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豪華游艇下錨泊于海中,海面波光粼粼。借由水中倒影,隱約可瞧見船上幾個男性身影。
這是一場聚會,不定時、不定點的聚會,純男性的聚會。
“富山,你這艘游艇未免也太寒酸了些!必愅骋性跈跅U上,雙手悠閑地往后撐著。
富山岐?走過來,看了他一眼,清冷的眸光足以殺人。造價近千萬美金的游艇,這家伙還嫌寒酸?
“媽的,貝,你這個死洋鬼子,不要說中文好不好?聽起來真的很怪!”杜凡大步走過來,修長的腳一抬,就要往他身上踹。
明明是混血兒,長得一副洋人的模樣,卻說得一口流利中文,聽來真礙耳。
貝威廉輕輕一閃身,就躲過他的攻擊。
“你那廣東腔的中文才奇怪,好嗎?”
“媽的,你說什么?”杜凡沖上前來,眼看就要揮過來一拳。
拍手聲在這時響起,三個人轉頭看向船尾甲板,躺在甲板上的人不知何時已躍起了身,走到欄桿旁,一手指向遠方。
“看來,炎要來了!睎|方聞人嘴角噙著笑,目光落在海面上那個快速移動的黑點。
“媽的,要不是富山說什么要在外海見面,也不用這么麻煩!倍欧部攘寺。
冷冷的眸光睇了過來,富山岐?依舊不語,那視線別說殺人,就算馬上要將人給凍成冰塊,都有可能。
杜凡瞬間噤了聲。唉,嘔,真嘔!
貝威廉看著,揚揚眉,吹出一記響亮口哨,“能治你杜凡的,我看僅有富山了!
這句話聽了,讓人超級不爽,“你這個死洋鬼子,說什么渾話!要不是富山曾救過我,我、我、我……”也不用對他太客氣!
在整個亞洲,不,就算是全球,誰不懼他、不敬他三分?偏偏就這幾個損友,不僅不怕他,還……唉,不過說來,他們幾個也同樣在全球呼風喚雨,夠讓人膽戰心驚的。
“杜,你說話得小心一點,不要一句死洋鬼子同時罵到兩個人!必愅疀鰶鲆恍,好心提醒。
“這……我……”杜凡看看他,又轉頭看看一旁的東方聞人。
是呀!他也同樣是混血兒。
不過兩人還是有些不同:貝威廉是中英混血兒,除了那一頭黑發,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像外國人,但東方聞人就不同了,因為他是中義混血兒,所以除了膚色略偏古銅色之外,沒有一處像外國人。
“東方才跟你不一樣!倍欧膊环䴕獾耐勐。
貝威廉聳肩笑笑,東方聞人則是轉過臉來,要他們安靜。
至于一旁的富山岐?,仍舊保持著最高品質的安靜無聲,他踱步到船側,等著快艇上的人靠近游艇,然后對他伸出一手。
長孫炎身手矯健,僅輕輕搭住富山岐?的一手,一個躍身,人馬上落定在游艇甲板上。
他與富山岐?一個擁抱,然后退開一步,各自出拳槌了彼此的胸膛一記。
將這一幕看在眼中,杜凡不是滋味地低哼:“冰塊跟冷凍庫果然是比較合!”
富山岐?個性冷然,長孫炎也一樣,如果說一個是北極冰山,那么另外一個就是南極的冰原。
長孫炎睇了他一眼,“杜,看來我似乎是太久沒和你比劃拳腳了!
聽他這么一說,杜凡呵呵一笑。“你的提議是不錯啦,不過時機和場地好像都不大適合!
