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陽拉了拉丁沐兒的衣袖,小聲道:“母親,咱們的床睡起來挺舒服的,還不需要換,不如給信叔換吧!孩兒看信叔睡的那張床,實在有點兒太小了。”
丁沐兒一笑,摸摸小陽的頭,“這就是給你信叔的新床啊。”
小陽頓時笑逐顏開!岸嘀x母親!”謝得好像那新床是要給他睡似的。
出了家俱店,阿信的臉卻是繃得更緊了,他一言不發的又把小陽抱起,連同丁沐兒手上提的那一大包衣物也搶了過來提著,丁沐兒要和他搶,被他一個冷眼射過來,頓時松了手。
好吧,他愛提就給他提,瞪人做什么?怪嚇人的。
小陽忽然皺眉道:“母親,您為孩兒和信叔添衣,又給信叔置了床,自個兒卻是什么也沒買。”
丁沐兒笑了笑,“娘什么都有啦,不必買。”
阿信快瘋了,什么都有?
在他看來,她什么都沒有,別的女人好歹有幾樣傍身的首飾,她連個耳墜子都沒有,她的發髻上永遠都光光的,且從來沒看她抹過胭脂水粉,可見連盒胭脂都沒有。
那個姓溫的家伙,到底是不是個男人?竟然讓她這么寒酸?
他忽然有些挫敗,說別人,他自己不是也一樣?雖然幫著撿石塊、劈柴,幫著做肥皂,可若是離了她,他什么也不會,連個棲身之所都沒有,他有何資格指責姓溫的?
他真是厭惡極了如此無能的自己,若是他能掙錢,他什么都想買給她,他掙的錢,不管多少,都想讓她隨意花用,讓她不用再辛苦掙錢了……
“母親——”
阿信懷里的小陽,聲音忽然不大對勁。
丁沐兒心情很好,她愉快的抬眸看著小陽,溫暖的笑了笑!霸趺戳?”
“是父親——孩兒看到父親了……”
他的記憶又回到了那一夜,父親寫了休書,母親不斷哭泣,抱著父親的腿哀求,父親踢開她,說她晦氣,說他們母子害他窮酸,就是娶了她,他才諸事不順……然后,父親走了,母親沒幾日就去跳河尋死……
“哦?”丁沐兒一怔。
溫新白也來了嗎?
也是,這么盛大熱鬧的廟會,一年只有一次,且那大智寺的香火鼎盛,他的新妻子聽說就是個愛進香的,自然也會來走動了。
她對小陽淡淡道:“不打緊,當做沒看見就行了!
迎面而來,不愧是吉安城首富的嫡女出游,好大的陣仗,丫鬟嬤嬤婆子跟了一串,還有家丁隨從,溫新白親自打著傘呵護著新妻子,就怕妻子曬到了,這就是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啊。
溫新白自然也見著他們母子了,他嚇得心臟不停地跳,臉色一驚一乍,尤其在看到兒子在別的陌生男人懷里抱著時,更是驚異,那一大一小還穿得極為相似,怎么會有這種事?這不是他眼花了吧?
丁沐兒只想著,唉,原主死了也好,不然這場面換做原主看到,不當場嘔到吐血才怪。
兩方擦身而過,丁沐兒這邊是裝做沒看見,溫新白那邊更是不敢露出半點痕跡,阿信卻是火眼金睛的把那人的長相記在心里了。
白凈俊俏,一身的儒雅氣息,原來她喜歡這樣的男人……
過了很久,他才嘲諷的問道:“你不要緊嗎?心里是不是在滴血?”
丁沐兒眉頭都沒皺一下!暗问裁囱?那種渣男,有何好留戀的?”
阿信在心里打了十個結,劍眉蹙得死緊。
沒啥好留戀的,那你還為他尋死?
“小陽餓了吧?”丁沐兒拉拉小陽的手,發現他小手一片冰涼,溫新白的出現竟把小陽嚇成這樣?那人渣不配當小陽的爹!敖裉熨嵙嗽S多銀子,咱們到東滿樓喝茶去!娘聽說那里的點心可有名了,尤其灌湯包更是招牌,咱們今天一定要嘗嘗!
