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兒個一早起來,又歡歡喜喜哥倆好一對,誰也不會把昨天的事記掛在心。您說是不是?”
宇圜松開四皇子,卻握住他的手,拉著他走到自己桌邊,讓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大家像看怪物似地看著嘉鑫,他居然沒有反彈,居然乖乖坐下?難道……他的乖張真的是因為大家的疏離?
宇圜眼神示意,嘉旭、嘉陽相視一眼,也搬了椅子坐到宇圜桌邊。
“我娘常說,兄弟之間的感情是從小打起來、鬧起來也養起來的,正是這些吵吵鬧鬧,讓大家長大之后,特別能夠記住兄弟之間的好?墒撬幕首,像您這樣,端著高高的嫡子身分,誰敢同你吵鬧?不吵、不鬧,又哪來的情分?”
宇圜從桌子底下拿出食盒,打開,里頭是蔣叔叔捎來的玫瑰酥,娘做的。
這些日子,他給娘寫信,穿娘做的衣服,吃娘做的糕餅,他覺得娘像在自己身邊,從沒離開過。
他把玫瑰酥分給眾人,內心提醒自己,回去后要把今天的事寫在信里告訴娘,娘肯定會以他為傲。
嘉鑫咬一口玫瑰酥,味道好極了,皺皺的小臉舒展開來。
見他毛順了,宇圜轉頭問:“三皇子,我講的對不對?”
嘉陽笑開,一手搭上嘉鑫的肩膀,說:“沒錯,就是這個理兒,四弟動不動就端出嫡子身分,動不動就要向母后告狀,誰敢親近你啊,又不是自找死路。”
“那以后我不告狀就是!彼缘脙深a鼓起來,可愛得很。
嘉旭笑開,今天的事能這樣落幕再好不過,他摸摸嘉鑫的頭,順著梯子說道:“今兒個是二哥思慮不周,下次不會了,四弟別氣二哥好嗎?”
嘉旭這樣說,嘉_反倒不好意思,低聲說:“這件事是我不對,二哥,對不住!
“就是、就是,這才是兄弟該有的樣子!庇钹餍χ,又給嘉鑫一塊餅,這餅味道太好,讓人一口接一口舍不得停下。
“宇圜,你對你弟弟也這么好嗎?”嘉鑫哪壺不開提哪壺。
宇圜皺起眉頭,沉聲道:“我娘病了,我沒有弟弟。”
嘉旭想起娘私底下的議論,問:“你家的公主夫人待你好嗎?”
宇圜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光是皺著眉頭,像個小老頭似地!盎噬辖o爹爹賜婚的時候,我很害怕的,我告訴娘,我怕爹爹不要我們了,你們知道我娘是怎么說的嗎?”
“怎么說?”嘉莛仰著小臉,好奇問。
“我娘說,不被愛的人并不可憐,可憐的是不愛自己的人。與其計較爹疼不疼我,不如加倍疼愛自己。”
“怎么疼愛自己?”嘉莛奶聲奶氣問。
“定下目標,朝著未來努力,等我變得夠強大,海闊天空任遨游,誰也為難不了我,所以學會很多本事,是愛自己的第一步!
“海闊天空任遨游?”聽著他的話,嘉陽的心飛起來了。
“對,娘說與其盼著別人,不如盼著自己,娘說,別人給的幸福不叫幸福,別人給的快樂只是空中樓閣,要自己爭取來的才實在!
