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發生什么事?”看到妻子又把赤焰九尾鞭拿在手上,嘴角微揚的魏長漠視若無睹的從門外走進來,經過兩眼睜大的殷如玉面前,言語關切的迎向他眼中唯一的小女人。
驀地,畫風一改,剛剛還神氣活現拿鞭子抽人的女主人,一見到家里的大山回來了,長鞭一收,小嘴一扁,委屈不已、嚶嚶抽泣地投入丈夫的懷中。
“相公,我被欺負了!眴琛獑琛
她被欺負了?
到底是誰欺負誰,聽到這話的人都想嘔口血,天大的謊言怎么說得出口。
“誰敢欺負你,看相公把他們五馬分尸撕成碎片,埋在咱們種花的花墻下當花肥!正好我們剛搬進來還沒整地植花種木,往底下一埋肯定沒人知曉!彼Z氣輕柔地輕拭她干巴巴的眼淚。
“她們說我沒王法!彼龁鑶璧馗鏍睢
“咱們不用王法,別怕,你家相公多的是法子能擺平!蓖醴ㄊ菫槠矫癜傩罩贫ǖ模灰y子砸下去,官家兩個口都會開,沒人嫌銀子硌手。
“嗯!我聽相公的!泵冯p櫻點點頭,多溫順的小熬人哪。
這……這轉變之大叫人好錯愕。眾人敢怒不敢言,恨得骨頭長刺兒。
“咳!你……”面對長大成人的魏長漠,張揚成性的殷如玉有一些氣弱,竟不知該如何稱呼他。
“有事?”冷峻的面容驟地一轉。
!好像呀。殷如玉在心底驚呼!拔沂钦l,你應該清楚!
他們父子倆長得有八成像,他猛一回頭她還以為看到昌平侯,只是年輕了十幾歲,眉眼間多了堅毅。
莫名地,她感到憤怒和不安。這么像的一張臉,誰敢說他不是昌平侯的兒子,那她翊哥兒怎么辦?
要帶他回府嗎?還是當不知情,為了當初的一個影子她已經失去好多好多了,不能連兒子的將來也化為烏有。
侯府世子之位是翊哥兒的,誰也不能奪走。
“不認得!狈蚱迋z說同樣的話。
殷如玉一聽,一張臉扭曲變形!拔沂遣胶罘蛉。”
他敢說不知道,她非撲上去咬下他一塊肉不可。
“喔!币粋無關緊要的人。
“喔是什么意思,你就給我這一聲?”他就跟那惺惺作態的小熬人沒兩樣,粗鄙得令人作惡。
“我和你不熟,無話可說!毕嘁妰蓞,何必裝作舊怨已了、前仇已結的樣子,他永遠也不會忘了他娘孤伶伶走出侯府的背影,她垂下的雙肩要承受多少哀傷和悲痛。
聽到這話,殷如玉真想給他狠狠一巴掌!笆裁唇胁皇欤沂悄隳赣H,你敢不認我!”
“你認錯人了,我娘叫莫素娘,她天天在碧云庵里敲木魚,祈求佛祖保佑她兒子平安一世!彼桓乙娝,只停留在庵外聽著木魚一聲接著一聲的輕叩,淚流滿面。
“你敢否認你爹是魏正邑!”那個她又愛又恨的男人。
聽著她氣極敗壞的低吼,魏長漠反而笑了。“你老了。”
“我……我老了?”她驚慌地撫著平滑的面皮。
“你老了,老得像沒牙的老母狼,咬不動生女敕的皮肉。若是以前的你,你會毫不猶豫的將手中的熱茶潑向我,不管我有沒有錯,我的存在便是你眼里的剌,你想盡辦法要拔除!
