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安靜漆黑的屋內,一把鋒利的大刀橫在了樓靖的頸項之上,透骨的寒氣中含著一股殺氣。
樓靖無奈地擦擦額頭的汗,
“別動!”
好,好,不動,眼角余光瞄了眼床內側,縷衣睡得正熟。
“我沒有什么鷹印!
“哼!樓府的大少爺,別以為瞞得了我,鷹印就在你手上,識相的快快交出來。否則……嘿嘿……啊,你,你……下毒!果然奸詐。”說完,砰!仰天倒地。
“喂!你冤枉人了好不好?下毒的明明是你身后那位!苯鈿獾靥吡藘赡_地上挺尸的那位,氣急敗壞地道,“這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他是今天晚上第三個了。”樓靖對著墻角站著的那個鬼影道,“鬼醫,再這樣下去,我非被逼瘋了不可!比f一哪天他跟娘子嘿咻時,有人闖進來,拿劍逼住他的脖子,那……他被看光倒是無所謂啊,但娘子可不行,“鬼醫,我決定了,明天就將鷹印交給二弟,這個燙手山芋我是不要了。”
“隨你。”
“啊……”樓靖打了個哈欠,“鬼醫,你將這討厭的家伙弄走后,去隔壁照顧靈兒他們吧!我這沒事了。”
“哼,你以為我愿意待在你這里嗎?”聽聲音像是咬著牙,一字一字蹦出來的。
樓靖翻身上床,不理他,擁著可愛的娘子,閉上眼,稍頃聽到“咣當”一聲,地上那個挺尸的家伙被扔出去了,屋內只有兩個人呼吸,鬼醫已經去了隔壁。
世間的事就是如此莫名其妙,當初,他為了縷衣的病,曾不顧尊嚴,下跪懇求鬼醫醫治。他卻置之不理,逼得自己走投無路,自殺的心都有了。誰知,機緣巧合,他卻敗在靈兒石榴裙下,這輩子,注定了,他會被靈兒吃得死死的。而自己卻是靈兒的爹爹,嘻嘻嘻,偷笑,他的女兒真是沒白生養啊。
“爹,我們這次算不算逃難?”
“啊,算吧!”
一家四口,在某日夜黑風高,無月的夜晚,偷偷地離開了樓家,這次連樓通都不知道,租了一條還算舒適的船,順江而下。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靈兒望著泛著亮光的水面,還有些不甘心地說道:“爹爹,雖然樓府現在亂了些,但在那里有吃有穿,總比在外面強吧!”
“放心!睒蔷缸孕诺卣f道,“爹爹這次不會再讓你們受苦了!
“爹,十年前,你也是這樣帶著我們離開的嗎?”策兒突然問道。
縷衣還在船艙內熟睡,只有父子三人精神很好地盤膝坐在甲板上,正好圍坐個圈。
“是!”樓靖點了點頭,陷入回憶,“那時也是坐船,只是沒有現在的大,那天夜里還下著雨,你們兩個也不聽話,一直哭個不停,一打雷你娘的病又犯了,船上的東西幾乎都被她扔進水里了。”
姐弟倆聽得臉色慘白。
“放心,一手一個,你們都被我抱在懷里呢!只是……你娘最后要搶船工的船桿,我就過去攔了下,結果……”
“結果怎么樣?”
“結果,策兒就掉進河里了!
“啊……”
“還好,那位船家的水性不錯,又把你給救上來了!
“哦!”策兒臉上恢復了一點血色。
“只是……”
還有只是。
靈兒一臉憐惜地看向快暈倒的弟弟。
“你卻發起了高燒,渾身熱得像暖爐一樣,我一冷,就把你抱在懷中取暖!
“啊……”策兒虎目含淚,太不容易了,遇到這樣的爹爹,還能平安活到現在真是太不容易了。
“不過,現在不會了,你們都長大了,縷衣也不會隨時犯病了。”樓靖欣慰一笑,想拍拍策兒的肩,卻被這小家伙躲開了。
“爹爹,你確定我們不會再穿舊衣,再吃野菜,十天半個月的不見一絲肉腥?”靈兒很難相信這樣的爹爹。
“這次爹爹可是有經驗的,哪像十年前,走得那么匆忙,爹爹可是拿了許多好東西出來,拍拍鼓鼓胸脯,這里全是面額五千兩的銀票!睒蔷纲\嘻嘻一笑,哪像個臨近而立之年的中年男子!
姐弟倆很是無奈地對望一眼。
“幸好,我早有準備。”靈兒小聲嘀咕道。
“姐姐,我也是!
“你們偷偷在說什么?”
“沒什么……咦,爹爹,你覺不覺得船好像在下沉?”
“啊,是在下沉!睒蔷赴櫫税櫭,站起身,看向船尾,“船家,這船怎么……咦,船家怎么沒了?”
