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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戀紅顏(上) 第二章 作者:喬軒
    札蘭達離開后不久,一場大雨澆熄了大火,冰冷的雨水打醒了被濃煙嗆昏的允泛。

    她沒死?

    允泛乏力地撐起身子站起來,發現身旁躺著幾具冰冷的尸體。

    看著至親家人的尸體,她掉下眼淚。

    大家都死了……“回來……回來啊……”她的喉嚨被嗆傷,聲音破碎沙啞。

    允泛痛哭失聲。她無言地吶喊著:為什么?為什么?

    雨越下越大,打濕了她單薄的單衣,連帶著把她的心……也打碎了……不知道哭了多久,允泛抬起淚痕狼藉的小臉,不經意地瞥見札蘭達丟棄的寶劍。

    允泛顫抖地拾起長劍,看著上頭發黑的血跡,心一抽一抽地隱隱發疼。

    就是這把劍殺了她摯愛的親人!

    劍柄上鑲著玉石,刻著札蘭達的名字與族徽。她握緊劍柄,告訴自己──要報仇!

    她一定要報仇!

    她不能留在這里,她必須盡快離開江南一帶,至少要離開札蘭達家的勢力范圍!

    她提著劍,舉步維艱地往郊區方向走去。

    雨仍然不停地下著。走著走著,她的腳步越來越沉重,眼前的景物也迷蒙成一片。她好累、好累……冷不防、腳底一滑,允泛沿著山坡滾了下去,便不省人事。

    ※※※

    才剛把大婚的事情辦完,忽必烈隔天就假借巡狩江南之名離開紫禁城,身旁只帶了五衛親軍指揮使普達克。

    “皇上,您剛大婚就離開宮中,這樣妥當嗎?”普達克從大都忍到杭州,足足過了七天才敢問出囗。

    宏吉刺那罕可不是好惹的,皇上冷落了三位皇后,很可能會招來宏吉刺家族的不滿,萬一惹出什么爭端,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高踞馬背上的忽必烈揚眉道:“巡狩江南的詔書比下詔大婚的詔書還要早,這事宏吉刺家族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有什么不滿早該說了,不是嗎?還有──普達克,出宮在外,叫我少爺,宮中的繁文縟節能省則省,我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知道了,少爺!

    雖說江南地區四季如春,然而,在初春時期仍然寒風料峭。春雨常常一下就是兩、三個時辰,他們為了躲雨,浪費了不少時間。出宮十天,一無所獲,令作風一向果決迅速的忽必烈有些氣悶;他是一國之君,號令天下,卻命令不了上天不下雨。

    綿密的雨絲迎面拂來,帶來些許寒意,但這次忽必烈不想為了躲雨而浪費時間,他今天必須趕到杭州城與掠影會合。

    掠影不是忽必烈敕封的使臣,沒有官階,不隸屬任何機構,直接聽命于他的差遣,但掠影可在宮中自由來去,必要時,還可以調派直屬皇帝指揮的怯薜軍;通常忽必烈若有重要事情交辦,便直接交由掠影負責。

    快馬奔馳在泥濘的郊道上,一心急著趕往杭州城的忽必烈不斷策馬疾馳,由于速度太快,以至于在看見橫在路中間的障礙物時,一個緊急拉韁繩的動作使得馬兒受驚地揚蹄嘶鳴,重重地噴氣。若非忽必烈騎術精湛,早已滾落馬背,慘遭亂蹄踏死的命運了。

    “少爺!”

    普達克嚇了一跳,沒想到會發生這么驚險的一幕。

    “驄,安靜!”忽必烈安撫住胯下的馬兒后,瞇起眼睛看向路中間的白色物體。

    時間緊迫,又偏逄連夜雨,此刻,忽必烈實在沒什么好臉色了。

    他火大的翻身下馬走向那個白色物體,這才發現那是一個渾身泥濘而且昏迷的女人。

    忽必烈探了探她的鼻息,再伸指為她把脈,發現無論是鼻息還是脈動都十分微弱,而且她渾身冰冷且濕透了。他猜不出她到底昏迷多久了,如果他不管她,不用一天,這個姑娘就沒救了。

    到杭州城這件事,勢必得延宕下來了。

    忽必烈扯下狐裘大氅包裹住她冰冷的身軀,將她抱上馬背?匆娗邦^不遠處似有間破廟,道:“去找些柴火,我送她到前頭不遠處的破廟避雨!

    普達克一頷首,沒有多說什么即銜命而去。

    忽必烈看著懷中滿身泥濘且渾身冰冷的女人一眼,然后被她手中緊抱的東西吸引住他的目光。

    那是一把劍,除了布滿泥水之外,尚沾有發黑的血漬。

    她是誰?她會使劍嗎?