跟那個冰塊比起來,他這個冷凍庫是好了點。冰塊問半天也不吭一聲,而冷凍庫說話雖然會凍死人,但至少不會讓人覺得自己是空氣。
長孫炎勾唇一笑,上前握拳與他一碰,再用力一抱。
“上回香港之行,還沒謝謝你熱情招待!眱扇藥缀醮蛄艘徽沟娜
“哪里、哪里!倍欧残χ┰晷宰右幌伦酉o蹤,“不過挺可惜的,上回擂臺上還是沒能分出勝負。”
“炎,真佩服你的義氣,你居然愿意跟那家伙打拳。”貝威廉加入他們,上前與長孫炎用力一抱,兩人同樣在彼此胸口槌上一記。
“嗨,東方,好久不見!币环珠_,長孫炎再轉身與剛好上前來的東方聞人一抱。
“你的肌肉似乎更精練了。”東方聞人不失一向的儒雅,一手卻停留在長孫炎的臂膀上戳了戳。
長孫炎反手突然出拳,兩人就在甲板上過了數拳。
“你的拳腳還是如同半年前一樣勁狠!卑肷,長孫炎先停手,俊顏上綻開了難得的笑。
“哪里,你也一樣不弱!睎|方聞人鮮少恭維人。
“好啦、好啦,看你們動不動就喜歡拳腳相向,真是一點都不文明,野蠻人!北涣涝谝慌缘呢愅床幌氯チ,再度加入談話。
“野蠻人?”四個男人異口同聲,包括今日從頭到尾還沒開口的富山岐?。
“算了,當我沒說!睔夥仗幃,貝威廉怕被他們圍毆。“換個話題吧!富山,你到底把我們都找來做什么?”
“炎要訂婚了!备簧结?說。
“嗯?”杜凡挑挑眉。
“……”貝威廉不語的望著他,也同樣在等著他的下文。喜帖不是幾日前寄來了嗎?
“富山,有什么話就一次說出來吧!”轉身走到幾步外的躺椅,東方聞人神情悠閑的坐了下來。
請帖,他也收到了。至于時間,不就是下個月中嗎?
長孫炎瞅著富山岐?,等他說出什么他不知道的消息。
“還記得八年前嗎?”富山岐?緩聲說。
“八年前?”四個男人異口同聲,可見得想的是同一件事。
東方聞人嘆了口氣,從躺椅上站起來,“你是指掃了那個黑暗集團的那件事嗎?”
五人就是在那時相識,進而相知相惜,成了莫逆之交。
“可瓦達?”杜凡擰起一對濃眉,說出了當年一個全球聽了都聞之色變的集團名稱。
“我們掃得不夠干凈?”貝威廉神色緊繃,眸光拉向長孫炎。
長孫炎的眉頭緊皺,“沒錯,那時我們放了一個人!币粋曾經救他一命,并且在長孫家當了幾年教練,教會他拳腳功夫的老人。
“那這個集團現在又……”東方聞人看了長孫炎一眼,怕對方這次出手不僅會對五人不利,而且極有可能先沖著長孫炎而來。
畢竟那老人最后敗北,是差點在臺灣喪命。
“沒錯,他們又開始活動了,不僅東南亞,最近荷蘭和德國都陸陸續續有事件發生!备簧郊页耸巧襻t世家,同時也擁有全球最厲害、最密集的情報網路。
“這么說……”貝威廉和杜凡動作難得一致。
“炎,那個婚,你還要訂嗎?”東方聞人就怕對方會選在訂婚宴上出手。
長孫炎擰眉不語。
“在我看來,能延就延,若不能延的話,也就算了!”杜凡搶白,替長孫炎發言。
反正他們幾個好友都討厭極了那個準新娘--朱家的小姐,朱玉嬋。
一想起那個女人,杜凡忍不住要說,長孫炎這一朵好好的鮮花,干嘛要插在那堆牛糞上?
寬敞的醫院走道上,燈光亮如白晝。
朱詠真腳下的高跟鞋,發出叩叩叩的規律節奏,就如她給人的印象一樣,明快且機靈。
“朱律師,今天又來看你媽媽?”走過護理站,一個原本低頭填寫著資料的護士,抬起頭來對她親切一笑。
“嗯!敝煸佌嫱O履_步,擠出一抹笑容,“請問,她今天的情況有好一點嗎?”
護士小姐的笑容驀地僵在唇邊,眼底流露出同情。
“原則上與昨天是差不多啦,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你是個好人,你媽媽也是個好人,上帝一定會讓奇跡降臨,搞不好過了幾天,她就會醒過來了!