而現在她動也不敢動他,反倒有求于他。
看到眼前挺拔如松的男子,被他冷冽的黑眸一盯,她竟生懼意。“你是侯府公子,回京了理應回府去住,你的松濤居我命人整理好了,你隨時都能搬進去。”
“這話讓我爹來跟我說!彼暮靡馑活I情。
殷如玉氣結,她要叫得動昌平侯又何必親自出面,送臉給人白打!拔也皇窃诟闵塘浚悄銥槿酥釉摫M的孝道。”
“我也回你一句,哪里來回哪里去,人丑別出門……”
第九章 趙王現身(1)
“拜見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凡是要拜見皇后娘娘的女眷都要先送拜帖,由內官審議了再交給皇后身邊的女官,女官再決定要不要往上呈,以及看皇后的意愿要不要召見,有時候會等個一年半載也說不定。
梅雙櫻一個小小名不見經傳的小鄉君便是如此。京城內一品、二品的官員滿街走,再不濟也是三、四品,整日為后宮事忙碌的皇后光是召見他們的內眷都應接不暇,誰還記得不入流的從五品鄉君。
梅雙櫻的封號便叫邊城鄉君,據悉當初皇上要賞賜她一個名號,眼睛正落在“邊城軍情”四個字上頭,他覺得很貼切,便朱筆一落,寫下“邊城”二字,她便成了邊城鄉君。
不過也拜昌平侯夫人所賜,她這陣子為了讓昌平侯長子歸府鬧得沸沸揚揚,上蹦下竄的要逼他低頭,主動由外面的宅子搬回侯府,還得言明不接世子之位,他愿代弟暫管。
什么叫代弟暫管,簡直讓人笑掉大牙。魏長漠本來就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鐵打的世子爺,還用得著讓嗎?
殷如玉這一手臭棋下得貽笑大方,沒臉沒臊,京里的大街小巷、茶樓酒肆誰不知道她鬧出的笑話,連昌平侯上朝都不時接到別人“關懷”的眼神,問他何時接兒子回府。
魏長漠公開撇清他和殷如玉真的不熟,不知為何她明明自己有兒子怎么還要半路認親,一個人只有一個娘,他只認碧云庵的一清師太,不認搶人夫婿的女人,侯府有她無他。
這話逼得殷如玉連忙找上殷貴妃,要她以貴妃身分壓迫魏長漠收回原話,并下令他歸家。
誰知她的手段尚未施展呢,人家的妻子便找上門,順便抬了口棺材來,當著侯門門口灑起紙錢,揚言昌平侯夫人逼人太甚,她要她丈夫死,她就代夫先死,一口棺收骨埋尸。
這件事鬧得有點大了,殷貴妃不敢管,昌平侯夫人也丟盡顏面,官眷們私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殷如玉的不厚道,這話傳呀傳的傳進皇后耳中,讓她對邊城鄉君起了興趣。
“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蹦馨咽虑轸[得這么大,這孩子不是個傻的,便是絕頂聰明。
“是!
懷著戒懼謹慎情緒的梅雙櫻緩緩把下顎抬高,露出清婉秀麗的容顏,她將七分艷色用于香檀送的妝品掩蓋,看來小家碧玉又不失端莊。
“嗯!挺標致的。”不算太美,也不算太差,一般姿色,但在邊城那地方算是美人一個吧。
“謝娘娘稱贊!彼幍妇兀桓矣幸唤z出錯。
謝完恩就能回天水城了,她想家了。
“看向本宮!比说难劬ψ钫\實。
“是!彼ы磺。皇后比想象中年輕,不過也有了歲數,看得出來眼角的細紋一條又一條。
看到那雙靈慧的眸子,皇后笑了!捌饋戆!
