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況激烈的皇爺府前廳,下人們早已作鳥獸四散避難,唯獨被留下來的,就只有正飆著火氣砸屋拆房的斐梟,與下了朝就趕著回來攔人的斐思年。
“你再說一次!”一拳擊碎一面墻后,斐梟惡聲惡氣地揪著斐思年的衣領大聲怒吼。
斐思年心慌慌地想攔住這個兇神惡煞,“二、二弟……”
“小毛頭想嫁了小凈換鐵料?”反了反了,肯定是太久沒抽那小子板子了,居然敢把算盤撥到他斐家人身上?
斐思年忙向他解釋,“二弟,你別沖動,目前只是聽說、聽說而已!皇上還沒決定是否真要讓小凈去和親……”
“那個臭小子……”斐梟才不管他在說些什么,稍一使力就甩開他,“竟敢擅作主張?看我不打斷他的腿!”要他把自家妹子嫁給那個來歷不明的北方強盜頭子?那就先把他擺平了再說!
“慢著,二弟你先冷靜點……”被甩得頭昏眼花的斐思年,一骨碌地又再次撲上前拖住他興師的腳步。
斐梟將十指按得格格作響,“哼哼,把持鐵礦以此為要脅是不?待我宰完小毛頭,我就去滅了那姓湛的全宗!”
“不行!這狼宗萬萬不能動……”要是國庫因此而見了底,小皇帝八成真會引疚撞墻見自家祖宗去。
他陰森森地道:“放心,我不急著去動那狼宗,待我先去料理那只屁股太久沒挨板子的小毛頭再說!”
急急忙忙趕來皇爺府的斐藍,在踏進了府院正要踏進前廳的外門之時,冷不防聽到斐梟那令他毛骨悚然的低喝,他抖了抖身子,悄悄收回了剛要踏進門內的小腳。
趕在斐思年已經沒了力氣,就要架不住斐梟時,納蘭清音站在他身后冷冷地問。
“你想弒君?”
火氣正上心頭的斐梟,回過頭來就不客氣地朝他吼,“小毛頭敢把主意打在小凈身上,老子就敢砍死他!”
納蘭清音不疾不徐地再問:“那下一任皇帝是誰想必你也已經想好了?”
斐梟登時如墜十里冰窟,火氣消減得半點也不見蹤影。
“呃……”下任皇帝?
“或者你想為帝?”納蘭清音云淡風輕地再問。
“不想……”他要有那份心思,當年他干啥還扶小毛頭上位,還硬是萬分忍耐地當了七年的攝政王后就急吼吼地還政于皇?
納蘭清音徐徐漾出迷死人不償命的笑意,“那就是你想讓原國斐氏葬送在你手上?”
“這個……”天地良心,他從沒想過要斷絕祖宗血脈。
“皮癢欠收拾了是吧?”納蘭清音當下笑意一斂,本色盡現地狠揪著他的耳朵,“過來!”
“別擰、別擰……潑貓,你怎么又動手了?”
“既然腦袋有洞不長記性,我就讓你的皮肉長長記性!”
站在門外暫時撿回一條小命的小皇帝,顫顫地抬手拭去一頭的冷汗,趁著里頭正亂著趕緊逃離虎口,可就在他方才踏出皇爺府大門時,一抬首,就見淚眼汪汪的文武大臣們都等在外頭準備堵他。
“皇上……”
有沒有這么逼他的?有沒有?
他悲他苦他怨啊,嫁了堂姊,不但會屁股開花還可能會小命不保,不嫁堂姊,國庫則將會像無底洞般地虧下去,這、這……饒是經歷過多年挨板子的壓迫洗禮,小皇帝也忍不住此刻那股想仰天長嘯的沖動。
他們這是逼著他這少年搞造反玩叛逆嗎?都不覺得他的年紀還太嫩了點嗎?
深感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斐藍邊聽著身后皇爺府中吵吵嚷嚷的打罵聲,邊看著眼前一個個都在逼迫年幼孩子做決斷的大臣,半晌,小皇帝暗暗握緊了拳。
他決定了,為保他好不容易才積攢起來的國庫,他要奮起!他要反抗!他要效法納蘭先生不畏惡勢力,他要做個昏君!
