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個兒孫子的脾氣她很清楚,忍不住叨念了他幾句,“你還說,你這性子也該收斂收斂了,不要動不動就拿下人出氣,你看看這幾年來你趕走了多少個侍婢,再趕可就找不到人來伺候你了!
這時秀虹沏了幾杯熱茶過來,尤笙笙上前幫忙遞茶。衛太夫人坐在主位,衛旭塵和陶修庭坐在她的左側,衛如芳母子坐在她的右側。
秀虹為了討好太夫人,親自將茶送過去給她,尤笙笙只好負責將茶送過去給衛旭塵和陶修庭。
茶剛端到衛旭塵面前,她的腳似是絆到了什么,踉蹌了下,手一時沒端穩,打翻了茶杯,熱茶登時灑了出來,潑到衛旭塵身上。
這一幕讓衛如芳瞧見,衛旭塵還沒開口,她便驚呼一聲,匆匆走過來,一臉心疼的道:“旭塵,有沒有傷著?”
還不等他回答,她便回頭怒斥尤笙笙,“你這丫頭是怎么做事的?竟把熱茶潑到少爺身上!”
“奴婢不是故意的。”尤笙笙慌張的解釋。
在打翻茶杯的那一瞬間,她心中有片刻的擔心,不知道衛旭塵有沒有事,但她很快就把這種情緒拋開。不過身為一個下人,在主子面前打翻了茶,她總不能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衛如芳哪管這么多,開口就要懲罰,“來人啊,把她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衛旭塵瞅看了尤笙笙一眼,見她低垂螓首,縮著肩一副害怕的模樣,遂開口道:“姑姑,我沒事,回頭換身衣裳就好!
衛太夫人也抬眼看向孫兒,關心的詢問,“旭塵,真沒傷著嗎?”只是婢女不小心打翻了茶,她倒沒像女兒那般大驚小怪。
“只是弄濕了衣裳,不打緊!彼酒鹕,橫了尤笙笙一眼,“你杵在那做什么,還不跟我走?”
見他似乎無意要罰那婢女,衛如芳蹙眉道:“旭塵,這丫頭燙著了你,可得好好罰她,給她個警醒,免得日后做事再這么粗心大意!
“這事我自有分寸!毙l旭塵丟下這句話,便走往寢房。
尤笙笙默默的跟在他身后。方才打翻杯子,有一部分也漉到了她的手,因此她知道那茶有多燙,而那茶有一大半都潑到他身上,她原以為逃不了一頓重罰,沒料到他竟會護著她,讓她有些意外。
進到寢房,尤笙笙取出了件衣袍遞給他。
衛旭塵斜睨著她,“怎么,你沒話想說嗎?”
“奴婢做錯事,少爺若要責罰,奴婢甘愿領罰。”她垂著臉低聲道。
看不慣她在他面前老是低著頭的模樣,衛旭塵惱怒的抬起她的下顎,“我不是說過以后說話要看著本少爺嗎?”
“奴婢只是個下人,生來低賤,不敢盯著少爺看!彼龂肃榛氐。
一個人是不是真的膽小怯懦,從眼神里就看得出來,她神態畏縮,但眼神卻透著一股清冷的淡漠,因此他壓根不相信這是她心里的話,沉下臉質問,“你是不是不想服侍本少爺,所以才故意打翻那茶?”
“給奴婢十個膽子,奴婢也不敢這么做!边@話尤笙笙可沒騙他,方才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踉蹌了下,以致打翻了手里的茶。
他眼神嚴厲的審視她,她也一動不動任他看著,眼神平靜無波。
她的思緒藏得太深,他沒能看出什么,片刻后他放開握著她下顎的手,警告道:“既然你不是故意的,這次的事就算了,但本少爺不想再看見你那裝摸作樣的卑怯嘴臉,你少再給我裝出那副樣子!
聞言,尤笙笙一愣。他看出她是裝的?!
