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府里的奴仆們始終對她恭恭敬敬、不敢造次,但是難保他們不會為了討好“現任主子”而成了墻頭草,屆時她豈不是難堪嗎?
可惡!倘若殺人不用償命,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前去掐死他!
“別太得意!我絕對不會善罷干休的!你休想稱心如意!”咬牙撂下這幾句話之后,呂麗萍便憤恨地拂袖而去。
聽著書房大門被使勁甩上的聲響,薩君飛只在心里輕哼了聲,根本就沒將她臨去前的話當一回事。
那女人除了怒氣沖沖地撂話之外,大抵也玩不出什么花樣了。
約莫一刻多鐘后,書房外又傳來腳步聲。
薩君飛的濃眉一皺,本以為是呂麗萍去而復返,不甘心地又想來大吵大鬧,但過了一會兒,書房門沒被再度踹開,反而傳來幾聲輕敲。
“少爺,是我!钡率宓穆曇粼陂T外響起。
聽見“少爺”二字,薩君飛的眉頭皺得更緊,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抗拒,他才不想當薩家的少爺!
“進來吧!”他開口道。
“是!笨偣艿率鍛寺暎@才推門而入。
薩君飛抬起眼,正想提醒德叔別再喊他“少爺”時,卻見德叔的手中正遮遮掩掩地捧了個什么。
他疑惑地多看了眼,就見那似乎是一只木匣,而從德叔不太尋常的舉動來看,必定是重要的東西。
那會是什么?地契?房契?還是銀票?
“少爺,有件重要的事情,我得向您稟告!钡率逵靡环N既慎重又嚴肅的目光望著他。
一對上那樣的眼神,薩君飛不由得微微一怔。
此刻德叔的表情,讓他不由得想起當初師父在對他說出身世的真相之前,也是流露出這樣的神色。
一種說不出來的古怪感覺涌上心頭,讓他的俊顏一沉,心底那股抗拒也驀地更強烈了。
他開口道:“倘若是要勸我打消捐出家產的念頭,又或是要我在京城久留,那大可不必了,我的心意已決!
“不,老仆要說的并非是那些,而是更重要的事情,少爺,可否先容老仆將門關上?”
薩君飛點了點頭,同時說道:“德叔無須在我的面前自稱老仆,也不用喊我‘少爺’!
“那怎么成呢?少爺就是少爺,而老仆確實只是個下人哪!”
德叔恭敬地回覆后,先小心地朝書房外探頭張望了下,確定外頭沒人才關上了門,甚至還落了閂,不僅如此,他還將原本半開的窗子給掩上了。
這一連串小心謹慎的舉動,讓薩君飛不禁心生疑惑。
究竟德叔要對他說什么?竟需要如此小心提防有人偷聽?
“啟稟少爺,”德叔壓低了嗓音,說道!袄蠣斏胺愿肋^,倘若少爺來到家中,要老仆找機會將這只木匣交給少爺,別讓旁人——尤其是夫人瞧見!
“喔?”薩君飛揚起眉梢,目光再度落在那只木匣上,問道:“那里頭裝的究竟是什么?”
“回少爺,是一疊老爺生前陸續寫下的信函!钡率鍖⒛鞠淮蜷_,里頭果然躺著厚厚一疊的書信。
薩君飛瞥了眼,哼道:“既然寫了這么多書信,怎么不差人送出,收在木匣里做什么?”
“因為,這些信全都是寫給少爺的!
“什么?!”
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讓薩君飛僵住。
那些信……全都是寫給他?
他瞪著木匣中厚厚一疊的信函,胸口驀地漲滿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
“怎么可能?別開玩笑了!”
“是真的,老仆不敢欺瞞少爺!
第3章(2)
薩君飛咬了咬牙,神情有些陰郁。
就算那些信真是寫給他的,那又如何?
“那個人”有閑工夫坐在家中寫這些信,卻不愿意騰出半點時間去探視他?哼!未免太諷刺、太可笑!