對于一個呈現重度昏迷的植物人,身為虔誠基督徒的護士小姐相信,唯有上帝才能讓奇跡降臨。
“謝謝你!敝煸佌嬷雷o士小姐一番話是貼心安慰,不過她不放棄,就算母親再也醒不過來,她也會堅持到最后一刻,“我先去看我媽。”
再擠出一抹笑,她朝著護士深深一點頭,轉身朝走道的盡頭走。
護士看著她的身影,仰頭嘆了口氣。好可惜,也好令人心疼,這樣一個孝順善良的人,居然得每天公司、醫院兩邊忙,再這樣下去,她身體恐怕也要吃不消。
朱詠真很快來到病房門口,深吸一口氣,她推開門。
“朱律師,你來了!”看護吳媽轉頭見她出現,連忙迎上前。
“吳媽,謝謝你!狈泡p腳步,朱詠真來到病床旁。
“朱律師,你真客氣!眳菋尠醽硪粡堃巫幼屩煸佌孀拢罢疹櫮銒寢尡緛砭褪俏覒撟龅氖,撇開我每個月收你一大筆的看護費不說,人相處久了都會有感情,唉,看著你呀,我總覺得我女兒如果有你一半好、一半孝順,我可能會高興得連作夢都會笑呀!”
吳媽本來以為律師都是高高在上、很難相處的,但自從與朱詠真相處過后,她才發現,原來律師也有不會擺架子的好人。
朱詠真對著吳媽一笑,“你女兒又給你惹麻煩了?”
吳媽的眉頭皺了皺,“朱律師,你真的很聰明耶!”
“這次是……”
“她跟人打架,把人家打到頭破血流,我被叫去警察局,才說她兩句,她還跟我嗆聲,說什么要去混什么、什么……”唉,反正她也記不得了,不過好像是個很有勢力的幫派。
朱詠真一對細眉蹙緊,“需要我去找她談一談嗎?”
“我看就不用了,上回已經非常麻煩你了!眳菋屢粐@,“何況這陣子她又不回家了,我也找不到人,又不知她又跑到哪去了!
女兒上一回闖禍,還是朱詠真到拘留所將人給保釋出來的。
“對了,今天白天宋醫師有來看過你母親!眳菋寭Q了個話題。
“嗯,這個我知道。他方才撥了電話給我,跟我談論了下我母親的情況。”
“怎樣?有沒有說什么時候會醒過來?”吳媽很熱心,在照顧朱詠真母親的這一年來,早已把她當親人。
朱詠真搖了搖頭,“他說,以現在的醫學來說,真的很困難!
“這樣……”吳媽的心情跟著難過了起來,“我聽說你媽是氣喘發作,才導致腦部缺氧的,唉,怎么會這么嚴重?”
朱詠真看著吳媽自言自語,一時無話可對。
是呀,怎么會這么嚴重?要不是她發現的太晚,要不是那一夜她徹夜在律師事務所里加班,要不是……今天媽媽應該還是好端端的在家中,一如以往,等著她下班,一同吃晚飯。
“吳媽,你要不要先出去吃晚飯?”將手里抱著的卷宗往一旁矮柜上一放,朱詠真注意到了矮柜上花瓶里的白色玫瑰花。
“好吧,那就麻煩你了,我先出去吃飯!眳菋屝南攵亲右灿悬c餓了,就順著朱詠真的意思。
“他……他今天有來嗎?”
“他?”吳媽往桌上的白玫瑰瞧了一眼,瞬間明了!班,你爸爸大概在中午前后來的,在病房里陪了你媽一會兒才走。”
“喔,是這樣嗎?”沒再抬起臉來,朱詠真將目光由白玫瑰花拉回,重新落在母親沉睡的臉上,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望了她一眼,吳媽只好聳聳肩,轉身走出病房。
很快地,單人病房里再度安靜了下來,獨剩輕柔的嗓音陪伴著靜靜躺在病床上的人。
“媽,如果你是醒著的話,會不會再怨他呢?你恨他嗎?還是你仍然如年輕時一樣愛他?”
龐子夜,朱詠真高中時代的同學兼好友,高中畢業后,詠真留在臺灣繼續升學,而子夜則在家人要求下前往美國就學,不過她沒照著家人安排,乖乖去就讀商學系,好畢業后承繼家業,而是挑了讓眾人跌破眼鏡的商業犯罪研究學系就讀,且一畢業就考進CIA,目前專抓國際金融商業罪犯。
“詠真,這么晚了你還把我找出來,是有什么事嗎?”龐子夜邊打著呵欠邊說。
三天前她才由紐約回到臺北,光是時差還沒調整過來就讓她吃盡苦頭,更別說她還得執行一項上級指派的任務。
不過就是因為這趟任務,才讓她有機會回到臺灣。
朱詠真背靠著人行道上的電線桿,看著龐子夜頻頻打呵欠的模樣,頓覺好笑,“喂,你真的是一點也沒變耶!”
