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可以!
簡單的三個字,讓茜希笑得像天上的太陽跳到她臉上。
“師父,怎么只有你一個人來,師娘呢?”
“她身體不太舒服,我讓她別跑這一趟,等你到紐約展出時再說!狈麚P簡單地道。
茜希小心翼翼地問:“師父,你不會是搞出人命吧?”
一道絕殺的銅鈴眼馬上射過來。
“哼!你師娘叫你人有空去紐約坐坐!”符大帥哥揮揮手,不爽地大步離去。
沒有否認耶!看來真的是搞出人命了。茜希偷笑。這樣她算不算有小師弟或小師妹?
不過——
“‘還可以’耶!”她對原仰好開心地笑。“師父說我還可以耶!”
還可以,在符揚的語匯里就是極大的贊美了。
原仰真想將她抓來剖開看看,平時的火爆酷勁哪里去了?
難怪在“玻璃迷宮”開個展相當順利,要場地有場地,要人手有人手,想來還是沾了符揚這層關系。
更難怪她應付個展的場面似乎游刃有余。以前跟著她師父,只怕更大的陣仗也見識過。
“符揚是你師父的事有什么好難以啟齒的?你以前為什么不告訴我?”他只是好奇,倒不怎么著惱。
“沒辦法呀!師父以前老是跟我說,他這輩子就只收我這個弟子,以后要是出來混江湖沒混出個名堂,千萬不要報他的名號,免得丟他的臉——今天既然他說‘還可以’,那以后我應該可以提到他了!
原仰又想笑。
實在是,拿她沒辦法!
“以符揚這么特立獨行的個性,怎么會肯收你為徒?”
這個問題已經是他們回到他的套房,一起泡在按摩浴缸里提出的了。
他們一人躺按摩浴缸的一頭,四只腳在中間地帶相抵。浴缸外面以冰桶鎮著一瓶香檳,原仰的手中拿香檳,她則吃著用來替香檳提昧的新鮮草莓。
飯店服務生甚至提供一種可以在水上漂浮的充氣托盤,讓她把草莓擺在托盤上,在浴缸里漂著吃。
可見來拉斯維加斯的客人平時洗澡不好好洗,天知道都在做些什么。
“嘖嘖,真想看看飯店里還有哪些變態道具!避缦D闷鹨活w草莓,研究地道。
“回答問題!痹龅哪_丫子戳戳她。
“噢!”她想起來,聳了聳肩!熬头狡牌虐!”
“方婆婆?”她的房東?
這是原仰萬萬想不到的答案。那個從頭到尾沒出場過幾次的老太太,竟然一直在一個他不明了的程度上,影響著茜希的人生。
“其實主要還是師娘啦!如果不是為了師娘,師父哪來的興致管這些閑事!避缦=忉專骸拔規熌锝谐奢牵r候寄人籬下,過得很苦,當時方婆婆住在她隔壁,有注意到師娘和她哥哥經常被親戚打罵虐待,所以有時候她就故意找個理由把成萸帶到自己家來,免得她留在那個家里被欺負。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方婆婆和阿公搬家為止,兩方才斷了聯絡!
原仰明白了!八阅銕熌锸芰朔狡牌诺亩鳌!
“嗯,后來她和她大哥成渤一直在打聽婆婆的下落,找到婆婆之后,兩家人一起來向她道謝。婆婆其實也很意外,因為對她來講,就只是多年前看不慣兩個小孩子被欺凌而已,倒沒想到成家兩兄妹記得這么深,還一直在找她!
“對她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但對那對小兄妹來說,那可能是他們童年少有的溫情,難怪他們會記得這么牢!痹瞿苊髁。
“是!他們兄妹倆當時有跟婆婆講,以后生活上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和他們聯絡。婆婆年紀一大把,本來也沒什么需要,只是聽師娘隨口說起,自己的丈夫是個藝術家,老人家根本也搞不懂藝術家有哪些分門別類,只提了一句:她有個堂侄孫女也在玩什么泥巴的,如果可以的話,可不可以幫忙介紹一個好師父……”
“!”原仰頷首,“然后符揚就當仁不讓了!
“嘿嘿,也沒那么當仁不讓。”茜希汗顏道!拔耶敃r根本不成氣候,師父也是來看過我的一些初學之作,大概覺得我還不算廢材一根,再加上這么做可以讓妻子很感動,所以馬馬虎虎、勉勉強強也就讓我跟他去紐約學藝了!
