣子竟真的是沒將注意力放到小馬身上,轉眼看看別人,似乎也都是聊天、游戲的各得其樂。
秦行云不禁一笑,看來他們已經完全可說是適應了環境,處變不驚了。
“一會兒你唱一首!”夏瀅笑著看他,“你唱歌應該不錯!”聽他平時的嗓音就很溫柔有磁性,這樣的聲音唱出歌來也不會太難聽。
秦行云聽了連忙拒絕:“我不會唱歌。”
之前和朋友一起出去,他也只是聽的分,偶然被逼急了,也只有唱小時候學過的,《童年》那一首歌,對著這么多人,他可不想獻丑。他至今仍清晰地記得元錚笑得嘴都歪了那個模樣!
“怎么可能!”夏瀅完全不相信,“即使不會現在的流行歌曲,也一定記得小時候上學時老師教的《讓我們漾起雙漿》、《媽媽的吻》之類的啊!”她的一個朋友小晴就是每每出去唱歌都是當年在學校學的那一首《采蘑菇的小姑娘》。
那樣的話更是沒臉見人了!在練歌場唱這種歌,傳出去不只元錚,大概老爸老媽也都要笑趴在床上。
見他一副不敢領教的樣子,夏瀅也就不再難為他,本來嘛,人都有不足,何況像他這樣品學兼優、斯文體貼,沒有什么缺點的男生呢,不會唱歌也根本算不上什么不足,“你和朋友都不會來這種地方嗎?”
“哦——”
不等他回答,旁邊已經有人憑空插進一句。
“這真的是我們學校的校狀元嗎?”王美琳一手抓著大塊的西瓜片吃著,一邊瞪著那雙小眼睛問。
“夏瀅,你認識的人還真是三教九流都有。 币恢焙屯趺懒栈馃崃奶斓难娨娝D了話題,也跟著湊了上來。
三教九流?那他是三教呢,還是九流呢?秦行云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聊你們的去吧!”夏瀅知道這兩個人完全是混世魔王,哪有哪亂的一種人。
“干什么呢,夏瀅,這么護著他,怕我們污染了尊貴的校狀元嗎?”王美琳笑著斜睨她。從在學校吃飯開始她就一直是擋掉了他們許多奇怪的問題,就連坐出租車時也是將她常霸占著的寬敞前座讓給他,這丫頭今天的舉動實在是奇怪,大概是喜歡上人家了!
“虧得你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污染源,就多少收斂一點吧!毕臑]聽了她的話多少有些心虛,于是就愈加理直氣壯。
“可是你不想想我們是被誰污染的!”薛強一副就是你教壞小孩的模樣。
“你不是常說自己是天生的壞蛋嗎?”
“我是說天生的聰明?”什么時候說過是壞蛋了?就算心里是這么想的也不會說出來呀!
“是嗎?我一直當壞蛋聽的呢!毕臑]毫不示弱,“我就因為你這么有自知之明才交上你這個朋友的,原來一切都是我聽錯了。”
“我們還不是半斤八兩。”
王美琳笑嘻嘻地看著斗嘴的兩個人,安慰地對秦行云道:“你看他們吵得跟什么似的,其實好著呢!不用管他們,我們聊我們的!
秦行云委實不知和她有什么聊的。
“哎,”她又大口吃掉剩下一點的西瓜,然后扔到旁邊的桌上,“你和夏瀅在交往嗎?”
秦行云奇怪地看她,她想到哪兒去了?
“說什么呢?”見這邊聊得熱火朝天,連躲在一旁悶頭吃東西的蔡錄也不禁被吸引來了。
“說你,出來一趟花的錢有一半是被你吃光的!”他身邊一直和他搶吃的劉剛不顧嘴里嚼著的那么多東西,高聲地喊。不過因為嘴里的東西實在過于豐富,所以聲音很是模糊,當然這并不影響別人的收聽,勉強還可以聽出意思。
蔡錄一巴掌扇過去,劉剛口中立時擠出了些東西。
“就你這只豬吃得最多,還說我!”
“你才豬咧!”
“你是,你是!超級貪吃、貪睡豬!”
“你才是,寢室里跟個豬圈似的,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那還不是因為和你一個寢室,有你在哪里會有干凈的地方!”
王美琳嫌惡地瞪兩人,“這兩只豬!”
“等會跟你算賬!”兩人異口同聲地說。不過現在他們正在忙著掐仗,沒工夫理她。
“我看誰敢動她一根毫毛!”薛強很正義地出聲,他倒看看誰敢動他心愛的未來女友。
真夠亂的!秦行云推一下眼鏡,努力忍住笑意,夏瀅的朋友看來都很有趣。
這幫人丟死人了!夏瀅咬牙地想,平日鬧哄哄的也就算了,今天好不容易有個和秦行云相處的機會不僅被他們自以為是的熱情破壞,甚至還演出世界大混戰的場面!