龐子夜忍不住張嘴,又是呵欠連連,“變?你是指哪一樣?”
若是指外表的話,她倒不覺得自己沒變,至少應該夸她變漂亮了,目前的她,可是CIA里商業犯罪調查科的科花,一級美女。
“你的動作呀!還有哪樣?”朱詠真一副“你還是像以前一樣粗暴”的表情。
“喂、喂,我承認雖然我動作是粗魯了一點,但你不覺得現在的我,可是大美人了嗎?”高高挑起一眉,龐子夜擺出一個自信滿滿的姿勢。
朱詠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你搞笑的功力還是像從前一樣,不僅棒,而且‘笑’果十足!
龐子夜故作哀怨,“你呀、你呀、你,你一點審美觀都沒有!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懂得欣賞。
朱詠真掩嘴搗住沖口的笑聲,“是、是,大小姐,我是沒審美觀,請原諒小女子我有眼不識泰山!
龐子夜跟著笑了出來,直到笑聲止住,她才問:“說真的,你找我有事?”“恩,”推開電線桿,朱詠真往前走了一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幫忙?”什么忙需要找恰好回臺北的她來幫?
“恩!敝煸佌嫦蛩闹芸戳艘谎郏芸斓倪x擇了-個地點--對街的咖啡館,“走吧,我們邊走邊談,我請你喝咖啡!
順著她的目光,龐子夜也注意到了那家咖啡館,“耶!沒想到它還在呀!”
以前讀高中的時候,偶爾兩人會一同去咖啡館里看書,消磨掉整個星期天的下午。在變遷如此快速的臺灣社會,一家咖啡館能撐過將近十年光陰,實屬不易。
“那就走吧,還等什么呢?”說著龐子夜攬著朱詠真的手臂往前走。
利用這一段路程,朱詠真把吳媽女兒的事概略提了下,看龐子夜有沒有人脈可利用,勸回那只迷途的羔羊。
“這種事你應該找當地的警官或是角頭老大,這樣找人會容易些。”過馬路前子夜對詠真說。
“你說的事我也不是沒想過,但無奈,角頭老大我沒認識半個,至于警官的話,我又不想欠他們人情,所以……”
“所以你就找上我?”龐子夜翻了翻白眼,一臉被她打敗的模樣,“你就不怕欠我人情哦?”
“你會跟我要嗎?”詠真笑睇著她。
“當然會!睂⑺氖直劬镜酶o,龐子夜不怕別人誤會,故意將臉在她手臂上磨蹭。
朱詠真笑著拍開她的臉,抽回手,“那顯籪說,小姐你要我拿什么東西還你人情呀?”
“什么東西?”走過馬路,才一踏上人行道,龐子夜就故意駐足,目光上上下下對著朱詠真打量一番。
然后她傾身向前,裝出一副色瞇瞇的模樣,“朱詠真小姐,如果我說,要你以身相許,如何?”
朱詠真被她的動作和表情給逗得差點沒笑彎腰,“我可沒興趣玩蕾絲邊。”
“你不肯喔?”
“當然不肯嘍!”朱詠真伸手推了她的腦袋一記,“你以為隨隨便便這么簡單,就能誘拐本小姐我就范嗎?”
“看來你變聰明了喔!饼嬜右剐χ斐鍪,捏捏朱詠真的臉。
“不聰明能當律師嗎?”朱詠真故意擺出唯我獨尊的表情。
“是、是,你很聰明,我可愛的小真真,要是你不夠聰明的話,本小姐也不會愛你啦。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你再聰明,還是需要我這個才回臺灣兩三天的人幫忙,所以……現在,乖乖聽話吧,大爺我要你以身相許,你就乖乖就范吧!”
一說完話,龐子夜故意往前一撲,擺出老鷹抓小雞的姿勢。
朱詠真則是哈哈笑了出來,尖叫著左閃右躲。
于是兩人在人行道上玩了起來,你追我跑地跑了幾分鐘,咖啡館已近在眼前。
一個轉頭,朱詠真朝著龐子夜笑,卻意外撞進一個胸懷。
一回神,她發覺不得了,不僅撞到一個男人,還闖進了不該闖進的異常緊張氛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