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隨著月兒一點一點地變圓,八月十五也逐漸接近了。
為了圍捕黑衣人,卓翊事先已做了充分的部署——借掃墓之名,兩輛馬車將錢煥夫婦及其子女載到城外,傍晚方回,只是,從車上下來的,已經是丁春山與程亮假扮的錢氏夫婦。而錢氏一家,已經被卓翊派人護送到鄰縣暫避。
在錢府工作的下人,除了錢煥親自認可的,長年在錢家工作的老家仆,一律都不得外出,以免消息走漏,但在府中行止一切如常。
八月十五當晚,卓翊埋伏在錢府正屋屋頂上,其他兄弟則在錢府四周尋找掩蔽各就定位,卓翊盤算,如果能在黑衣人進入錢府之前,就將她擒拿起來,就可將傷亡減到最低。
為了一擊成功,卓翊事前已進行多次模擬,絲毫不敢大意。
為時兩個多月的追蹤調查即將結束,眾捕快都戰戰兢兢,以戒慎又興奮的心情面對本案的最后一次任務。
姚清繡的心情也一樣緊張,可是在她的緊張中,又夾雜了莫名的不安,她隱隱覺得,這次任務可能不會那么順利。
卓翊有“神捕”之稱,她應該無須擔心,可是為了某些她沒向卓翊說出的事,她的心總不踏實。
還有師姐,她希望師姐能束手就擒,可是她也知道自己是在癡心妄想,如卓翊他們希望一擊成功一樣,師姐一定也是這么想。
雙方交上了手,一定有傷亡。無論傷的是哪一邊,她都不愿意見到。
在郡衙暫住的這一個月,她和宮差們已經建立了情誼,她多希望這一切都不要發生,月亮永遠不要圓。
可是,自然的規律不會因為人的愿望而改變,八月十五終于到了!
像是呼應姚清繡的心情,這個晚上沒有月亮。
月黑風高,對卓翊他們不利,可是即使是狂風暴雨,也阻止不了卓翊的行動。
申酉之交,卓翊一身勁裝,準備帶領兄弟出發。
姚清繡在卓翊出發之前,攔住了他。
“清繡姑娘,你……”乍然見她,卓翊有些意外,這時候的他,需要的是全神貫注。可是,他不能否認,見到她,他真的開心。
“卓大人,不要忘記,你答應過我的!笨赡苁沁B日來的壓力,見到卓翊,姚清繡的眼睛忽然有點澀。
“我知道,我記得!弊狂袋c頭!澳惴判!
姚清繡欲言又止,只是凝視著卓翊。卓翊發現自己承受不了她的眼光,只能努力武裝自己。
“那我走了!
“你……你也要小心。”姚清繡終于說道。
卓翊停步轉身,對她笑了,一個溫柔的,包含著許多心情的笑。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抱住她。
“不用擔心,你知道的,根據我多年辦案經驗……”
這時候他還逗她笑,她想笑,淚水卻在眼眶里打轉。
“等我回來,不到我回來,不可離開郡衙。”卓翊的聲音聽起來是那么溫柔。
“我知道,我會等你回來,辦完交接手續才走!
“嗯?”
“女嫌犯!我還是嫌犯身份哩!”
卓翊笑了。一種柔軟的感覺在他心中蔓延擴大。
他知道,他該走了。
一轉身,心中的柔軟化作堅強的力量,他將勇敢迎向今晚的挑戰!
夜寒器重,卓翊在屋外已埋伏了兩個時辰。
一入夜,街上的行人急遽減少,現在更是闋無人聲。
卓翊早知今夜會是漫長的等待,所以他不急,而且他一點也不能急。
任何一點放松,都有可能造成失敗的結果。
卓翊的警戒,使他全身如籠罩在一層防護的氣網中,任何一點細微的聲響,都逃不過他的捕捉。在這樣漆黑的夜里,他能仰賴的只有聽覺。
在全然的靜默中,靜默反而成為轟然巨響,沖擊著耳膜。卓翊集中心神,不讓聽覺被靜默淹沒。
忽然,一陣細微的勁風響起,卓翊避過。
另一道風起,在他對面三十步的距離。
卓翊不假思索,飛身而起,蓄起五成功力,一掌擊出。
黑衣人如斷線風箏飛出,卓翊怕她反擊,凌空點住她周身大穴,將她接住。
伸手揭開她的面罩,心頓時涼了!