    忽必烈隨即因自己的想法而失笑了。

    她是那么柔弱,可別告訴他她是個受傷的女俠或女飛賊。

    現在不是想這些問題的時候,救人要緊。

    忽必烈收回心神,策馬奔向不遠處的破廟。

    ※※※

    忽必烈抱著昏迷的人兒走進破廟時,他身上也差不多淋濕了。而這間破廟也真是名副其實,甚至連基本的遮風蔽雨都辦不到;但也只能將就了。

    他攤開狐皮大氅鋪在地上充當墊褥,再將懷中的人兒放置其上,開始動手替她把所有濕透的衣裳褪下。

    此時此刻,忽必烈可沒有心情去管她是不是尚未婚嫁的黃花大閨女,他只知道再不脫下衣服弄干她的身子,不用多久她就保不住小命了。

    他微微蹙起英挺的眉峰,剛剛還沒注意,現在才發現她身上僅僅穿著一件單衣。

    她竟是什么樣的女人?她應該是漢人或是南人吧?漢人或南人的風氣有開放到準許女人僅著單衣就出門嗎?就他所知,即使是操賤業的女人也不敢放肆至此。

    還是──她被侵犯了?

    臟污的衣裳下,是一具嬌小而玲瓏柔美的嬌軀。

    盡管他不是第一次看見女人裸裎的肌膚,但從未有女人的肌膚像她這般光滑柔嫩,而且雪白得不可思議。

    單衣下,是一件繡著玫瑰花的淺紫色肚兜,也是同樣的濕濡;忽必烈正要伸手解她腰間的束帶,門口細微的聲音使他反射地將皮裘左右拉攏,覆蓋住她晶瑩誘人的嬌軀。

    “皇……少爺,您要的柴火──”普達克在看見忽必烈的動作后,有些微驚。

    “您要親自替她換衣裳?”他可是當今圣上呢!

    “廢話少說!倍际裁磿r候了,哪顧得了漢人所謂的狗屁禮教。他背著身子扔了一條布巾給普達克!鞍巡冀泶驖,打些水過來。”

    “是!

    待普達克退下后,忽必烈先著手生火,再轉身脫下她的兜衣,用皮裘緊緊地裹住她,抱著她到火堆旁烤火。

    不一會兒,達普克找來一個水盆注滿了水,并打濕了布巾,一同送到忽必烈跟前,這次,他很識趣的到外頭的屋檐躲雨了。

    忽必烈拿起布巾,沿著她弧度優美的臉頰輕輕擦拭,擦下了一層臟污,恢復她原有的模樣。

    忽必烈怎么也沒想到在那狼狽的模樣下,她的原貌是那樣的清麗動人!雖然她有些蒼白,有些憔悴,卻不掩其絕俗容顏。

    他突然有股沖動,很想看看她睜開眼睛后的模樣。從她的眼神中,至少可以看出她約略的性格,是柔、是媚,還是如他想像中的甜美?

    忽必烈取下腰間的酒囊,仰首喝了一口,握住她小巧的下巴,俯下頭來哺啜她飲酒;終了,還意猶未盡地以拇指摩挲她漸漸紅潤的細致唇瓣。

    他吻過不少女人,但他吻到的不是她們的唇,而是唇上的胭脂,過分甜膩的香氣往往惹得他嫌惡反胃;從沒有一個女人的唇像懷中的人兒這般甜美,毋需胭脂的妝點,便誘人采擷,而且相當對他的味。

    奇渥溫皇室能接受他納一個漢女為嬪妃嗎?

    突如其來的想法令忽必烈微微失笑了。

    懷中這個人兒究竟有什么魔力,閉著眼睛、不動不說話也能挑逗他。

    如果這事兒說給雷季淵聽,不知道他會有什么反應?

    唔,也許季淵會說──你的定力沒有我想像中來得堅強;不然就是你不該挑在大婚后立刻離開三個皇后,罔顧了正常的生理需求。

    ※※※

    季允泛羽睫輕顫,而后緩緩地睜開眼睛。

    這是什么地方?

    她乏力地欲撐起身子,卻被突然出聲的人嚇了一跳。

    “你終于醒了!被杳砸粋晝夜,忽必烈差點以為她就這么躺著,永遠不會醒了。

    他是誰?

    她撐起身子,驚駭的發現滑落的狐皮大氅下,她竟然不著寸縷!

    “啊──”她七手八腳地拉攏大氅,顫抖地低叫:“我……我的衣服呢?”

