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凜霜回過神,轉頭含笑應了聲。“謝謝小哥,我自個兒會注意的。”看她不打算進艙,于是他主動走到她身邊,還不忘繼續叨叨念數!肮媚铮氵@樣真的很危險!前幾天就是有人沒站穩,摔落江去,結果連尸首都找不著,我看八成是進了魚肚子吶!”
她被他認真說教的模樣逗笑了!靶「缯媸菬嵝哪c的好人,你我初見面,我就先承了你的關照!
“沒、沒、沒有啦!我沒姑娘說得那么好啦!”黝臉脹得窘紅,大手在后腦勺猛扒!拔抑皇怯X得小命要顧好,要是這么死了,肯定有人會傷心!”
她的死,有人會傷心……腦里立時浮出的,是冷青冥。
西門凜霜輕輕咬唇,還是展笑道:“小哥說得沒錯!可我這北方優初下江南,看得越多、賺得越多,待在艙里豈不虧本?”
“那……我也站這兒好了一面保護姑娘,一面給姑娘介紹!彼呐男馗!拔壹易≡诮玻瑢@條江的事情可清楚得很。”
“就說小哥是熱心腸的好人,我果然沒瞧走眼!
“嘿嘿……姑娘太客氣了!彼呎f,眼珠子邊往兩岸探去,突地手朝右前方一指!肮媚锟炜,江邊那塊石頭可是有故事的我曾聽艄公說過,從前在堰水村有位婦人……”
就這樣,他說解、她聆聽,偶爾由她丟出問題,他亦耐心答覆,一路兩人相談甚歡。
“在北方時,我就聽說江南是魚米之鄉,遍地豐饒,但要我想像那情形,總覺得很難、很難。小哥能不能說說?”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他皺著州眉努力想了許久,還是放棄!肮媚镞是自個兒看唄!這船是從江頭往江尾去的,剛才姑娘看的多是風光,可再過個兩拐,情況就大大不同了!贝蟠蟛煌克幸伞
大大不同?她驚信!
當船行過兩彎,江面倏爾變得開闊,那陡然亮在眼前的景象,更教她氣息一屏就差點忘了吐出--遠眺是一望無際的綠野平疇,阡陌交錯,許是已經劃為田畝的沃土;屋舍如棋散布其上,該是人煙密集、處處有村聚。近看兩邊滿布小船、舢舨,即便岸邊距離甚遠,喧雜聲響仍能涉江傳來,不絕于耳……這就是江南。不同于蕭瑟北方的江南。
“姑娘,你……你沒事吧?”她的眼眶怎么紅了?
西門凜霜搖了搖頭,靜默未語。她收得回淚,卻擠不出笑。
她想到了汾城、想到了長安、想到了西門家,這些與她生命緊密結合的地點、人事都已漸失昔日的壯麗榮盛,年復一年愈趨調蔽衰沉;而眼前這里,人與地的活力正不斷向上升騰……她感覺得出來。她不禁偏過頭來看著身邊的人,一瞬不轉地。
“姑娘,你……你怎么一直瞅著我不說話?你當真……當真沒事么?”
眸底盡是空,西門凜霜在心底幽幽嘆了氣。
當一北一南、一沉一升的強烈對比沖擊著她,滿懷感觸卻只能在心里打轉,傾不了、吐不出。不是因為身邊沒有人,而是因為身邊沒有冷青冥。
身邊的人,不是冷青冥。
她知道,從此,她是真的寂寞了……
※※※
坐船坐到怕了!
起初還覺乘船新鮮,然而,長時下來,還是讓她吃不消,畢竟她是北方人。早習慣馭馬競馳的飛揚了。于是西門凜霜決定改行陸路,如此是繞了點、苦了點、麻煩了點,或許在南方人眼里看起來還加個蠢笨了點,但卻真的、真的舒服極了。
緩緩走在村鎮市集里,她瞅著熙來攘往的人潮,以一種冷眼旁觀的心情。
驀地,有人一把抓上她的肘臂--“回生堂!你是回生堂的人!”
霎時一愣,她隨即警醒!斑@位大娘,有事嗎?”瞧她披頭散發的模樣,盯著她腰間掛牌的眼神帶了狂厲,西門凜霜的防備又升了幾分!斑我女兒來!還我女兒來!”
