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她這番一點也不賢良淑德的話,不只何青衣錯愕,一旁的仆婦丫鬟也有些不可置信地面面相覷。
等她走得夠遠,眾人開始竊竊私語,然后那話像風一樣的掃過了整個郡王府,接著以極快的速度傳到了府外。
沐瑯寰回到主院后,褪去了外出服,換上一件火紅的紗裙,用一支血玉釵挽起頭發后,招來了春風,淡淡地問道:「郡王爺回來了嗎?」
「王爺從早晨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其實本來沐瑯寰也好好的,就算何青衣話語逾越了分際,她也不至于和她計較,反正何青衣本來就是個沒腦子的,真正讓她心緒轉變的,是她瞧見了何青衣腰間別的那個玉墜,初時是覺得那玉墜眼熟,她才多瞧了兩眼。
等到辨清那玉墜壓根就是她前幾天讓春雨她們從嫁妝里頭找出來給莫寧北別的,她這才心中窩火。
他倒好啊,夜夜與她耳鬢廝磨,轉個身又去勾搭旁的女人。
他想要納妾,她沒意見,但別算計到她的頭上。
沐瑯寰心中的怒火正熾,簾外忽聞稟聲——
「王妃,王爺讓小的送兩盤新鮮的荔枝給您。」
她開口讓進時,語氣間還帶著不小的火氣。
寧謹是寧莫北的外院管事,在春雪的引領下走進主屋,行至沐瑯寰面前便躬身行禮,恭敬地說道:「王妃,這是越州所產的荔枝,您嘗嘗可喜歡這味兒?」
「擱著吧!」沐瑯寰看也不看那兩盤荔枝,揮了揮手,淡淡地說道:「讓王爺多費心了!
寧謹見狀,只好放下東西退了下去,看來方才那些仆婦所言是真的,這會兒王妃在氣頭上,只怕王爺送什么東西都沒用。
寧謹才退到門邊,原本緊抿著唇的沐瑯寰又道:「再轉告王爺,我這幾日身子不爽快,請他宿到別處去吧!」
領了交代,寧謹深深彎下腰去!甘,小的告退!
望著寧謹離去的身影,沐瑯寰哪里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行為很要不得,也不應該。
不應該在意的。
早就知道這些髙門權貴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滕妾侍女成群,寧莫北是個郡王,自然也不會例外。
更何況兩人之間本是交易,她本不該對他有任何的期望,都是他這些日子的小意溫存讓她有了誤解。
抬頭,揉了揉發脹的額間,沐瑯寰也沒了心思再見那些等著回覆的管事,交代春雨去打發那些管事后,便吩咐了不讓人打擾,她想好好靜一靜。
屋子里漸漸寂靜下來,沐瑯寰到窗邊站定,靜靜思索著。
等寧莫北踏進屋子,是兩個時展之后的事了,這時的沐瑯寰已經冷靜許多,她半瞇著眼,看著寧莫北朝自己走來,她把手里的扇子放到一旁的桌上,端起綠豆湯慢慢喝了起來,直到他走到她身前,她也沒有放下手里的碗。
寧莫北見她不肯搭理他,靜靜的坐在她身邊,看著她把一碗綠豆湯用了大半后,才開口說道:「為什么不讓我進院子?」
成親以來總是嘻皮笑臉的他,頭一回用這樣正經的神色望著她,見她宛若視自己為無物,心頭不惱,反而有點兒竊喜。
會生氣就表示在乎,看來他這一陣子的死纏爛打多少也是有些效果的,雖說燃起的怒火還要他花心思去熄了,可是能因此發現她對自己終于有些在乎,就算這樣的麻煩多來幾回,他也樂意。
「我身子不適,難不成不能休息個幾夜嗎?」
她又不是他的禁臠,這個院子憑什么他想來就來?