次日,當公孫狩來到宮中,再次詢問斐藍是否有一結秦晉之好的意愿時,他頗納悶地看著神色憔悴的小皇帝。
“不知陛下您考慮得如何?”
深怕夜長夢多,斐藍毫不猶豫地拍板。
“嫁!”
第2章(1)
火速下旨賜婚、火速定下近得沒有反悔余地的婚期、再火速拖著一班大臣逃出宮,躲至京外行宮緊急避難,小皇帝斐藍拿出多年來挨板子的精神,將牙關咬得咯吱作響,打定主意同自家土匪二堂兄杠到底了!
眾大臣頓時對小皇帝生出一股子高山仰止的崇敬感。
當斐梟提著大刀殺至宮內興師算帳時,宮中已是人去樓空,而京中的文武大臣還有官員們則是……沒一個有膽待在家。
因得到小皇帝的全力支持,狼宗那方而進行婚事的動作更是其快無比,原本就奉宗主之命等在原國邊境外的迎親隊伍,三天后已來到原國京城準備迎娶宗主的新娘。
晴朗無垠的湛藍天際下,一支人數龐大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開進原國京城,難得一見的迎娶大陣仗吸引了京中無數百姓,大批的百姓如同泛濫的潮水涌至皇爺府周圍的各路大街上,爭相目睹那名財大氣粗,還竟然敢娶凈公主過門的狼宗宗主。
騎著通體黑得發亮的壯碩馬駒,湛朗高坐在馬背上,無視人們對他投來各種飽含驚疑、猜測、不解的目光,在他身后,狼宗族人們駕著一輛又一輛運送鐵料的馬車,在瞠目結舌的眾人面前整齊地往皇爺府的方向前進。
偷偷回京的小皇帝,此刻正拖著一票大臣混進人群躲在大街上,當他見到那一車車載滿鐵料的馬車時,頓時在心中淚流成河,而他身后的百官更是激動得忍不住紛紛以袖拭淚。
鐵料啊鐵料……他們終于不必擔心以后沒鍋可以燒飯了。
站在皇爺府前院等著送花轎的納蘭清音,抬起一腳踹向這三“來都沒能成功逮到人算帳的斐梟。
“還愣著做什么?”這頭倔驢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
“我就不嫁!”斐梟氣呼呼地雨手叉著腰,一臉踐態地甩過頭。
納蘭清音狠狠在他腦門上拍了一記。
“誰管你嫁不嫁?快送小凈上花轎!”沒看到花雕都扶著小凈站在院中等大半天了嗎?
“就不嫁!”
納蘭清音也不是非得求他不可,他朝滿面笑意的斐思年招招手。
“思年,就由你來送小凈上花轎!焙,以為小凈還會缺兄長為她送嫁嗎?大哥斐思年不行也還有三哥斐然,他斐梟算哪根蔥?
斐梟氣結地指著他的鼻尖,“潑貓!你怎么可以把胳膊往外人那邊彎?”
“再啰唆我就離家出走!
“你敢!”斐梟聽了大驚失色地沖上前死死抱住他,深怕他會說到做到。
他挑起秀眉,“那你嫁是不嫁?”
“我……”還想再作抗爭的斐梟完全沒有注意到,斐思年在他還鬧著脾氣時,已和斐然一塊兒將斐凈給扶進了花轎里。
府外大街上,湛朗的迎親隊伍已來到了皇爺府的府門前,納蘭清音將猶不情不愿的斐梟給拖至一邊,讓總算能夠出門的花轎抬出府中。
然而湛朗所帶來的隊伍卻動也不動,像是并沒有打算加入轎夫們的腳步。
當納蘭清音正錯愣著時,湛朗翻身下馬,大步走至花轎前,示意轎夫們將花轎放下,隨后揭開轎簾將里頭的斐凈給扶了出來,再一把拉掉她頭上的紅蓋頭。
不明所以的眾人皆是一愣,也不知湛朗他這是想做什么。
低首看著近在眼前的紅妝,湛朗握住她的手,語調清晰地讓每個人都知道。
“本宗主的新娘,自是能堂堂站在天下人而前接受各方祝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