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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吏 page 19 作者:盤絲
    團里的人都覺得這話說得實在,便向人問了路,一路十多人浩浩蕩蕩來到了程府。到了門口時,正巧鄧伯就在,見著了眾人,急忙把大伙迎了進去,邊走還邊大聲喊道:“姑娘、姑娘,你看誰來看你了!

    程盼兒正在書房里看書,聽見鄧伯難得扯了這么大嗓門講話,便好奇地由后院里出來,沒想到會見著這么浩大的一群人。

    “團長……師父……”程盼兒看著眾人,霎時眼眶就紅了。

    她與這些人雖然沒有血緣,卻是一同生活了十八、九年,要說是親人也不為過。想當年一別至今,也有四、五年的時間,平日倒還不覺得什么,今天突然見到人,才知道自己有多想這些人。

    “大家快進來坐,都進來、都進來!彼s忙過去扶了年邁的師父——廣稱“虎刀爺”的李哲,讓他坐上主位,又招呼鄧伯去沖茶,著實忙亂了好一陣

    這廳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一下子涌進來十幾二十人,不覺擁擠是不可能的。里面太師椅就六把,都讓給了團里有地位的人坐了,其余的人不是坐凳子,就是沒位子,程盼兒自己也站著。

    把過年要用的糖果給了幾個孩子,讓他們自己去玩,程盼兒這才有空與團里的人話家常。

    “刀娃跟虎娃長好快,還記得當年刀娃都還在爬呢,現在就竄這么高了,不過最讓我吃驚的還是桃娃,當年才到我腰高,現在居然出落得如此美麗了,三嬸真有福氣!背膛蝺旱馈

    她說的都是劇團里的幾個孩子。刀娃與虎娃是兩兄弟,刻意照著團里輩分最長的李哲的藝名取的,就是希望他們將來能成名角兒。

    里面最大的女孩桃娃今年剛滿十五歲,生得唇紅齒白,一雙大眼靈活可人,一看就知道是個演女主角的好苗子。

    三嬸一面說著“哪里哪里”,臉上笑得可開懷了。她自己年輕時是當家女旦,容貌雖不能說國色天香,也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哪知這女兒居然天生就是一副花容月貌,團里上下都對她期待得很。

    兩邊相互交代了下近況,程盼兒怕年邁的師父擔心,便沒有告訴他們自己之前才又大病過一場,只說咽喉自六年前受了傷之后,便每況愈下,這時聲音才會變得如此沙啞。

    說到程盼兒的嗓子,團長便有說不完的感慨,“自從你離開之后,我們有幾齙招牌都演不出來了,都怪我不中用,目前只能暫時讓桃娃頂著,唱些才子佳人的戲碼,倒是很受歡迎。”

    環瑯里就她與團長兩人能唱須生,況且她又唱得比團長好,如今她不在,的確有好幾出戲沒法當招牌,只能改演別的戲碼。

    “才子佳人的戲碼不多,就現有的那幾出輪著演,看官很快就會看膩。少了項搭配選擇,確實有些困擾!睂iT打鼓的樂師感嘆地道。

    就著劇團的事聊了一會兒之后,程盼兒的師父李哲這才道:“盼娃,你之前不是跟我說過想寫新戲碼嗎?現在還想不想?”

    李哲此言一出,眾人都有些詫異,一來是寫新戲碼并不容易,二來是因為程盼兒以前只私下向李哲提過,眾人都不曉得有這件事。

    程盼兒以前曾想過,原本的戲碼再多,所有班子都演一遍,客官也會看膩,若是能有自己原創的劇本,會是一項很大的優勢,因此想要嘗試自己寫劇本,只是后來發生一連串的事情,她自己都要忘了這事了。

    “我現在……還不知道能不能寫得出來!背膛蝺合乱庾R地摸了摸咽喉。其實她比誰都明白,不論她今生如何,最愛的還是唱戲,只是如今她早已離開梨園多年,又是這樣的嗓子,真的還能寫出好的戲碼嗎?