面罩下的,是他兩個時辰前才溫柔道別過的,姚清繡的臉!
他的手顫抖起來。
一眾捕快皆圍過來。
“卓大人,捉住了嗎?”
“頭兒,成功了嗎?”
看卓翊神情異常,眾人一起看向黑衣人,全都驚了!
“怎么會……”
眾人尚自驚疑不定,忽然遠處有人呼喊:“頭兒,頭兒……”隨著話聲逐漸奔近。
卓翊茫然看去。
“頭兒,不好了,錢煥、錢煥昨晚被殺了!”
卓翊一驚,頹然倒地。
這一役,全——盤——皆——輸——
如作了一個很長的惡夢,姚清繡終于醒了過來。
在夢中,她屢遭火焚,每次以為自己就要化為灰燼了,卻總是差一點。
真希望能一次燒得干干凈凈。
可是,有人偏不讓她走,頻頻呼喚她的名字。
“清繡……清繡……”
于是她醒了過來。
在她面前,是卓翊那張完美的,她喜歡的臉。
可是現在這張臉,卻憔悴了許多。可是,她一樣喜歡。
“你怎么了?”她從沒看過卓翊這副模樣。她想起身,卻發現胸口疼痛不已。
“我怎么了?”她覺得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卓翊沒回答,只是彎下身子,把臉貼著她。姚清繡感到一滴水順著下頷,流到她脖子上。
竟是卓翊的淚。
第4章(2)
“你終于醒來了!弊狂撮_口說話。
“發生了什么事?”她問,心里酸酸的。
“我打傷了你。你記得嗎?”卓翊看著她,手輕輕地拂過她的發。
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如跑馬般在腦海中回放——
她換了夜行裝,她溜了出去,她追蹤一個黑影,她被擊飛……
“我破壞了你的計劃,是嗎?”她問他,萬分愧疚。
卓翊搖頭,“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希望你能趕快好起來。”
還好他聽了清繡的話,只用了五成功力,不然,他們再沒有機會說話。
清繡雖然受了內傷,但只要細心調養,假以時日還是能復原。他擔心的是另一個傷。
清繡的左手臂上有一根金針,金針雖已拔出,毒性卻留在體內。沒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毒。
清繡昏迷的這兩天,每到亥、巳兩個對時,體溫就會急遽上升,如被火焚,卓翊相信就是這根針造成的結果。
清繡一定遇到了范嫣;傷了清繡的,一定是范嫣。
他根本找不到范嫣,他根本找不到能醫治清繡的人。
一想到這,他就無法忍受,他無法忍受自己的無能,無法忍受清繡可能因為他的失誤而葬送生命。
“卓大人,你怎么了?”卓翊一直守著她,她已經醒來了,他怎么好像還是很痛苦?他在擔心什么?
“你在擔心師姐嗎?等我好了,我……”
“清繡,”卓翊打斷她的話,“你中毒了,而我不知道怎么為你解毒!
姚浩繡想起那盤旋在夢里的火云,腦中忽然靈光一現——
“卓大人,在我昏迷這段時間,你有沒有用真氣幫我療傷?”
“沒有。因為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練的是玉女神功,我想那應該是至陰至柔的內功,而我練的是至剛至陽的先天罡氣,伯與你體內真氣相沖,所以不敢貿然動手!比绻苡谜鏆獐焸,清繡就可以很快復原,他想。
是了,卓翊沒有輸真氣給她,那種火焚般的感覺不是真氣相沖,那是——
“我想,是火云針。”她輕輕說。
卓翊又驚又喜,“你怎么知道?”能夠知道她中的是什么毒,那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