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把草藥拿回家,明天就給你燉一只雞吃!”
大丫雙手高舉,狂喜地尖叫一聲,連最喜歡的小道消息都顧不得聽了,腳下像裝了輪子似,一溜煙跑了個不見人影。
水姑翻了個白眼,這才回頭低聲在錢香福耳邊道:“阿福,我昨日看到你們東村的村長在南街客棧那邊跟幾個京城來的破爛貨談話呢,那些都是不正經的人牙子,聽說暗中拐賣不少女子與孩童。他們隱約談到了你,我沒敢多聽,不確定是不是在打你的主意——”
“從那破爛貨口中提到我,當然一定就是在打我的壞主意。”錢香福立即就知道自己今天怎么會在客棧醒來了,原來她是被拐子給擄來了!原來山上落坑里的那些林家人,只是用來迷惑她的陷阱,真正被坑到的人是她!
水姑看著錢香福臉色黑沉沉的,當然知道她對東村那些林家人有多恨。接著說道:“現在有好機會嫁個好人得個依靠,你就別再跟東村那些人斗了。你孤身一個小女子,又不肯生孩子的,人家就算現在不害你,耗著你老了病了死了,幾十年過去,你沒后人可繼承,那片家業早晚還是得改姓林!
“那可不一定!”曰后就算那片家業不再姓秦,她也會在有生之年讓它們永遠都不能姓林!
相識多年,水姑當然知道錢香福有多固執,嘆了口氣,道:“好吧,等你吃夠苦頭就知道變通了,F在反正你注意一點,別被東村那些姓林的給害了,家里兩老還指望著你呢!
“我知道了,謝謝你啊。我回去了!
“不用謝,你只要讓我有機會賺你一次錢就好了,不拘什么,作媒、拉皮條、給人生孩子都成!彼贸呀涀叱鱿镒拥腻X香福道。
錢香福擺擺手,沒回頭,只漫應道:
“天都黑了,怎么還在作白日夢呢。”
身后傳來水姑回罵著什么,錢香福沒仔細去聽,她現在滿腦子想著要怎么好好回報林姓那群人。
那些侵占她家土地與田地的人,真的是不能再容忍下去了。
她一定要趕走他們!
錢香福在回到東村之后,并沒有馬上回家,轉而跑到租了自家田地耕種的一戶佃戶家里打探消息。
是的,她是有佃戶的。那些佃戶耕種著還掌握在她手中的一些良田,也有效阻止了那些林姓人更得寸進尺的侵占。
當年她用計讓那些跟她一同流浪到這邊的流民去搶劫林家族人之后,那群餓得已經在吃土、吃人肉的流民便短暫居留了下來,直到將附近連同山區里所有能啃的作物樹林花草等都吃光之后,又朝南部遷移乞活而去。
那時錢香福暗中聯系留下了八戶品性較為良善的人——他們都沒吃過人,家里有許多人吃了觀音土死去,或者干脆直接餓死,卻沒做過易子而食的惡事,也不去偷死人尸體吃。
寧死而不肯吃人的人,相信品性是有一定保證的,所以錢香福才敢大膽地收留他們。這些年來證明她賭對了,她的眼光沒出錯,這些人是好的,他們勤奮而感恩。
那時留下八戶,已經是跟大叔商量之后,所能承受的極限。秦家的地需要人耕種,一家三口老的老、病的病、小的小,想要保命,光靠她一個十歲女孩當然不行,他們還得有一些青壯來相幫壯聲勢才可以。所以就算很艱難,難到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餓死邊緣,但這些人還是必需留下的。
那八家佃戶的房子蓋在錢香福家的左右不遠處,隱然形成外圍保護姿態,多少幫他們遏止了林家族人的窺視與騷擾。
這幾年風調雨順,新的國朝好像真的能立起來,至少這兩年已沒看到流匪明目張膽地出來作亂了,縣里也出現縣令這樣的父母官了。沒有匪亂,田地有正常的收成,皇帝又還沒開始收稅,錢香福僅只收兩成的田租,種種的好累積出好日子,如今大家竟也能一日吃上兩頓飯了。幸福的日子得來不易,所有佃戶們對秦家以及錢香福都充滿感激,更是對錢香福唯命是從。
第5章(2)
錢香福走到東邊一戶佃農家,剛好看到這家的大兒子正在門前的空地劈柴,她將這個十三歲男孩給扯到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小聲問:
“虎子,今天林家那邊有沒有什么動靜?我家有沒有什么人過來?”
