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灝抿緊唇,抑住怒火,嫌惡地掃去為難了她幾個小時的練習簿。
“好!丟得好!”嘉璇拍掌,“我比你更討厭那個東西!
她腳跟一旋,向外走兩步,又像想起什么來似的,轉頭,笑瞇瞇地指著自己,“如果你能把我也丟出去,那就太感謝了!彼裘,定定瞧住他。他頭也不抬,仔細檢視著寶貝畫冊,半晌,確定畫冊無恙,他蹙緊的眉頭才漸漸舒展開來,“小麥!”
MyGod!
嘉璇拍額,備感無力。
知道這人固執,要他改口,不比登天還難,也難如登珠穆朗瑪了。但她有不理的權利,是不?反正她才不是什么大豆小麥之類的東西。
她抬腳,繼續往外走。好吧!沒什么關系。不就是一把密碼鎖嗎?沒什么了不起。大不了她報警,告他綁票。
就這樣!
她邊走邊想。
“肚子餓了吧?”楚振灝終于從沾住屁股三個小時之久的椅子上站起來,小心地將畫冊擺進書柜里。
嗄?他在說什么?問她餓不餓?
她沒有聽錯吧?
嘉璇懷疑地止住腳步,擺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他淡淡瞟她一眼,俊挺的身子與她擦肩,“已經晚了,吃過飯再回家吧!
很晚了嗎?嘉璇瞄一眼一地昏黃的日光,恍然大悟。
對喔!她從早上出門,再到游樂場坐飛車,然后大吐特吐,一直到現在,還是粒米未進?湛杖缫驳奈迮K廟沒有鬧革命,已經算是很給面子了。
她不自覺地摸摸肚子,哀嘆!
“你喜歡吃什么?”低沉渾厚的嗓音切斷她的自艾自憐。
“我喜歡的東西多了,”她不假思索,“三明治、奶油土司、培根……”想起來就流口水耶!不過,做西餐會不會太為難他了?她偷瞄他一眼,“如果有蛋炒飯或者是涼面之類的,也行!
看在帥哥肯下廚的分上,委屈一下口腹之欲也是可以的。
“知道了!背駷c一點頭,走進廚房。
嗄?就這樣?
嘉璇傻望著他。
日光透窗,淡白的光影被廚房的這一面墻擋住一半,使他的背影看起來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他的肩很寬,頎長的身影攏在光圈里,即便是穿著普通的白襯衫,也顯得英氣勃發。
嘉璇瞧得失神。
長這么大,除了死老頭之外,還從來沒有哪個男人肯為她洗手做羹湯。尤其是像楚振灝這么帥氣驕傲的男人。
她心里蠕動著小小的虛榮,微笑著的臉燙了。
“吃吧!睅缀踔皇且徽Q鄣墓し,楚振灝已經將方便碗推到她的面前。
“這么快?”她瞠目。望著眼前熱氣騰騰的速食面,張口結舌!“這……這就是你說的吃飯?”她還不太確定。莫非,這是餐前開胃面?
“沒錯!背駷龡l斯理地睇她一眼,慢條斯理地拆開方便筷。
他明明沒有笑,但她就是覺得他的一舉一動極端刺眼。
她手按餐桌,表情僵硬,“那你為什么還問我喜歡吃什么?”
害她差點被他突來的溫柔所迷惑。
他吃面的動作不停,“問你只是禮貌,再說,我家里除了速食面什么都沒有!
他說得理所當然,她氣得七竅生煙。
咚!麥嘉璇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第一次嘗到被人氣到爆卻無話可說的痛,痛到不行,而且很慪。
“喂!彼弥腹澢弥烂,“你除了暴怒和奸笑之外,到底還有沒有第三號表情?”
她開始懷疑,自己如果不先氣死他,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在他面前英勇陣亡。
“一個人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楚振灝挑一口面在嘴里,慢慢咀嚼。想起自己幾度在她面前失控,嘴角不由得向上挑起,搖搖頭,道:“其實很難……的確很難!
他突然轉移話題,讓她不知說什么才好。
怔了半晌,只好賭氣似的拆開方便筷。速食面的香氣迅速填補了她與他之間的距離,氤氳霧氣里,他嚴肅的面龐顯得有些模糊,空氣沉悶得令人食欲全消。
“你沒參加任何補習班嗎?”楚振灝突然問。
“我根本沒有打算重考,參加什么補習班?”她沒好氣。
死不肯放棄的那個人是老頭子好不好?
“你的程度比麥教授說的要差很多,現在,不是你打不打算重考的問題,而是,你拿什么去考?”他只說事實,談不上輕蔑,但無可否認的優越感還是不容掩飾。
他用十分鐘就可以做出來的習題,她卻用了三個小時,答案正不正確已經不重要了。
“那很好啊,你可以去跟老頭子說,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奔舞皖^吃面,含糊的語氣帶著濃重鼻音。
她原本應該高興的,可不知道為什么,他有意無意中流露出的憐憫,讓她有些……不愉快,仿佛她和他之間隔了多遠的距離。
“如果實在不想讀書,就不要勉強了,還是找個正經事做做要緊!闭駷久,考慮著該如何說服她離開那個“金主”。
他對她談不上有多好的印象,但為了麥教授,他至少也應該稍盡綿力。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正經?”嘉璇冷笑,總算是入正題了。
他遲疑片刻,露出制式笑容,避重就輕,“青春期叛逆,很多人都經歷過!
她不以為然地撇撇嘴,這人連虛偽都跟老頭子有得一拼。
“如果你喜歡工作的話,我可以試著和教授談談!