三人互相望望,“爹,該不會是……”
樓靖突然嚴肅地道:“你們倆小心些!比缓鬀_進船艙將熟睡的縷衣抱了出來。
“嗆啷!”姐弟倆紛紛拔出劍,他們雖然練武的時日尚短,而且幾乎都是自學,但手里握著劍,總比兩手空空的強。
“爹!”姐弟倆看著樓靖。
樓靖蹙著眉,看向岸邊,距離遠了些,他的輕功根本飛不過去。驀地,他沉聲說道:“你們倆小心了,記住千萬不要分開,一會兒若掉進水里,能逃跑就跑,不要管我們,如若打不過他們,千萬不要硬挺,東西沒到手之前,他們應該不會傷你們性命!
“嗯!”姐弟倆點頭,緊緊地握住劍柄。說不害怕是假的,為了鷹印,在樓府已經有四個人無辜被闖進來的人殺死了。
船在慢慢下沉,樓靖卻無計可施,他不知道水下究竟藏有多少人?突然他隨手拔下縷衣頭上的鳳簪往水中擲去。
稍頃,水面上泛出一團紅紅的印跡。
受傷了,樓靖略略放下了心。若船下都如此人一般,那他們的武功倒不是很高。靈兒,策兒應該有機會逃跑吧。
陡然間,水花乍起,嗖,嗖,嗖!船頭一下子躥上來三人。樓靖定睛一看,不認識。
驀地,靈兒與策兒同時驚呼了一聲,樓靖眼角余光一瞄。天啊,船的四周竟然冒出來無數個黑腦袋,樓靖稍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這么多人,擠也把他們擠死了。嗚嗚,他怎么這么倒霉啊?
“樓公子,你是聰明人,識相的就將鷹印交出來,我們絕不會為難你的家人!
樓靖皺了皺眉,朗聲開口道:“實不相瞞,樓靖身上并無什么鷹印!
“樓公子,何必再狡辯?”
“可我身上確實沒有!好吧,我說,其實鷹印在二弟手上,你們要的話去樓府要好了。”
“既然如此,就請樓公子偕家人跟我們走一趟樓府了!
樓靖心中暗罵,看來今日是不能輕易善罷甘休了,暗自估量一下眼前形勢,俗話說擒賊先擒王,若能一擊拿下眼前一人,或許還有希望,若等到船下沉,落進水中,那真是甕中捉鱉,跑也跑不了了。他水性再好,也比不過一群人。
樓靖微微向前踏出半步,抱著縷衣的手不輕易地動了一下,霎時,縷衣臉上那塊遮擋的紗布掉了下來,縷衣絕色的容顏呈現在眾人面前,那三人霎時屏住呼吸。
驀地,樓靖向姐弟倆使個眼色,陡然間將熟睡的縷衣投于他們懷中,身形閃電般出手,撲向離他最近之人。
啊啊啊,判斷失誤,此人精神恍惚之際竟然躲過了他的雷霆一擊,雖然閃避的姿勢狼狽了些,另外兩人見此變故,立即攻了過來,樓靖暗自叫苦。糟了,他的武功對付一個人尚可,但三對一,為啥他每次逃家都不順利?
力氣越來越小,漸漸地已經招架不住三人凌厲的攻勢,而且他的腳好像濕了。嗚,船要沉了,眼看著其中一人提劍刺向他的小腹,險險側身躲了過去,身后那人的三角叉卻刺向他的小腿。另一人的劍直刺眉心,看來注定他要掛彩了,仰首,躲過致命的一劍再說,腿受傷就受傷吧。
驀地,咦!樓靖覺得他的身體飄了起來,轉首一瞧,驚呼:“縷衣!”
竟然是縷衣一手攬著他的腰,一手抵擋了那三人的攻擊,抱著他輕飄飄地落在船艙頂上。
“靖兒!你受傷了沒有?”縷衣上下打量他一下。
靖兒!樓靖更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靖兒!已經有十年沒有聽到這樣的稱呼了,莫非,縷衣的病好了?
“靖兒,說話啊!怎么了?是不是傷到了?”縷衣似水的美眸中露出焦慮,見樓靖紅著眼圈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更加焦急,“他們傷到你了?”眼中瞬間迸發出一種凌厲的殺氣射向甲板上的三個人。
可憐所有人的人都被縷衣妙曼的姿勢吸引,武林第一美女的稱號不是假的,雖然眼角邊已映出一絲淡淡的紋路,但那一舉手,一回眸的風情卻是絲毫不遜當年!
連自小看慣娘親美貌的姐弟都傻眼了,真正的娘親原來是這樣子的啊!
其他的人早忘了來此的目的,精神恍惚地看著船艙之上,猶如仙人的美女。
樓靖想說話!千言萬語,他有很多話要對縷衣說,望著近在咫尺,一副擔憂之色的縷衣,她絕美清澈的眼底清晰地印出自己癡呆又歡喜的神情。十年了,他想對縷衣說一句世間最最深情的話。然而,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縷衣,船要沉了!”縷衣眼眸一轉,微笑道:“沒關系!
樓靖卻被她這自信的一笑,耀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嗚,好久沒看到這般自信的神采了,接著覺得自己的身體又飄了起來。眨眼之間,縷衣竟然已經帶他躍到了岸邊。
樓靖腳踏實地,安心不少,可是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咦!孩子呢?