“謝娘娘。”終于不用跪了。
三叩九拜的真是折磨人,好在她是習武人,不然一起一跪的,雙膝都跪破皮了。
“聽說你一人就連殺了三萬多個胡兵,是否確有其事?”那雙細胳臂八成連春凳都抬不動,怎么殺人。
唉!為何問這事,真叫人苦惱!胺A娘娘,妾身不敢隱瞞,其實沒那么多,是我們武館的武師和城里百姓共同御敵的,他們少則三、五人,多則百來個,想著這點微末功勞也不好向朝廷邀功,便不約而同轉贈于我。”
“有這回事?”看來她甚得人緣。
梅雙櫻故作羞澀的說道:“適逢妾身婚期將近,他們便笑說當作添妝。因妾身那時是姑娘家,最多得到天家的金銀珠寶之類的賞賜,也不可能封官晉爵,讓妾身多些嫁妝東風壓倒西風,把大師兄吃得死死的……”
陪同皇后的還有一些宗親女和官眷,聽聞“東風壓倒西風”這句話紛紛掩唇輕笑,眾人皆知其意。
“哎呀!大師兄便是妾身的夫婿,大家是打趣妾身,想看妾身臉紅呢!可沒料到蟻多堆成塔,竟把妾身說成殺人如麻似的,一出手千百條人命就沒了,妾身也冤呀!”她裝是受到不少誣蔑似的,氣呼呼的想替自己洗白。
“唉!總歸是救國有功,你別往心里去。對了,你那相公是昌平侯的長子吧?”聽說丟失了多年,早已尸骨無存。
她一臉苦惱!版硪膊磺宄,他八歲那年來到我們武館,妾身的爹收他為徒,叫他漠生,他是爹收的第一個弟子,因此底下的徒弟都喊他大師兄,妾身到婚后也老記不得要改口,大師兄、大師兄的喊,他賞了妾身好幾顆栗爆呢!
“說好的東風壓倒西風呢!”皇后取笑她。
“娘娘,妾身的大師……相公比妾身武功高,妾身打不過他!彼蟠蟮膰@了一口氣,好像很無奈,把大伙兒都逗笑了,覺得她嬌憨有趣。
“你還跟自己相公拳來腳往呀!”一位國公夫人驚訝的睜大眼,夫為天,妻為綱,豈可夫妻悖倫。
梅雙櫻狀似天真的眨眨眼。“不是有句話叫夫妻床頭打床尾和嗎?不打怎么和好?”
“呃,這……”她無言以對。
“而且我們只是打著玩,武學上的較勁,相公疼人,一向讓著,所以妾身沒輸過!彼值靡獾穆N嘴,似乎在說功夫差不打緊,找個好相公就好,百般疼愛猶勝一時的意氣之爭。
看她眼中閃耀的光亮,在場已婚的、未嫁的都心生羨慕。由她眉飛色舞的神情中看得出她是深受丈夫寵愛的女子,她可以百無禁忌地和最親近的人打情罵俏,丈夫的心寬是她最大的福氣。
連皇后都有幾分妒羨,她的丈夫不是丈夫,而是皇上,他們行的不是夫妻之禮,以君臣之禮,與眾多的女人分享一個男人,她身居高位也悲哀,一樣身不由己。
“聽起來你們感情很好!比碎g多是有情癡。
“回娘娘,本來妾身和相公說好十六歲才迎娶,但是妾身一及笄他便反悔了,因為邊城男多女少,妾身家中的武師數百,大多年少未娶,他……呃,就急了!彼龥]明白說出原因,但明眼人一聽便知其意,不由得笑出聲。
“是急了呀,再不急,一朵鮮花就旁落他家了!彪y怪急巴巴的趕在圣旨到前娶親,怕放在心上的人兒水漲船高被人娶走了。
“娘娘,妾身對相公一心一意,才不會心生二意。”她堅定初心,從未想過心系第二人。
“瞧你急的,肯定也是個急性子。本宮是逗逗你的,別認真。”她有多久沒看過眼神這么“真”的人,自從入宮以后,她便不再是自己,而是半點錯也不能犯的國母。
想想也挺累的,沒人家小夫妻快活。
梅雙櫻害羞的低下頭!版淼男宰拥拇_很急,妾身的爹和相公都念過幾回,可是驢毛病改不過來,天生的!
“是呀,很多事都是天生的,就像父母親情。你會叫你相公回昌平侯府嗎?畢竟那里才是他的家!辈胶钜簿褪O逻@一個兒子可用了,另一個……唉!不提也罷。
“娘娘,說句不敬的話,您有想過八歲的孩子如何從京城流落到邊城嗎?相距何其千里!比巳私灾某舐嫦,卻無一人點破,他們都事不關己,眼看一個孩子受凌虐。
“……”眾人默然。
當年的事多多少少有耳聞,昌平侯夫人凌氏的跋扈眾所皆知。
“所以妾身不敢說,那是相公心里不能說的傷!比硕加须y以言語的痛,硬要挖出來只會鮮血淋漓。
皇后一聽,輕輕一嘆,但她身邊坐著的小公主卻兩眼發亮,盯著梅雙櫻!斑叧青l君,聽說你鞭子使得很好!