衛旭塵說完便換下身上被派濕的外袍,穿上她遞來的那件銀白色衣袍,走回園子里去,尤笙笙神色復雜的跟在他身后。
回到小花園里,衛旭塵正好聽見表兄張之儀說道:“姥姥放心,這幾日我會找個機會帶旭塵去見識見識。”
“見識什么?”聽見他們提到自己,他出聲詢問。
“有些地方你沒去過,姥姥讓我帶你去走走!睆堉畠x笑答。
“什么地方我沒去過?”衛旭塵望向奶奶。
有些話衛太夫人不便回答,因此瞟了張之儀一眼。
張之儀明白那種地方不好直截了當的說出來,連姥姥剛才提起此事也十分委婉含蓄,因此只含糊的表示,“屆時帶你去了便知道!
衛旭塵今年已二十一,還沒有過男女之事,為此姥姥可沒少擔憂。她原本刻意安排了丫頭服侍他,可這位大少爺不解風情,把那想爬上他床的丫頭給攆走了。
姥姥以為他不喜歡那丫頭,陸續又再安排了幾個,也不知是這位大少爺還沒長大,抑或是那幾個丫頭勾不起他的興趣,一個個都教他給攆走。
就這樣,他這位表弟到現下還不曾開過葷,嘗過那檔子事,姥姥見了暗自著急,畢竟哪個大戶人家的子弟不是早在十六、七歲就經歷了那種事。就連他自個兒,當年也在十六歲時,就與他房里的丫頭做了那事。
就在方才閑聊時,姥姥雖沒明說,卻暗示他找個時間帶他去煙花場所開開眼界,說不得能讓他早點開竅。
見他不肯明說,衛旭塵有些不快,“做什么遮遮掩掩的?”
“總之是好事,你就先別問了。”張之儀很快把話題轉開,“我聽說你前陣子畫了張船圖,做了個模型,要讓船塢的人造船,好像同以往的船不太一樣,底是尖的?”
造船前要先將船圖畫出來,工匠才能依據船圖來施工,若是能有實際的模型,更能讓工匠一目了然,所以衛家的船場造船前必須先做出模型來。
提起這件事,衛旭塵興致便來了,“我只是想試驗一下這種船型是不是能讓船只破開風浪,如此一來便能航行得更遠!
他從小在衛家長大,看過的船只就算沒有數千艘也有數百艘,幾年前開始跟著船場里的匠師學習造船的技術,船只的構造他早已摸得熟透,因此便開始試著自己畫起船圖。
不過這一艘只是他的構想,屆時能不能像他所想那般,還要等船造出來試航之后才知道。
見他們在說這件事,一向沉默寡言的陶修庭朝他潑了盆冷水,“那樣的船底一旦下水,只怕大一點的風浪打來就翻了。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不如畫些正經的船圖。”
衛旭塵不悅的反駁,“沒試過怎么知道不可行?且在水里可不比在陸上,尖底才能吃水更深!彼麍孕抛詡兒的想法沒錯。
張之儀緩頰道:“就讓旭塵試試吧,說不得真能成功。”
第3章(1)
尤笙笙從床底下取出一只壇子,倒出里頭浸泡了幾種藥材的胡麻油,用小瓷瓶裝滿,接著將壇口封好,再塞回床底下。
看在衛旭塵幫她避過了一場責罰的分上,她決定還他個人情,因此找來了幾味藥材浸泡胡麻油,打算幫他滋潤那頭干枯毛躁的頭發。
她在心里告訴自己,她只會幫他做這些,再多就沒有了。而且這么做也算是為她自個兒,他的頭發好梳理了,對她也方便。
翌日一早過去服侍衛旭塵梳頭時,她便悄悄將那油倒了些在手上,借著抓起頭發梳理時涂抹在他的發梢。
有了那油的潤滑,他糾纏在一塊的頭發變得稍稍好梳理些,但要讓他的頭發完全滑順烏亮,還須一段時間。
衛旭塵渾然不覺,在她替他將頭發綰好束起后,他起身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神情淡然,低垂著眼侍立一旁。
自中秋夜那晚,他警告她不要再裝出那副卑弱的模樣后,她臉上已不復見先前的那種畏縮神情,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