驀地他大叫一聲:“縷衣,靈兒和策兒還在船上呢!快去救他們!卑パ窖,只顧著自己逃命,險些將孩子忘了。
“靈兒?策兒?”縷衣怔了一下。
“哎呀,就是我那一雙兒女。”
“你的?”
縷衣向河中船頭望去,姐弟倆手拉著手,肩并著肩,可憐兮兮地望著岸上的爹娘,水已經沒膝了,嗚嗚,他們被拋棄了。
“他們是你的兒女?”縷衣皺眉問道。
“是!怎么了?你快去把他們救回來!睒蔷讣钡溃@時四周的人終于察覺出不對了,河里的人向岸邊游來,而船上的三人則撲向姐弟倆……
縷衣卻是氣得一跺腳,“你……竟然有這么大的兒女了,樓靖!”
啊,!不對頭喔!樓靖驚訝地望著縷衣憤怒的神情,“什么這么大兒女,我的兒女,不就是你的兒女嗎?你怎么了……咦,不是恢復了嗎?”
縷衣氣急,“我怎么會有這么大的兒女?樓靖!你竟然欺騙我!泵廊税l怒雖然也漂亮,但樓靖現在實在無心欣賞,看船上的姐弟倆已經堅持不住了。
不是你的,難道我生得出來?他大吼一聲:“你到底救是不救……好,你不救,我去。”推開縷衣,考慮著他是飛到船上,還是游到船上。但目前為止,好像……
“你待著別動,我去!笨|衣說完,身形一縱,姿勢妙曼,瞬間躍到船上。
樓靖也終于松了口氣,還好,這招管用?|衣無論如何都不愿他涉險的,只是縷衣的記憶好像出了些問題。
正想著,縷衣已經一手拎著一個孩子躍了回來。那些人又豈能難得住她。
“哎喲!”兩姐弟被縷衣不客氣地丟在地上。
“人我已經帶回來了,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縷衣大聲地質問樓靖。
“什么怎么回事?他們追來了,逃跑要緊!
“一群烏合之眾,怕他們做什么?你現在就把事情給我說清楚!
姐弟倆揉著摔痛的屁股,不解地對望一眼,爹娘這是怎么了?為什么娘親看他們的眼神好陌生,而且好像恨不得殺他們似的?
“縷衣,他們真的過來的。咦!你怎么了……”
“我……”縷衣身體搖晃,“我怎么頭暈……”
“喂,縷衣,你不會這時候睡吧。說睡就睡,不會吧!這時候睡,會死人的!笨粗絹碓奖平娜巳,苦笑,“靈兒,策兒,還傻看什么,快跑啊!
“哦哦!”
姐弟倆撒開腳丫子便跑,跟爹爹待久了,這類事情常做。所以逃跑的速度絕對快,樓靖抱起熟睡的縷衣也隨后狂奔。
眾人望著三條煙塵滾滾的長龍,目瞪口呆。他們都是水上功夫厲害,但是在陸地上……尤其是這樣逃跑的速度,只能望塵興嘆。
圍坐在火堆旁,策兒往火堆里加著樹枝,火堆旁邊縷衣依然如嬰兒般熟睡著,身下鋪的是樓靖的外衫,漆黑如墨的森林里不時傳來幾聲不知名的動物的叫聲。
不一會兒的工夫,策兒突然看到遠處有火光閃動,然后聽到了熟悉的對話聲,是靈兒與爹爹回來了。
策兒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迫不及待地問:“爹,抓到了什么獵物?”
靈兒道:“只有一只兔子,而且爹爹是在一個捕獸器上直接抓到了。”
樓靖絲毫不覺臉紅,嘿嘿一笑,“今天的運氣比較好。”
還好。∷麄兌继拥交纳揭皫X了。策兒不以為然地撇撇嘴。
靈兒又道:“我摘了些果子,天太黑了,沒找到水源,就拿這個解渴吧!
樓靖走到縷衣身前,見她還在睡,微微笑了笑,拿起那個早已咽氣的死兔子,“我把這個收拾一下,你們把火加旺一些,夜里露重,別凍出病來!
姐弟倆很聽話地將火越燒越旺。
兔肉架在火上,已經半熟了,姐弟倆直勾勾地盯著,咽著口水。
樓靖看著姐弟倆的表情,不放心地說道:“我剛才說的話,你們究竟聽進去沒有?”他們腦中該不會只想著肉、肉、肉吧!
“我們知道了!表馊詻]離開兔肉半分。
“那等會娘醒了,你們不許說錯話喔!否則……”
“知道了,知道了,哇,可以吃了吧!
“嗯!應該可以了。鹽呢?你不是說帶在身上了嗎?”
“哦,在這呢。幸好逃跑時,沒有丟掉。還有這個調料也抹上一些!辈邇浩呤职四_地將那些瓶瓶罐罐從懷里掏了出來。“好!好!”
姐弟倆一人一只兔腿,津津有味地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