    “如果你愿意,整個環瑯的人都可以幫你。只要大方向是對的,小細節有些失誤也不打緊,大家都可以給你當顧問呢!”李哲又道。

    程盼兒思索了好一會兒,仍沒有一口答應,只說了要讓她好好想想。眾人也都能體諒,并未逼她。

    而后程盼兒又問大家現在住哪兒?團長說在近郊租了一個大雜院。程盼兒說自己這里還有幾個廂房,大家若是愿意擠擠,還能省房租,團長卻說大伙兒早上起來都得喊嗓,住城里清早喊嗓,還讓不讓人睡了?此事只好作罷。

    原本程盼兒要請眾人上館子吃頓好的,團長卻說怕出城時間晚了,只讓幾個嫂子幫著買菜做了頓飯,眾人吃過飯之后,便打算返回城外的大雜院,只有李哲單獨住了下來。眾人知道他們師徒感情極好,便也沒說什么就走了。

    臨走前,程盼兒將一袋銀兩交給團長,說是她當年病時向大家借的,也許還差一點,請他先代還給眾人。團長并沒有推卻,畢竟團里眾人攢錢不容易,

    一分一毫都是血汗。

    程府要容納十幾二十人是有些困難,但要收拾間客房給李哲倒是容易,鄧伯沒一會兒就打理好了一切。

    李哲輩分大,年紀也大,所幸身體狀況不錯,晚上若沒什么事,他一般睡得很早,這晚也不例外,早早便回房休息了。

    這時已是冬天,程盼兒關窗時,發覺下雪了,心想不妥,便又多抱了個爐子去敲李哲的房門。

    “進來!

    程盼兒推開門道:“師父,我給您再加盆火!

    說著,她便把放了木炭的爐子堆在墻角,又用火鉗從已經燒熱的爐子里夾了紅炭當火種。

    李哲嘴里雖說著“師父可沒那么嬌弱”,但對徒弟的孝心還是很受用。

    “師父就當作是讓盼兒安心!背膛蝺旱馈

    李哲挪了位置坐在床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來,師父有話跟你說!

    程盼兒乖巧地走過去,卻沒在床上坐下,反而從椅上拉了塊墊子放在李哲腳邊的地上。她坐在地上,側著頭靠在李哲的膝上,就像小時候一樣。

    戲班為了方便轉移位置,所有東西都是放在大箱子里,平日沒有桌椅,吃飯睡覺寫字什么的,都是在箱子上進行。小時候李哲便常坐在箱上跟她說東說西,她就是坐在地上,撒嬌地將頭依在師父膝上。

    這個姿勢自她及笄之后,便不曾做過,數一數都有十年了,如今這般姿態,居然讓她有說不出的安心。

    “那個人……你見到了嗎?”李哲問。

    “見到了!背膛蝺旱。

    “然后呢?”

    “洋哥他失憶了!背膛蝺浩届o地道。

    “失憶?”

    “他跟一群同學去慶祝金榜題名,被人一擠,從橋上掉下去碰到了頭。遠的近的都記得,就是忘了約莫半年的時光!背膛蝺哼記得她剛得知這件事

    時,有多么難以置信,只覺得怎么可能就這么剛好?直到后來才發覺他是真忘……他是真的徹底忘了她。

    李哲摸摸她放在自己膝上的發,問:“你恨不恨他?”

    程盼兒語氣異常平和地道:“怎么可能沒有怨恨?有時也是很氣他為什么剛好忘了我!

    李哲又問:“既然如此,為什么不想辦法讓他記起往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徒弟有多么聰明、多么堅毅,即使機會渺茫,也不可能輕易放棄任何一個希望,她會放棄得如此干脆,反而教他吃驚。

    程盼兒嘆道:“自從我知曉洋哥失憶之后,便從未想過他會記起來,甚至我更希望他別記起來!

    “這是為什么?”李哲不解地問。既然被遺忘是那么地痛苦,為什么不盡可能地讓他想起來?

    程盼兒苦澀地道:“因為他若是記起我們的過往,知道我為他吃了那么多苦,那他對我便永遠都是歉疚多過于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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