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極差的下了榻,走到面盆架前梳洗,瞥見面前的銅鏡里映出自己左腮的爪痕,不由得低咒,“該死的猴子、該死的貓!”
想他雷朗為人素來光風霽月、胸懷磊落,從不做欺世盜名之事,居然接連兩日被新婚妻子指著鼻子斥罵他說謊!
梳洗后,他離開睡了兩夜的書房,準備上朝。
“大人!标惪偣芤褌渫琢宿I子等在門前。
上轎前,雷朗遲疑了下,吩咐,“陳總管,你今天派幾個人去找貓。”
“咦?”陳總管微愕的望向他,似是一時聽不懂他的話,忍不住問個清楚,“大人,您是說要我派人去找夫人帶來的那只白貓嗎?”
“嗯!彼p哼一聲。
“可是那貓不是已遭到您……”的毒手了嗎?他機伶的及時咽下最后幾個字。
“我沒有對它動手!總之,你派人找回那只該死的貓就是了!本惯B陳總管都懷疑是他下的手!雷朗沒好氣的道,說罷,一振袖袍坐進轎里。
“是!标惪偣軕。目送轎子離開,他狐疑的擰眉撓腮,“真的不是大人干的嗎?那么夫人的貓兒怎么會不見呢?”
想起什么,他恍然大悟的接著自言自語,“也對,絕不會是大人下手的,大人怕死貓了,又怎會親手去抓貓呢?八成是大人指使什么人暗中做的,不過,這下要上哪去找貓,方才大人也沒說個清楚……”
說到底,他還是認定是自家主子干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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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先回去吧。”下朝后,處理完公務,天色已近黃昏,想到昨夜發生的事,雷朗有些心煩的遣走轎夫,打算隨意走走,稍晚再回府邸。
沿著河岸走了片刻,這時一輛馬車從他旁邊經過,陡地停下,車上下來了一人,一臉笑的拱手!斑,這不是雷大人嗎?”
“鮑大人!彼笆诌禮。
“雷大人是要回府嗎?不如我送雷大人一程!滨U康平熱絡的說道。
“鮑大人好意在下心領,在下還沒打算回府!
鮑康平刻意打量了下他的神色,試探的開口,“雷大人方才大婚,理應滿臉喜氣,怎么反而一臉疲色?”
不等雷朗答話,他接著舉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揶揄道:“呀,瞧我真笨,雷大人與夫人新婚燕爾,恐是夜里閨房之事過度勞累所致吧?”說畢,曖昧一笑。
聽到他的調侃,雷朗微微沉下眉,忽然間,隱隱聽到數聲低鳴傳來,他凝神細聽。
見狀,鮑康平問:“怎么了,雷大人?”
“鮑大人沒聽到嗎?”
鮑康平這才側耳傾聽,“似乎是貓兒在叫,聽起來頗凄慘的!彼e目四望,接著望見在河里載浮載沉的一物,詫道:“咦,那是什么?”
雷朗定睛細看,須臾,看清是什么后,他皺了下眉!笆侵话棕!
“那貓怎會跳進河里?它會泅水嗎?聽聞貓兒最不喜水了,嘖,可憐的小東西,快溺死了!弊炖镞@么說著,鮑康平卻無意命令隨從下水去救那只他口中的可憐小東西。
看著眼前在河里掙扎著的貓兒,雷朗微微一凜。那是他最痛惡的貓,但,這只白色的貓……該不會就是符書兒養的那只吧?
他猶記得她昨天在質問是不是他抓走了那貓,那焦急傷心的神色……該死的,他在想什么,他竟然想下去救那只蠢貓?!
她可是誣指他抓走她的貓,還放肆的打他,更何況,河里那只緩緩往下沉的畜生,可是他此生最痛恨的貓……
“噗通。”
聽聞投水聲,鮑康平回頭一看,竟看見雷朗跳下河里。
“啊,雷大人,你這是做什么?”
“救那該死的貓!”他低咒一聲,迅速朝白貓游去。
就在它即將沉入河里時,他及時撈起它,撩起衫袍下擺包住它小小的身子后,強忍著懼意迅速游回岸上。
“想不到雷大人如此心慈,連只畜生落水,都見義勇為的救起它。”鮑康平拉了他一把,笑道。
一上岸,雷朗便一把丟開那只白貓,退到一旁,抹去臉上的水漬,緊抿著唇,忍下驚恐,一語不發。
那貓獲救后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鮑康平見了便走過去,用腳踢了踢,語帶笑意對那只白貓說:“小家伙,算你走運,遇到雷大人救了你,還不快走,別再貪玩跌進河里啦!