“大娘,你醒醒!我不知道你的女兒在哪里?”她的眼神有些飄忽,扣抓的五指卻愈發用力,西門凜霜不由得有些心驚。
“就是回生堂!就是回生堂偷走了我的女兒,還我女兒來!”那位大娘厲吼之后,倏地轉為痛哭!澳飳Σ黄鹉,女兒!娘對不起你吶!”
眼前情況一片混亂,攪得她猶入五里霧,西門凜霜轉看四周,盼望有人能出個聲,講清楚、說明白。
“她女兒讓回生堂的人醫死啦,她就跟著瘋了!
“嗟,瘋婆娘一個!”
西門凜霜雖覺這位大娘的處境堪憐,但無論如何,她得先保住自個兒的手臂;當下暗暗運勁,出其不意拂向對方的肘間要穴。沒想到,那大娘竟似已有防備,另一手立刻伸來要擒她的腕。
西門凜霜心頭一驚,連忙變換招式。然而,不管她使出何招,原先受制的那一手始終無法脫離對方的扣抓,當場形成兩人單手交戰、近身互搏的僵局。
這時,“嗤”的長聲破空而來,瘋大娘隨即一聲哀嚎,終于松開了手。“痛!好痛!”她齜牙咧嘴地頻頻呼痛,手按著自己的右肩。西門凜霜后退數步,拉開兩人的距離!按竽,你沒事吧?”
“痛!好痛!”這會兒,她已經嚎陶大哭了起來。
瞧瞧四周,所有人都抱著看丑戲的態度看她痛哭流涕,西門凜霜實在不忍心!案魑,有誰知道這位大娘住在哪里么?”
“姑娘,你還理她作啥?快走吧!小心待會兒又被她捉住了!”
“是啊,她向來都瘋瘋癲癲的,不必管她!”
這……看來,是得不到幫忙了。從剛才兩人的過招,西門凜霜十分明白--盡管大娘神智不清,但絕對是一流高手,而她,沒有制住她的把握呀……就在她躊躇未決之際,“嗤”的長聲再響,這回卻是擊在她背心的至陽穴;只見那大娘“唔”了聲,整個人軟軟委地,昏了過去。
有人暗中助她……西門凜霜知道。
至于,那個人是誰,她心里亦有答案。
還好之后有位販子,見那大娘昏去,便將她平素棲身的地點告訴西門凜霜。于是西門凜霜半攙半抱著她,勉力走到了村郊的廢窯。
小心翼翼將她置在破席上,西門凜霜站起身來,深深吐納。調整呼息,環看了四壁,心底不由得酸涼。
這里雖然能住人,可實在是太勉強了。風稍稍大一點就灌竄進來,更別說下起大雨時會如何了。
西門凜霜在她身畔蹲下,靜靜瞅著她。當她熟睡的時候,臉上沒有絲毫暴戾之氣,那只是一張飽經風霜的老顏,有著極度思念女兒的憔悴。
而她自己的母親……抬起頭,西門凜霜想到了遠在長安的康荃,她輕輕嘆了口氣。罷了!早就知道母親對她沒有關懷、沒有愛,只是不斷要求她扮演好西門家繼承者的角色。
臨去前,西門凜霜從錢囊里取出兩錠銀,放進她腰間小袋。
“大娘,這是我唯一能表示的心意!彪p手合十,她誠心地喃喃祝禱!跋M闫狡桨舶玻瑒e再為你的女兒傷心難過!
該上路了,在這之前,她得解決另一件事--有關暗助她的那個人……有關,冷青冥。
他知道這么做無疑是暴露自己的行蹤,但助她于危難,本就是他默默跟隨的用意。而該面對的,總要來的。
“我知道你在這兒,出來吧!”
果然……她來了。冷青冥深吸口氣,自屋檐翩然落地。
“我放不下你!鄙铐蛑,清和而堅定,一如跟她說話的語氣。拳頭緊了松、松了緊,回視向他,西門凜霜只覺情潮在胸臆問翻滾,幾乎克制不住。
“你已經跟西門家無關,別再跟著我了!彼Τ宙傡o地扯了抹笑。
“我跟著你,確實跟西門家無關,那是我個人……”
“不行!這樣不行!”驟然打斷他的話,西門凜霜揚了聲音,肅了神情!澳悴灰俑伊!”
“我并沒有妨礙你!