她倒是認為,“讓妻子感動”這一點才是主因。她那個不肖師父,天王老子來也不甩,就對她師娘寶貝得要命。
原仰想到他們師徒倆大魔王與小魔王的個性,不禁好笑。
他喝掉手中的香檳,對她勾勾手指。茜希不明所以,推開漂浮托盤游了過去,原仰按住她的后腦,湊上唇吃掉她還在嘴里的半顆草莓。
“好吃!彼麧M意地微笑!肮幌銠壓筒葺畲!
茜希對他呲牙咧嘴,移回自己的那一頭,而且把整盤草莓一起抱過去,一副挑戰他敢再來搶就試試看的樣子。
原仰把手中的空杯放在旁邊的空位,又對她勾勾手指。
“好,解決完第一個問題,我們來解決第二個!
“我不知道還有第二個?”她讓草莓盤漂開,滑進他的胸前。
原仰讓她背貼著自己坐著,雙手雙腳在水里扣著她。茜希喜歡這個姿勢,手調皮地想抓弄某些部位,被他堅定地扣住。
“第二個問題,”蒸騰熱氣讓他響在耳畔的嗓音也顯得低沉許多!澳銥槭裁磸淖约旱膫展跑掉?為什么不肯邀請親人一起來?”
被他抓在手中的小手僵了一僵。
她低頭盯著水面,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她陰郁的側臉。
“原仰,我不想變。”直到良久良久,她終于低低地開口。
他的眼神一暗。
“……你不想跟我去倫敦?”
“不,不是那個。”她搖搖頭,飛快瞄他一眼。“是——這個!”
她的手往金燦豪華的浴室一揮。
原仰現出茫然,不確定自己懂她的意思。
“成功。名利。聲望。”她吐出:“我不想變!
他沉默了一下!澳阌X得什么會變?”
“我不曉得,這就是我覺得恐怖的地方。”她在他胸前轉過身,尋了個舒服的角度,枕在他的肩頭上,近乎輕墜地低語,“你說的沒錯,我跟著我師父見過很多世面,你知道我見過最多的是什么嗎?”
她挺起身迎上他疑問的眼光。
“是天才的消逝!彼p聲解釋,“我看過太多因為功成名就而被毀掉的天分。這些年輕藝術家都曾經這么的有靈魂,然后有一天他們突然一炮而紅,突然發現自己身邊出現各式各樣的誘惑。于是有人浸入酒鄉,有人開始吸毒,有人沉溺聲色,無論是哪一種,最后這些路都毀了他們。世人只記得他們現在看得見的這些藝術家,他們不曉得有多少人像流星一樣,那樣燦爛地發著光,卻一轉眼就不見了!
她緊緊握著他的手,眼神幾乎是無助恐懼的。
“就連我師父這樣堅強的男人都曾經迷失過,我不曉得……如果是我……我有沒有辦法像他一樣,靠著強烈的意志力將自己拉回正軌!彼p輕地道!拔液芎ε拢,我不想變……”
對一個藝術家而言,失去想象力和天分,與失去生命是一樣的道理。
她不想變。
這一刻,原仰的心完全融化。
她想當那個平凡的臺灣女孩,老是被家人念只會玩泥巴,不務正業;只需要埋首做自己想做的作品,在自己安靜的世界,愉快而滿足。
如果這是她想要的,那么他就會給她一個這樣的世界。
“我不會讓你變!彼p聲地道,“你喜歡安靜的生活,我們就過安靜的生活。我們只發表你想發表的作品,你永遠不需要出席任何個展或接受任何媒體采訪,只要你不想要的話!
“可是這樣對你并不公平……”畢竟她是他旗下的藝術家,而藝術家是他的事業資產。
“身為一個成功富有的藝廊經營者,我想我負擔得起偶爾寵讓一下我的女人!彼麥厝岬匚俏撬!败缦,我只要你快樂。如果那紙合約讓你覺得不舒服,我們立刻把它撕掉——你對我不必有任何義務感,只要愛我就好,那是我唯一對你的期許!
茜希熱淚盈眶。
“不、不用啦……”她埋進他懷里,吸吸鼻子。“人家也還是有虛榮心的,只是你要答應我,如果哪天我的尾巴翹太高,我有迷失在成功里的傾向,你就——”
他等著聽她提出的解決方案。
“——趕快打電話叫我師父來把我揍一頓!
氣結!
“好!彼俏撬念^頂。
茜希繼續埋在他頸窩里。
“還有,原仰——”
“嗯?”
“我想我現在愛你了!
那低沉的笑聲,從他的體內一直震進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