宇圜的話激勵了皇子們,也讓從頭到尾站在書房外,把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的陳羿動容。
果然是無雙的兒子,同樣的磊落、同樣的真誠,他用真心弭平了兄弟間的紛爭,唉,唯有無雙才教得出這種兒子,當年他不該負氣放手的。
陳羿走進書房,秦公公見狀,讓眾宮女在外頭待著,自己連忙跟上。
皇上進書房時,皇子和小伴讀們正吃著玫瑰酥,說說笑笑,一看見皇上,大家連忙起身行禮。
陳羿慈愛地摸摸每個皇子的頭后嘉勉幾句,轉身打量起宇圜。
宇圜今天穿著一襲月白長衫,質地高貴,款式卻不張揚,唯有在衣角處繡上幾竿修竹,布料是云錦,每年江南都會呈上來的貢品,數量不多,他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賞賜過尚書府。
不過舍得用這么好的布料給孩子做衣服,可以見得,這孩子并未因為無雙不在,受到虧待。
陳羿和宇圜對視,小小的孩子,眼神干凈清澈,沒有面對權威者時的恐懼與害羞,他在看宇圜的同時,他也好奇地打量自己,那個表情態度與眼神,讓陳羿想起無雙。
也是這樣一雙飽含智慧的眸子,也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好像天地萬物都不能為難到她,不知道她哪兒來的自信,但,他喜歡她的自信。
丘太傅私底下對他夸獎過宇圜,最終以“此子心地純善,若干年后,定能為國家棟梁”做結語,聽見這話,陳羿還當丘太傅說話夸張,如今一看……五歲孩童能將兄弟間的紛爭處理得這么圓滿,丘太傅所言并無夸大。
“告訴朕,你怎會知道嘉鑫心底難受?”陳羿問。
“娘說,天下沒有純惡之人,唯有站在對方立場,方能明白對方所想。如果我是四皇子,也會因為被無視、被疏離而生氣!
陳羿嘆氣,果然是無雙的口吻,這孩子被她教養得太好!昂煤⒆,往后常到宮里來,陪朕的兒子們多說說話!
“是!
“朕可以試試你的玫瑰酥餅嗎?”
“是。”他轉身,卻發現匣子里面的酥餅已經分完,他滿臉抱歉道:“回皇上,沒有了!
“沒關系,待你回府差人送來即可!
皇上的要求讓宇圜更為難,就算轉告蔣叔叔送信,讓娘再做新餅,也得數日功夫,現在……
“為難嗎?要不告訴朕,是在哪家買的?”
他不想說謊,可蔣叔叔囑咐,不能透露娘的事,他低聲道:“稟皇上,請給宇圜數日,定能將玫瑰酥呈上。”
數日?皇上揚眉,這個回答有意思了,不管是買的或下人做的,皇帝想要,他只要回府講一聲,大人能不立刻幫著張羅?就算是旁人送的,了不起是多些周折,還能拿不出手?
所以是什么理由得等上數日?因為無法讓家人幫忙?因為取得不易?
他莞爾,不打算緊迫盯人,道:“沒關系,下回宇圜再得,記得給朕留一些。”
“是。”宇圜松口氣,提醒自己得讓珊姨出府給蔣叔叔透個訊。
難得地,皇帝心情開朗,即便看著奏折,嘴角也揚著笑。
秦公公偷瞄皇上兩眼,這幾個月,皇上不開心,身邊伺候的人都戰戰競兢,誰也不敢疏忽大意。
陳羿確實開心,因為他看見無雙的小影子,也因為……鐘家該準備替無雙“發喪”了,他給岳帆的三個月早就到期。
放下毛筆望向窗外,眼睛微微瞇起,他在心底輕問——無雙,你躲得這么徹底,是因為鐵了心思要和岳帆一刀兩斷嗎?好,朕幫你!
小順子進御書房,躬身道:“稟皇上,平陽將軍到!
皇帝揚眉!靶!”
孟晟進入御書房,直挺挺地站在書案前方。
皇帝似笑非笑地打量他,蔣孟晟確實是號人物,允文允武、有謀有智,前日提上來的西疆防御布兵圖,讓人另眼相看,這樣的臣子,身為帝君本該重用,只是……不舒服啊,他把無雙藏得那么緊,讓他心頭不平。
皇帝久久不發一語,孟晟耐心相候,平靜的眼眸中波瀾不興。
“聽說愛卿明兒個休沐?”皇上終于開口。
“稟皇上,是!”
“朕明日想微服到白馬寺拜訪慧覺大師,不知愛卿可愿意陪朕一游?”陳羿笑著,心底卻挑釁道:朕見不到無雙,你也甭想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