“我……我不想你跟著,就這么簡單,行嗎?”她不想說出更傷人的話。
“我只想遠遠跟著你,就這么簡單,行嗎?”他不是沒脾氣,是始終相信她、相信過去十五年來累積的情分。
她面無表情,沉默著。
“霜霜,你讓我糊涂了!睗饷忌铈i,冷青冥繼續道!叭绻銥榱藢ふ疫m合的夫婿人選,擔心咱們走在一塊兒會遭人誤解,為什么我默默跟著你、護著你,僅在危險時出現都不行?”
她還是騙不過他,從小到大,從來不曾成功過。西門凜霜慘慘一笑。冷青冥若再追問下去,她實在無法招架吶!
“既然你堅侍要答案……”話未說完,她倏地出招攻向他。
“霜霜,你!”
這一著,完全不在他的意料之內,然而,她招招都是狂風暴雨似的拚命打法,更教他為之震驚。
她明明知道,以她的功夫是傷不了他的;這樣的過招方式,只消他沒拿捏好回掌的分寸,反倒是他會傷了她。若她在這種情況下受傷……后果,不堪設想吶!
思及此,冷青冥當機立斷,轉守為攻,由被動改主動,使出擒拿的本領。十招內,他先扣下她的左手,后制住她的右手。
“霜霜”
“你放開我!”
使勁往后,西門凜霜脫出他的掌握,身子跟隨后退數步,不意右腳踩著了地上凹陷,整個人頓時失去重心,當場跌坐在地。
“晤,好疼!”她的右踝似乎扭傷了。
冷青冥急欲上前察看她的傷勢,卻遭旁人介入--“姑娘,你沒事吧?”
來者是名年輕男子,顧身挺拔、面容冷峻,著的雖是尋常莊稼漢的衣裳,卻隱隱有股不平凡的氣度。
一見到其他人,西門凜霜如溺水者抓到浮木,立刻朝他伸手。“拜讬!麻煩你扶我起來,我的腳扭傷了!
“霜霜……”冷青冥瞅著她。
西門凜霜抱定主意不看他,一徑跟陌生男子請求!鞍葑!”
男子眸眼銳利,似乎覺察出他倆關系不尋常;正自思忖該如何動作時,又多了名攪局者,這回是個小姑娘,清秀臉蛋上有雙靈活的烏瞳,滴溜溜地轉著。
她一來就指著冷青冥的鼻子,給了頓結結實實的數落!澳阊,一個大男人竟然欺負一個小姑娘,真是羞死人啦!”
男子搖搖頭,又好氣又好笑!靶≡拢蹅儾磺宄䞍惹,先別下結論!
“哼!我可是有眼睛的,剛剛發生的事,我看得一清二楚!彼环䴕獾刂噶酥缸约旱捻,然后索性不理兩個男人,直接轉向西門凜霜!皝恚∥依闫饋,小心點兒,慢慢來!”
西門凜霜朝她感激一笑!爸x謝姑娘!
在兩名不速之客的幫助下,西門凜霜由那男子背負著離開了,自始至終,她的目光不曾瞥向他,即便是匆匆一眼。
冷青冥望著那三人遠去的身影,沒來由地閃過兩幕記憶,一是母親臨終、一是父親臨終。兩件事發生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但卻有個相同點:都是他眼睜睜地瞅著一場最痛的失去,一場永遠無法追回的失去。
這摹然襲來的記憶,是不是表示他將要失去她了?
即使,不是死別……
※※※
“疼、會疼…”
“你忍著點,我現在正要檢查你有沒有傷到筋骨!蹦凶游罩t腫的右踝,以指輕壓。
“她傷得怎么樣?”另外那位姑娘也蹲在他旁邊,關心問道。
“應該沒有什么大礙!蹦凶訐P起頭,給了西門凜霜一記安慰的溫煦笑容。
她還沒回應,小姑娘倒不可思議地瞪著他,哇哇大叫了起來!澳恪憔尤辉谛、在笑耶!”
“笑?”西門凜霜瞧了瞧他,再轉向那姑娘!八Γ芷婀置?”
“姑娘,這……你有所不知啦!”站直了身,她拍拍西門凜霜的肩,脾脫的模樣仿佛萬事盡在胸中!斑@家伙呀,平日總是板著臉,活像戴了張冰冰冷冷的鐵面具,火燒、刀砍、石磨、水沖,全都沒用!