“不用你操心,我的程度是不好,可有你這個好老師啊!奔舞[眼,臉上掛著假笑,手中握的方便筷仿佛跟速食面有仇。
“這樣——也好!背駷⒉粓猿帧3酝曜詈笠豢诿,他拿起餐巾,擦擦嘴巴,“既然你有心學習,就要守我的規矩。每個星期多加兩堂課,周末不放假,把你捺下的功課補起來。怎么樣?”
“嗄?”嘉璇瞪眼,原來話題繞來繞去就是為了這個?她氣死了,擲筷,“楚振灝你這個小人!”
“叮咚!”門鈴響。
振灝起身開門。
嘉璇馬上自動消音,側目瞄他輸密碼。
門扉緩緩開啟。
“Yes!”她握拳,低喊。
他仿佛是聽見了,抱著快遞紙盒進來,門在他身后關閉。
他筆直走向她,直視她的視線黝暗深邃,她抓抓頭發,感覺他高大的身軀好有壓力。她竟然有些怕他,耳根子一下子熱了,胸口也熱了,坐立不安……是因為心虛嗎?
“哈,在這里!”她慌忙起身,繞到餐桌的另一面,拾起被自己拋擲的筷子。
他站在她的座位旁邊,等她歸位。
她握著筷子,東瞄瞄,西瞅瞅,心里轉著念頭,不知道這毫無紳士風度的楚振灝知道她偷記了他家的開鎖密碼,會怎么對付她?
灌辣椒水?坐老虎凳?鞭尸?
哇!
她渾身發抖,想象著電影里古惑仔們最后的下場。
“你發什么呆?”楚振灝不耐煩了。
“嗄?”嘉璇嚇一跳,回過神望著眼前一表斯文的男人,傻笑。
呵呵,她大概是打斗片看多了吧?
“坐下來。”
“喔!彼椒,在他的眼皮底下乖乖坐好。算了算了,看在自己馬上就可以逃脫樊籠的分上,就暫時不與他計較了。嘉璇微笑著,大大方方地想。
“脫下來!背駷紫聛恚钏。
“嗄?”嘉璇不明白。
“我叫你脫下來!彼貜鸵痪,視線往下……一直往下……
她直覺地跟著他垂眸觀察,衣領、胸口、腰、小腹……
褲子?
哇咧!
“你想干嗎?”她繃緊身子,戒懼地瞪著他。
“別亂動!”他伸掌,鉗住她意欲踹向他的大腿,溫熱的觸感隔著白棉裙傳遞到她敏感的末梢神經。
她寒毛豎起,心跳加速。
天哪,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掙扎,抓起手邊的物體砸向他。
咚!擊中!方便筷。再來,方便碗,哈哈,又中!
她跳起來,沖向大門。
“該死的!瘋女人,你到底想干嗎?”他大聲吼,探掌抓住她。
她在他掌心里又叫又跳,“放開我啦,死淫賊臭淫賊!”
嗚嗚……她錯把老狼當成豬了啦。
“你、在、說、什、么?”他掐緊她的胳膊,用力搖晃她。
她晃得頭暈,心里直想著完了完了。
無意中瞥他一眼,等等,那是什么?
她瞠大了眼。
不會吧?
她停止顫抖,呆愣半晌,才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大笑。
“喔呵呵……你、你……”這太有趣了吧?
楚振灝嘴角抽搐,面色陰郁;旌现鴾拿鏃l掛在他的頭頂上,一根根如沒有修剪的非洲人卷發。
麥嘉璇不笑了,她望著他,心底著實難受。
她想到他是多么要面子的一個人;她想到他的潔癖;她想到自己弄臟了他的車墊時,他那心痛的眼神。
“我……其實我……”唉!其實她不是故意的呀。
可這句話,為什么就那么難以說出口?
楚振灝用力抹一抹臉,有想掐人脖子的沖動。但,不可以,星河說:振灝是男子漢,振灝長大了要保護女孩子。
他的臉陰一陣晴一陣。
嘉璇心慌,“我、我去給你拿毛巾!
“不用了!彼㈨,眼神冰冷,“你知道密碼,可以自己出去。”他將手上還來不及放下的紙盒塞到她手里,“這是你的,還你!
說完,他轉身走進廁所,“砰”的一聲,甩上了門。
嘉璇愣了一會兒,將紙盒擺在餐桌上,撕去包裝紙。
他說,這是還她的東西,可她不記得他拿了她什么。
紙盒開啟,她凜容,里頭躺著的,赫然是一雙鞋子。
一雙女式皮鞋,白色的,和她先前被他扔掉的那一雙一模一樣。
她以為他從未放在心上。
去游樂場的時候,他隨便丟給她一雙擱在后車箱里的他的球鞋。鞋子太大,不好走路,他卻絲毫沒有遷就她的意思。
她以為,他根本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
可是——
嘉璇坐下來,慢慢脫去過大的男式拖鞋,嘴角不由得漾起輕笑,原來他要她脫掉的是這個啊。
笑容在她的眼角擴大,腳伸進新買的鞋子里,剛剛好。
她站起來,小心地走,怕踩著螞蟻一般。
高跟鞋踏在大理石地磚上,聲音清脆得令人心慌。
她頓了一頓,側耳傾聽,洗手間里水聲嘩嘩,他一定聽不見他家可憐的地板正在遭受著非人的折磨。
呵、呵呵……
她笑一笑,對著新皮鞋眨眼,“其實我不見得喜歡原來的樣子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