“等一下!甭牭剿脑,雷朗壓抑住畏懼,脫下早已濕透的衫袍,罩住白貓,遲疑了一瞬,這才伸手抱起它。
“雷大人為何這么做?”鮑康平不解。
雷朗沒有多加解釋,丟下他,抱著貓掉頭就快步疾走,急著要將這只可惡的小畜生帶回府,證明自個兒的清白。
一回到府中,卻看見符書兒與蓮月拎著包袱,似是要出門,而杵在一旁的陳總管正一臉為難。
“夫人,您這么做,等大人回來,讓我怎么跟他交代?”
“你坦白跟他直說就是了!狈麜鴥狠p蹙眉尖。
“這是怎么回事,你要去哪里?”雷朗開口問。
看見他,符書兒先是畏怯心虛的垂下首,接著思及貓兒的事,又再忿忿的抬起頭。
“你回來得正好,我要離開這里!币娝簧頋瘢砩仙踔翛]穿衫袍,頭發還不停的在滴水,她有些詫異,卻也沒問發生何事。
“什么意思?”他濃眉皺擰。
“我不想再見到你!彼p咬著粉唇,幽幽怨懟的說。
雷朗凝睇她須臾,接著面無表情的將手上的袍衫遞給她。
“拿去。”
“這是什么?”接過他遞來的那個布包,提在手里覺得有點沉,猛地聽到里面傳來疑似貓叫聲,她一震,連忙打開一看,竟是失蹤了兩日的愛貓!
她驚喜的瞪大眼,抱起渾身濕淋淋的貓兒,“小豹、小豹,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會弄得一身濕?”
見她得回愛貓滿臉欣喜的表情,眼里只關心她的貓,對他卻不聞不問,雷朗胸口忽覺一陣氣悶,什么都沒解釋,不發一語的離開。
陳總管望了一眼自家主子離開的背影,趕緊道:“夫人,既然大人帶回了這貓兒,那么您可以不用離開了吧?”才剛新婚沒幾天夫人就求去,這事若傳了出去,會有損大人的聲譽。
符書兒低頭看著懷里的貓兒,見它雪白漂亮的毛此刻一身臟濕,她好心疼,搖頭說:“你家大人竟把我的小豹折騰成這樣,我不能再留下,讓他再有機會折磨小豹!彼址愿郎徳拢拔覀冏甙!比允菆桃庖x開雷府。
“夫人……”眼見她帶著丫鬟坐上馬車,頭也不回的離開,陳總管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趕緊前去稟報主子。
“罷了,她要走就讓她走吧。”雷朗淡然回答。原本他就沒打算成親,當初是一時心軟才答應了這門親事,沒想到她竟還帶子只貓嫁過來。
現在走了倒也好。
“可是大人才剛新婚,夫人就求去,這事傳出去恐惹人閑言閑語!
“我雷朗問心無愧,旁人要怎么說,隨便他們去!彼麚P聲道。眸里卻有絲惱意,不是為了怕日后旁人的流言蜚語,而是她竟然為了只貓,不惜求去。
在她的眼中,他竟比不上一只該死的貓?
躊躇了下,陳總管囁嚅的問:“……那么屬下可以問大人一事嗎?”
“什么事?”
“大人既把那貓兒丟了,為何又再帶回來?”
聞言,雷眉氣得揚眉怒瞪他。“那貓兒不是我抓走的!”
他沒有想到,原來自家總管竟也跟符書兒一樣,從頭到尾都認為是他抓走那貓的。
被雷吼一聲,饒是跟了他多年的陳總管,還是不免抖了下。
“可是……若不是大人抓走那貓的,那大人又怎知它在哪里,還帶回了它?”