“有這么糟么?”小姑娘話說得有趣,讓她不禁瞅了那男子一眼。“我倒覺得他待人和善體貼,應該挺好相處的!币娦」媚锊灰詾槿坏孛蛽u頭,于是她又加了句;“我不說謊的,這話絕非造假,我是真這么覺得!”
“許是他心情好唄!”小姑娘朝那男子吐了吐舌頭。
西門凜霜瞧在眼底,心窩頭又是暖又是酸,那種帶了甜的親呢,既熟悉又覺陌生吶……冷哥哥,現在不知怎么了?經過這次,她和冷青冥之間,恐怕連最后相系的情誼都斷了吧;原先,她還望能留下兄妹之情的……
“姑娘,你怎么稱呼呀?”那姑娘丟問過來,她這才猛然回過神。
“我……我……”該報真名么?這里是江南,在陽谷東方家的勢力范圍內,若報出西門凜霜,風險似乎大了些。
最后,她決定了。“我叫冷霜!
姓冷,從他的姓。
“白天追著你的人,是誰?”
“他……他……”該怎么說他們的關系?西門凜霜勉強給了個回復。“他是我哥哥。”這總該是最安全的答案吧。
“哥哥?那不就跟咱們同樣?”那姑娘在自己跟男子間來回比了比,漾了笑!拔沂瞧菪≡,他是戚大日,聽名字就知道咱們是兄妹啦!”
戚小月還有問題!澳愀绺缭趺磳δ氵@么兇?”
西門凜霜想也不想便替冷青冥辯解!捌鋵嵥粌,你別誤會了。”
“不兇?”輕哼自鼻噴出,顯然戚小月并不同意!八遣粌,會跟你動手么?還害你扭傷了腳踝!彼D了頓,繼續探問:“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
想到適才自己脫口而出的辯解,西門凜霜不禁紅熱了臉,現下戚小月再丟個如此直快的問題,當真讓她不知該怎么回答吶她來不及開口,威大日便已斂了容色凜了聲,對戚小月說:“人家腳傷正痛著,你急著問東問西,又不是審犯人。”
他的口氣并不粗惡,可一聽便知嚴厲得緊。
戚小月聽了,當場抿緊了嘴、黯沉了臉,有丁點惱,還有更多更多的委屈。
西門凜霜心思敏透,自是覺察出氣氛有異,立刻含笑打國場。“這點傷,不礙事兒的。姑娘有什么問題,盡管問。”
“沒問題,我沒問題要問!逼菪≡聬瀽瀬G了句話!袄涔媚锬愫煤眯菹ⅲ疫是不在這兒打擾了,晚安!
說完,甩頭就往門外去。
這下子,西門凜霜可尷尬了。勉強湊出個笑,她忙對戚大日說:“小月姑娘生氣了,你快去安慰她吧,兄妹總是和和氣氣得好!
戚大日濃眉緊攢,若有所思似地直瞅著她。未久,他低嗓地道;“我先送你到床邊!
“沒關系,我自己……”
她正想回絕,豈料話才到一半,身子倏地騰了空,竟是被他攔腰抱起,驚得她霎時不知所措,粉頰燒得紅透。
“早點安歇吧!睂⑺p放床沿,戚大日客氣地微微頷首,神容依舊市斂。
如今,房里獨剩她一人了。西門凜霜望著門扉,心中興了困惑--這對兄妹,人是良善,但著實奇怪;妹妹怪,哥哥更怪。
該怎么說咧……總覺得兩人不像真正的兄妹!想到這,她不禁笑了。說到底,她和冷青冥也非真正的兄妹,沒什么資格去論斷戚家兄妹的關系。
她怔怔想得出神,全沒發覺窗欞外有雙深摯眸眼,凝瞅著,未曾稍移……
※※※
接下來幾天,她和戚家兄妹算是相處甚歡。
戚小月是個機靈慧黠的姑娘,常有如珠妙語,很討人喜歡;戚大日性子穩沉,連表情都少有變化,很難去揣測他思緒在轉些什么,莫怪乎當初戚小月會用“活像戴了張冰冰冷冷的鐵面具”來形容他。不過。她感覺得出來,戚大日偶爾瞅向她的目光里,似乎帶了點……疑惑?!