「咱們是夫妻,自該同住一個院子,趕我去住書房,有什么意思?再說了,你身子不適,我更應該陪在你身邊照顧你!箤幠闭f得理直氣壯又理所當然。
眛著眼,望著他一臉的無辜,沐瑯寰只覺得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氣又蹭蹭地竄了上來,她向來自持,可是現下竟然有一種想要抓花他俊臉的沖動。
都是這張招桃花的臉,明明就已經有了親親表妹,干么還對她表現出一副深情不悔的模樣?
男人不專一并不可恥,可恥的是明明無法專一,卻擺出一副專情萬分的模樣,真教人覺得惡心。
「王爺又非只有我這一處院子可待,我想,若是王爺愿意,您那親親表妹必然掃榻相迎。」這話一出口,沐瑯寰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因為連她都感受到這話里夾雜的酸意。
她早決定和他之間是一筆生意,不能動情、動心的,如今竟然還在乎得那樣明顯,這豈不是活生生地將一把傷害她的利刃送到他手里嗎?
意識到這一點,沐瑯寰的心緒更是煩躁得厲害。
「寰寰這是愈來愈在乎我了?」
寧莫北心一喜,伸出大掌想要握住她的手,她自然不愿,想要閃躲,卻躲不過,只能任由著他將自己的手包覆在寬厚的掌心中。
看著兩人交纏的雙手,他滿意的笑了,柔聲說道:「你是在氣那塊玉墜竟然成了何青衣的配飾,對吧?」
平日無論何青衣如何挑釁,她都有辦法應對,也從未生這么大的氣,想來是玉墜這事兒惹得她不快了。
瞧他那不當回事的態度,沐瑯寰越發火大,緊抿著唇,什么都不說,一股子倔強在無言中散發開來。
「我沒生氣,只是這樣被人當面挑釁,真有些不是滋味。」她避重就輕地說道,語氣有些澀然。
就算再不在乎,兩人到底成了親,也有過魚水之歡,自己的東西被人惦記了,誰的心情能好?
「你我乃是結發夫妻,你因此心生不悅也沒什么,何必這樣閃閃躲躲的?」
沐瑯寰凝神看著他,半晌后突然笑開,語帶譏諷地道:「既然如此,你倒是說說是不是對何家表妹也別有心思,要不要我選個黃道吉日替你把她迎進門?」
此話一出,氣氛頓時沉凝下來。
良久后,寧莫北伸手撩起她耳邊的碎發,嘆息道:「我們好好過日子吧,別為了一些小事鬧得彼此不愉快,不僅傷感情,還對你我都不好,那玉墜是她偷拿走的,我不發作,是因為她是個沒心計的,以嬸娘的心機,做事必是滴水不漏,想要弄清楚一切,得要有個突破口,而何青衣是很好的選擇!
沐瑯寰感覺著他掌心的熱度,看著這個笑得溫柔包容的男人,彷佛在思慮著他話里的可信度有多高。
過了一會兒,沐瑯寰漾起一絲真誠的笑意,脆聲應道:「好!」
事情是不是如寧莫北說的那樣,現在追根究底是沒有意義的,她有眼睛她會看,若真是自己誤會了他,他還愿意這樣輕聲與她言說,那么她也愿意調整一下自己的心態。
第6章(1)
三更天剛過,明慈堂里靜得沒有一絲聲響。
因為明顯感受到云氏今兒個的心緒不對,季嬤嬤就睡在屋子里的腳踏邊。
「啊——」
夜半的一聲驚叫,嚇得季嬤嬤從熟睡中驚醒過來,抬頭只見云氏彷佛是被魘住似的,雙手不斷的在半空中揮舞著,她趕緊上前輕輕揺著云氏,可云氏被魘得太沉,喚了好久才回過神來,緩緩地張開了雙眼。
云氏的眼眸殘存著驚懼,花了很長時間才將呼息平穩下來。
季嬤嬤又連忙去端來了一杯熱水,仔細服侍云氏喝下。
「老夫人這是夢著什么了?」
說是主仆,但是因為日夜相處,其實云氏并不只是把季嬤嬤當成下人,畢竟她的什么隱私事,季嬤嬤大約都知道,甚至有些還是經由她的手去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