虎子連忙點頭,迫不及待地小聲道:
“福姐,我跟你說,你家來貴人了!有四個騎著大馬的大漢——我爹說轉載或轉售,謝謝你的支持與配合)那是大馬,不是牛。他們帶了好多精貴的東西到你們家,你家大叔就把其中兩個給迎進門了,結果送的東西太多,沒辦法全搬進屋里,還剩好大一半丟在外面呢。我趴在圍籬邊偷看,哎唷喂,那樣精貴漂亮的青布竟就胡亂丟地上啦!我跟我爹去上集時都沒見人賣過這么好看又這么多的布。我娘說,敢這樣隨意糟蹋好布的,就一定是貴人。福姐,你家是不是在大城市有了不起的貴戚啊?”
錢香福從虎子沒有章法的陳述里總結出有用的訊息之后,卻是狠狠地皺起了眉頭,怎么也想不出那些來家里拜訪的人是什么來路……就算是京里來采買女子的牙子,也不可能帶著大禮過來;在這個一袋粗米就能買走一個女子的年代,那樣的大手筆是誰也出不起的。
一時想不透,便就先擱著不想,又問:“那些人幾時走的?林家那邊有沒有什么人過來探頭探腦?”
“有三個漢子后來走了,留下一個大漢沒走。喔,還有,那個林桂花又跑過來叫嚷,好像說要賣她家兩個女兒,要大漢過去談價錢呢,我那時忙著給家里挑水,沒有聽到太多!
錢香福并沒有多失望,將肩上扛的米袋放到地上,對虎子道:“兩只手把你的衣擺拎起來!
虎子對這樣的吩咐立馬聽從,兩只眼睛還亮晶晶地盯著那兩只袋子,吞了吞口水道:“福姐,你今兒個是不是又在山上掏到了什么好東西了?是山果子?還是竹筍……哇!”低呼一聲之后,再也說不出話來,只能瞪凸了眼珠子巴巴地看著那白亮亮的大白米!
天。〈蟀酌!那可是大地主才吃得起的好東西呢!虎子活了十三歲,別說從沒吃過一口了,連看都沒看過。
錢香福以兩手小心捧起白米,放到虎子的衣擺里,將他短短的衣擺給填得快滿溢出來,然后拍了拍小子的頭道:“快進去,別給人看到了。你祖父與你娘身子不好,你讓你妹熬白米粥給他們補補身子!
“喔,好,我馬上進去。福姐,你真好!被⒆痈屑さ氐徒校桓曳砰_聲音說話,怕夜深人靜,一點點動靜都會給人聽了去。
看著虎子走進屋子里去,錢香福再將白米扛上肩,本來想回家的,不過又怕家里有人盯著,所以她悄無聲息地沿著月光照不到的暗處走,想先聽聽動靜再作打算。
走到自家的后門處,還沒趴上窗口呢,就聽到里面有說話聲——
“大成,你說福囡這么晚沒有回來,會不會真的是被人販子給抓走了?林桂花說福囡跟人跑掉我自是不信的,但我擔心她一個好女子被壞人盯上了,給抓走賣了!這可怎么辦才好啊?!”
“錢姨,您別慌,咱阿福那樣機靈,一定不會有事的。你瞧,這些年她一個小女子跟林家那些人周旋,不也沒吃什么虧嗎?以前阿福也曾有過趕不及在城門關上前回村子,可能又借宿在水姑家了。”秦大成低聲安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