    忽必烈覺得有趣,打從出生到現在,還沒有人問過他“我的衣服在哪里”之類的話。

    他伸手指指火堆旁道:“那里。不過,又破又臟,恐怕不能穿了!

    她咬著下唇,一雙漂亮的眼眸含著受屈辱又憤怒的道:“是你脫掉我的……”

    “當然哪,難道這里還有別人嗎?”那個“別人”早就被他趕到外面去了。

    允泛絕望地撲過去,又捶又打,啜泣地喊著:“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她的家人、她的一切已經毀在札蘭達那個可惡的男人手里,現在連她的清白都被這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奪走!為什么?!

    忽必烈抓住這個歇斯底里的女人,有絲惱怒。

    “你撒潑夠了沒有?除了脫掉你的衣服,我什么也沒做!如果我不脫掉你的衣服,你以為你現在還能活著對我使潑嗎?”

    “我有求你救我嗎?我早就不想活了,為什么不讓我死?”她所在乎的都失去了,對這個世間她還有什么好留戀的?

    原來他想的都錯了,外表出奇美麗的她根本不是柔弱惹人憐愛的水仙,而是一株帶刺的玫瑰!

    “你想死?”

    忽必烈有點火大,為了救這個一心尋死的女人,他把重要的事情都撇到一邊,結果她居然講這種話!

    “對!我想死!”允泛胡亂地掙扎著,啜泣道:“放開我!我不會感激你的,永遠不會!”

    忽必烈忍著不發飆,但還是克制不了亟欲宣泄的咆哮道:“放開你,然后在我好不容易救回你一條命之后,你再跑去尋死,是不是?”

    “不干你的事!”他根本不知道家破人亡的打擊對她有多大,她不需要他自以為是的管東管西!

    “什么叫不干我的事?”忽必烈怒火高揚。人都救了,還叫不關他的事?“你的命是我撿回來的,在我沒有允許你尋死之前,你最好安安分分、認命的活著!”

    允泛敵不過他的力氣,只能認命的任他鉗制。淚水不斷地滑下臉頰,她顫抖地喃喃道:“你有什么資格對我說這些?你根本什么也不明白……”

    忽必烈輕哼道:“我是不明白你尋死尋活的理由,可我也不想明白!

    有什么理由非尋死不可?不管是被戀人拋棄了,還是欠了一屁股債,誰都沒有資格不負責任的尋死。

    允泛含淚靜靜地看著他,然后問道:“你是蒙古族人?”

    “我是!绷Ⅲw如刀鋆似的五官,當然怎么看也下會是漢人。

    “你們高貴的蒙古族人只管掠奪你們所要的,幾時想到要在意我們這些卑微的漢人心里的感受?”

    忽必烈一怔。

    允泛直視著他,憤怒且毫無所懼地道:“你們已經占有了我們大宋的國土,統馭了所有的大宋遺民,得到的還不夠多嗎?你們歧視我們這群卑賤的漢人,我們咬緊牙關也就罷了,為什么還要逼得我們走投無路、家破人亡才肯罷休?明明一樣是大元的子民,為什么要有貴賤之分?難道連我們最后一點茍延殘喘的生存權利都要剝奪,這才順了你們的心、稱了你們的意,是不是?”

    忽必烈的心仿佛被她的一番話狠狠的抽了一鞭,隱隱作痛。

    這就是他施行“種族分界”的結果?在漢人的眼中,“種族分界”卻成了“種族歧視”?

    “你有委屈,什不去向縣官、御史臺申冤?難道尋短就能解決問題嗎?”

    允泛冷笑道:“怎么申冤?難道你不知道我們卑賤的漢人,甚至連縣衙都進不去嗎?你知道嗎?使我家破人亡的,就是江南行臺之子。 

    忽必烈重重地閉了下眼,語調喑癖道:“你要我怎么做?”如果這是他造成的,就讓他做些彌補吧!

    “你什么都不必做,別妨礙我死就夠了!痹史貉杆俪樽咚g雕工精細的寶石彎刀,往自己纖細雪白的秀頸上抹去。

    忽必烈的速度比她更快!他伸手點了她的睡穴,讓她倒在他及時敞開的懷中。

    在允泛意識逐漸朦朧之際,隱隱聽見了他冷冽而低沉的命令:“我不會讓你死,也不會讓你走,你的命是撿我回來的,你屬于我!”

    他絕不容許她尋死。說他蠻橫不講理也罷,說他專斷獨行也罷,在他還沒弄懂整件事情的始末,以及始作俑者是誰之前,他不允許她有尋短的念頭。

    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妄為?

    忽必烈漂亮的厲眸危險地瞇起──他要將這個蒙古族的敗類凌遲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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