“我們去那邊!”夏瀅拉著秦行云的胳膊要去另一邊只有明玉和趙玲竊竊私語的長沙發。
“呃,不行!蓖趺懒赵诹硪贿呉幌吕∏匦性频淖笫直,“我們還沒聊完呢!”
哪里是他們在聊,根本就是她一直一個人在問。
“放手啊,他頭一次來這種地方,你們別嚇著他!”夏瀅拍掉王美琳還粘著西瓜汁的手,給秦行云遞過去一張面紙,“擦擦吧!”
轉過頭又瞪了王美琳一眼,“你這只臟豬!
王美琳看著她,不僅沒有生氣竟嘻嘻笑了起來。
“嗑藥了?”夏瀅被她笑得有些毛骨悚然。
“嘿嘿,夏瀅,好體貼呢!”他們什么時候見夏瀅給誰遞過面紙?還好維護的樣子!
“閉上嘴!”
王美琳見夏瀅咬牙切齒卻又不敢發作的樣子更是開心得不得了,直捶著薛強笑個不住,幾乎笑破了肚皮。
“王美琳!”夏瀅氣得不行,她怎么會交上這幫損友!
王美琳沖她吐吐舌頭,和薛強笑個不停。
“!”歌聲驟然結束,小馬的一聲大吼產生了效果,所有視線集中在他身上。
“結束了,怎么一點兒掌聲都沒有?”他的抱怨并沒有得到多少共鳴,只在破天荒的沉默中得到稀稀落落的掌聲。不過只是這樣的掌聲他已經很滿足了,還躬下身謝幕似的鞠了個九十度的禮。
“終于結束了。”秦行云聽到對面沙發上長相清秀的趙玲小聲地說,雖然小聲卻足以令所有人都聽到。
“不要這么說,現在結束我們就該謝天謝地了!泵饔窨雌饋砗苌颇行排臉幼。
聽了他們的話,秦行云幾乎沒樂出來。
“嗨,別人唱歌就該仔細地聽,結束后報以熱烈的掌聲,這些孩子一點禮貌都不懂。”自認為生日大一點就倚老賣老的小馬跑過來拍一下夏瀅的頭,“該你唱了。”然后轉頭對秦行云道:“這里唱歌最好的要數夏瀅哦,多高的音都敢飆——當然,能不能飆得上去咱們就先不說了!
“小馬!”今天他們是串通好了耍她嗎?夏瀅有種錯覺。
“要不,校狀元和我們的飆歌女王一起來一首?”薛強看王美琳興致高昂,就跟著起哄。
“來吧,來吧。”他的一番言論竟引起眾人的起哄。
“不行,我不會唱歌!鼻匦性仆仆性偃,最后還是夏瀅主動請纓上前獨唱一首才算作罷。
“只有這樣,她才會上去唱!蓖趺懒找桓奔橛嫷贸训哪印2槐魄匦性,今天的夏瀅是無論如何不會唱的。
“來,來,來。我們坐那邊去!”不由分說,小馬拉著秦行云坐到趙玲那一邊。轉頭又要了十幾瓶的啤酒攤在面前。
“今天我們好好喝他一通。”沒等他說完,酒已經被薛強和劉剛搶去了一半。
“要喝自己要!”小馬沒好氣地大叫,不過也沒人理他,那邊的人徑自喝了起來。
“來!毙●R起開一瓶,遞給呆呆坐著的秦行云,“別客氣,我們和夏瀅都是好到掉渣的好朋友,你和她是朋友,我們和她也是朋友,這么算來,你和我們也是好朋友!
秦行云無奈地只好拿起他塞到自己手里的啤酒。如果不接住,大概整整一瓶的酒都會灑到他身上。
“聽著,夏瀅的歌絕對棒!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音樂漸漸起來。
夏瀅的聲音飄忽地傳來,她唱的是不久前很流行的孫燕姿的《遇見》,雖然聲線與感覺與原唱完全不符,但秦行云不得不承認她唱得的確是好,讓他產生一種真的可以平靜下來聽歌的感覺。
此時,房間里面安靜了下來,在夏瀅悅耳的歌聲中,秦行云隱隱聽著小馬在小聲嘟噥:“真是一樣人兩樣待遇,人家唱歌時就這么安靜。”
秦行云忍住笑地望向前面,這怎么可以說是一樣的人呢,他的歌聲如果安靜得下來的話就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人全都走了,二就是人都暈死過去。
漸漸地他真的沉浸在她的歌聲中,她認真地唱著,慢慢轉過臉對上他的視線,微微一笑,秦行云竟在她的微笑中感覺到心弦微微被撥動。
音樂漸漸淡下來,掌聲卻已四起,比起剛剛小馬硬要來的稀落的掌聲,這次可真是很熱烈,薛強還在一旁猛喊一首,再來一首。
“來一首《洗澡歌》!”王美琳吆喝。
“《洗澡歌》、《洗澡歌》!”呼聲四起。
“王美琳,你這個月又沒洗澡嗎?”夏瀅沖著叫喊最歡的人大叫。
“是啊,是啊,我都半年沒洗了,你就快唱吧!”