“……”雷朗氣到說不出話來。為了一只貓,竟連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陳總管都不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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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兒,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那雷朗是怎么欺負了你,你一五一十的告訴爹,有爹替你作主!辈痪们埃傥幕馗,就看到蓮月讓人帶來的書信。
信中寫道,嫁過去兩日,女兒與雷朗竟還未洞房,不只如此,那雷朗還惹得女兒傷心流淚。
一看完信,他怒不可遏,立刻派人前去雷府將女兒接回來。
女兒一出世,果然如長風道長所言,興旺了符家,幾年內,他連連得到皇上的拔擢,從七品的小官一路晉升到中書令,是以他非常疼愛這個女兒。
能夠娶到書兒,是他雷朗不知幾世修來的福分,他竟不知珍惜她,還讓她受到委屈,符仲文氣惱不已。
“爹!笨吹礁赣H,符書兒忍不住眼淚汪汪,滿腹的話不知該從何說起。
“乖女兒,你別急著哭,快把事情告訴爹,若真是那雷朗的錯,爹自會替你討回公道。”
見小姐只是哽咽著,蓮月索性代她約略說了一遍。
“大人,事情是這樣的……最后姑爺竟然還辯駁說,他臉上的抓傷和衫子上的白毛,全是被南詔國進貢的一只白猴弄的,這簡直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然后就在我們正要離開時,姑爺回來了,手里拎著小豹。”
她指著小姐抱在懷里的貓,氣憤不平的再說:“大人,您瞧,這姑爺也不知是怎么折騰小豹的,把它弄得又濕又臟。”
聽畢,符仲文看看女兒懷里的白貓,然后抬頭說:“書兒,你真的是誤會雷朗了,他昨日確實是被南詔國進貢來的白猴給抓傷的!
“什么?”聞言,符書兒愣住了,“那不是他編造的謊言嗎?”
“不是,當時爹雖沒親眼看見,但在場有不少人瞧見了,今早爹一上朝,就聽見有人在談論此事,說那白猴也不知是怎么掙脫了籠子,在宮里頭四處亂竄,守衛急追著它,雷朗偶然經過,那猴兒竟撲到他頭上,還抓傷了他的臉!
符書兒驚愕得與蓮月面面相覦,一時說不出話來。
“原來姑爺沒說謊騙人!鄙徳聯项^搔耳道,接著想到一事,“可是小豹弄得這一身濕是怎么回事?而且還是姑爺帶它回來的!彼哉f他的嫌疑還是最大。
符仲文沉吟道:“以爹對雷朗的了解,他生性耿直坦蕩,他若說沒有,就肯定不是他做的,小豹的事兒,書兒你可能真的誤會他了!
符書兒蹙擰秀眉,陡然思及不只是小豹一身的濕,他身上也一樣。莫非她真的誤會他了?
見事情并不若他之前所想,是雷朗虧待了女兒,符仲文也緩下了臉色,勸哄道:“書兒,不如明兒個爹再仔細問問雷朗,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嗯。”聽到爹方才所言,符書兒忽然有種感覺,似乎真是自個兒冤枉了雷朗。若明日爹查清真相,真是她錯怪了雷朗,該怎么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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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鮑大人親眼看見是雷朗跳下河里,親自救起差點就要溺死的小豹?”
翌日,符書兒在聽完父親的話后,一臉震驚。
“沒錯,這些事兒是鮑大人親口告訴我的,還不是出自雷朗之口。”所以可信度自然更高。
她慚愧的輕咬著唇。
“書兒,既已厘清真相,爹陪你回雷府,親自向雷朗解釋,我想雷朗心胸廣大,應不會介懷的!狈傥膭竦。
“……”她低頭沉默須臾,抬眼道:“對不起,爹,都是書兒太魯莽任性,錯怪了相公,書兒自個回去就好!
“可是──”符仲文不太放心。
她截住父親的話,“是書兒做錯了事,書兒自會向相公認錯,請求他的原諒。”思及雷朗為她救回了小豹,她竟然還責怪他,一句道謝都沒有,不禁更覺愧疚。
“好吧!币娝裆珗远,符仲文欣慰的拍了拍女兒的肩,“那爹送你出去。”
不久,回到雷府,陳總管看見她,滿臉驚喜,“夫人,您回來啦?”他還以為昨日她這一離去,就不會再回來了。
“是我不好,錯怪了相公,他現下人在哪里?我要親自去向他賠罪。”
“咦?”聞言,陳總管愣了愣。
“陳總管,我家小姐問姑爺這會兒在哪里,你快說呀!”蓮月催道。
“大人他此刻在寢房里!闭f著,見夫人就要舉步而去,陳總管連忙跟上去,“等等,夫人,大人他病了!
“他病了?”符書兒訝道,難道是因為昨日他跳下河里救小豹,著涼了嗎?
“欸,這大人身子骨一向強健硬朗,打小就甚少有病痛,誰知道前陣子突然染了風寒,這病一來呀,異常嚴重,后來大人……啊,對了,就是去參加符府桃花宴回來后,整整在床上躺了兩日才能起身!