“平善。”不可胡鬧;屎笥醚凵裰浦蛊缴乒。
“尚可!泵冯p櫻謙虛了。
“那你可不可以耍兩下讓我瞧瞧!逼缴乒鞒缟形鋵W,最愛看人舞刀弄槍、耍棍射箭。
“在這里?”她是一時興起還是想害人?
宮里的人心好復雜,她應付得都快要月兌一層皮了,說、學、逗、唱都得使出來。
“平善,不可胡鬧!被屎蟀逑履。
“母后……”平善公主哀求著。
“真是,怎么沒一刻安分。”這孩子讓人拿她沒辦法,不省心。
聽出母后口氣變軟,平善公主臉上一樂。
“快,母后答應了,快把你的鞭子取來讓我瞅一眼,你是怎么甩鞭的!焙龅靥饋淼钠缴乒骱貌桓吲d,拉著人就要往人身上抓,看看她往哪里藏鞭。
“娘娘,這不好吧!這兒全是女眷,嚇著人可不好!惫鞑欢际前舶察o靜的,為什么出了個刺頭?
皇后笑笑的揮手!安淮蚓o,就玩玩。平善在宮里沒什么玩伴,你就讓她湊個樂子吧。”
都十二歲了還沒出過宮,她的天就是皇宮大小吧。
梅雙櫻不敢肆無忌憚!澳锬,若有冒犯不會被怪罪吧?妾身的膽子小。”
知曉她在擔心什么,皇后呵呵一笑!澳憧吹經],梁柱上鑲崁了九顆夜明珠,你能完好無缺的打下幾顆,就賞你幾顆夜明珠,如何?”
聞言,她水眸亮得出奇!罢娴?”
“絕無虛言!辈贿^是夜明珠而已,她還給得起。
“各位站遠點,別亂動,要不然誤傷各位,妾身的罪過就大了!本艛党扇帕、一東二西、三正北,南邊是開口。
眾人紛紛往邊邊靠,連皇后也被女官護著移到石柱后頭。見所有人都散開了,梅雙櫻才往腰間一按,取下九尾全開,鞭尾多了青紅藍白黑紫綠黃橙九色寶石的赤焰九尾鞭。
“哇!原來鞭子也能這么用,好漂亮!母后,我也要一條!眲e在裙子上一定很好看。
“再說,先讓邊城鄉君取走夜明珠!被屎竽抗庖婚W,看向隨時可取的長鞭,眼底眸光明明滅滅。
原來腰帶也能是武器,宮門侍衛太大意了,如果她是剌客……
“鄉君姊姊,可以開始了,我想看!逼缴普笪W话逡谎。
“好,把眼睛擦亮了!泵冯p櫻先輕耍一鞭,而后全神貫注在九孔里瑩光偏黃的夜明珠上,計算右腕施力的力道。
屏氣凝神的梅雙櫻神色凝重,她的機會只有一次,九鞭如天女散花般展開,偏又各有生命似的如雷電疾験。
驀地,長鞭一甩。
可是眾人看見的不是鞭子,而是停在半空中的煙火,如傘骨般散開,它又快又華麗,瞬間從眼前一閃而過。
接著,九顆夜明珠同時消失,散成九條的鞭子鞭尾卷起,梅雙櫻一條條解開,瑩黃珠子落入她手中。
仔細一算,正好有九顆。
眾人訝然,鴉雀無聲。
許久許久之后,雀躍不已的平善大聲叫好!
“太厲害了,你怎么辦到的!教我教我!母后,是夜明珠,她拿到了,真是神乎奇技……”
其他人的驚呼聲此起彼落,不敢相信鞭子能取珠,但眼見為憑,由不得她們不信。皇后臉上的笑意淡了!凹热灰姑髦闉槟闼茫闶悄阒,本宮說話算話,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