東滿樓價位不低,但丁沐兒存心讓小陽高興,便點了一籠灌湯包和數樣點心,加一壺茶。
那籠灌湯包上來時,小二打開籠上的蓋子,就見熱騰騰的白霧飄散出來,那香氣已經引得小陽猛咽口水,但小小人兒就跟在家里時一樣的守規矩,只是用兩只眼睛猛看,并不動手。
每次見小陽這般超齡的乖巧,丁沐兒就打從心里心疼,她連忙夾了一個灌湯包進小陽碟子里,不忘叮囑道:“小陽,顧名思義,這灌湯包中有湯,湯很燙,吃的時候要先咬一小口,慢慢把湯汁吸掉再吃包子,這樣便不會被燙著了。”
小陽用力點頭,“多謝母親教導,孩兒明白了!
丁沐兒笑了笑,逕自端起茶來喝。
說起來,她也許久未喝到茶了,平日里都是喝水,茶葉貴,她買不起,上回做肥皂加的茶葉還是晴娘送她的。
她拿著陶杯轉著看,思忖著這東滿樓名氣如此響亮,用的器皿也是不怎么樣,要是能用她燒出來的陶瓷,裝上這些精致小巧的點心,肯定會看起來好吃一百倍,可以賣更高的價錢……
“怎么不吃了?”一回神,她見阿信只夾了一個灌湯包吃,跟著便擱下了筷子,茶也是只喝了幾口。
“不合胃口!彼怯X得灌湯包的皮太厚了,茶葉則是太次了,但他不想細說。
“不合胃口?”丁沐兒拿百年難得一見的眼神看他。
照理說,平常他們吃的更是粗茶淡飯,他也沒挑嘴過,怎么反而來東滿樓這樣的名店,他的嘴卻刁了起來?
難道,他吃過比東滿樓更高檔的點心?喝過比這里更好的茶?
“你們說那三殿下當真通敵賣國了嗎?”
“呸,你嘴巴放干凈點,那三殿下是什么人?把我趙老三打死,我也不信三殿下會通敵賣國!”
“可是他再不出現,就要被安上通敵賣國的罪名了!
“一個人哪能就憑空消失了去?我說若不是死了,就是已經在那大遼國封王享福了唄,就你趙老三傻乎乎的信他不會通敵賣國!
隔壁桌子幾個大男人喳喳呼呼地在閑嗑八卦,丁沐兒對大蕭朝的歷史一無所知,原主打從出生就是安然村的人,也是個井底之蛙,村里的人每天都忙著過日子,沒有人會說朝堂上的事,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有關皇家的事。
“哎喲,兩位貴客,里面請、里面請。”
茶樓的入口傳來一陣騷動,丁沐兒看熱鬧的抬起頭來,當下應了一句“冤家路窄”,竟然是溫新白、杜樂芝那幫人大陣仗的進來了。
一個婆子倨傲地道:“掌柜的,我們小姐怕吵,安排一個靜點的包廂,把你們這兒最貴的點心跟最好的茶送上來!
掌柜又是鞠躬又是哈腰,“花開軒最為幽靜,窗子一開,就可欣賞到河岸垂柳風光,杜小姐肯定會滿意!
溫新白要上樓梯,一眼望來,見他們三個坐在里面,又嚇得魂飛魄散,急匆匆的伺候新妻子上二樓去了。
丁沐兒好笑地轉過視線,又為小陽夾了一個灌湯包!岸喑渣c!
幸好小陽沒看見,不然又要吃不下了。
小陽沒看見,阿信卻是看見了,看得一清二楚。
那溫新白怕自己做的丑事被揭穿,嚇得魂不附體是自作自受,而丁沐兒眼里沒半點對他的留戀,只有笑嘆對方可悲可憐的神情,也是不容錯認的。
她當真對溫新白毫無留戀了嗎?
難道,這便是鬼門關前走一遭后的醒悟?
第四章前夫,上門鬧(1)
丁沐兒沒想到的是,第二日,溫新白竟然自己找上門來了。
他自己開了院子的門進來時,她正在摘菜,她是聽見外頭好像有馬車停下來的聲音,但她不以為意,仍然繼續摘菜,直到發現有人推開院門,她才抬頭,見到是他,她挽著竹籃子很驚訝的起身。