而當她面對戚大日時,也常涌生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早該認識他,但她很確定在這之前與他素昧平生吶!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投緣”吧,沒得解釋的……當然,日子過得開心之余,她沒忘了初衷。不過,要找到適當的夫婿人選確實不容易,否則不會三年招親都沒有結果。
“為什么來參加西門家的招親?可有心愛女子?若能成親,之后有何想望?”當初會擺出這三道題,是有她的用意的。
為西門家而來,為西門家而娶,成親后萬事以西門家為重,就是答案;如果已有心愛女子,那更好,她不希望夫妻情重,要不然她原有的內疚會更深。
因為,那是欺騙。
娶一個兩年不到即將病故的妻,娶一個為了生子才結合的妻,娶一個心里牽掛著其他人的妻,說什么都是欺騙吶!
只是,她別無選擇--
那年,她十三歲。一個寒風瑟瑟的冬夜……“霜霜,你來!
爹顫顫的手向她招著。
房內只有她和爹。自窗隙竄進的寒風吹得燭火明明滅滅,仿佛是爹微弱將止的呼息。雖然不明白爹為什么要摒開其他人,她還是乖巧地走了過去。
“霜霜,你坐著聽,爹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爹有很多話要跟她說?這……可是真的?
從小,她就覺得爹離她好遠好遠,雖不若娘那般嚴厲,但疏離客氣得好像他們僅是陌生人,而非血脈相連的父女;甚至,爹對冷哥哥比對她還親近些……
“爹知道現在同你說這件事很殘忍,但爹已經沒時間了!
她知道診病的大夫說過,爹的身體撐不久了。
“霜霜,你本來還有兩個姑姑……”
“姑姑?”她驚呼出聲,這事兒,她壓根兒沒聽說過。
“只是她們很早就離開人世了,還不滿二十歲!
爹的神情哀成,連她也覺得心酸。“為什么?兩位姑姑為什么會死?”
“霜霜知道咱們西門家最厲害的功夫是什么?又是怎么來的?”
爹對她微微笑了呢!于是,她也笑了,嗓音脆朗地答道:“是輕功。我聽冷哥哥說過,咱們西門家本來只是尋常的生意人家。百年前有位先人當家認為這樣不夠,恰好那時有位武林高手向咱們尋求幫助,先人當家就提出交換條件,要他傳授武藝;因為那位武林高手擅使輕功,咱們西門家自然就以輕功見長嘍!”
“嗯,就是這樣,你說得很好。”
爹贊了她耶!第一次,她覺得自己終于是爹的女兒了。
“不過,爹要跟你說的是后來。其實,咱們家的人天生骨子就不適合習武,強求到了武功絕學又如何?練就一身本事又如何?”
“爹……”她聽得出爹的無奈。
“長久下來,西門家雖然靠絕頂輕功揚威江湖,但西門家的女兒個個活不過二十歲,唉,這多半也是先人逞強練武的結果吶!”
她明白爹要跟她說的是什么了。在爹的病容里,她看到了憂忡、悲傷,就像一個父親對女兒會有的牽掛關懷。
“我不知道這算是絕癥,還是根植體內拔不掉的毒,或者,更像是詛咒?不該是你的,就不該強求……”
爹握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所以她不哭,絕不哭!暗,沒關系,我不怕!”
“孩子,難為你了。爹欠你太多,西門家也欠你大多。”
“沒有、沒有!”她拚命搖頭!拔液芨吲d自己是爹的女兒、是西門凜霜!
腦里忽地閃過一個念頭,她急急又問:“爹,冷哥哥知道這件事么?”
這是她唯一怕的事。
“他不知道。”
她反抓住爹的手!暗,霜霜求您,千萬別讓冷哥哥知道!
爹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瞅著她,良久才點了頭,嘆道:“霜霜,你雖然是你娘生的,卻更像是她的女兒……”
她不知道爹口中的“她”是誰,這對她來說并不重要。生命何其短暫,她已經沒有多余的心力去理睬無關的人事了。
深吸口氣,關于這似病似毒又似詛咒的“東西”,她又鼓起勇氣向爹問得更詳細些,包括發病時的癥狀。
她必須明白自己手里究競還握有多少籌碼,即使最后度不過二十歲的生死關,至少,她不會留下太多遺憾……
十三歲的記憶。依舊鮮明如昨。因為,就是那夜開始,想當冷哥哥的妻,從夢想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