陳總管一邊走,一邊叨叨說:“沒想到這時竟蒙皇上恩賜,擢升大人為御史中丞,大人病體尚未痊愈,便又忙著與大理寺一起清查幾樁疑案,連日奔波,還要忙著成親一事,累得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昨日也不知怎么搞的,在這三月天里竟弄得一身濕回來,原本就壓根沒痊愈的病又再復發,今日燒了一天!
聽到陳總管這番話,符書兒不禁柳眉深蹙,小手緊握。
原來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騙過她,那日在符府的桃樹下,他正病著,是她自個兒沒弄清楚,不僅誤會了他,還責備他,甚至就這樣跑回娘家。
她咬唇,為自個兒的任性感到歉疚與汗顏。
他此刻一定很生她的氣吧,若是她向他賠罪,他可愿原諒她?
來到寢房前,符書兒抿了抿唇,低聲問:“陳總管,相公的病可有請大夫來診過了?”
“大夫來瞧過了,不過……”
“怎么了?”
“大人不喜歡吃藥,所以煎好的藥,他都只飲幾口就不喝了!
“那怎么成?”她擰起眉。
“就是呀,我也勸過大人,可大人就是不喝!
“我曉得了,陳總管,你吩咐人把藥端過來,我來喂相公喝!
“咦?”陳總管先是一愕,接著滿臉喜色的迭聲應道:“是、是,我馬上吩咐灶房再煎藥!毕氩坏椒蛉嘶厝ヒ惶,再回來后,就不再誤會大人了,真是太好了。
他興匆匆離開。
符書兒小手按在胸口,輕輕深吸一口氣后,進去前交代蓮月,“蓮月,你把小豹先帶回你房里!
“可是我怕姑爺待會看見小姐會生氣!
“是我誤會了他,就算他罵我也是應該的,你下去吧!
“是,小姐!
符書兒這才推開房門,走進屋里。
她穿過花廳,走進內室,看見雷朗正闔目躺在床榻上。
她悄聲過去,細睇著他,發現他俊頰隱隱帶著抹潮紅,不由得伸手撫向他的額。
雷朗立刻驚醒。
“誰?”睜開眼,看見映入眸里的人竟是她,他立刻冷下臉道:“你又回來做什么?”
看見他冷凝的神色,她一懼,想要退開,但思及這一切都是自個兒的錯,誤會了他,便又鼓起勇氣說:“我是回來向你認錯賠罪的,對不住,都是我錯怪了你,還有,謝謝你替我救了小豹!彼豢跉庹f完。
他哼了一聲,沒有作聲。
她雙手輕絞著衣裙,好聲好氣的再啟口,“相公,你原諒我好不好?”
瞥向她,他沙啞的嗓音漠道:“你覺得我雷府是想走就走,想來就來的地方嗎?你究竟把我雷朗當成什么人了?”
聽見他話里的指責,符書兒歉然的垂下螓首。“我知道是我錯了,我不該不相信你!
她胸口微感窒悶,忽然覺得自己寧愿他罵她,也不愿看見他這般冷漠的神色,這樣的神情,好像她和他已是完全不相干的人。
她最大的錯不在這里,而是她不該帶著那只該死的貓嫁過來,思及那只貓也許也隨著她再回來,雷朗就忍不住頭痛。
“罷了,我不怪你,你回去吧!彼麚]手道。他可不想往后每日都要再見到那只令人發毛的貓兒。
“你還在生我的氣,所以不肯原諒我嗎?”
聽見她語氣酸酸楚楚的,似是十分委屈,抬眼再瞧見她眸里氤氳了一層水氣,仿佛隨時會滴出淚來,雷朗心頭不由得一軟,放緩了聲音。
“我說我不怪你了,你走吧!
“我不想走,你別趕我走。我既已嫁給你,就是你的妻,你現下在發燒,我有責任照顧你!
哼哼,現下知道這么說了,當時她抱著貓要走的時候,怎么就沒想到這些?