薛強一聽笑開了花,“我說我們是絕配嘛,我也已經半年沒洗了!”
“胡說,昨天才去游的泳!”劉剛喝著吃著也堵不住他的嘴。
“那是前天!”蔡錄揭他底。
夏瀅哭笑不得地只好開唱。
“我愛洗澡,皮膚好好,喔喔喔……”
這次的氣氛要熱鬧一點,加上夏瀅可愛的洗澡動作,大伙都樂翻了天。
秦行云望著她笑了起來,她大大的、亮亮的眼睛在燈光的照射下很是閃亮,開懷的笑容讓她的容貌看起來更加漂亮可愛。她瞪著眼睛看他時,像是不好意思地咧嘴笑了笑。
“怎么樣,我們的夏瀅夠好吧!”小馬自豪的樣子好像是說他自己一樣,“配得上你!”
秦行云看他一眼,并沒有辯解。
“哎,怎么都是我自己在喝,你都一口不沾,這可不行!”小馬擼起袖子,一副大開殺戒的樣子,“今天我們都得盡興地喝,來吧,秦行云!”
“喝多了可不要想坐我們的順風車!币慌缘拿饔駴鰶龅貍鱽硪痪,她可是再也不想聞到他吐得一車的那個味道。
“不坐就不坐,還能怎么著!”小馬一句給頂回去。他就不信喝多了,她們就真的能推他下去,“來,秦行云,我們喝!”
“可是……”
不等秦行云解釋,小馬已經猛地大口灌進去,之后擦干嘴唇還不忘托起秦行云的酒灌起他來。
“不行,不——”他的聲音消失在咕咕的喝酒聲中。
歌聲在繼續,他們的節目才剛剛開始。
“起來,起來,快起來!”
在秦母堪比唱歌女高音的嗓門下,秦行云漸漸地被喚醒。
“干什么呀?”他頭痛欲裂地睜開眼,只見秦母坐在床頭,一只手還捏著他的臉。
“兒子,你不戴那破鏡子多好看,干嗎總戴著它呀!鼻啬傅乃季S一向跳躍得快得讓人摸不到邊兒。
這哪兒跟哪兒啊。秦行云撥開老媽的手,雙手捂住腦袋,酒這東西真是害人,他的腦袋都快炸開了!
都是那個卷毛的小馬害的,被他那么一瓶一瓶灌下去,都不知道喝到了什么時候,只是依稀記得他自己好像也是喝躺在沙發上,還有……夏瀅擔心地扶住晃晃悠悠的他。
“昨天和誰喝了那么多?”秦母端進來一杯涼白開水。
秦行云接過來一口氣喝下去,為什么他覺得老媽一點擔心的表情都沒有,倒是一臉的開心呢?是他眼花,還是老媽受什么刺激了?
“你失戀了?”
秦母這句話差點讓他一口水全噴出去。
“咳、咳、咳……”秦行云費了好大力才平靜下來,“媽……”
“看樣子不像,交新朋友了?”秦母素著一張臉笑得跟開了花似的,看來兒子也開始交際了!昨晚看著兒子晃晃悠悠地回來,她不知道有多高興!
“老媽,我喝醉一次酒有那么讓你高興嗎?”秦行云萬分不解,他不記得最近有得罪過老媽。
“當然,這就證明你有交際、有朋友、有交往了。 鼻啬副绕鹚淖砭,更擔心他過于自閉,“如果是失戀最好,你沒有看過一本書上這么寫著嗎,失戀能夠讓人成長,你呀,還是太不成熟!”
哦!
秦行云終于明白了,如果昨天他是因為失戀而醉酒,老媽也許會更高興!
他大大地喘口氣,實在是不明白終究是自己太過落伍跟不上時代,還是老媽的思想太過新潮,太過另類,讓他這個更接近現代化的年輕人跟不上她的思想!
“快起來吧,我前天好像聽你說這兩天上午都有課!”
“蹺一堂沒關系的!鼻匦性茻o力地倒在床上,老媽的怪異思想實在給他太大打擊。
秦母一怔,轉而竟笑了起來,“行,行,行,蹺吧,哈哈!”這呆板的兒子也懂得變通了,真是上天的奇跡!
秦行云頓時感到五雷轟頂,這還是當媽的嗎,兒子逃課竟然給她樂成這樣!
“好啦,你休息吧,盡情地睡吧!”早知道她也不必這么費心地叫他叫了這么多次!
“啊……”他今天算是弄明白偶爾鉆出腦袋的那些古怪的逗弄元錚的一些思想是從哪里來的,原來全是老媽的功勞!
“睡吧!”門“咣”的一聲關上。
不到兩秒鐘,秦母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推開了門,“對了,剛才早上澤逸打電話來,說是這兩天就會回來!
宮澤逸?這個明星終于要回來了?“什么時候?”
“他說就這幾天,沒準確時間!鼻啬刚f完又走了,“你就等著吧!”
他能做的當然只能是等著。
秦行云翻了個身,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