德叔仿佛看出他的心思,說道:“老爺何嘗不想去探望少爺,過去這么多年來,老爺無時不想去見見少爺,可卻始終無法如愿,只能藉由紙筆,寫下一封封對少爺的思念與愧疚。”
由于在薩家待了二十多年,德叔對于當年所發生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也由于他是老爺生前最信任的總管,因此才會交代他這么一件重責大任。
聽了德叔的話,薩君飛的心仿佛被一根尖針狠狠地扎刺了下,黑眸閃動著激烈的光芒。
他驀地站起,轉身背對著德叔,不愿意再看那疊信件一眼。
“思念?愧疚?開什么玩笑!我才不相信!”
愧疚?或許有吧!但是思念?哼!真是笑話!
倘若“那個人”對他真有半點思念或惦掛,這么多年來又怎么會一直不聞不問的呢?
“是真的,老仆絕不敢擅自妄言!钡率逭Z氣誠懇地說!斑@么多年來,老爺的心里始終惦掛著少爺,只要少爺看了這些信,肯定就能明白的。”
眼看薩君飛仍杵在原地,德叔索性自行從木匣中取出信件,走到他的身邊,恭敬地將信遞到他的面前。
瞪著眼前的那一疊書信,薩君飛的身軀有些僵硬,心底升起一股強烈的抗拒,根本不想去觸碰屬于“那個人”的東西。
不論那里頭寫了什么,他一個字也不想看,關于“那個人”的一切,他一點也不想知道——盡管他在心里這么大聲吶喊,可他的手卻仿佛自有意識似的,將那些信件接了過來。
那一整疊信件約莫有二十來封,拿在手上顯得沉甸甸的,但較之更沉重的是他的心情。
薩君飛皺緊了眉頭,有那么一瞬間,他有股想要將手中的信件全部揉爛、撕碎的沖動。
但,他終究沒有那么做,甚至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后,緩緩打開了第一封信。
映入眼簾的字跡,看起來是如此的陌生,卻在他的心底掀起一種難以言喻的特殊感覺。
君飛吾兒——
看著那端正的四個字,薩君飛不自覺地咬了咬牙,努力壓抑住胸口翻涌的情緒,才得以繼續看下去。
從內容來看,這封信是他甫出世不久,“那個人”決定將他托給師父時所寫,字句中滿是對一個無辜嬰孩的愧疚。
第二封信,是他滿周歲時所寫,第三封信,則是在他滿兩歲之日……一連看了幾封信之后才發現,除了第一封之外,往后的每一封都是“那個人”在他每年的生辰之日寫下的。
二十幾封信看下來,每一封信里的內容,其實都大同小異,字里行間滿是對他的愧疚,偶有幾封信中提及他和師父到京城之事,信里寫著“那個人”當時遠遠看著他時,心中激動的情緒。
看著那些描述,薩君飛咬了咬牙,幾乎快不自覺地捏爛手中的信。
原來,真的如他先前所猜想的,過去每當他隨著師父前來京城時,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曾有一雙熱切關注的眼眸暗中盯著他。
當時,他的目光是否曾經和那雙眼眸有過短暫的交會,只是當時他漫不經心地移開了……
光是想像那幕情景,薩君飛的心就狠狠地揪緊,而當他看完了全部的書信之后,整個人仿佛被點了穴般,身軀僵硬,久久不能言語,眼眶甚至還有些發熱。
沒想到……沒想到“那個人”這么多年來竟一直惦掛著他……
但,那又如何?
薩君飛咬了咬牙,硬生生揮開心底翻涌的情緒。
光是這些信件,就想要他原諒“那個人”當年的遺棄?就想要他當成什么事都不曾發生過?哼,未免想得太美!
“倘若他的心里真有這么愧疚,當初又怎么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他不以為然地哼道。
即便當年呂麗萍容不下自己的遠房表妹、更容不下他,那又如何?“那個人”身為薩家的主子,難道一切大小事還得要妻子的批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