思及這事,雷朗氣又上來,但他堂堂一名男子,不愿小心眼的跟她計較,索性閉上眼,不再搭理她。
見他沉默不語,符書兒也不在意,逕自走到面盆前,打濕帕子,敷在他額上,為他退燒。
但雷朗似乎是鐵了心,看也不看她一眼,任由她做這些舉動。
她坐在一旁,不時為他換下額上的巾帕,趁著他闔目休息,凝目打量著他。
也許是身子不適,所以他臉上的神情顯得格外柔和,不若這兩日那樣峻厲迫人,就像那日在桃花樹下見到的他……
原來那時他那清潤如水的眼神,溫朗謙和的神態,都只是因為他……病了。
正因為這病,他便陰錯陽差的成為了她的夫婿。
這就是緣分吧。
她和他注定要結為夫妻。
思及此,符書兒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在笑什么?”雷朗睜開眼,有絲不豫。
“經過這番誤會,讓書兒更加了解相公的為人,今后書兒會努力當一位好妻子!彼胨麘莻面惡心善之人,雖然發怒時神情看來兇惡,但心地卻是十分仁慈心軟,所以才會跳下水救了她的小豹。
單憑這點,已足夠教她感激心儀。
“哼!彼宦暎俅侮H上眼,不想搭理她的話。除非她不養那只貓了,要不然她永遠無法成為他心目中的好妻子。
為他再換了遍巾帕,她的手輕撫在他額上試了試溫度。
額面上傳來的那溫柔撫觸,令雷朗的胸口忽覺一陣酥麻。
他睜眸,迎上她那雙盈若秋水的眸子,剎那間,仿佛一顆石子投入湖心,在他心底蕩起一陣漣漪。
他有片刻失神,覺得自個兒宛若墜入一處旖旎仙境,心蕩神馳。
在他那雙深黝的俊目注視下,符書兒雙頰泛起嬌羞的嫣紅,一顆心兒卜通卜通的亂跳,心旌動搖,情絲陡生。
“叩叩!遍T外這時傳來兩聲輕響,一名婢女端著煎好的湯藥走了進來。
兩人頓時不自在的移開眼神。
接過湯藥后,符書兒說:“相公,把這藥給喝了!
雷朗皺眉,瞥了一眼墨色的藥汁!拔液冗^了!
“陳總管說你沒喝兩口就不肯再喝,要按時服藥,病才能徹底痊愈!彼崧晞裾f,端著藥碗,舀了一匙藥要喂他。
他別開臉,“我說我喝過了!
見狀,符書兒輕笑,“你怎么像個孩子一樣怕喝藥?!”
“我才沒怕喝藥!甭勓,他立刻不悅的轉過臉來瞪著她。
“那你就把這藥給喝完。”她揚眉笑睇他,覺得此刻鬧著別扭的他真是可愛極了,她忽然覺得他不那么可怕,反而有點像在鬧著脾氣的小豹,令她油然生起一股想要親近他的念頭。
他不悅的說:“我說我已喝過藥,不想再喝第二……”話未說畢,雷朗頓時像被雷給劈到,震驚得瞠大眼,直勾勾的瞪著她。
符書兒嘴里含了一口藥,哺喂進他的嘴里。
看見他驚愕的神情,她滿臉嫣紅的退開。
她也不知適才自個兒為何會鬼迷心竅的做出如此大膽的行徑,剛才在藥汁喂進他嘴里的那一剎,她的心狂跳著,胸口發熱。
好半晌,雷朗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剛在做什么?”他因病略顯蒼白的臉上,此刻爬上紅暈。
“相公不肯乖乖服藥,書兒只好這么喂你了!彼p咬著唇,羞澀的抬眸覷望著他,瞥見他漲紅的臉孔,她既羞又喜,原來她的夫君跟她一樣也會害臊。
靈眸一轉,她又再含了一口藥汁,飛快哺進他微張的口中。
“你、你、你……”他性情耿直,鮮少接近女色,她親匿的舉動令他胸口狂擂,思及適才她那柔嫩的唇畔親密的吮含著他的唇,他更加漲紅了臉,看著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瞧見他如此羞窘的模樣,符書兒不僅不再怕他,還忍不住想要逗弄他,“倘若相公喜歡書兒這樣喂你,書兒愿意……”
見她說著又要伸手端起藥碗,雷朗連忙抬手搶過她手里的碗,仰頭一口氣飲完,那苦澀的藥汁一滑進到喉中,頓時令他皺擰了一雙粗濃的眉毛。
她噗哧一笑,接過空碗!八幒韧炅耍窍喙煤眯!
他只是惡狠狠的瞪著她。
但此刻病著的他眼神溫潤如輝,沒有一絲迫人的峻厲。
她怔愣的望著他,眸光不禁幽幽一柔。
眼前的他就是當日在桃花樹下她見到的那名男子,那時他不像其他人一樣,絲毫不懼她臉上那張恐怖如鬼的人皮面具……
符書兒唇瓣蕩開輕笑,直到這時,她才打從心眼里認定了他是她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